第6章 妮娜山丘
天刚亮的清晨,佑人被叫到瑞穗她们的房间。
佑人顶着还有点痛的脑袋,听瑞穗和玛丽安说教。
顺带一提,为了能第一时间察觉曼图和妮娜的房间发生什么事,玛丽安昨晚在房间外设下了结界。
「佑人,你有在听吗?委托对象可是曼图将军这种大人物,要是你和他女儿传出奇怪的绯闻,机关会名誉扫地。要是事情变成那样,身为队长的我也会被追究责任!」
「不是,我就说了,我和妮娜小姐只是稍微聊一下……」
「佑人先生,问题在于就算不是事实,但你的行为会让人传出绯闻。」
佑人听到平常很温柔的玛丽安这么说,觉得有点可怕。
「想、想要制造绯闻的,是那个执事老……亚罗克温先生,问题在于反应过度的那个人……」
「佑人!」
「佑人先生!」
「是!」
「其实是因为妮娜小姐很漂亮,你才会去搭讪她吧!」
「没错!我昨天和她聊过后就感觉到了。你应该是被她那大小姐的气质吸引了吧?」
「怎、怎么可能……而且要说有大小姐气质,你们两个不也一样……」
「咦?是、是吗?」
「咦?我也是吗?」
原本言词犀利的两名少女,表情突然变得柔和。
(咦、咦?这是个好机会!)
「是、是啊!所以全部都是亚罗克温先生太重视妮娜小姐,才会说出那种会招来误会的话……」
佑人说到一半时,门在绝佳的时机点被敲响。
瑞穗听到敲门声回过神,她回答「请进」。
「各位打扰了。早餐已经准备就绪,还请各位移驾到餐厅。」
佑人为了逃离说教正打算继续说下去时,可以说是造成这个状况的天敌──亚罗克温,一脸若无其事地走进来鞠躬。
(唔唔唔,又来了,他好像算好时机才出现……这个人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啊,我知道了。我马上准备过去。」
「我也是,我这就过去。」
瑞穗和玛丽安的说话方式突然变得很奇怪,两人「呵呵呵」地露出笑容。
佑人跟不上她们的变化,用无奈的眼神注视着两人。
亚罗克温像是在确认佑人被要求坐在沙发上,被两名少女责备的状况般盯着他……然后微微一笑。
「啊!他刚刚笑了!瑞穗小姐、玛丽安小姐!这个人刚刚用非常邪恶的表情笑了!」
「那么,敝人在餐厅恭候大小姐们。」
亚罗克温只对瑞穗和玛丽安做出过度华丽的鞠躬动作。
「我知道了,亚罗克温先生。」
「好的,待会儿见。」
把瑞穗和玛丽安当成公主对待的管家走出了房间。
「唔唔!那个大叔,绝对在外面偷听!」
佑人用愤恨的眼神瞪着亚罗克温走出去的那扇门。
「佑人!不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先去餐厅吧。」
「啊,嗯,我知道了。」
佑人听到瑞穗这么说,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离开房间,走向一楼的餐厅。
「唔噗……头还在痛。波旁威士忌的酒精浓度不知道有多少?」
昨天被迫陪曼图聊到很晚的佑人,轻轻按压着自己的头。
虽然他们准备了三瓶波旁威士忌,但第一瓶喝完时曼图就睡着了,佑人对此松了口气。即使如此,佑人还是觉得相当吃力。
(幸好我的酒量没有曼图将军说的那么好……唔噗。)
在那之后,瑞穗和玛丽安姗姗来迟地前来吃早餐,她们的打扮可爱到让人不禁怀疑「你们有那种带衣服来喔?」,以曼图为首,妮娜和亚罗克温都赞不绝口,两人的心情也很好。
早餐时间结束,佑人他们和曼图及妮娜讨论起今天的行程。
「佑人。」
曼图从昨天开始就用名字称呼佑人。
「是。」
「关于我拜托你的护卫工作,可以今天中午过后开始吗?」
「啊,我知道了。」
佑人回答后,回头看向瑞穗她们。
瑞穗对佑人点点头,接着把脸转向曼图。
「曼图将军,为了以防万一,可以至少告诉我们目的地吗?我明白曼图将军的想法,但考虑到事情的紧急性,我们希望能掌握您的行踪。」
「唔嗯……」
曼图罕见地露出为难的表情,他轻抚下巴,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后──
「嗯,我知道了……那么,地点由亚罗克温来告诉你们。」
「谢谢您,曼图将军。」
亚罗克温随即走到曼图背后,两人小声地交谈。
(老爷,这样好吗……?)
(嗯,仔细想想,那个地点的意义很快就会消失。不对,必须让它成为过去。因为已经到了那个阶段……虽然我觉得也可以带妮娜一起去……但不管怎么说,等我回来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再说我也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亚罗克温默默地低下头,接着看向瑞穗她们。
「敝人方才得知地点了,之后会准备地图给您们。」
妮娜静静地注视这么说道的亚罗克温和曼图……
中午过后,佑人按照预定行程准备和曼图出门,他来到了宅邸的玄关前。
车子已经准备好了,佑人和曼图一起坐上车后座。
佑人上车后不经意地看了眼司机,他不禁吓了一跳。
坐在那里的正是两天没见的护卫队队长廷坦。
「廷坦先生!你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是的,堂杜先生,这次真的给你添麻烦了。多亏了茱莉安小姐,我的身心都变得很舒畅。我的身体本来就没有负担……而且现在也不是躺在病床上的时候。」
廷坦说完后发动车子,曼图将身体靠向后座的椅背。
「虽然对廷坦很不好意思,但今天这件事除了廷坦以外,我没有其他人可以带去了。」
佑人对曼图的说法感到在意,表情变得严肃。
车子开了一段时间后……佑人下定决心向曼图开口。
「曼图将军……今天这件事,该不会是非常重要的……」
「嗯……我接下来要去见某个人。不对,说要去接那个人可能比较正确?」
佑人注视着曼图的侧脸。
其实佑人对曼图说的那个人是谁心里有数,但他脑中浮现「为什么是现在?」的疑问。除此之外,他也怀疑那个人真的会来到这附近吗?
「呵呵呵,佑人,看你的表情,你好像掌握了什么消息吧?还是说,是机关的人告诉你的?你们的情报网真是不容小觑。不过,能力者们或许拥有我们意想不到的情报收集方法吧?」
「咦!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佑人听到曼图仿佛看穿一切的发言吓了一跳,但这件事对他来说,就算隐瞒也没有好处。而且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搞错。
「曼图将军,您说的那个人……是古兰首相吗?」
佑人这么一说,驾驶座的廷坦脸色大变。
「没想到连这个都知道……」
廷坦喃喃说道,曼图静静地露出苦笑。
「是啊,没错。他是我一辈子的好友,也是等同于我的另一半的男人。你竟然能看得出来,明明你来这里还没过一个星期。至今为止,明明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当然,佑人并不是真的知道。那些全都是多亏了加斯顿提供的情报,他才有办法推测出来。
「廷坦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不,我今天早上才刚告诉他。他惊讶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阁、阁下,那也是当然的。我从没想过敌方的第二把交椅竟然和阁下有联系。不过,事到如今有几件事也说得通了。而且事到如今我才觉得,还好当初没有听说。要是我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已经把情报泄漏给敌人了……」
廷坦说到最后,一副很难受的样子,曼图从后座轻拍他的肩膀。
「抱歉,廷坦。我也很痛苦。但我不得不说,不得不开口,因为这件事要是泄漏出去,将会造成大范围的危害,原谅我。不过只有这点希望你能相信,这一切都是为了米雷马。我和古兰的誓言,也是从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开始的。」
佑人感受到现场尴尬的气氛,把能告诉曼图的事情都说了。
「曼图将军,我刚才的情报是从我独有的情报来源获得的。所以机关自然不用说,连瑞穗小姐她们也不知道这件事。」
「是吗,我该说那真是太好了吗?总之,今天傍晚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不过你们两人既然都知道这么多了,我就先告诉你们。今天去迎接吾友的行动,和原本的计划有所出入。我们其实应该要更晚才会会合。」
「那是……?」
佑人从曼图的话中感受到不好的预感。
「古兰联络我,说我们的关系很可能已经被军政府那边发现了。那家伙会联络我,代表情况已经相当危急。总之廷坦,你先做好心理准备。视情况而定,我们可能会和卡利古达全面开战。」
「您在说什么啊,阁下?我们早就做好那样的觉悟了!」
「呵呵呵,这样啊……我和古兰就是为了极力避免那种状况,才会分成两个组织。古兰把他在暗地里赚来的庞大金钱转到我们这边,我们才能走到今天。我们的装备也是从那里筹措的。我们民主派为了获得米雷马人民的支持,不想对人民过度征收。」
廷坦听到这段话,瞪大了双眼。
「原来是这样……我只知道曼图将军您投入私人财产,然后受到您感动的有力人士提供资金援助,我们才有今天。」
「不,那也是事实喔。多亏那些资金,我们勉强凑得出装备、食材和士兵们的薪水。但要是演变成战争,就没办法这样了。战争是一场庞大的消耗战。光靠那些资金,撑不了几个月。为了预防最糟的情况,我们姑且有准备一笔资金,多亏有古兰的帮忙,资金相当充裕。不过我和古兰原本的计划,是要将这笔钱用在新政府上任时可能会发生的混乱上,为国民提供生活必需品。我们本来也打算向西边的国家寻求协助……」
「……什么?」
「你不用那么担心。卡利古达的根基也摇摇欲坠。只要在联合国的演讲顺利,根据做法,会有不少对利益很敏感的人倒戈吧。征兆已经出现了。实际上,也有很多不知道自己被古兰操控的上层人士和我们私底下有联系。其中也有不少听了会吓一跳的名字喔,廷坦!哈哈哈!」
曼图最后开朗地笑了出来,但佑人认为曼图现在肯定是在担心好友的安危,他很能体谅曼图的心情。
「所以……曼图将军,我们要去的地方是?」
「嗯,距离这里不远。是位于明兰和古兰的故乡吉谷中间的无名山丘。我从小就经常和古兰……还有妮娜的母亲索娜茵在那里玩耍。我们将那里取名为妮娜山丘,这么称呼那个地方。其实我们把信藏在那里的树洞里,当作是唯一的联络方式。那里是我们三个人知道的藏宝地点,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曼图说完后,轻声笑了出来。
「妮娜山丘……这么说来,妮娜小姐的名字是……」
「嗯,是从那里来的。妮娜这个字,在这个地区的古代语言中,有『结缘、已结成羁绊』的意思。」
佑人闭上眼睛。
人与人结缘的山丘……
佑人很清楚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有多美好、多令人开心。
这些人就是因为在那里结成羁绊,才会产生要让米雷马这个祖国变得更好的目的吧。
除此之外,还有曼图和古兰那甚至能用悲壮来形容的觉悟与决心。
曼图没有在这里多说什么,但佑人想像得到,他们和名为索娜茵的女性的离别,决定了这两个男人今后的人生。
现在,敌对组织史尔特尔之剑掠过佑人的脑海。
史尔特尔之剑和这些人的想法不同,是基于其他理念在行动。
而这个组织的未来,想必不会是米雷马的幸福。
此刻,佑人的心剧烈地动摇了。
◆
在佑人他们出发前,妮娜从宅邸三楼注视着曼图等人搭乘的车子。她看到那辆车驶离宅邸腹地后,回头看向为了护卫而来到妮娜房间的瑞穗和玛丽安。
「瑞穗小姐、玛丽安小姐,我有事想拜托你们!」
瑞穗和玛丽安听到妮娜突如其来的请求,吓了一跳。
「妮娜小姐,怎么了吗?」
「我希望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去个地方!」
「你现在要出门吗?要去哪里?」
「去有棵不知名大树的山丘。车子也准备好了,我们快走吧!」
瑞穗和玛丽安看着妮娜严肃的表情,两人面面相觑。
曼图出发后,妮娜立刻催促瑞穗和玛丽安坐上停在玄关前的车。
「亚罗克温,马上出发!去追父亲大人。」
妮娜坐上副驾驶座,瑞穗和玛丽安则坐上后座。
「遵命,大小姐……」
亚罗克温用严肃的表情回应。
从亚罗克温的角度来看,这么做等同于违背主人的命令。
然而,昨晚亚罗克温答应了妮娜的请求。
昨晚吃完晚餐后,在瑞穗和玛丽安来之前,亚罗克温被叫到妮娜的房间。
然后,妮娜拜托亚罗克温明天带她去曼图应该会去的那座山丘。亚罗克温当然郑重地拒绝了,也劝告过她。
但妮娜用殷切的表情拜托他,而且亚罗克温感受到就算他在这时阻止,妮娜也可能会一个人追上去的气魄。
此时,亚罗克温像是在和谁做比较般,盯着妮娜的脸好一会儿。
接着他静静闭上眼……再次睁开时,脸上带着做好觉悟的表情。
「敝人明白了……等曼图大人离开后,我马上把车开过去。」
「谢谢你,亚罗克温!我无论如何都想知道。我知道父亲大人回到这里时,一定会独自前往那座有大树的山丘。自从我注意到这件事后,就非常在意父亲大人在那里做什么。其实我曾经有一次在父亲大人不在时,独自前往那里。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可是、可是啊,我还是觉得那里肯定有什么!」
妮娜说的话或许没有道理,但对尊敬父亲曼图,一直看着父亲的妮娜来说,是无论如何都很在意的地方。
尽管如此,妮娜不知为何不认为那是和自己完全无关的地方。
「妮娜大小姐……果然和那位很像呢。」
「咦?」
「和妮娜大小姐的母亲……索娜茵大人很像。」
「是啊……父亲大人总是这么说。」
「妮娜大小姐,不管怎么说,敝人亚罗克温都接下您的委托了。即使赌上我的职务,我也会带妮娜大小姐过去。」
「嗯,拜托你了。不过,绝对不能把亚罗克温赶出去喔。如果父亲大人那么做,我也会离开,让父亲大人伤脑筋。」
「呵呵呵……您连这种地方都和索娜茵大人很像呢,妮娜大小姐。」
亚罗克温的车出发后,坐在副驾驶座的妮娜缩起身子,偷偷摸摸地拿出装有小型喇叭的机器。
玛丽安和瑞穗从后方疑惑地看着她,两人歪头、面面相觑。
「妮娜小姐,那是什么?」
「呵呵呵,这是我今天早上装在父亲大人衣服上的高性能窃听器。我从军方那边借来的,可以接收一定距离外的声音喔。」
「咦!?」
瑞穗和玛丽安忍不住惊呼。
就连亚罗克温也吓了一跳,脸上浮现不知该说什么的困扰表情。
「我想说就算我到了现场,他们也有可能会打马虎眼,或是发生什么事也都不让我知道。」
瑞穗和玛丽安不是不懂妮娜的意思,但她们也觉得这样会不会做得太过火了。只是看到妮娜严肃的表情,她们实在无法开口劝阻,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妮娜大小姐……」
「不用担心,这些全都是我自作主张做的。啊,没有耳机!没办法了……亚罗克温的口风很紧,瑞穗小姐你们是外人,工作结束后就会回日本,我决定打开开关了。」
「咦?这样好吗!?要是他们谈的是重要的事……」
「没关系,而且不这么做的话,我也没办法听,再说佑人先生也在车里,不管有没有开都一样。」
「她意外地是个既大胆又随兴的人呢。」瑞穗和玛丽安都对妮娜意外的一面感到讶异。
妮娜打开窃听器的开关后,窃听器开始接收电波,微微的杂音传了出来。
「唔,声音太小了吗?」
妮娜调整音量,接着曼图在车内的对话声传了出来。妮娜一副「很好!」的感觉,把喇叭放在车子中央的台子上。
『嗯……我接下来要去见某个人。不对,说是去接那个人可能比较正确?』
「啊,是父亲大人的声音!」
『呵呵呵,佑人,看你的表情,你好像掌握了什么消息吧?还是说,是机关的人告诉你的?你们的情报网真是不容小觑。不过,能力者们或许拥有我们意想不到的情报收集方法吧?』
『咦!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曼图将军,您说的某个人……是古兰首相吗?』
妮娜在车里默默听着,但佑人的发言让车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而曼图对此的回答也一样。
『是啊,没错。他是我一辈子的好友,也是等同于我的另一半的男人。你竟然能看得出来,明明你来这里还没过一个星期。至今为止,明明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妮娜一打开窃听器,就听到令人惊愕的事实,她呈现半放空状态。在妮娜的认知里,古兰是父亲曼图最大的政敌。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何曼图会说古兰是自己的另一半。
妮娜等人搭乘的车辆被寂静所支配。
而瑞穗和玛丽安也和妮娜一样,她们基于不同的理由,陷入了同样的状态。
古兰的事也一样,她们两人不懂佑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她们无法想像他是如何掌握到这个情报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亚罗克温不改色地面向前方,握着方向盘。
车上的喇叭继续播放曼图等人的对话。
『──不过,只有这件事,我必须请你们相信我,这一切都是为了米雷马。我和古兰的誓言,也是从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开始的。』
『曼图将军,我刚才的情报是我从独自的情报来源获得的。所以机关自然不用说,瑞穗小姐她们也不知道这件事。』
瑞穗和玛丽安听到佑人的发言,严肃地对看一眼。
独自的情报来源……究竟是?
就算有那样的情报来源,也不会造成问题。
现在在曼图车中谈论的内容,虽然不能说是完全无关,但的确和从敌方能力者手中保护曼图没有直接关联。这是所谓高度政治性的内幕。
话虽如此……为什么?瑞穗她们不禁这么想。
『是吗,我该说那真是太好了吗?总之,今天傍晚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不过你们两人既然都知道这么多了,我就先告诉你们。今天去迎接吾友的行动,和原本的计划有所出入。我们其实应该要更晚才会会合。』
妮娜面无表情地倾听扩音器传出的声音。
而亚罗克温则担心地凝视着妮娜。
「妮娜大小姐……」
「我没事,亚罗克温。我只是有点惊讶……父亲大人当然也有各种过去。仔细想想,米雷马国内的状况短短几年就产生剧烈变化,而父亲大人总是在那些事件的核心,这并非偶然。只是这样而已。虽然我实在无法想像,原来古兰首相也参与了那些共谋。」
『所以……曼图将军,我们要去的地方是?』
『嗯,距离这里不远。是位于明兰和古兰的故乡吉谷中间的无名山丘。我从小就经常和古兰……还有妮娜的母亲索娜茵在那里玩耍。我们将那里取名为妮娜山丘,这么称呼那个地方。其实我们把信藏在那里的树洞里,当作是唯一的联络方式。那里是我们三个人知道的藏宝地点,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妮娜听到这里,很讶异竟然会出现妮娜这个名字。她从没听父亲曼图说过这件事。
『妮娜山丘……这么说来,妮娜小姐的名字是……』
『嗯,是从那里来的。妮娜这个字,在这个地区的古代语言中,有「结缘、已结成羁绊」的意思。』
妮娜静静地听着,同时用力地抿起嘴唇。
(那个地方……是成为我的名字由来的山丘?父亲大人他们在那里留下了什么样的回忆……?)
佑人坐在曼图的车里眺望窗外,车子正行驶在山脚边的道路上。
从佑人的角度,可以看到米雷马的美丽田园风景以及远方的群山,另外,四处都有零星的小森林,还能用眼睛确认从蔚蓝的天空倾泻而下的阳光,以及吹过田园的徐徐微风。
佑人平静地心想,这或许就是米雷马最原始的风景吧。
车子前进的方向可以看见平原上的山林,看得出来现在行驶的道路也会通往山林。那片山林并不大。
此外,越过那些树木的上方,可以看见一座大山丘的顶端,山丘上有一棵特别大的树扎根在那里。
佑人看到那幅景象,直觉告诉他那就是曼图说的妮娜山丘。
「……唔!」
就在这时,佑人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紧张。
佑人接着打开车窗,把脸朝向车子前进的方向。
曼图在一旁疑惑地看向佑人。紧接着佑人立刻把脸转回车内,对廷坦大喊。
「廷坦先生!停车!」
「咦!?」
「怎么了吗,佑人?」
「我听到前方传来像是枪声的声音,而且数量很多……」
廷坦和曼图的脸色都变了。三人下了车,瞪着佑人说的方向。
「我什么都没听到……廷坦呢?」
「我也是……」
然而佑人下车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瞪着比山丘上空还要更远、远到人类视力无法确认的距离空间。
佑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他脸色大变地对曼图说道。
「那、那个是!曼图将军,那是敌方的妖魔!那、那数量非常惊人,那里发生了什……不对,比起这个,曼图将军,我们快点折返吧!」
然而,曼图听到佑人的话,露出像是突然惊觉的表情。
「廷坦!」
「是!」
「我们快点去山丘上!」
「我知道了!」
佑人听到曼图的话,瞪大了双眼。
廷坦遵照曼图的命令,迅速地回到驾驶座,曼图也飞也似地坐进车里。佑人也反射性地坐上车。
廷坦紧急发动车子,以超高速朝前方的山丘驶去。
「将军!您到底在想什么!这样太危险了!」
「如果佑人说的没错,那座山丘的另一头……有古兰在。我们的部队没有在那种地方布阵。」
「啊……」
「为什么古兰会和敌方的妖魔……不对,比起那个,我不能在这里对那家伙见死不救!」
「可、可是,曼图将军!那数量非比寻常!如果那些妖魔发动连续攻击,我光是保护曼图将军就会用尽全力!我没办法保护到广大的范围!至少……要是瑞穗小姐和玛丽安小姐在的话……」
「佑人,抱歉。从从事护卫工作的你眼中看来,我确实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但这件事不光是我们的问题。和古兰见面,也关系到米雷马的未来!」
曼图直视着前方,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
「佑人……最糟的情况,你必须丢下我们逃跑。不对,你也可以在这里下车。这是没有听从你忠告的我该负的责任。就算是护卫的工作,也不需要跟我们一起来到这种地方。你不用担心,我会全额支付给机关报酬。这不是你们的错……」
「您在说什么傻话!就算古兰首相不在了,只要曼图将军还活着,就还有……!」
佑人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却一时语塞。
因为……曼图笑了。
他静静地对佑人露出不像是即将赴死之人的笑容。
那是做好觉悟接受一切,即使如此仍要前去拾回无法舍弃之物的表情。
佑人说不出话来……
佑人在魔界也看过露出这种表情的人们。
佑人回望着曼图的脸好一阵子……他闭上眼睛,用苦笑回应曼图的笑容。
「我明白了,曼图将军。我不会再阻止您了。不过,请让我也尽全力保护曼图将军。」
曼图听到佑人的话,表情从笑脸转为惊讶,但他看着佑人坚定的眼神和表情……这次换他露出苦笑。
「呵呵呵……该怎么说呢,你也真是……异想天开呢。」
廷坦也一边开车一边笑了出来。
就在这时,曼图车上的无线电对讲机突然响起。
廷坦疑惑地拿起无线电对讲机。
『曼图将军!这里是四天寺和茱莉安。我们也正赶过去您们那边。在我们抵达之前,请避免轻率的行动。还有,佑人!你不要再说傻话了,这种时候要马上联络我们!知道了吗?』
佑人听到无线电对讲机传来瑞穗的声音,吓了一跳。
佑人不知道对话被窃听的事,他只是很讶异瑞穗为何会这么刚好地在这时出现,而且还知道目前的状况,不过对佑人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人感激的支援了。
「我知道了,瑞穗小姐!我会想办法撑到你们来的!」
『我们也会尽快赶到,你等我们。绝对要保护好曼图将军喔!』
瑞穗说完后,切断了通话。
佑人和曼图互相对看,两人仿佛在确认撑过这个难关的希望变大了一般,一起点了点头。
009
◆
「古兰阁下!请您先撤退吧!」
「加尔邦!我没关系!先让年轻人撤退!」
古兰在异形怪物面前,对从军旅时代就信任的老兵加尔邦大声喊道。
古兰自己也一边用机关枪射击,一边和部下一起慢慢后退。
(洛奇阿尔姆那家伙……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古兰一行人在深夜逃出首都涅比,千钧一发地成功躲过卡利古达派来逮捕古兰的宪兵们。
在那之后,卡利古达的命令传遍各处,虽然和古兰的部队零星地发生了几场战斗,但古兰也不是从以前就什么都没做。
为了应付这种状况,他把自己的支持者配置在各个关卡。
这些人本来是假设最糟的状况,为了在曼图和卡利古达全面冲突时能够暗中行动,才安排在各地的人。
而现在多亏了这些人,古兰和古兰直属的忠诚部下们得以各自行动,让古兰逃往明兰,他们才能在受害降到最低的情况下,来到离明兰最近的地方。
然而……在距离明兰只剩下十几公里的山路,古兰和跟随他的士兵们,不知从哪听见了令人不快且毛骨悚然的声音。
『呵呵呵,古兰阁下,你这副德性,还真适合用寄生在国家内的老鼠来形容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
古兰被这不可思议的现象吓了一跳,从军用卡车上环视周遭。
其他士兵也一样,对这刺耳的声音感到动摇,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托您的福,暗杀曼图和取得将成为我们根据地的库娄亚山土地,都变得相当棘手。接下来就当作是回礼,让我们来进行实验吧。』
「库娄亚山……你是洛奇阿尔姆吗!」
『阁下,这里很棒吧!要是没有你,我就能更早拿到手了,不过算了。来,收下吧!用我的弟子的血肉召唤出来的众多妖魔、魔兽以及异形怪物们,将会陪伴阁下到另一个世界去。』
「你说弟子的血肉?你……」
『哈哈哈──!只要这个实验成功,我献上爱徒当祭品的心痛也会得到缓解吧!』
「你这家伙,难道把自己的弟子当成祭品……?」
『那么,等实验成功,把你收拾掉后,我再把数千只异形怪物送进米雷马的各个都市吧。也得向卡利古达回个礼才行。那头猪猡应该也很乐意和米雷马一起沉沦吧。』
「你这家伙!想对米雷马做什么!你那么做有什么意义!你不惜杀害弟子,到底想做什么!你那样还算是个人吗!?回答我!」
『我说过了吧,我也对弟子的忠义之死感到心痛。米雷马的灭亡只是个踏脚石,对我们来说,米雷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那么再会了,阁下。米雷马也会跟着国家一起毁灭。你就和曼图一起在那个世界继续玩政治游戏吧。』
「等等,洛奇阿尔姆!你……啊!敌人要来了,加尔邦,准备战斗!我们要突破这里,无论如何都必须前往明兰!」
「是!阁下!大家别害怕!这点程度的怪物,我们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听说曼图将军也跨越过好几次这样的危机!我们不可能无法克服!」
「「「喔喔──!!」」」
身经百战的老将加尔邦大喝一声,士兵们的士气随之高涨,发出呐喊。
紧接着,从古兰部队左右两侧的树林里,出现了数不清的魔兽与妖魔,它们的眼睛正闪闪发光。
「上吧!朝着明兰冲过去!」
在加尔邦的指挥下,各辆军用车皆踩下油门。在这之后,古兰的部队总算抵达了与曼图约好会合的山丘山脚。
古兰与加尔邦亲自在前线指挥,集中火力压制执拗地追来的魔兽。
「古兰阁下!请快点和我们撤退吧!」
这时,古兰背后的年轻男女士兵大声喊道。
平时总是冷静无比的古兰,用充满熊熊怒火的表情怒吼:
「你们这些蠢蛋!!我不是叫你们先去那座山丘吗!曼图会去那里接你们!在那家伙来之前,你们要摆出密集队形,制造出死角来争取时间,然后和曼图会合!快去!」
激动的古兰让年轻士兵们缩起肩膀,但他们还是泪眼汪汪地不肯罢休。
「可是阁下!再这样下去,阁下的贵体会……!」
「闭嘴!」
古兰横眉竖目,用拳头揍了那名年轻士兵的脸颊。
「给我听好了!你们这帮菜鸟!我古兰•瑟斯•颜已经花费好几年的时间,把我的一切都传授给你们了!你们要肩负起米雷马的未来!你们的战场不是这里!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不懂!我已经帮你们准备好更艰苦的战场了!到时候你们再一边埋怨我,一边好好工作吧!」
「古兰阁下……」
「别管我,快走!曼图那个天真的家伙成立新政权时,一定会发生政治混乱,你们应该拥有能够抑制混乱的宝贵知识与智慧。沙桑!柯马典!艾斯莉安!孟山!你们是我的分身!不,要超越我!然后为了米雷马,绝对不能白白浪费你们的性命!」
这四位年轻的男女出身贫困,但被古兰看上,经常随侍在古兰身边,可以说是古兰的得意门生。其中也有人已经没有了亲人。
对这些年轻人来说,古兰可说是与亲生父亲同等的严父,他们也切身感受过古兰严厉中的温柔与爱情。
这四位米雷马的年轻人承受着古兰严厉的目光,擦干眼泪敬礼。
「……遵命,我们先走了!阁下也请尽快!」
「嗯,知道了。快去吧!」
「「「「是!」」」」
那群年轻人转身全力奔跑,朝古兰说的山丘奔去。然后,他们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泪水,将古兰此时说的话铭记在心。
古兰看着跑走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后,对在一旁指挥部队的战友搭话。
「加尔邦!」
「是,阁下!」
「派几个人去护卫他们!」
「哈哈哈!这样这边的兵力会变薄弱喔!阁下!」
「无妨!这是先行投资!有十二分的价值!」
「是!阁下太天真了!喂,你!」
加尔邦对在自己面前用冲锋枪扫射的士兵搭话。
「是!」
「你几岁!」
「今年二十五岁!」
「是吗!你和你!带着二十五岁以下的士兵前往那座山丘!」
「啊?您刚刚说什么?」
「这里设下了年龄限制!你们扛不住这个重担!快点离开!」
「是、是的!」
加尔邦说完后站到士兵的前列,和老兵们一起胡乱扫射。
古兰看到加尔邦的举动,轻笑一声后也站到加尔邦旁边,用机关枪射击从前方袭来的魔狼。
「你没资格说我太宠他们!」
曼图等人搭乘的车子来到了山丘的山脚处。
曼图确认到疑似是古兰士兵的人影冲上山丘后,对廷坦大喊。
「廷坦!直接冲上那座山丘!把这辆车当成他们的防御墙!」
「是!」
廷坦用力踩下油门,让车子冲上山丘顶端。
「佑人!」
「是!」
「这里暂时没问题!不好意思,拜托你去支援我的半身古兰!」
说实话,佑人不想离开曼图身边。但他现在无法拒绝曼图的请求。他确认过周遭状况,也认为曼图的判断没有错。
「我明白了!曼图将军,如果遇到危险,您一定要把自己的安全摆在第一优先。我马上就会赶过去。」
佑人说完后,用异常的跳跃力从以高速冲上山丘的车子上跳了下来,冲进枪声连连的山林,消失在树林之中。
佑人和廷坦驾驶的车子分开后,赶往枪声特别密集的方向。
(古兰首相在哪里!)
紧接着,佑人从前方的树林间,确认到疑似是古兰士兵的人影。
然后他看到魔狼和肌肉发达的异形妖魔,正从士兵们的前方步步逼近,理解到古兰他们的情况极度危急。
(看那样子已经不行了!他们逃不了,会全灭!)
佑人得知古兰的部队即将全灭,脸色大变的他发出带有仙气的怒吼。他的怒吼声传得很远,甚至让周遭的山林都为之震动。
除此之外,尽管佑人的仙气怒吼声如此之大,他还是有控制好范围,避免伤及士兵们的耳膜。
「唔喔喔──!给我从那里消失──!!」
握有士兵们生杀大权的魔狼以及可说是异形肌肉人偶的妖魔们,它们在士兵们面前听到佑人惊人的怒吼声后,全都停下动作,其中有些被震飞到后方,特别是位在士兵们正前方的妖魔,三半规管被破坏得十分彻底。
听力被破坏的妖魔和魔兽因疼痛和混乱,无法正常行动,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古兰的士兵们看到那位不知是敌是友的少年突然出现,大吃一惊,再加上他们因为和怪物战斗,精神早已疲惫不堪,因此连动都无法动一下。
忽然现身的少年大大地张开双臂,仿佛在保护他们。
气喘吁吁的士兵们,从那个看得出来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背影上,看到了比任何武器或援军都还要可靠的感觉,甚至像是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来吧!倚白。」
佑人喃喃自语,他的右手腕附近随即出现一把白金色的打刀,佑人握紧了刀柄。
下个瞬间,士兵们的眼前失去佑人的身影。
接着过了零点几秒,佑人像地面滑行般再次出现在士兵们面前。
紧接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映入士兵们的眼帘。
刚才在他们前方的数十只魔兽和妖魔,全都被砍得一只不剩,从那些看起来只像一条线的伤痕中,鲜血随后喷溅而出,视野内所有的异形都已丧命。
士兵们呆愣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佑人用宏亮的声音坚定地说道。
「各位!请把殿后的任务交给我,你们快撤退到那座山丘!还有,古兰首相在吗!?」
士兵们听到佑人的话,全都回过神来,他们回头看向自己拼了命守护、位于身后的主人,接着从佑人的视线中退开,好让他也能看到。
「怎、怎么会这样……那位就是古兰首相吗?」
在佑人的视线前方,身穿高级指挥官军服、腹部受了重伤的古兰,正被一名看起来像是身经百战的老手老兵抱着。
曼图和廷坦在山丘顶紧急停下车子,他们跳下车后,和撤退到那里的士兵们会合,询问状况。
「你们没事吧!古兰怎么样了!?」
曼图在说话的同时,也立刻注意到这里的士兵都是年轻人。
光凭这一点,曼图的表情在转眼间变得越来越严肃。
曼图很清楚。
光凭这件事,他就能知道古兰下达的命令,以及古兰目前的状况。
几名年轻士兵流着泪,想要对曼图说些什么。
「不用说了!虽然时间不多,但你们先休息吧!廷坦!」
曼图打断年轻士兵的报告,朝廷坦大声喊道。
「是!」
「拿水给这些家伙!还有,你带了多少武器弹药过来?还有明兰的我军到哪了!」
「武器能塞多少就塞了多少!我刚才已经联络过了,所以十几分钟后先走的部队应该就会到了。我现在再联络一次!」
廷坦说完后,连忙从车子的行李箱随便拿出携带用水,丢给古兰的士兵们。古兰的士兵们慌忙捡起那些水,彼此分着喝了起来。
然后,他陆续拿出数量多到令人惊讶,不知是如何收纳的武器弹药。廷坦迅速地拆下后座的座椅,座椅下方也收纳了武器,他随手将那些武器也放到旁边。
曼图看到后点点头,对疲惫不堪的古兰年轻士兵们说道:
「行军到这里,辛苦你们了!等我的部队抵达后,你们就立刻前往明兰!」
「什么!我们也要在这里战斗!我们不能把古兰阁下留在这里,自己前往明兰!阁下他!阁下他……是为了我们才留在这里的!」
年轻士兵们听到曼图的话,激动地提出反对意见。
然而,曼图用像在劝导年轻人的语气,但同时眼神锐利、充满不由分说的魄力下达命令。
「古兰有没有对你们说过什么?你们的使命……你们的战场不在这里!你们难道要说是古兰先让无法体谅他心情的愚蠢之人逃走吗!」
「……!」
「等古兰抵达这里,我会让他立刻追上你们。这里就交给我们,你们只要去做你们能做的最棒的工作就好!」
曼图这么说道,温柔地把手搭在左脸颊红肿的年轻士兵肩膀上。
米雷马的年轻人们虽然很不甘心,但一想到自己必须做的事……想起古兰的话,他们握紧了拳头。
「我明白了……等援军抵达后,这里就交给曼图将军你们了。」
「嗯,这样就好……」
「将军!」
廷坦突然大喊。
「怎么了!?」
廷坦凝视着山丘下方的山林。
「那是……堂杜先生!他被敌人追击了!」
「什么!?廷坦,快去支援!各位,抱歉了!在我军抵达前,还请各位助一臂之力!」
「是!」
从山林中冲出来的佑人,和古兰的士兵们一起冲上山丘。
再仔细一看,佑人还背着一个疑似伤兵的人。
曼图立刻看出佑人背着的人是古兰。
「那、那是古兰!他受伤了吗!?」
曼图立刻也拿起步枪,瞄准佑人他们的后方。
紧接着,曼图看到了让他怀疑起自己眼睛的景象。
数量惊人的怪物们从山林中蜂涌而出。那些怪物争先恐后地追赶佑人他们,魔狼则发出咆哮发动攻击。
佑人似乎很在意古兰的伤势,看得出来他的动作不像平常那么俐落,这也让曼图了解到古兰的伤势有多严重。
「将军!天上也有!」
廷坦发出接近惨叫的呐喊,指向天空,曼图连担心古兰的时间都没有。
仔细一看,几乎覆盖住天空和山林的石像鬼像巨大黑云般蠢动,明显正朝这里逼近。
「数、数量也太多了……」
曼图不禁发出低喃,他身后有士兵因这绝望的状况而双腿发软,无力地跌坐在地。士兵们现在本来就处于劣势,数不清的石像鬼更夺去了他们的希望。
然而,曼图咬紧牙关回过头,激励身后快要丧失战意的年轻士兵们。
「不要惊慌!全员准备好!我曾经多次击退这种强敌!你们不会死!听好了!绝对不要放弃!那边的少年是击退怪物的专家!只要援军到了,就有办法解决!」
士兵们因曼图的话重拾些许希望,他们回过神来站好队形,举起枪。
「不要打到同伴!把子弹射向后面那些怪物!」
「「「「喔喔──!」」」」
士兵们听从曼图的号令,一同开始射击。
佑人背着身受重伤的古兰,他的背感觉到大量温热的血液。
(唔,才刚止血而已!血一直止不住……再这样下去,古兰首相会……!)
佑人没有治愈能力。他将仙气送入古兰的穴道,做好止血以及提升古兰自愈能力的处置,完成了紧急处理。
本来应该让古兰继续静养,进行正式的治疗,但眼下不是能那么做的状况,于是佑人决定背着古兰撤退。
佑人在进行处理时,从名为加尔邦的老指挥官以及在一旁哭泣的年轻士兵口中,听说了古兰受伤的来龙去脉。
古兰在与妖魔交战时,发现了违背他的命令留在现场战斗的年轻士兵,他立刻大声怒斥,要年轻士兵撤退。
年轻士兵泪流满面,他好不容易听从古兰的命令准备撤退时,古兰注意到魔狼的咆哮正瞄准了年轻士兵,他立刻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年轻士兵。
(我不想让这个人死掉!而且……他是妮娜小姐的亲生父亲……)
佑人他们立刻从现场撤退,他们一边闪躲敌方妖魔的顽强攻击,一边跑向山丘。佑人背上的古兰意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紧接着,佑人的眼前出现了山脚下的原野。
「各位!穿过那边后,请你们跑上山丘!曼图将军就在山丘上!援军也正赶往这边!虽然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但我的同伴中,有能在此发挥力量的能力者很快就会到!他们也有可能会击退这些妖魔!」
由于刚才见识到了佑人令人难以置信的战斗力,以加尔邦为首的士兵们也把希望寄托在那句话上,挤出最后的力量。
佑人他们穿过山林后,后方的妖魔们在曼图的指挥下,同时进行掩护射击,尽管时间短暂,但佑人他们有了可以专心撤退的时间。
佑人抛下和他一起撤退的加尔邦等人,他想着要把古兰送到山丘上,加快了移动速度,来到了山丘上曼图等人的所在地。
「古兰!」
「阁下!」
曼图冲到背着古兰的佑人身边,查看古兰的状况。
佑人轻轻地让古兰躺下,重新将仙气送至穴道,为他止血。
古兰的爱徒们也立刻聚集到古兰的周围,大声哭喊。
在这段期间,疲惫不堪的加尔邦等人也抵达了,佑人站起身。
「详细的事情我之后再说明!再这样下去,古兰首相的性命会有危险。他需要马上接受正式的治疗。不过现在要先处理这个状况!各位!我会冲进敌阵,请你们不要在意我,尽管射击!」
听到佑人无视战场理论的指示,廷坦不禁惊呼。
「不行!那样会打中堂杜先生的!」
「廷坦先生,不用担心!你们的攻击绝对不会打中我。而且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我们要在那群石像鬼过来前,尽可能地消灭更多地上的妖魔!绝对不可以减弱火力。我们所有人一定要活着回去!」
廷坦被佑人充满魄力的气势震慑住,他闭上嘴,看见佑人的脸上露出战士表情。
「我明白了……堂杜先生。听好了!大家仔细听我说!这位堂杜先生现在要去杀掉那些肮脏的怪物!不过你们不用在意他!尽管射击、尽情射击!他和那些怪物不同,你们那跟慢动作没两样的子弹是打不中他的!」
尽管廷坦这么下令,但还是有几名士兵对这道脱离常识的命令感到困惑。
佑人向廷坦微微地点头致意后,让仙气快速地在脐下丹田进行升华。
士兵们突然感受到来自佑人的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他们下意识地察觉到这名少年身上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佑人捡起排在地上的手枪,走到廷坦等人的面前,站在他们与敌人逼近的方向之间。他接着转过身,与士兵们面对面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将手上的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士兵们屏息以待,不知道佑人到底要做什么,没想到佑人竟然扣下了手枪的扳机。
枪声在士兵们眼前响起,廷坦和曼图都对佑人超乎常识的行动感到错愕。
然而……
「哈哈哈,有点痛。不过各位,你们都明白了吧?虽然不会被你们的子弹打中,但就算被打中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听好了,请你们尽情地开枪!我和那些杂碎妖魔不同!我再说一次,所有人都会活着回去!」
佑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他摸了摸太阳穴附近,大声地说道。
士兵们看到这幅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全都愣在原地,但很快地,他们便纷纷发出错愕的笑声。士兵们原本快要萎缩的士气明显地提升了不少。
加尔邦才刚抵达丘顶,就看到不得了的景象,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我明白了!我们会卯起来射击!反正被打中似乎也不会有怨言!」
「不敢相信!但确实有希望!」
「你到底是……难道是某种化身……」
「哈哈!回去之后我请你喝一杯喔!少年!」
佑人也露出笑容,他将脸转向在这段期间冲上山丘的妖魔们。
「各位!要上喽!」
佑人怒吼完,单手握着一把刀,像在滑行般从山丘上冲向敌群中央。佑人冲进妖魔群后,从他身后的妖魔喷出了大量非人类鲜血。
少年超乎常人的表现吸引了士兵们的目光,同时也让他们鼓起勇气与斗志。
「好了,帮堂杜先生减轻负担!尽量射!不用在意剩余的子弹数量!子弹还有很多!」
「我们也上吧!死守那位少年的归处!」
「「「「喔喔──!」」」」
廷坦大喊,加尔邦怒吼,士兵们发出呐喊,争先恐后地扣下扳机。
佑人有如在跳舞般,挥舞着剑穿梭在挤得水泄不通的妖魔之间。
每当佑人挥剑,就会有好几只妖魔发出临死前的惨叫。
(以能够进行中距离攻击的魔狼为主,进行攻击!近距离型的只要砍一刀,造成伤害就好!只要减少魔狼的数量,大家的生存概率应该会提升!)
佑人锁定魔狼,一边移动一边让移动途中的妖魔也受到重创。
佑人的计划渐渐发挥效果,妖魔对山丘上的曼图等人施加的压力明显减弱了。
多亏如此,士兵们也能够专心在攻击上,成功地抑制妖魔爬上山丘的速度。
「佑人!他那样简直就像在跳舞!」
「是啊!堂杜先生每踏一步,现场就会喷溅出敌人的鲜血!」
光是曼图和廷坦的这段对话,就让周遭士兵们的希望膨胀了起来。
曼图在这样的情况下,确认了躺在他身后的古兰的身体状况,他皱起眉头,内心懊悔不已。
他从身受重伤的古兰身上,明显感觉到生命的灯火正在逐渐消失。虽然速度缓慢,但看得出来古兰的生气正在一点一滴地消逝。
(古兰!不要死在这里!你还没看到妮娜长大成人不是吗!古兰•瑟斯•颜!这样真的好吗?你和索娜茵想守护的米雷马的未来,还有为了不让你的亲生女儿置身险境而托付给我的女儿,你都不想看一眼就离开人世吗!)
曼图回想起那一天……失去索娜茵的隔天,他和古兰在这座山丘立下的誓言。
距今十三年前。
曼图、古兰、索娜茵三人命名的山丘……妮娜山丘。
在妮娜山丘上,天空被厚重且昏暗的乌云覆盖,两名米雷马的青年军官在山丘顶上的一棵大树前互瞪。
「你、你刚刚说什么!?古兰!」
「我……要深入这个军政府的中枢,无论用什么手段。」
曼图听到古兰的话后,在思考前,身体就先动了起来,他激动地抓住古兰的衣领。
「你疯了吗!?要深入腐败的卡利古达军政府!深入杀了索娜茵的政权!别开玩笑了!你疯了吗!」
「我是认真的。我无论如何都要出人头地,深入这个政权并掌握权力!」
「你这个大笨蛋!」
曼图揍飞古兰,古兰的身体用力撞上大树的树干,跌坐在地上。
「你!你这家伙!不可能不了解索娜茵的心情吧!索娜茵不可能希望你这么做!索娜茵只是想要过着温柔的日常生活!有你在,有你们的女儿妮娜在身旁健康地成长,然后看着她的笑容。她想要的,应该只有这样而已!你协助杀害索娜茵的军政府,是想做什么!还有,年幼的妮娜该怎么办!」
「那种事我当然知道!但是,索娜茵已经不在了!剩下的只有这个腐败国家的权力机构,以及在心里那无法消失的巨大空洞!所以,我要改变能改变的东西!这个心的空洞不会消失!但这个国家应该能改变!不管有多困难,它都确实存在!我要改变它!」
「你在说什么梦话!你觉得那种事有可能吗!既然如此,你就说说看要增加伙伴,用武力推翻这个国家啊!说你要替索娜茵报仇啊!如果你那么说,我也会很乐意帮忙。现在,对政权中枢的不满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只要巧妙煽动,集结众人,应该会成为无法忽视的势力!」
曼图和古兰互相瞪视,然后,他们将失去索娜茵这个彼此无法愈合的内心深处的伤,发泄在对方身上。
「没错……我要击溃这个军政府!所以,曼图,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既然如此!」
古兰擦掉嘴唇上被咬破的血,站了起来。
厚重的云层终于开始降下雨来。
这场雨是上天赐予草木的恩惠。在晴天时展现的深绿色光泽和鲜艳的花朵,都是因为有这场恩惠之雨才能成立,这是米雷马教导他们的事。
「光靠那样是不行的……光从外面进攻,很难打倒他们。不对,是有可能打倒,但会耗费很多时间。而且……」
古兰被刚才开始下得越来越大的雨淋着,走到曼图面前。
在视线不清的大雨中,古兰和曼图都确实地看到了彼此的身影。
「那样一定会演变成折磨米雷马人民的长期战争。那和索娜茵期望的不一样。那样只会让索娜茵感到悲伤。」
「……!」
「曼图,所以我要深入中枢!你去聚集国内的不满分子。然后,制造出巨大的潮流!我会从政权内部破坏!那样一来,就能从内外两方逼迫卡利古达那群猪猡!」
「古兰……你……」
曼图从好友古兰的眼神中,看到了非比寻常的决心。
平常冷静沉着的古兰,其内心中的激烈愤怒、悔恨、悲伤,现在正像大浪般涌向曼图。
「我不知道会不会顺利!我也知道就算顺利,不可能完全不流血!但是,为了把民众的牺牲抑制在最小限度,需要一个巨大的疾病来侵蚀这个毫无价值的政权。我!要成为侵蚀这个政权的巨大疾病!成为虽然缓慢,但确实进行的不治之病的元凶!」
古兰用力抓住曼图的肩膀。
「曼图!你要成为这个国家……米雷马的英雄!你要一直站在民众那一边,一直被米雷马的民众期待,然后,连同我一起打倒邪恶的军政府!」
「什么!?你该不会……」
古兰对曼图露出壮烈的笑容。
「侵蚀宿主的病原菌,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和尸体一起烧掉。然后,再把那些当作肥料,创造出肥沃的土壤!」
曼图抓住了古兰抓住自己肩膀的手。
「别、别说傻话了!那妮娜该怎么办!那孩子昨天才失去母亲,难道今天还要失去父亲吗!就算你成为这个国家的苗床,连一个女儿都保护不了,是要怎么改变米雷马!要怎么让米雷马变得富饶!妮娜可是索娜茵留下的孩子啊!」
古兰回望瞪着自己的曼图……轻笑了一声。
「妮娜不会失去父亲。」
「你说什么!」
「曼图,有你在。」
「……!」
「曼图,拜托你!成为那孩子……妮娜的父亲吧!让她成为拯救米雷马的英雄之女,而不是军政府恶棍的女儿!我前进的道路是魑魅魍魉横行的军政府中枢。要是带着妮娜,她很有可能会成为我的弱点,让我暴露在危险之中。我前进的道路不需要必须保护的人!」
「古、古兰……你……」
古兰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曼图。
「我只能拜托你了!因为爱着同一个女人,和我结下深厚友谊的你!拜托你,曼图!保护妮娜!保护我的女儿!然后和我联手,为了把米雷马打造成索娜茵所期望,充满笑容的国家,把你的人生交给我吧!」
曼图凝视着古兰好一会儿。
他在古兰充满决心与觉悟的眼中,看到了对女儿割舍不下的深沉爱情。
然后……曼图放开古兰的手,改将手放在古兰的肩膀上。
「古兰……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把眼泪保留到打倒军政府,你能抬头挺胸地来明兰迎接妮娜……你的女儿的时候……再流吧!」
曼图这么说完,再次揍飞了古兰。
他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古兰,大声说道:
「听好了,古兰!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谦虚了!你要更像你,更贪心一点!不要放弃这个国家和妮娜!我知道那样才像你,而且那样才是最能发挥古兰•瑟斯•颜实力的方法!就像你在最后关头夺走索娜茵的心那样!」
古兰像是突然惊觉似地抬头看向曼图。
然后……曼图静静地朝古兰伸出手。
「古兰,走吧,我们前进的道路已经决定好了。那果然还是在让索娜茵和我们相遇的……这座结缘山丘。然后,我们一定要让我们的女儿妮娜的未来……还有米雷马年轻人的未来,变得更好!」
就在这时,从厚厚的云层中降下的雨势减弱,云层的缝隙间出现了好几道照耀米雷马大地的光芒。而那道光芒也照耀了这座妮娜山丘。
古兰……用力握住以划破天空的光芒为背景站着的曼图伸出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这之后,年轻的两人考虑到米雷马的惯例,决定依照年资排序,将年纪改大十岁。在户籍资讯尚未发达的米雷马,这是很常见的事,但很少有人会改大十岁以上。
而当时大力协助他们调整年龄的,正是曼图和古兰的上司亚罗克温与加尔邦。
然后,知道这件事的人,如今也几乎不存在了。
◆
在妮娜山丘,佑人正发挥出有如鬼神般的表现。
佑人从敌方妖魔的中央区域选出敌方密度高的地方,仿佛在没有任何遮蔽物的运动场上自由移动,大闹了一场。
他的行动看起来也像是要尽可能让妖魔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佑人高高跳起,跳进敌方密集的中央区域,他将右手腕从爱剑倚白的剑鞘拔出,摆出居合斩的架式。
紧接着,他让平静却又激烈的仙气环绕全身,将倚白当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敌方妖魔停止动作,从三百六十度的全方位同时对上佳的猎物发动攻击。
佑人咬紧牙关,露出虎牙。
随后,当妖魔碰到佑人气圆的瞬间,他拔出倚白的刀刃。
「喝啊啊!仙斗术!钟音!」
佑人「锵」地一声将倚白收回剑鞘。
以此声音为信号,佑人周遭十米内的妖魔上半身纷纷掉落地面,从山丘上往下看的士兵们,仿佛看到佑人以自己的身体为中心,半径十公尺内全是妖魔的尸体。
以此为开端,敌方妖魔意识到背对佑人有多么愚蠢,开始将目标集中在佑人身上。
(很好!过来这边!可是敌人还是很多!而且石像鬼也快到了!瑞穗小姐她们还没到吗!?)
佑人化身为跳着战舞的修罗,他一面把妖魔砍成碎片,一面确认石像鬼群的状况。
石像鬼群已经来到山丘山脚的上空极近处,很明显再过几秒钟,它们就会进入这个战区。
佑人尽管正在蹂躏敌方妖魔,仍不耐地咂了下舌。
就在这时……
在无数的石像鬼蠢蠢欲动、随时准备从上空冲进战场的正中央,出现了一团发出刺眼闪光的光球。
「那是!」
佑人将目光移向从覆盖天空的石像鬼群中央出现的闪光,同一时间,那道闪光炸裂,一阵仿佛要将天空劈开的轰天巨响袭卷周遭。
轰隆巨响甚至让大地都为之撼动,紧接着,从那里产生的爆炸气浪也波及到山丘上的士兵们,廷坦也不禁护住身体,抵挡爆炸气浪的袭击。
佑人再次看向天空,发现光是目测就有三分之二的石像鬼被击飞,石像鬼们的身体碎片啪搭啪搭地掉落在山林里。
「呼,看来勉强赶上了。」
瑞穗吐了口气,放下举在上空的双手。
玛丽安在赞叹瑞穗的绝招之余,马上把脸转向在车里呆呆看着眼前状况的亚罗克温和妮娜。
「妮娜小姐,你们请立刻回去明兰!这里很危险!」
听到玛丽安的话,妮娜回过神来,她看向玛丽安,接着把目光移向山丘上。
「不,我要去父亲那边。在这种状况下,我不能丢下父亲他们回去!」
瑞穗听到妮娜的话吓了一跳,接着生气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没看到现在是什么状况吗?虽然对妮娜小姐很不好意思,但你在战场上只会碍手碍脚。请快点回去明兰!」
「我不要!我……我现在觉得离开这里更可怕!我想亲眼看到父亲在那边、在这座山丘上拼上性命守护的是什么!拜托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妮娜即使知道瑞穗对她说的话是正确的,仍不肯退让。
这座无名的山丘,是妮娜名字的由来,将她取名为妮娜的,是父亲曼图和母亲索娜茵,以及她原本以为是宿敌的古兰。这件事让妮娜更加无法退让。
而且,父亲现在不就为了身负重伤的古兰而战吗?
除此之外……妮娜这个名字,有『结缘、已结成羁绊』的意思。
曼图甚至对女儿都保密的事,今天似乎打算全盘托出。
此外,妮娜不知为何,非常想和至今都被她视为敌人的古兰当面谈谈。
「妮娜大小姐。」
这时,瑞穗她们和妮娜之间,亚罗克温开口介入。
「敝人也认为瑞穗大人她们说的很正确。我和大小姐在这里只会成为绊脚石。」
「亚罗克温!我!」
亚罗克温面无表情地看向瑞穗她们。
「不过,曼图大人那边好像有伤患。所以我们就趁现在先去把伤患们带回去,立刻返回明兰。这样如何?」
亚罗克温询问瑞穗和玛丽安。
瑞穗和玛丽安互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就照你说的做吧。但之后请立刻离开。这里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战场,而且是非常危险的战场。」
亚罗克温坐在驾驶座上,像是要向瑞穗她们表达感谢之意般,闭上眼睛轻轻点头后,将头转回前方。
「我明白了。那我们动作要快了,大小姐!」
亚罗克温说完后,不等妮娜回答,便用力踩下油门。
妮娜从副驾驶座注视着亚罗克温的脸。
「……亚罗克温,谢谢你。」
妮娜向亚罗克温道谢,但亚罗克温像是没有听到似地,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佑人看到有辆车朝着曼图等人所在的山丘顶部冲上来,以及瑞穗和玛丽安用超越人类的跳跃能力从后方往这边而来。
「瑞穗小姐!玛丽安小姐!」
佑人砍倒周遭的妖魔,对瑞穗和玛丽安大喊。
山丘上的士兵们看到可靠的援军到来,欣喜若狂。
「请你们两位去山丘上对付石像鬼!这里由我来处理!瑞穗小姐刚才的攻击让石像鬼们散开后会发动攻击!请小心!」
瑞穗的大绝招成功地击破了密集的石像鬼,但现场仍残留着大量的石像鬼。
而且它们为了提防大绝招而散开,所以还不是能够放心的状况。
不仅如此,那些石像鬼还无视佑人,一副准备要袭击曼图等人的样子。
瑞穗和玛丽安立刻理解了佑人说的话,表情变得严肃。
「我知道了!玛丽安先去山丘上!我一边牵制那些石像鬼,一边过去山丘!」
「好!」
三人确认完彼此要做的事,各自散开。
「妮娜大小姐!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廷坦看到突然停在一旁的车子里的妮娜,惊讶地大喊。
加尔邦和载她过来的亚罗克温对看了一眼,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很快地将视线转回前方,继续用机关枪攻击敌方妖魔。
曼图听到廷坦的话吓了一跳,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父亲大人,我之后再跟您解释!我们想带伤患回明兰!可以吗?」
「妮、妮娜!你这个傻瓜……算了,有话回去再说。动作快,伤患就拜托你们了!」
「是,父亲大人!」
「这或许也是……索娜茵的意念,把你引导到这里来的……」
「咦?」
「没事!廷坦、亚罗克温!把古兰搬到车上!」
「是!」
「遵命。」
妮娜下车走到廷坦他们抬着的古兰旁边,古兰的惨状让她说不出话,她连忙用手帕擦拭古兰额头上的汗水。
「索……娜茵……索娜茵。」
意识不清的古兰气若游丝地说道。
妮娜听到这句出乎意料的话,瞪大了双眼。
(咦!?他刚刚说了我妈妈的名字!在这种状况下,他脑中浮现的人……为什么是我妈妈?)
廷坦等人小心翼翼地让重伤的古兰坐上后座。妮娜担心古兰,和他一起坐进后座,让古兰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
「妮、妮娜……」
「……!?」
(他刚刚叫了我的名字……?)
曼图和亚罗克温静静地注视着妮娜惊讶的表情。
亚罗克温关上后座的车门,向曼图行礼。
「曼图大人,那么我们直接送他去明兰的医院!」
「我知道了!亚罗克温,动作快!古兰还有……妮娜就拜托你了。」
「……遵命。」
亚罗克温说完后坐进驾驶座,避开佑人面对大群敌方妖魔英勇奋战的战场,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开。
亚罗克温从右方确认佑人的身影,他用力握紧方向盘,打从心底祈祷为了他们而战的佑人平安无事。
车子开到通往明兰的道路上,亚罗克温加快了速度。
亚罗克温再次从后照镜确认古兰的状态……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
紧接着,亚罗克温像是下定决心,准备向妮娜传达某件事时,前方出现扬起尘土、朝这里而来的部队。
「那是!好像是援军。」
妮娜虽然很担心古兰,但亚罗克温的话让她安心不少。
曼图的部队和妮娜他们的车擦身而过,急忙赶往山丘。
然而,亚罗克温看到那支部队后皱起眉头。
「部队人数很少……他们在拖拖拉拉什么?不对,还是说有什么……」
「怎么了?亚罗克温……」
「不,没事。比起这个……我有话要跟妮娜大小姐说。」
「有话要跟我说?怎么了?在这种时候……」
「是很重要的事……对妮娜大小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
「……」
「古兰首相恐怕……已经没救了。虽然非常令人遗憾……」
「……!怎、怎么会……」
妮娜的手颤抖着,然后注视着露出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把脸靠在自己腿上一脸痛苦的古兰。
「所以……敝人亚罗克温有件事想拜托妮娜大小姐。」
「拜托我?那是……现在这种时候该说的事吗?」
「是的……只有现在……只有现在可以说了。」
亚罗克温停下车子,转过头用认真的表情看着妮娜的眼睛。
妮娜第一次看到亚罗克温露出这种表情。
妮娜从亚罗克温的眼底深处感受到可说是爱或悲伤的某种感情,等待亚罗克温说出的「请求」。
「妮娜大小姐,一次就好。只要一次就好,请您握住那边的古兰首相的手……喊他一声『父亲』……」
听到亚罗克温的请求,妮娜瞪大了眼睛……
然后……她低头看向腿上的古兰。
山丘上,曼图等人和前来会合的玛丽安与瑞穗同心协力奋战中。
玛丽安让敌方妖魔的攻击无效化,瑞穗集中攻击石像鬼,总算增加了存活的希望,这时廷坦大声地传达好消息。
「曼图将军,是援军!我们部队的第一批人马到了!」
「喔喔,来了吗!所有人听好!是援军!古兰部队的人准备交接!不过,还不能松懈!」
「喔喔!」
听到曼图的话,疲惫不堪的古兰部队脸上绽放出喜悦的表情。
然后,他们引颈期盼的援军终于抵达了山丘的顶端。抵达的部队队长从军用吉普车上跳下来,为了向曼图报告而跑向他。
但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曼图从他的表情感受到不好的预感……接着他收到了超乎想像的报告。
「将军,紧急状况!现在有大量的怪物正朝着明兰前进!请您立刻返回明兰!由我们来负责殿后!」
「你、你说什么!」
「不、不仅如此!虽然目前还不清楚详细状况,但类似的情报也传到了米雷马国内的主要都市!现在首都涅比的军方正为了处理这个状况而陷入一片混乱!」
悲鸣般的报告令曼图大吃一惊。
「怎、怎么可能!为什么连卡利古达所在的涅比都……!发生什么事了!他们的目标难道不是我吗!」
「我、我不知道!可是,现在应该先返回明兰准备迎击!!」
在一旁听着报告的瑞穗和玛丽安听到这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一时之间无法判断是否可以相信。
老实说,瑞穗听到这个报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她目前的首要任务依旧是保护曼图,但眼下发生的事件规模已经远远超出她的能力范围。
就在这时……玛丽安对瑞穗说道。
「瑞穗小姐!请把这件事告诉佑人先生!佑人先生一定有什么办法!」
瑞穗听到她这么说,也觉得这么做比较好。
她觉得这个时候,比她们更可靠的人只有这名少年了。
「我知道了!佑人,大事不妙了!……」
其实……玛丽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报告。
然而,玛丽安在思考这件事时,脑中马上浮现平常给人的印象温柔且靠不住的少年。
此刻瑞穗和玛丽安两人即使面对袭击米雷马的前所未见事态,也没有在最后的阶段陷入混乱。
原因不明。
但两人的心情是一致的。
(如果是佑人!)
(如果是佑人先生!)
她们认为佑人会指引出一条道路。
佑人从瑞穗的风得知了米雷马全土正遭受袭击的可怕事态。
佑人一边用完全看不出疲态的战舞扫荡敌人,一边脸色大变地思考对策。现在来到山丘上的敌方妖魔,大多数都是被佑人打倒的。
他觉得剩下的麻烦,只有还留在上空的少数石像鬼。
「瑞穗小姐,我现在过去你那边!你告诉大家用要把子弹用光的气势,把火力集中起来!」
「我知道了!」
佑人说完后,将眼前的妖魔一刀两断,接着用飞快的速度穿过我方的枪林弹雨,回到了山丘上。
佑人理所当然地完成这些事,瑞穗和玛丽安都藏不住脸上的惊讶。
她们认为就算是能力者,能够在混战中一边闪避枪击,一边轻松地回到原地的人,究竟会有多少个。
两人完全放弃用机关评定的D级来评断佑人了。
就连瑞穗也坦率地接受……如果和这名少年一对一单挑,就算是A级的自己也赢不了的事实。
佑人一抵达,立刻向瑞穗、玛丽安和廷坦提出意见。
「我有个提议,如果要直接撤退,那群石像鬼会很碍事。所以瑞穗小姐和玛丽安小姐先以歼灭那个石像鬼为优先。歼灭后,你们马上回到曼图将军和明兰那边。当然,包含援军在内,所有人都要撤退。如果明兰有危险,我们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到达现场后,玛丽安小姐负责护卫曼图先生,瑞穗小姐则去联络机关。说不定机关已经掌握到什么情报了。」
「我明白了。」
三人听完后点了点头。瑞穗和玛丽安并不觉得佑人是在提议。
她们像是接收到指示般,坦率地答应了。
「佑人先生,你打算怎么做?」
「我来掩护撤退。只要没有石像鬼,我一个人就有办法搞定!」
「那怎么行!太危险了!虽然已经减少了很多,但敌人还是很多!就连地上的妖魔也还在从山林中不断涌出!」
「我不会有事。等你们到安全区域后,我也会马上回去明兰。以我的脚程,不用多少时间就能在明兰和你们会合。而且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拜托你们尽快解决掉石像鬼!」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正因为是这名少年,才能执行如此粗略的作战计划。
但瑞穗和玛丽安都认为,这名少年说做得到,应该就真的做得到。
瑞穗和玛丽安锁定被她们击落到剩下十几只的石像鬼,发动法术。
在这段期间,廷坦指示曼图和古兰的士兵准备撤退。
曼图在坐上车的同时,注视着依然冲进敌方妖魔之中,威吓敌人的少年。
「佑人他……」
「不用担心,将军!他很快就会追上我们。」
「……我知道了。」
曼图像是要把为了他们吸引敌人、至今仍身处最前线的少年身影烙印在心底般,一边看着他一边坐上车。
「佑人!石像鬼解决了!」
从打头阵的敌方妖魔开始彻底击溃的佑人回答。
「我知道了!那么,大家撤退!」
所有人依照佑人的指示坐上车,开始撤退。
佑人留在原地,完全不让妖魔靠近车辆。
他不停在车辆与妖魔之间移动,持续挥舞着爱剑。车队下了山丘,来到通往明兰的道路。接下来只要赶往明兰就好。
然而……在这最后关头,道路与山丘交界的山林中,出现了大量的妖魔,像是不想让撤退部队逃走。
「怎么可能!连这种地方都出现了!?」
瑞穗和玛丽安迅速下车,她们打开车门准备对付敌人时,出现在路上的妖魔被砍得粉碎。
原来早已掌握状况的佑人前来支援了。
然后……佑人回过头,对大家展露笑容。
「快走,瑞穗小姐、玛丽安小姐。这里交给我!」
「咦!?」
「啊!?」
佑人的身影令瑞穗和玛丽安感到震惊。
他把自己当成盾牌,想让她们逃走,那可靠的背影以及令人安心的笑容……
这时……两人确信自己曾经在某处看过这样的场景。
这种心痒难耐的感觉,过去也曾有过……
不过,这次不一样。
瑞穗和玛丽安的心里涌现了明确的感受。
(确实发生过和这个一样的事……没错,绝对有发生过。我是在哪里看过这个场景……?)
(那个笑容……我曾经被那个背影拯救过!一定有发生过……什么时候?啊,新人……测试?)
两位少女心中原本模糊的记忆和影像,逐渐变得清晰。
然后,至今为止的似曾相识感,以及心中深处对佑人产生的所有不可思议的心情与疑问……全都连起来了。
军车从佑人的旁边经过,士兵们全员向佑人敬礼。
其中甚至有人流下了眼泪。
瑞穗和玛丽安经过佑人旁边时,冲动地从军用车辆的窗户探出上半身,大声地喊道。
「佑人!」
「佑人先生!」
佑人疑惑地转头看向瑞穗和玛丽安搭乘的车辆。
紧接着,两人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对佑人说。
「等到了明兰会合后,我有话要跟你说!」
「没错!有话要说!」
「咦!什么话!?」
佑人回问后,瑞穗和玛丽安用更大的音量回答。
「主要是说教!」
「主要是说教!」
「咦────!为什么!?我做了什么!?」
「所以你快点回来!」
「没错,你不快点回来的话,我不会原谅你!」
「我、我知道了!」
(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我不想再被骂了。)
瑞穗和玛丽安听到佑人的回答,满意地坐回座位上。
瑞穗知道就算回到明兰,应该也会面临艰辛的苦难,但她很讶异自己的心情竟然会如此雀跃。
她看向身旁的玛丽安,心想玛丽安肯定也和她一样。瑞穗观察着玛丽安的表情。
「玛丽安,你想起来了吧?」
「你、你在说什么?」
玛丽安努力装出冷静的样子,装傻地说道。
「呵呵,你就算想隐瞒也没用。因为……你现在不是在笑吗?」
「咦!?可是瑞穗小姐不也是!」
瑞穗没有否定玛丽安的话,只是露出成熟的微笑。
「玛丽安,你还记得吗?我们在病房的对话。」
玛丽安听到瑞穗的提问,也回以不像少女的成熟微笑。
「……是,当然记得。」
两人对视后,满意地点点头。
「玛丽安,我啊,觉得现在不管来的是怎样的敌人,都不会输。」
「真巧,我也是。」
「你说会有大量的妖魔来明兰?开什么玩笑!」
「没错!别开玩笑了!」
「「要是有敌人胆敢阻碍现在的我们……」」
「就彻底击垮他们!」
「击垮他们!」
「「「咿!」」」
感受到两名少女散发出的强烈斗志,同乘马车的士兵们发出微弱的惨叫声。
米雷马北部的群山中,有一座标高特别高的山,名为库娄亚山。
此刻,位于半山腰的洞窟深处,响彻了不正常的人类狂喜的笑声。
「喔喔喔喔!太棒了,太棒了!无穷无尽的魔力从我的身体涌出!哈哈哈,超乎想像,要召唤多少都行!给我看好了,这就是我──洛奇阿尔姆破坏世界常识的瞬间!等着吧,机关的软弱者们!等着看米雷马的惨状,很快就会蔓延到全世界的模样!」
在只有火把昏暗照明的宽敞洞窟空间里,一名老人流着狂喜的泪水,气势十足地站在魔法阵中央,他的大笑声在洞窟里回荡。
他的脚边……倒着让佑人他们吃尽苦头的尼兹贝克,他双眼瞪大,没有阖上双眼。
从他口中流出的血已经干掉,随着洛奇阿尔姆的回音,掉了一地的小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