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00Release

雾散开后,大助的视野里一片漆黑。

黑色的淤块蠢蠢欲动,逐渐汇聚成一体。

那是一片乌云。

「……!」

大助被这场景所震撼。直到察觉自己正仰望着天空时才终于回过神来。

视线转向自己的身体,可以发现不知何时漆黑的长大衣已再次披到了身上。腰间配备着自动手枪。脸上也戴着巨大的防风眼镜。

天空正下着雨。

冰冷的雨滴、拂过的微风给人的感触是那么的真实。

通过从全身五感所传来的感触,大助能断定。

至今为止自己都沉浸在漫长的梦中,一直在那梦境中四处奔走。

「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

意识尚未完全恢复。大助晃了晃头,看向了脚下。

眼前广阔的城市街道,尽收眼底。

是赤牧市。可以看到好几个以前住在这里时似曾相识的建筑物。

大助正站在一栋高层大厦的屋顶上。

「为潜入赤牧市而进入到那场雾中……从那时候开始,我一直看着被展示的幻觉。在过去的赤牧市,我……」

大助误入的,是过去的赤牧市。

魅子、皇君、路易、卡西。

与拥有这些名字的人们相遇、一起旅行,最终到达了预言之地。

然后见证了。

“原始三只”诞生的瞬间。

一切的开始,改变世界的那个时刻――。

「那真的只是单纯的幻觉吗……?」

淋着雨,大助举起了手。

全身散发着绿色光辉的郭公虫,停在了大助的指尖。

可以使用“虫”的力量――。

大助确实回到了现实。

「到底在什么时候,我来到这里了……?」

打算潜入赤牧市,结果却被囚禁在虚伪的世界这点应该没错。

那场雾是附虫者的能力产生的,这应该也没错。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过大助应该是受到某种攻击才看到那幻觉的吧。

但是什么时候站到了这高楼的顶上却毫无记忆。

自身毫发无伤这点也令人疑惑。想杀死大助的话明明随时都可以动手。

未知敌人的意图实在无法理解。

怀抱着各种疑惑,俯视脚下的街道——大助立刻察觉到违和之处。

「没有人……?」

明明是快餐店和办公楼林立的街道,却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别说是来往于人行道的行人,就连在国道上奔驰的汽车也完全看不到。

街上一片寂静,只留下雨滴飘落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我难道还在梦中吗……?」

看到这脱离现实的场景,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因为我们的错,这个国家将会被“虫”填埋殆尽而走向终结吧。

在那虚幻的世界里被告之的不祥预言在脑中苏醒。

『――在吗?请回答!“郭公”!』

突然间,耳边响起了女性的声音。

大助立即按住耳部。

『“郭公”!没事吗?请马上回答!』

「――柊子小姐?」

是熟悉的声音。现在应该正通过防风眼镜内置的无线电在说话吧。

『啊!啊!“郭公”?是“郭公”对吧!没事吗!因为一直没有应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不要紧。我……什么事都没」

『真的吗?真的真的没事吗?没有受什么伤吧?为什么在潜入赤牧市以后就完全没有任何音讯了啊!是在和谁战斗吗?』

是柊子的声音没错。这个即使是现在也完全靠不住的支部长代理的狼狈相,是谁也模仿不来的。

切实体会到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多少觉得安心了点。

「不用担心。战斗――大概,也没有进行过」

『大概?那么,至今为止都在做什么啊!也没有进行定时联络,已经整整两天了!』

「整整两天?」

忍不住反问过去。

受到了谜样的幻觉攻击,一时失去意识这点自觉还是有的――。

在过去的世界里四处奔走的时间,也正好是两天。

「有那么长时间没有联络吗?我――」

『为什么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现在到底在哪?啊,这边正在测定防风眼镜的位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清楚……」

没有其他可以回答的。

就算报告说看到过去的世界,也只会引起多余的担心。

本来那些到底是不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事,也无法确定。

『真是的!进入雾中后就断绝了音讯,防风眼镜的位置测定系统也无法感知到!虽说不认为“郭公”会就这样挂掉,但还是也非常担心啊!』

「抱歉。我是没有大碍,不过无法掌握目前的情况。赤牧市外的情况如何?市内的情况有点奇怪――」

『啊,“郭公”所在的位置已经确认了――啊、啊啊啊!那、那那那那里!不行!“郭公”现在所处的位置,不行!』

大助皱起了眉头。

「不行?到底是什么不行?」

『很快,那里就要被吞噬了!』

被吞噬。

就算这样说,大助也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快点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真的连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吗?』

「所以刚刚不就说了吗!」

『郭、“郭公”失去联络后不久……笼罩赤牧市的雾就散开了』

「咦――」

大助从大楼顶上探出了身体,望向了无人的街道。长大衣被风吹起,拍打着背后的栏杆。

笼罩着赤牧市的雾散开了。

如果这是真的话,别说毫无人烟,至少特环的人员应该会进入到赤牧市才对――。

『虽然赤牧市的市民因为雾的影响有所动摇,但并没有出现死伤者。不过随即从中央本部就传来了紧急通信。只是很快也由于被某种干扰所妨害而断绝了……』

「从本部来的紧急通信?内容是?」

『是紧急救助的请求――也就是,SOS』

大助无话可说了。

中央本部在,请求救助?

在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这个组织里,拥有最强战斗力的中央本部?

「骗人的吧……?」

『他们应该被封闭在要塞――也就是本部的据点里面!似乎是因为担心某个危险的存在要从要塞的内部解放到地面上的危险,向市内发出了避难警告』

「中央本部被封闭?危险的存在……?」

『我们与政府联合,已经成功疏散了本部指定区域内的居民!虽然对外宣称是发现了炸弹,但已经没办法再隐瞒下去了……』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要塞那里明明有HARUKIYO在才对?」

中央本部有那个魔人在。

虽然不知道是打着什么鬼主意才留在了中央本部,但只要有那个强得离谱的男人在,再怎样也不会落入如此窘境才对。

『不知道啊!总之现在的情况……啊啊!马上就要接触了!总之现在赶快离开那里!立即离开!』

「就算说离开……到底,有什么过――」

遥望着赤牧市街道的大助的视线,停在了一个点上。

在脚下的国道前端,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地渗出来。

那是漆黑的、像烟一样没有固定形态的东西。

从并排的大楼之间爬出来的黑色物体,正向大助所在的方面缓缓前进。

「那、是什么――」

『赶、赶快逃走!已经有好几个担任侦察兵的北中央支部局员成为了它的饵食!就算是“郭公”,一个人当它的对手也……!』

缠绕着黑暗的气息,在不断吞噬着这栋大楼的实际上是某种白色的东西。

就像是用白色的颜料在描绘着街道的画布上涂抹一般。

粘稠的。

污秽的白色,正一点一点地侵蚀着赤牧市。

「――」

不久大助的眼睛便捕捉到了那毛骨悚然的颜料的原形。

是芋虫。

绝对不会看错。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大助都曾经目睹过很多次。

从中央本部中被解放,所谓的危险的存在。

大助领悟到那个东西的正体。

『赶、赶快逃走!“郭公”!』

柊子喊道。

『“浸父”的本体被解放了!』

缓慢的。

但是确实如此。

如同洪水般的芋虫,把大助的视野染成了纯白色。

4.01 大助 part.11

从大楼上方俯视的街道,正被白色的芋虫所吞噬。

道路还有汽车,甚至是高楼,都被这涌来的白浪所覆盖,消失在瘴气之中。

侵蚀的速度虽然还很缓慢,但这样下去――。

『赶快离开那里,“郭公”!』

通过防风眼镜内的无线电,身为上司的五郎丸柊子喊道。

「真的是,“浸父”吗……?」

大助以前,与“浸父”战斗过。

产生出寄宿着没有实体的虫的特殊型附虫者的“浸父”,本应以老人的姿态现身,率领着大量的芋虫――。

但是,如今眼下这个东西的规模与以前所看到的有天壤之别。

――那种东西,只不过是一块碎片而已。

说出这句话的,是同为“原始三只”的“暴食”。

――中央本部把“原始三只”的一只藏了起来哟……。

说出这句话的,是过去与大助同属东中央支部的少女。

如果与大助战斗的“浸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现在迫近眼前的才是本体的话――。

「果然中央本部将“浸父”的本体藏起来了啊」

在大助所看到的过去里,“浸父”――迪欧雷斯托伊应该被圆桌会回收了才对。

但是如今,不知为何落入了中央本部的手里,又不知道因为什么理由而被解放出来。

『啊、不,虽说是“本体”,但只不过是我的推测而已,恐怕本部也不会承认这件事』

「事到如今怎么也隐瞒不下去了。反正很快就会将错就错了吧」

『确、确实如此呢,那么暂且将其定为“浸父”的本体来处理』

「中央本部现在情况如何?不会就这样全灭了吧」

『发出救助请求后就失去了音讯。大概是被封闭在要塞里面吧……』

被这么多的芋虫压在下面的话,即使是中央本部也坚持不了太久。

为什么事到如今,会把“浸父”的本体解放了出来――。

虽然对那原因很是在意,但是也没有时间去慢慢推理。

「既然目标那么大,除了打倒本体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就这样继续寻找本体」

是由于长年被囚禁的憎恶,还是有其他原因呢。

与诞生的那一瞬间相比,“浸父”的力量强了很多。

眼前的光景,似乎在诉说着那忌讳的事实。

『不行!马上就要进入敌人的射程范围了!』

「射程范围?」

大助正准备询问这句话的含义时。

一栋高楼被芋虫和瘴气所吞没了。

在那顶端有什么鼓了起来。

大群的芋虫正好形成了一个人的大小――。

「――」

那缝隙间,有“什么”正看着大助。

是赤黑色混浊的眼睛。

只有一瞬,可以窥视到那腐烂发黑的面庞。

大助认得那张脸。

「卡西――」

就在大助正准备拔出手枪时,脑海里微微响起了破碎的轰音。

那是拥有巨大质量的金属仅用力量加以碰撞,所发出的吵杂刺耳的声音。

是钟声。

「……!」

在那扭曲的面容上方,浮现出了巨大的建筑物。

“教会”。

“浸父”能力的发动体。

正当大助想要拉开距离时,已经晚了。

「糟了――」

大助的周围卷起了漆黑瘴气的狂风。

打算逃走,但是脚却动弹不得。

一眨眼视界就被漆黑所包围。

笼罩天空的乌云也好。

在眼前延伸的赤牧市的街道也好。

都伴随这充斥着恶意的漆黑瘴气和刺耳钟声,消失在远方。

『汝所望为何……?』

封闭五感的黑暗里,响起了嘶哑的声音。

那是尖锐的、断断续续的、连是男是女都难以分辨的声音。

『汝所欲为何……?』

在这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摸不到的空间里。

大助连自己究竟是站着还是躺着,都无法确认。

『汝所愿为何――』

在这黑暗中,有灯火亮起。

灯火逐渐变大,大助终于察觉到自己正站在地面上。不知何时身上的装备被解除了,覆盖脸部的防风眼镜也不见了。

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柔软起来。

『需要付出这么大的牺牲……?』

地面——不对。

那是堆积而成的人山。

有数不清的人倒在那里,但每一张脸却又似曾相识。

『汝的梦想,至今已经吞噬了这么多的梦想』

这全部都是被大助亲手变成缺陷者的附虫者们。

『汝的梦想,真的有那样的价值吗……?』

缺陷者们纷纷爬了起来,缠住了他的身体。

重压让大助的肩膀发出了悲鸣,尖锐的指甲撕破了他的皮肤。

『汝的梦想……对于弱者而言是一场恶梦……』

在这难以忍受的痛苦中,大助——并没有发出惨叫。

只是咬紧牙关,慢慢闭上了眼睛。

脖子被勒紧、指甲深入皮肤、内脏被剜挖的感觉不断刺激着他的脑髓。神经被撕碎的痛楚使全身都麻痹,温热的自己鲜血的味道在口中扩散。

『汝的梦做得太长了……』

痛苦、憎恨、恐惧虽然想要将他的身心吞噬,但是大助却一动不动。

在全身都发出悲鸣的同时,持续寻找着自己心中的那扇门。

那扇门,一定存在。

忍受着各种痛苦,持续寻找着那被隐藏起来的――。

终于找到了。

在被黑暗所包围的空间里,有一扇露出些许光亮的门。

『汝一直以来所做着的梦……只是场恶梦……』

将那扇门,打开了。

为这充满憎恨的世界带来了光明的门是――。

是大助的眼睑。

「那种事情,早就明白了――」

在睁开了真正的眼睛的大助面前,出现的是正被白色的芋虫所蹂躏的街道。

天空中乌云密布。

「我之前已经说过。别以为同样的手段能对我有效」

大助的视线,射向了远处的高楼。

原本在那里的“某种存在”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了普通的芋虫。

发觉大助抵受住精神攻击后,就立刻从那里逃走了吧。

和以前相比,不单单是力量得到了增强。

也更为狡猾,更为谨慎了――。

大助砸了咂舌,拿起了防风眼镜。

「柊子小姐。刚刚受到了“浸父”的精神攻击」

『咦咦?没、没问题吗!所以之前就叫你赶快离开那边了!将北中央支部的侦察兵干掉的,恐怕也是那个吧!到底是怎样的攻击?』

「与以前从“浸父”那受到的精神污染是一样的。但是痛觉也会被夺去,恐怕是得到了强化。即使发现芋虫里有人影,也不要和他对上视线为好」

『了、了解……!立刻向全支部发出警告!“郭公”你没事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

抵御精神攻击的训练做了不少,经验也积累了很多。

事到如今怎么会被这种东西给击败――。

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

但就在准备潜入赤牧市的时候,大助被轻易地被卷入到过去的幻想世界中。

那应该也是一种精神攻击。

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轻易地就中了那种攻击呢。

难道是因为在那乳白色的雾中,感觉不到敌意吗?

即使如此,如今的自己比过去要弱小很多这点也是事实。

力量已经所剩无几,恐怕最多也只能再全力战斗一次――。

「……需要借助中央本部的力量」

大助小声嘟囔着。

侵蚀着赤牧市的芋虫数量在不断增加。

完全不是大助一个人应付得了的状况。

之所以能冷静地接受这样的现实,是因为――看到了过去的幻觉。

与那些即使不使用附虫者的力量,也在与“虫”战斗的人们相遇。

那些人远比大助所想的还要坚强。

虽然也被过去的战友这样说过,但是看来大助之前还是太过于自信了――。

『我、我也有同感。但是通往地下要塞的出入口,已经完全被芋虫覆盖了……』

「无法靠近吗?」

『嗯嗯,正准备靠近的时候,就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恐怕就是中了“郭公”所提到的精神攻击吧。虽然也有检讨过是否该投入高位的局员,但是各个支部都害怕失去自己的王牌,所以一直没有结果……』

中央本部一沉默下来就是这副狼狈样。只有现在才感觉本部的独裁是那么的令人怀念。

大助不禁砸舌。这样下去根本不会有进展。

「由我去。立刻将我诱导到附近的出入口」

『咦咦!但、但是,现在应该将行踪不明的“郭公”的归队向全支部报告,提高大家的士气才对』

「好了好了,赶快」

『啊啊,又要单独行动了吗……虽然想这么说但是现在这种状况,能与“郭公”一同行动的人也不存在』

「为了预防不测,先让有夏月在附近待机」

大助的防风眼镜上显示出了地图。通往要塞的入口被标了出来。

『一定要好好报告哦?别又突然失踪了』

在大助的肩膀上,绿色的郭公虫停了下来。躯体产生变化爆裂开来,无数的触手与他的身体进行了同化。

「明白了」

全身浮现出闪着光辉的花纹,大助踏向地面。

回到屋顶的角落,然后助跑――跳跃。

黑色的长大衣,在赤牧市上空飞舞。

划破空气,大助凭借强化了的脚力降落到隔壁大楼的屋顶。全身散发出绿色的光辉,水泥的地板塌陷出了一个大洞。

接着再跳到邻近的大楼屋顶,进一步接近地面。

在不知道经历几次跳跃、终于回到地面上的大助的面前,大群的芋虫正在迫近。

但是大助无视芋虫迂回前进,向着目的地奔跑。

『就快到了。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你,但请一定要小心』

「啊啊」

大助终于到达了一栋巨大的建筑物前。

作为中央本部的地下据点出入口的伪装时,这里应该是内、外科兼备的老旧复合式医院的遗址才对。

但是现在,却变得面目全非了。

蠕动着的白色覆盖住整个建筑物,连墙壁的颜色都难以分辨。

「真惨啊――」

外侧都变得如此残缺,内部的情况就更不用说了。

大助紧皱眉头打算靠近建筑物时,大群的芋虫立刻朝他袭来。

「切」

要先打一枪观察下情况吗——。

正当大助准备拔出手枪的时候。

「……!」

轰音与地鸣让空气都产生了振动。整个视野被染成了金色。

在白色芋虫堆积的入口,一道闪电降了下来。

电击与冲击波将芋虫全部吹飞。

「什……?」

在立刻摆出防御姿势的大助面前,一个金色的轮廓浮现出来。

伫立在烧焦的大地上的双足是那么的细长。腰身也很纤细,胸部的曲线是那么的平滑。

但是――那并不是人。

金光闪耀的轮廓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破声,舞动着的长发的顶端又进一步将芋虫烧成了灰烬。

那是由放电现象生成的女性。

年龄大概二十岁左右吧,那美丽的面庞并不属于大助所熟识的人物。

「是什么人」

如果是在半夜的墓地中相遇的话,大概会当作是幽灵吧。但在如今这种状况里,毫无疑问是由某个附虫者的能力所造成的现象。

对于将手枪指向自己的大助,金色的女性什么都没有回答。

只是无言的,注视着大助的面庞。

「……?」

转过了身来,背对着大助,女性向旁边挥了下手。

电击的暴风刮起,将芋虫全部吹飞。

一条通往医院内部的烧焦了的通道被创造了出来。

女性回过头来,再度凝视着大助。

「是陷阱……吗?」

看到大助警戒的模样,女性忽然露出了微笑。

那身影也随即散开消失了。

只剩下还架着手枪,呆呆立在那里的大助。

女性消失之后,芋虫也没打算再度封闭通往医院内部的道路。只是极力避开那附近继续在地面爬行。

「柊子小姐……说不定能进入地下」

手护住防风眼镜,大助向着上司报告。

「但似乎维持不了太久」

虽然现在芋虫都极力回避着那里,但是似乎有时间限制。道路正一点一点地变得狭窄了起来。

「没有时间了。快下命令」

虽然可以感到看不见的上司正在苦恼着。

但还是作出了判断。

『――允许进入』

用压抑了的声音,五郎丸柊子下达了命令。

『火种一号局员“郭公”。立刻潜入内部,到现场收拾当前事态』

大助露出苦笑,向着地下迈步。

「前往现场将全部收拾掉这……真是不得了的命令啊」

『办得到吧?』

或许是陷阱也说不定。

但现在除了前进以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稍微觉得,有点土师的风范呢」

嘴上挂着过去东中央支部支部长的名字。

大助向医院内部迈出了脚步。

4.02大助 part.12

在医院内部,视线范围内的地方全部被芋虫所占领。天花板和地面都在无差别地蠕动着,甚至让人产生这是在巨大生物的体内的错觉。

大助沿着唯一没有被芋虫阻碍的道路前进。

不过一会前面就出现了一个洞口。似乎是电梯的入口,但因为受到芋虫的影响,门和机体都变得破烂不堪,只留下普通的空穴。

「该从这里往下前进么」

大助纵身跳进了空穴。

空穴里已经化身为芋虫密布的洞窟。大助勉强沿着残留下来的钢架转移,一步一步向着地下深入。

「……虽然放我进来,但是似乎不打算放我出去了」

抬头一望,大助刚才下来的洞穴已经被芋虫塞满了。

「如果这是圈套的话,将我引入内部是为了……把我和中央本部一起关在里面吗?确实,如果成功的话这样一来就可以大幅削减特环的战斗力――」

不知道是下了多深,总算是出现可以着陆的地板了。

抬头确认,果然眼前已经只剩尽是芋虫的通路。

「但是,“浸父”真的会考虑这种事?」

大助沿着通路飞奔。

从伪装的地上出入口所能到达的地方是,相当于要塞最上层的部分。作为主要提供给附虫者局员的生活区域,是最接近地面的一层。

「“原始三只”真的能做出那么人性化的思考吗……」

“原始三只”受人的梦想所吸引,然后将其吞食――

那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同时也是大助自身经长年经验所得出的答案。

就像是被花蜜吸引的蜜蜂一样。

就像是被灯光吸引的飞蛾一样。

这可以说是从他们出生开始就存在的,绝对的本能。

这种思考难道是错误的吗?

「无法确信中央本部现在是否平安无事,如果早就全灭了的话,我就只是个轻易走进圈套的蠢材――」

看到通路的前端,大助露出了微笑。

「但似乎并非如此呢」

直到刚才为止都填满了整个视界的芋虫,发生了变化。

就像被线所牵引似的,拒绝向某处前进。

「应该还没有事」

道路的前端,出现了轮廓模糊的“虫”。

那是有两米左右细长的身躯以及数十对细足的马陆。

大助认得那个“虫”。有五匹左右的马陆挡着,想要堵塞通路的芋虫都感到了害怕,并没能继续前进。

越过了芋虫不敢靠近的界线,大助靠近了马陆。

「是我,“玉藻”。让我通过」

巨大的马陆爬上了大助的脚,獠牙靠近他的脸庞。由绿色的烟雾汇集而成的“虫”的眼睛,窥视着大助内心。

这是操纵恐惧感的“虫”。它的宿主是过去的旧识。

马陆将他身体解放,静静地离开,将道路让了出来。

「果然现在的情况很严峻啊……」

在无人的通路行走了一会,这回是黑色的霞雾挡在了面前。

察觉到大助的接近,霞雾在空中凝聚,化为了利爪。

「“霞王”」

对他的声音有了反应,利爪停止了动作。

在从旁边通过的大助的背后,利爪再度变回了霞雾。

“玉藻”和“霞王”都是中央本部的王牌战斗员。让她们亲自、而且还是两人一起地来构建防线,恐怕是陷入了相当的困境中吧。

继续前行不久就看到了一扇门。那是居住区的入口。

大助站到了门前时,门自动打开了。

「――」

迎接他的是吵杂的人声。

那里是宽阔的大厅。

身穿中央本部标配的白大衣的战斗员摆好了阵型,将大助包围了起来。同时,周围还有大群白大衣用警戒的眼光盯着大助。

可以听到「真的是“郭公”吗……?」「到底是怎样从外面进来的?」「为什么毫发无伤――」这些声音,似乎是因为一号指定的到来而非常困惑的样子。

「――身体没问题吗,“玉藻”?」

在并排站着的白大衣当中,有一位放出异样光彩的人物。那是个在大衣的底下穿着金色的迷你裙,背上有着一对小翅膀的少女。

「噗,都什么时候的话了,“郭公”?自“流星群之夜”以来,虽然不能进行激烈运动,不过操纵“虫”的本事可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哦?」

这样说着的同时露出小恶魔般笑容的少女,正是之前的马陆的宿主。

「“霞王”她们在里面等着哦」

「知道了」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大助从白大衣们的正中间穿过。

迎着中央本部局员们的夹杂着惊愕与畏惧的视线,穿过了数道门后――

「你这家伙是正牌的吧?」

一对俏丽的碧眼直盯着踏入了新房间的大助。

那是被白色大衣所包裹着的金发少女。背后还跟着一群部下似的局员。

「最近,有个叫“模仿者”的混蛋在到处乱晃。更何况现在是紧急事态,不警戒的话」

被黑色霞雾所缠绕着的少女——“霞王”充满敌意地瞪着大助。充斥室内的野兽般的杀气让作为同伴的局员都被吓得不禁退缩。

「――魅车在哪里?」

连再会的招呼都没有,大助扫视了整个房间。

「有事要问那个女人」

「……切」

“霞王”不高兴的砸了下舌。弥漫室内的黑色霞雾也消失了。

「不听人话这点确实是本人没错……到底是怎么进入这要塞的?有通往外面的出口么?打算增援的话,其他的局员在哪儿?」

虽说解除了警戒,“霞王”仍然挡在通往深处的门前。

「只有我一人。为了观察情形而来到出入口――不知为何能够进来。出口的话已经又被芋虫给堵塞了」

「哈啊啊?你丫是笨蛋吗!这不明摆着是陷阱吗!连你这家伙都被困在这里了还能怎样!宰了你哦!」

「魅车呢?死了么?」

「听人说话,你这混帐家伙!好好看看本大爷的脸!那个女人死了的话,就应该笑得更开心才对!」

面对险恶的气氛,周围的局员都紧张了起来。

但是大助和“霞王”之间的对话,从以前开始就是如此。

『让“郭公”通过这里』

防风眼镜里传出了女性的声音。

并不是五郎丸柊子的声音。进入了要塞内部后,中央本部的通信也能听到了。

『他并不是冒牌货』

「……哈啊,到刚才为止还是意识不明,现在已经恢复原样了啊,我们的副本部长大人」

吐出了这样的怨言,“霞王”从门前离开。

大助正要从“霞王”旁边通过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HARUKIYO呢?」

小声询问后,金发少女的脸扭曲了。

「谁知道。就因为那混蛋不在才会变成这副德性,真是丢脸――」

「这边还能坚持多久」

「大概还能坚持五小时吧……我们这样看上去没事,是托“宁宁”再生能力的福。但是她也快到极限了」

「……」

「是反击的时候了。虽然至今为止都贯彻防御,不过万一我们不行了,只要还有你――」

「别指望我」

“霞王”睁大的碧眼凝视着大助。

「现在到底还留有多少战力,我也不知道」

这如果被其他人听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一号指定“郭公”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王牌,虽然对他抱有的感情多数都是憎恶,但他仍然是附虫者们的精神支柱。

「……混帐家伙」

低声吐出这句话,“霞王”移开了眼睛。这究竟是愤怒,还是――沮丧呢。

「和本大爷的约定还没有实现呢」

大助一言不发地,从“霞王”身边走过。

约定。

并不止与“霞王”的。

大助还有不少还没有实现的约定――。

「――来了呢,“郭公”」

门后的房间里站着一位女性。

宽广的房间略显昏暗,数十名身穿白大衣的少年少女正坐在地板上。

面对着类似电脑般的机器的,是情报班所属的附虫者。大概是在尝试恢复与外部的通信,同时掌握基地内部的情况吧。

在房间中央站着的二十来岁的女性,向大助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那是能把人锁在原地,令人安心又充满畏惧的,锁之微笑――。

让大助见识了那个诞生瞬间的、

「还是该说欢迎回来呢?看来是从 “那个世界”平安回来了」

大助摘下了防风眼镜,瞪向了眼前的女性。

「――魅子」

「自从上次被那样称呼以来已经有十几年了呢」

大助在这世界最厌恶的女性。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央本部的副本部长,魅车八重子这样说到――。

咳,做出了咳嗽的动作。

4.03大助 part.13

「到里面去」

魅车招呼大助来到了隔壁的房间。

「现在地面上的情况如何了?」

似乎是个仓库。在摆列着铁制架子的空间中,紧急灯发出淡淡的光芒。

「报告各支部的动态,“郭公”」

魅车用手指指着架子上的罐头。看来固守城池的准备做得很充分。

「……市民的避难来不及也只是早晚的问题。对付芋虫的战斗力严重不足。各支部都在考虑对要塞内的中央本部进行救援作战」

大助作为战斗员“郭公”作出了报告。

站在眼前的是副本部长魅车八重子。

并不是在过去的世界认识的魅子的身影。――虽说如此,不过这样看着眼睛和声音都确实是那个名为魅子的少女。

「一定会失败吧。支部单位没有打破现有状况的战力,共同战斗的话也没有指挥官。――你那位支部长还在的话,倒是另当别论」

魅车偷笑着。而有什么可笑的大助完全不能理解。

「无论怎样都是白费力气吗?」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也有我的打算。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魅车看向了这边。

「我想出来的每个作战――都需要一号指定的协助」

「……」

「瞬间,其中的一个作战就化为泡影了呢。你不应该来到这里,而应该统率地面上的局员才对。在“那个世界”也说过。你的脑子真的不好使呢」

那个世界。

也就是过去的世界。

从之前的对话也明白。

被卷入那场幻觉的并不只有大助,魅车也被卷了进去。

大助所看到的“原始三只”诞生瞬间的场景,眼前的这位女性应该也看到了。

魅车八重子――名为魅子的带口罩的少女。

「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看见魅子会这么沉不住气了。是你魅车八重子的话那也理所当然。你也和我看见同样的幻觉了吗」

「在那里面姑且不论,现在我是你的上司。太过放肆的话会以反叛罪逮捕你哦?」

「……我所看到的情景,真的是过去发生的事么?」

「大部分,都是真的」

魅车的指尖玩弄着罐头。

「我的父亲埋首于“不死”的研究,被当时的圆桌会留意到。那个研究对于头脑不好使的父亲来说负担稍微太重了,于是我悄悄地将其接手把研究继续了下去」

「……」

「察觉到这件事的父亲不但不向我表示感谢,还畏惧我,打算把我除去。所以为了让这场梦不至于遗憾了结,我带着实验体一起逃走――随即和他们相遇了」

他们到底是指谁,大助很清楚。

「皇君,路易……卡西」

「一玖皇嵩、一之黑泪守、卡修亚•阿尔迪尼斯」

是知道的,他们的事。

首先是一玖皇嵩。

那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央本部本部长的名字。

代替徒具名分的局长,掌握特环的实权,这几年很少在他人面前现出身影的人物。

他失去踪影的理由,包括大助在内只有数人知道。

「一玖就不用说,一之黑泪守应该也见过面了吧,“郭公”?」

当然知道。

那个名字也与过去的决战关系密切。准确来说,实际有关联的――不对,应该说作为那场决战的核心的,正是一之黑泪守的独生女。

应该已经结束了的战斗,其实在更久之前就――。

一切的开端,都联系在了一起。

就是因为知道了那个事实,大助才会受到那么大的打击。

「卡修亚……那个名字到底是不是本名也不知道。无论是哪个世界都没有他存在过的证据。像他那样的人,常常潜入这个国家」

连名字都没有的异国少年。

他究竟是谁也不知道。

不过,却是最初诞生的同化型附虫者。

在诞生的同时,为了阻止这个世界的变化而战,最后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尽管事例异常少见,但全员都不同寻常的同化型附虫者的――最初的一人。

「那个时候――从真正意义上来说,“虫”诞生了吗?」

面对大助的询问,魅车八重子她――

「嗯嗯,就是那样」

明确地回答到。

「有那个征兆。但也绝对不能说实验就此成功了……那个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魅车八重子露出了还被称为魅子时的那个笑容。

毫无顾虑。

简直就是在祝福整个世界似的,温柔的笑容。

「你就是原因吗」

完全是无意识的。

等注意到的时候,大助已经把手枪指向魅车。

虽然并不清楚现在在自己体内沸腾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那是愤怒吗。

还是憎恨。

还是反复回味至今为止所受到的一切后,打算向造成那一切的原因发泄吗。

还是说――至今为止被他打成缺陷者的人们,让他不得不这么做吗。

「原因?」

魅车的笑容消失了。

「在那个世界、那个时代所发生的事,你应该也亲眼目睹了才对?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得出这个结论? 」

「居然说……为什么?你――」

「是的,有我的份。但是这全部都是因为我夺走了我父亲的研究吗?还是因为父亲开始了那种荒唐的研究?还是因为路易他们圆桌会支持了这个研究?还是因为卡西的力量不足?还是因为明明毫不相干,却由于自己的梦想结果害死了卡西的皇君?」

向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渐渐注入了力量。

「到底是什么地方?到底到什么地方为止,可以被称之为“原因”呢?」

如果是过去的自己,一定能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不――不对。

如果是过去的大助,是绝不会憎恨那个“原因”的。只会为守护自己的梦想而战,对其他一切都毫无兴趣。说到底敌人只是“原始三只”,追溯它们诞生的缘由这种事是不会去做的。

「世界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们的错这点不能否认。但是用原因这个词来形容不觉得有点过分了么」

大脑里其实是很清楚的。

在过去的世界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正如魅子那不吉的预言所说的。

――都是因为我们的错,这个国家会被“虫”填埋殆尽从而走向终结。

在那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是改变世界的原因之一。只要缺少其中任何一人,都不会到达那个预言所描述的结果。

「――」

但即使心里明白,手里的手枪也放不下来。

与自己的意志不同的另一面,不允许他放下。

大助比其他任何人都看到过更多在梦想的中途倒下的附虫者。

而又在这比起其他任何人来得都要长久的战斗中,背负起他们的梦想。

那就是他们梦想的延续――。

或者称之为憎恨会更适合。

无论怎样想也好,大助明明都没有资格去背负这些梦想才对。

「……!」

要塞内部传来了微弱的摇晃声。

仿佛注意到这无言的面对面一样的,小小的异变。声音从头上传来。

「迪欧雷斯托伊看来有点不耐烦了呢?」

看着天花板,魅车眯起了眼睛。即使被手枪这么对着也丝毫没有动摇。

「那些芋虫……果然是“浸父”吗」

大助也没有放下手枪。

「在那个废船被捕获的“浸父”――迪欧雷斯托伊被中央本部藏起来了吗」

「在那个时候并不存在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是政府从中作梗圆桌会也心怀鬼胎,发生了很多的事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只不过迪欧雷斯托伊所留下的分身,在那之后也持续自己的活动」

「……」

「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歼灭班是使用了迪欧雷斯托伊的碎片的实验体。因此本体从我们的手里离开以后可以立刻去夺回碎片,轻易地将其无力化」

明明是这几年隐藏起来的最高机密,魅车说得却是那么的轻描淡写。

「……是迪欧雷斯托伊让我看到那些幻觉的吗? 」

「做那种事,那家伙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到底是谁――」

要塞又开始摇晃了。

比起刚才摇晃得更加厉害,声音也越来越接近了。

「当然是将赤牧市隔离起来的雾哦?那是对我的警告,同时也是向你发出的求救――不过即使说到这种地步,迟钝的你也不会明白呢,“郭公”」

又在找茬么,大助心里暗暗呻吟。

与在过去的世界一样无意识地感到焦躁,大助对魅车八重子这个人非常的不爽。

「再怎么说你也是“不死”的其中一人,请好好加油哦」

仿佛是玩笑的一句话。

实际上,魅车八重子——。

「――你说什么?」

即使当作是玩笑,也太过沉重的一句话。

“不死”。

在至今为止成为关键的决战里多次听到的这个词,是绝对不会听漏的。

「我是“不死”的 ――其中一人?」

「难道你以为只是强就能成为一号指定么」

魅车眯起眼睛,注视着发愣的大助。

「绝对不会死。那就是一号指定」

「……利菜呢!」

忍不住,喊了出来。用那连自己的喉咙都发麻的大音量发喊道。

与刚才不同,现在很明确的。

以自己的意志,如今,大助向扣着扳机的手指注入力量――。

「她已经死了啊!」

「“瓢虫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面对逐渐膨胀的大助的杀意,魅车也只当作是微风拂过一般毫不介意。

「继承了她遗志的虫羽的各位,都是这么说的――非常感谢你,“郭公”。是你完成了她的“不死”」

大助无语了。

「她的“不死”是――一种诅咒。被神格化了的她的存在,经过无节制的扩大后把活着的人们的心都牢牢抓住,无法解脱」

太荒唐了。

居然会有这样的“不死”。

「并不只有利菜――现在还在睡着的那家伙,与“不死”根本没有关系!」

在过去的大战后消失了踪影,那个一号指定枪使的面容浮现在了大助的脑海里。

「那一号指定只是针对她的“虫”。明明已经一度消失,却利用别的宿主苏醒过来的“虫”。只是针对那只银色福尔摩蝶而已」

无论几次都能苏醒过来的“虫”。

明明并非附虫者,却以取回没有“虫”所在的世界为原动力的她,如今也还处于沉睡之中。

「HARUKIYO呢――」

「他是将一切燃烧殆尽的火焰。无视自己的意志,将他人作为燃料而持续燃烧着。并没有什么能决定他的命运的吧。所以他总是为其他人的命运而生」

「这根本是……一派胡言」

大助用颤抖的声音说到。

每一个都是,方便自己的结果论。

在一号指定当中,无论是谁,都是无论何时死去都不奇怪的。

不是其他任何人,正是大助亲身经历过,所以才能这样断言――。

「我……好几次都快要死了」

「但不是都活了下来」

「好几次都是濒死,特别是与其他一号指定相关的战斗,几乎都是――」

「那是当然的,毕竟你是为了确定他们有无成为一号指定的资格而存在的一号指定」

魅车露出了至今为止最温柔的笑容。

宛若慈母一般――。

仿佛诞下了他,悉心呵护将他抚养成人那般,充满了慈爱的微笑。

「你――说什么」

「不觉得不可思议么?每一次重大的战役都一定会有你参与这事」

不可能没想过。

但那是因为他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最强的附虫者,所以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天内就确定为一号指定的,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全部都是与你战斗之后还能存活下来才被认定为一号指定的。结果,最初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试金石,但是你没有战死而是生存了下来,所以现在我可以确定的说」

魅车八重子的嫣然一笑,那是只能让人联想到恶魔的微笑。

「你也是真正的一号指定」

不对。

自己能生存下来,只不过是奇迹。

但是――心里也多少察觉到。

最初,单独捕获“冬萤”身陷困境的时候就是那样。

接下来被派遣到会成为一号指定的人身边时也是在管辖范围以外的赤牧市。

在那里与HARUKIYO战斗,而在某次决战以后,回到了东中央支部的他也是成为了立花利菜的监视者。在这之前明明是属于东中央支部战斗班而不是监视班。

曾无数次与同样身为一号指定的他们进行死斗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察觉到了这个事实。

「在十年前的那一天……不对,是在此之前一直持续着的那个研究的成果,一定存在于你们的未来」

握着手枪的大助的手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魅车八重子这个人,花费了漫长的岁月。

不惜利用了预料之外诞生的原始三只和附虫者们。

一直在追寻着她梦寐以求的“不死”――。

「你们附虫者是在进化至“不死”的道路上所到达的中转站」

头上听到的响声,已经大到足以撼动要塞的地步。

接近地震的剧烈摇动,使整个要塞都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仓库的门被打开,穿着白色大衣的人们纷纷涌了进来。

「副本部长!这个振动到底是……!莫非是“浸父”的某种攻击――」

是情报班的附虫者。为了听取指示而闯了进来,不过看见架着手枪的大助时都呆住了。

「不必介意。被他用枪指着又不是第一次了」

「……」

大助一边继续用手枪对着魅车,一边瞪着情报班的附虫者们。

即使明白在这里杀了魅车,如今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但是放下手枪这点,他的感情不允许他这么做。

「但、但是,“浸父”现在也……!」

「不,虽然最初我也是这么认为――但恐怕不是这样」

大助的枪口微微一动。

「难道是在地上的支部进行的救助作战……?」

「说他们力量不足的不正是你么,“郭公”?无论是哪个支部,都没有拥有能迅速往地下深入到达这里的破坏力的附虫者存在」

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拼死思考的大助,魅车一瞬间,露出了受不了的表情。那是与还被称呼为魅子时一模一样的表情。

「你还真是观察力不足呢,“郭公”」

即使被这么说,大助也完全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

「――」

某种预感贯穿头脑。

大助抬起了头看着魅车。

「我应该有说过才对。要脱离这个困境,需要借助一号指定的力量」

听到这句话,大助确信了。

立刻转过身,将情报班的撞飞跑回大厅。

「“霞王”!」

闯入到面露紧张神色的战斗员们当中,大助大声地喊道。

金发少女回过头看向了他。

「我知道!“浸父”终于攻过来了!但是还守得――」

「将通向地面的天花板全部毁掉!」

「……哈啊?」

大厅被沉默所包围。

「防守就算了!现在立刻让大家在这大厅集合!要准备逃离了!」

“霞王”诧异地看着大助。

但是从他的表情领悟了什么的她,立刻转过身向战斗员们下达命令。

「准备撤离了!尽可能集中到一处!上面掉落的砂土由本大爷的能力来应付!有攻击力的家伙全部来进行挖掘作业!马上把救护班叫回来!」

「但、但是到达地面要多大的力量――」

「谁管他!好了好了,赶快动手!小心我宰了你们!」

听到充满胁迫的命令,白大衣们虽然困惑但仍然遵照指示,慌慌张张地开始了行动。一会儿拥有强大攻击力的战斗员们就都集中在了大厅。

“霞王”为了守护白色大衣的局员们将她的霞雾扩散了开来。

「喂,“郭公”你再打什么主意?」

「有人会来帮忙」

看着向天花板架起了手枪的大助,“霞王”露出了笑容。开始下达口令。

「――开始了哦!」

与郭公虫同化了的大助的手枪,冒出了业火。

并不只有大助。

数十个附虫者们一齐攻击,以最大的火力贯穿了天花板。

激烈的闪光和轰鸣声传遍了整个要塞。

天花板破裂随即消灭了。大厅一瞬间就变成了和巨蛋广场一样宽广的空间。崩落下来的砂土,立刻被黑色的霞雾转移到了要塞的通道或者仓库里去。

头顶上的空间,几乎有一个高层建筑一般的高度――。

但在这之后,就变成了漆黑的空间。

在接下来的攻击中,逐渐开始有附虫者掉队了。跪下了膝盖,呼吸变得急促的局员一个接一个地陆续出现。

「还没好吗……!话说,根本不可能够到地面啊!」

「就快好了……!」

与因为消耗而浑身是汗的“霞王”相对,大助一边继续连射一边说到。

摇晃着要塞的震动持续变大。

「……!」

一阵巨大的摇晃袭向了要塞。

过于巨大的冲击使局员都摔倒在地,被迫停止了攻击。

「咳……!刚才的到底是什么!是“浸父”吗?」

「不、不对――」

一边剧烈的喘着气,大助朝头顶上望去。

完全漆黑的空间,出现了小小的光点。

地面上的光应该到达不了这里才对。

那个光点似乎朝着要塞这边掉落下来了。

「哈啊?那到底是什么――喂!开玩笑的吧!」

从头上落下的――是一位少女。

从她那边看来,似乎是因为脚底下的地面突然没了而变得非常吃惊。眼睛圆圆地睁大、因为垂直落下的恐怖而僵直的脸脸色发白,可以看出她也消耗了想到多的力气。

「……!」

大助用两手接住了那个少女。

即使无视了被强化了的腕力,少女的身体也是那么的轻盈。

「――」

一瞬的沉默。

然后――要塞内部响起了悲鸣。

已经筋疲力尽的局员,纷纷以大助和少女为中心退避了开来。

「那、那个,我……」

看着只顾逃命的局员,少女打算说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人肯停下来倾听。

突然出现的,是一个娇小的少女。

但那对于特环的附虫者而言,在某种意义上,是比“浸父”更为恐怖的存在。

「――我知道」

大助点着头,将少女放了下来。

「我很清楚,所以没问题的」

看着冷静的大助,少女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大助――不,“郭公”在中央本部这件事应该出乎她意料吧。

但随即,露出了不合时宜的笑容。

「“郭公”――」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同时也是“郭公”最大的天敌,身为反抗组织“虫羽”的首领――。

「现在让我们齐心协力吧」

被称为“冬萤”的少女的名字是――杏本诗歌。

4.04大助 part.14

轰轰的风鸣声在黑暗中急速上升的大助耳边回响着。

「并不是真的想要和特环联手吧?」

“霞王”低语声一瞬间就被这漆黑的无底深渊所吞没。

「……」

杏本诗歌保持了沉默。从地上挖到这里的洞相当消耗她的体力,呼吸变得非常急促,面色也是一片苍白。

「你以为至今为止有多少个特环局员被“虫羽”给干掉?」

「失去了瓢虫之后,“虫羽”似乎有所改变。并不是与特环战斗,而是为了在打倒“原始三只”之时与特环齐心协力……」

听到这样说着的大助,“霞王”用她的碧眼瞪了过去。

在这通往地上的大洞,大助他们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着飞快地向上前进。

是“霞王”的能力。她的“虫”虽然是没有实体的霞雾,但却拥有将大助和其他中央局员一起抬往地面的力量。

支撑着这异常重量,“霞王”的负担恐怕是相当大的。

「“郭公”。为什么你这家伙知道“虫羽”的事」

「……」

大助是从他的姐姐,药屋千晴那里听到这些的。但是就算大助这样说明,恐怕“霞王”也不会接受吧。

「我们――」

诗歌转身打算看向“霞王”,可是似乎有点晕眩,身体失去了平衡。

大助立刻伸出手来支撑着诗歌的肩膀。

「闭上眼睛。多少恢复点体力」

「……是」

虽然还打算说点什么,但诗歌咬紧了嘴唇乖乖听从了大助的吩咐。

要到达地下要塞,即使通过高速电梯也需要花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正因为是诗歌,才有能力仅凭她一人就挖掘到这种程度。她身心的疲劳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明年的圣诞节再见吧。

定下这个约定的,并不是身为附虫者的“郭公”。

而是平凡的高中生,药屋大助。

离那个约定之时还有一点时间。

在那个时刻之前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现在还不是在诗歌面前摆明身份的时候。

可以的话现在真想在诗歌的怀里休息――

大助现在只能作为“郭公”来面对她。

「也有很多“虫羽”的伙伴被打倒了,在这点上我们都一样」

魅车八重子温和的说到。

「而且他们最近都没有主动攻击特环这点,在最前线的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吧?“霞王”」

「……啊啊」

在光也到达不了的大洞中急速上升的人群里,大助、诗歌、“霞王”、魅车是一队。他们位于队伍的最前端,其他的局员则在更往下的地方。

以这个速度要到达地面看来还需要花上不少时间。

「瓢虫还在的时候根本不会这样,没有战斗实在是无聊」

「这是身为新首领的“冬萤”的主张。并不是和特环战斗。而是为了在打倒“原始三只”之时和我们齐心协力――要向我们展示出他们是真心想这么做的话,“虫羽”现在会来帮助我们是理所当然的」

魅车眯着眼看向大助支撑着的少女。

「最重要的,对于如此深爱着她的我,温柔的她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一惊,本应合着眼的诗歌皱起了眉头。

大助和“霞王”无言的瞪着魅车。

虽然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不过还真的认为这就是爱吗――

这个细眼女在想什么,完全无法理解。

「虽然想这么说,但是行动会这么迟缓还是出乎我的预料。看来是没有能出谋划策的人在……又或者说“虫羽”内部也有和“霞王”一样反对我们联手的人存在么」

切,“霞王”不高兴地砸了砸舌。

「最让人不爽的,就是“冬萤”只身一人来到眼前这件事。就那么看不起我们吗」

「她的力量过于强大了。虽然因为害怕被牵连进去而让她单独行动这件事,她的伙伴也一定会反对。不过再怎么说,她对我们而言是天敌一般的存在」

「那个天敌,能安心地待在真正的天敌身边的理由能好好说明下吗」

大助的身体定住了。

现在,他的手腕能确实感觉到她的体温和呼吸。

这和过去所感觉的是一样的――那一次,诗歌也同样身受重伤而十分虚弱。

最初感觉到的,是大助将诗歌的“虫”杀死将她变成缺陷者的时候。

「“郭公”,你和“冬萤”应该是敌对的才对。并不止本大爷,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像这样面对面的,却一点战意都没有这算什么?」

「不对……」

诗歌微微睁开眼睛。

「和“郭公”成为敌人什么的,一次都没有……」

「哈啊?」

“霞王”绝句了。诗歌则是再度闭上了眼睛。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你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吗,混蛋!」

可以的话,现在真想尽快抱紧诗歌。

但是现在的大助,没有那个资格。

诗歌虽然说他并不是她的敌人――但那是错误的。现在的他是诗歌的敌人。

虽然还不能确定魅车所说的是否属实,大助是作为诗歌的敌人和诗歌相遇的。而那次相遇的结局,大助将诗歌变成了缺陷者。

然后误以为是他人,与诗歌再会。

结果大助再度让诗歌有了痛苦的回忆。

已经,不想再让诗歌看见自己这半吊子的希望了。

直到将“原始三只”一只不剩全部消灭的那天――。

都不可以向诗歌表明自己的身份。

「现在的话可以确实地打倒“冬萤”。将那个“冬萤”」

“霞王”瞪向了大助,大助透过防风眼镜又瞪了回去。

「现在打倒“原始三只”为最优先目标」

「……!开什么玩笑!你这家伙为什么要守护“冬萤”!」

「……」

「你必须要守护的一号指定,不是现在还在沉睡的那个女人吗!」

「那个女人……?」

诗歌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大助。

魅车也望着这边。

「……」

大助下意识摆出扑克脸,陷入了沉默。

并不打算拘泥于已经发生过的事。

至今为止,都是这样――装作忘记战斗到了现在。

至少在魅车还在的如今这状况下,不得不将这态度贯彻下去。

一直以来在寻找的王牌,已经落到了东中央支部手里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察觉到――。

「闹别扭是无所谓,但速度慢下来了哦,“霞王”」

看着现在也还咬着牙的“霞王”,魅车责备了起来。

「什……!谁在闹别扭啊,混蛋!」

「还在中央本部的时候,你们俩的关系就像兄妹一样好呢。看到那样的他和“冬萤”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会那么在意我们能理解」

「哈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混蛋,“冬萤”!干嘛盯着这里看!」

「啊呜……对、对不起」

「不,我也不记得关系有好到那种地步……」

话题得到转移真是得救了。

但是要劝解“霞王”也不是件容易事,大助正要叹气的时候。

『……“郭公”?听到了吗!』

从大助的防风眼镜里传来了习惯的乐天声音。

是五郎丸柊子。

「柊子小姐?听得到吗?」

「看来已经到达通信电波传递得到的距离了呢」

魅车带上了附着麦克风的耳机,“霞王”也带上了防风眼镜。

『听见了!看来已经无事逃了出来呢!听说“冬萤”单独一人潜入了地下,非常的在意!没有吵架吗?相处得还好吗?』

「是的,她很好的回应了我的爱」

魅车通过麦克风回答道。柊子听了咽了一口气。

『哈啊!这不是魅车副本部长吗!你、您没事吧……?』

「非常感谢。这边很快就会与二百八十名战斗员到达地面,前来救助我们的“冬萤”也在一起」

『这、这真是太好了!地面上也快要到达极限了……芋虫的数量不断增加,市民的退避行动快来不及了……!』

「向各支部传达,已经不需要对我们进行救援行动,以北中央支部的战力为中心对“浸父”实施包围作战,全力阻止受害范围的扩大。但是,三号指定以上的局员待机等待中央本部队伍的到达。当我们到达地面的时候立刻开始“浸父”的歼灭作战」

『立、立刻去传达!』

「我们到达地面大约还需要十分钟。办得到的吧,“霞王”?」

『啊,“霞王”!是我,五郎丸!好久不见了呢,我当上了支部长代理了哦!』

「吵死了,去死吧」

“霞王”虽然还在毒舌但明显已经很疲惫了。之前的生气恐怕也是为了不让别人察觉到她的疲态。

支撑全员到达地面的力量,应该还足够。

「没问题吗,“霞王”」

即使听到大助的关心声,“霞王”也没有回答。只是以露出疲态的脸凝视上方,专心控制着自己的能力。

诗歌睁开了眼睛。她离开大助的双手,站了起来。

「非常感谢你,“霞王”」

在低头道谢的少女头上,亮起了一个光点。

“霞王”默默的竖起了中指。

地上的光亮进一步接近了。

然后――

「――!」

大助他们终于脱离了大洞来到了地面上。

霞雾像喷水般的涌了出来,将白大衣们一个接一个投到了地面上。

因为过度使用力量,“霞王”昏倒在了地上。拥有再生能力的局员“宁宁”立刻跑过去加以救治。

「辛苦你了,“霞王”」

与眯着眼说道的魅车一起,局员们纷纷环视地面的情况。

大助他们到达的,是赤牧市的正中央。

这边的居民看来已经完全撤离了。大道上一辆行走的汽车也看不见,原本有数万人生活着的街道现在也完全感觉不到丝毫人的气息。

代替原本住在这的居民,支配着这里的是――。

「这是……」

大助与诗歌看到眼前的光景都震惊了。

名为赤牧市的大都市,已经完全被芋虫给吞没了。

4.05大助 part.15

仿佛是被纯白色的沙砾覆盖了的沙漠一样――。

大助产生了误入了异世界的错觉。

但是,不对。

那些隆起的丘陵,原本是被称为高楼的建筑物。

覆盖整个视野的,不是沙子而是――白色的芋虫。

「已经……没有退路了」

大助暗自嘟囔着。

既然有了这么大规模的损害,不止是一般市民,要继续向这个世界隐瞒“虫”的存在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从明天开始,世界又将发生变化。

那是无论是谁都知道的“虫”存在的世界。

但是,在那前方到底会是希望,还是只存在着绝望――。

将会由大助他们,由附虫者们的这场战斗所决定。

「中央本部以“疫神”、“四叶”、“玉藻”、“虎丸”的队伍为中心展开战斗队形」

魅车八重子通过麦克风下达命令。

从要塞里逃离出来的白大衣们,按照平时训练那样摆好了队形。

从防风眼镜传来了声音。

『北中央支部派出五名战斗员前来合流。请下达指示』

穿着灰色大衣装备有防毒面罩的附虫者出现在白大衣们的身后。

『西中央支部派出“樱”参加战斗』

又是不同的声音。身上穿着连身装备大衣的高个少女加入了队伍。

『南中央支部。……因为没有三号指定以上的局员,集中阻止“浸父”危害的扩大』

南中央支部原本有一只高位战斗员组成的队伍。但是最近,听说那只队伍全灭了。

『东、东中央支部派出“月姫”、“火巫女”,还有“郭公”加入战斗!』

大助的背后出现了人影。佩戴漆黑色装备的“月姫”和“火巫女”――绪方有夏月和土师千莉现出了身影。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精锐集结的同时,大群的芋虫涌了上来。

魅车和一部分的战斗员退向了后方。

『在我统率各支部抑制灾害扩大的同时,中央本部的战斗员,还有各支部的高位战斗员,请立刻开始进行“浸父”的歼灭作战。作战指挥官是――』

从防风眼镜响起了魅车八重子的声音。

『“郭公”』

没有发出异议的声音。

比大助有更丰富的战斗经验,同时能准确把握各支部的战斗力的人,即使算上各支部长恐怕也不存在。

『同时这次作战,“虫羽”也将加入战斗』

在稍远点的地方,吹起了水蒸气的暴风。

在芋虫被吹散了的建筑物的屋顶上,出现了数人的身影。

是以诗歌为中心的集团。大概是“虫羽”的主要战力吧。在那里面,出现了过去所属东中央支部的女性的身影。

「“波江”――」

过去曾是同僚的女性,和大助视线并没有交汇。她背叛了特环,加入“虫羽”这事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作战开始』

魅车发出了号令。

「北中央支部确保住这里」

大助手托着防风眼镜下达命令。

像纸片一样薄的“虫”在空中盘旋起舞。以大助他们所在的位置为中心,“虫”经过的地方芋虫全被粉碎吹飞。

笼罩天空的乌云染成了赤红色。

赤黑色的水滴开始落了下来。

赤色的雨滴化成了暴雨,被雨水碰到的芋虫都痛苦的扭曲,溶化被消灭了。而避开着大助他们所下起的雨越发猛烈了。

「张开防护罩,“玉藻”。把“虫羽”所在的场所也算进去」

『了解!』

大群的绿色马陆在地面爬动。害怕着摆成圆形的马陆们,芋虫停止了前进。

「精神攻击要来了。“照”,准备防御」

与大助的命令同时,天空发生了变化。空间产生了扭曲,三角屋顶的古老建筑物的轮廓开始浮现了出来。

是教会。

而且不止一个。

数十个“教会”的屋顶上,生锈的大钟敲响了起来。

但是――。

『还是和以前一样把我们北中央支部当作消耗品呢,“郭公”……!感觉遮断!』

能让脑髓麻痹般的巨大噪音在赤牧市的上空回响。

刺耳的钟声被巨大的噪音所抵消如雾般散去了。

特环的战斗员,还有“虫羽”的人都认为现在是向头上的“教会”展开攻击的机会。

「不要动!」

为了让“虫羽”那边都能听见,大助大声地喊道。

准备展开行动的附虫者们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那个并不是本体,展开攻击的光“月姫”就足够了。适度就可以了」

大助以前也被骗过。

误以为只要将那个“教会”破坏掉,就能打倒“浸父”。

但并不是这么一回事,眼前的光景就说明了这一切。大助所打倒的只不过是“浸父”的一部分,本体完全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了解」

从背后传来了有夏月的声音。

金色的光线将视界吞没。以放射型发射的无数镭射光,将天空上的教会一个接一个击穿。

「――很好,就这样待机。维持好现状」

「……!」

战斗员们惊讶的一起回头看向大助。

「现在,消灭掉乌云般的芋虫也没有任何意义。拥有感知能力的这边有三人。趁现在。三人协力把“浸父”本体的位置给找出来」

因为吃惊而一瞬间停止了动作的气息从大助的背后传了过来。

土师千莉也是拥有感知能力的附虫者。

『整个城市都被这些芋虫吞没了……在这中间找出本体……?』

这发呆了的声音,应该也出自拥有感知能力的其中一人。

「去做」

冷淡的命令将抗议声一刀两断。

大助恐怕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里最没有人望的附虫者。

毫无慈悲的歼灭敌人,绝对不能当作是自己人来信任的恶魔――。

但是,这样就够了。

在这边的每一人都畏惧着大助,这份恐怖有一点还是非常重要的。

一两个强大的附虫者是打不赢“原始三只”的。

大助在数次激战中明白到这件事。

「你们想被“浸父”杀了之前,先被我杀掉么?」

通过防风眼镜听到的声音,瞬间归于沉寂。

暴君“郭公”。

招人厌恶并不痛苦。

大助现在最害怕的,是这里的附虫者们全灭的场景。

如今,在这里聚集着的附虫者们被消灭的话――就再也聚集不起足以和“原始三只”对抗的战斗力了。

「――了解。开始搜索“浸父”的本体」

背后传来了土师千莉的承诺声。

千莉虽说答应了,但那股足以灼烧皮肤般的愤怒并没有被平息。

不过如果能让对“浸父”的恐惧感消失,全队开始化为一体的话,这点程度的怨恨实在太便宜了。

「魅车。什么都行,给我“浸父”本体的情报」

『现在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形态这点不明,与其说本体还不如说是容器。人类的肉体虽然是必须的,但是因为他的能力,化成其他形态也是可能的』

大助的表情扭曲了。

可以混在这么多芋虫中,还能自由变化,实在太棘手了。

『现在不进行无意义的战力消耗这点是正确的。如果不先打倒本体的话,无论怎么攻击芋虫在这繁殖速度面前都没有任何好处』

魅车的一句话,让战斗员们开始惊慌起来。

如果找不出本体的话,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对面对拥有压倒性数量的芋虫的附虫者们而言,这绝不是令人高兴的情报。

「用眼来确定有点困难……“木叶”,姑且,侦查下赤牧市全部」

『……了解』

数量上的差距一目了然。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已经全部被芋虫占据,大助他们完全被孤立了起来。

赤色的雨和看不见的冲击联手才勉强阻止了芋虫的势头。但从数量已经有所减少的芋虫中守护战斗员们的马陆结界范围也在一点一点缩小。

“教会”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噪音与钟声相杀,镭射光线展开反击。

但那也只是杯水车薪,这点谁都一目了然。

就像在刮着暴风雨的大海正中间孤零零地漂浮着的孤岛一样。

用眼睛都能看出防卫线在不断弱化,被突破只是时间问题。

『已经,不行了……!暂且后退重整队伍…!』

「我说过是待机的吧,“照”」

大助只回了一句话

接近极限这件事一眼就能看出。

马陆群所围成的圆阵不断缩小,以大助为中心的战斗员们也开始密集了起来。

朝上面看去,“虫羽”也动摇了起来。貌似看着一步也不动的特环感到很困惑的样子。

“虫羽”之中保持冷静的――只有诗歌一人。

忙着击退芋虫的附虫者中,也有人直直地盯着大助。

『根本不行……!至少让其他支部也来帮忙防御……!你想灭了北中央支部么?』

『“郭公”……!我的马陆也……!』

『这边是,“木叶”……即使侦查街道全部,也没有见到类似的人物……』

告之限界接近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不断传来来。

维持待机状态的战斗员们也吵杂了起来。大概是承受不了在这逐渐变成纯白的空间里,孤岛在不断变小的压力吧。

「――担惊受怕,也已经够了」

大助的声音和通信里示弱的声音重叠了起来。

「至今为止已经害怕了很多次了。自己的“虫”也好,其他附虫者的“虫”也好。因为成了附虫者而不断受苦,不断受到歧视。已经够了,腻透了吧?」

抱着胳膊,大助硬是采取了直立不动的姿势。

正因为是在这被芋虫包围的情况,才能更鲜明地回想起来。

变成附虫者的时候。

成为附虫者后,战斗、受伤、即使如此也生存下来的每一天。

不只是大助,在场的所有人也是一样。

「造成这种情况的其中一个原因,现在就在我们眼前」

从通讯机里动摇的声音消失了。

「现在是――发泄愤怒的时候了」

有谁发出了怒吼。

是大助不认识的声音。是三号指定以下的中央本部局员也说不定。

但是就是这充满愤怒的咆哮声,让在场的其他附虫者们――。

「――!」

一个接一个咆哮了起来。

附虫者们的叫喊声,使地面震动,压过来的芋虫也害怕地动摇了。

中间也混杂着哭泣声也说不定。

在这里的所有人――不对,只要是附虫者,都会对着叫喊声产生共鸣。

战斗员们的士气达到了最高点――。

就时候要开始反击了。

掀起反击的一幕的,是土师千莉的一句话。

「找到了!从这边西南方两千米处!芋虫活动的“火炎”中有了微弱的反应!」

在这孤岛里的附虫者全员,都看向了同一方向。

大助跳了起来,站在了战斗员们的最前端。

将自己与郭公虫同化、闪耀着光辉的拳头,朝大群白色芋虫间挥了过去。

「全队――」

大助的一击,将埋没了视线的芋虫全部吹飞。

「上!」

一直被压抑的附虫者们的愤怒――。

爆发了。

「――!」

怒吼与咆哮震动着大地。

以用拳头将芋虫的墙壁切开的大助为首,愤怒的附虫者们向赤牧市街道突进。

各种附虫者的能力将芋虫踹飞,朝着一个方向一直线奔跑着。

「“月姫”!“四叶”!清空道路!」

「了解!」

金色的镭射光将芋虫吹飞。大量的芋虫飞上了天空,被爆炸卷起的火焰缠上消灭了。

「全力!剧毒拳!」

甚至在大助的面前,一个少女跳了出来。背后背负着赤红色标记的少女,用拳头打向一只芋虫之后――。

埋没了视野的芋虫全部染上了黑色的斑点。被污染了的芋虫从内部开始崩溃腐烂,化为了液体渐渐消失。

视野变开阔了。大助进一步加速。

「别落后!被孤立了就会死!」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附虫者们在建筑物的空隙中或奔跑,或跳跃,化作一体向前疾走。

「――」

确认了下“虫羽”的情况,他们也全速地在大助他们旁边奔跑。以诗歌为中心摆好阵型,先头奔跑着的戴头带的男子将芋虫踹飞开路不断前进着。

「本体还在同一个地方没错吧!」

『是的……!但是察觉到我们正在靠近,开始渐渐远离……!』

千莉的声音混杂着喘气的声音。对病弱的她而言这种长距离奔跑太辛苦了吧。但是她也毫不示弱。

不单是千莉。

没有一个人,打算落在大助后面。

“浸父”就在面前。

现在,打算错过这个时机而停止奔跑的附虫者怎么可能存在――。

「快跑!快跑!」

回应大助的号令,震动天地的咆哮声再度响起。

千莉感知到的“浸父”的所在地,以红点的形式标在防风眼镜上。

那个红点――。

与大助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重叠了。

千莉喊道。

『到达了……!就藏在这附近……!』

大助停止了脚步。后续的战斗员们也纷纷停了下来。

就在这附近,千莉是这么说的。

但是放眼望去看到的就只有芋虫。

“浸父”就藏在这里面――。

「真麻烦――把能看见的芋虫全部消灭!」

大助的命令正合战斗员们的胃口。

就像是将积累着的愤怒全部发泄出来般的一齐攻击袭向了芋虫群。震耳欲聋的冲击波不断重叠,各种各样的攻击汇集一起发出白色的光芒吞没了视界。

看到有战斗员开始喘气,大助叫喊道。

「停止攻击!」

总攻击一停下来,周围的环境完全变了模样。

放眼望去的范围内芋虫一只不剩完全被消灭干净了。

更有甚者攻击的余波使大楼崩坏,沥青粉碎,破裂的管道喷洒出水。街灯折断,类似汽车残骸的金属碎片散了一地。

「是“浸父”的反应!」

大助回头看向队伍最末尾的千莉。

『反应在――』

千莉为了集中精神闭上了眼睛――突然,睁开了眼看向了某个方位。

大助沿着千莉的视线,注意到了那个。

在折断的只剩一半长度的电线杆的影子里,有什么在动。

「――」

比起思考身体先动了起来。

浮现着光辉的脚用力踹向地面。反作用力使沥青陷没,绿色的光辉描绘出一道残像瞬间到达了电线杆。

大助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速度绕到了电线杆背后,架起了手枪。

「“浸父”――」

穿着破破烂烂到处磨破的派克大衣的人物正坐在那。

与郭公虫的下颚同化冒着业火的枪口对准那个人物。

大助认识那个人。

是卡西。

虽然皮肤腐烂,姿态完全改变了。但是在过去世界和他一起旅行的少年的身姿就在眼前。

「以为看到这姿态,现在的我会有所犹豫么」

比起对最初的同化型的同情,对“原始三只”的憎恨更加强烈。

大助睁大了眼,扣响了扳机。

散发着爆炎的枪弹,将化为卡西姿态的“浸父”的头打得粉碎。

「――」

头下面的身体也被烈火包围,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枪声的余韵,回响在这化为废墟的赤牧市街头。

没有人移动。

没有人发出声音。

周围一带完全被寂静所包围。

「……」

大助缓缓的放下了手。

“原始三只”的一只,“浸父”被打倒了。

确信着这件事的谁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

并不是幻觉,确实有手感。

因此――。

「――!」

毫无理由的恶寒使背部发冷,也只不过是区区的直觉。

在大助的眼里映照着的是因为眼前的胜利而沸腾的附虫者们。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和“虫羽”双方的战斗员都笑着看向了大助。

但是大助看着的,并不是他们。

「――诗歌!」

大助毫不犹豫喊出了那个名字。

每个人都惊讶地看着大助。

包括诗歌本人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大助――“郭公”会知道自己的本名,呆在了那里。

即使是她本人也没有察觉。

为了保护诗歌,而守在旁边的“虫羽”成员们也没有察觉。

只有大助,注意到了那稀薄的存在。

「快逃!」

在站立不动的诗歌正背后――。

漂浮着。

简直就像是从诗歌的影子里浮出来的一样,异样的人形浮现了出来。

那是――大助认识的名为卡西的少年的面孔。

可是那肌肤如同人偶般雪白,只有双眼染成了漆黑色。

头上戴着小巧的金色头冠――王冠,身上披着带有刺绣的巨大斗篷。

『欢迎……来迎接我……持有王的资格的人哟……』

少年的嘴唇一动,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嘶哑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所有人终于注意到了那个存在。

诗歌也回过头来――可是已经太迟了。

「――!」

仿佛要弄坏头一般吵杂的钟声响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大助他们的头上浮现出来巨大的建筑物。

并不是“教会”。

是更加巨大,周围都是庄严雕刻的――“城堡”。

背对着耸立在天空中的城堡,“浸父”发出了尖锐的笑声。那是完全不像是人类发出,如针般刺激着鼓膜的声音。

『杏本诗歌……赐予汝作为我容器的荣誉』

像孩童般的笑声,和老人般的嘶哑声。

拥有着矛盾的两种声音的少年的身体里,喷出了漆黑的瘴气。瘴气从诗歌的嘴巴和耳朵里侵入到她的体内。

诗歌也好,守护她的“虫羽”也好,谁都无法做出抵抗。

大助也一样。

他所见到的,是诗歌用失去了生气的眼睛――瞪着他。

『亚里亚•瓦利的孩子哟……在持有着王的资格的人中,并不是汝,而是选择这个女孩的理由汝应该很清楚吧……』

响起了“浸父”沙哑的声音。

嘴唇在动着的――是杏本诗歌。

还残留着稚气的面容被邪恶所充斥,头上出现了金色的王冠。扑的一声,背后披上了庄严的斗篷。

『因为比起你,她能成为更加恐怖的王……』

在发生变异的诗歌脚边,卡西的身体迅速腐朽消失。

同时,大助身边燃烧着的“浸父”的身体化成了无数的芋虫。大助所打倒的,只不过是个诱饵。

「啊……」

不行了。

只有诗歌――。

比起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只有杏本诗歌是――。

大助没办法进行攻击的。

『看着我这身姿,只需要绝望就行了……』

从大助的手里,手枪掉在了地上。

不只是他。

“虫羽”也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摆着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另一方,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也害怕的不敢移动。

本来“冬萤”对于特环就是恐怖的存在。

现在又被“浸父”夺取了身体,没法立刻涌起战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太美妙了……这个味道……能够蹂躏更多人,能够站在更多尸骸上的人的味道……这就是王的容器……』

欢喜的声音与尖锐的女高音重叠了起来。

「――」

在这之后所发生的,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

但对于大助,却像是慢镜头一样清清楚楚地映在了他的眼里。

一个接一个,由绝望堆积起来的景象。

首先成为饵食的,是“虫羽”那群人。

为了夺回诗歌而伸出手的戴头带的少年的手,从肩膀处开始撕裂,吹飞了起来。

造成着现象的,只不过是区区一片雪花。

雪花一粒,又一粒地增加了起来――。

以诗歌为中心,吹起了暴风雪。

在带来绝望的暴风雪面前,“虫羽”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失去手的少年被暴风雪吹起,最后被鲜血染红。

过去是大助同僚的“波江”,看着变成那副模样的诗歌无力地倒下――她也成为暴风雪的饵食。全身喷洒着鲜血,凄惨地死去了。

看见“虫羽”的那群人化成肉块的模样,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局员终于恢复了自我。

使出全身的力量,向戴着王冠的少女发动了攻击。

但可悲的是,这完全是白费功夫。

连空间都能扭曲的恐怖的吹雪将所有的攻击都击退。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被暴风雪卷走,发出令人悚然的悲鸣然后丢掉了性命。

「……」

大助只能呆呆的望着这场面。

啊啊――。

绪方有夏月迎了上去。

但是,这终究是无用功。

镭射光线一碰到雪就产生了扭曲,啪的一声折断了。这完全不可能的现象推翻了一切。

看着为了保护千莉,和少女一起被暴风雪吹起血沫横飞的有夏月的样子――

大助的心中有什么坏掉的声音。

又输了――。

至今为止数次向“原始三只”发起了挑战。

没有比大助战斗次数更多的人存在了吧。

挑战的结果,最后都是败北。

但是,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最不能被夺去的东西被夺走了。

到此为止了。

战斗、败北都已经无关紧要――安心的感觉。

「――」

一片雪花落在了自己的胸口,伴随着刺耳的声音身体开始碎裂了――。

大助他。

以旁观者的角度理解到了自己的死亡。

4.06The others

无论在哪里。

无论经过多久。

这个国家也被腐臭充斥着。

这个国家是被独裁者的军事专权所统治的,一直持续着内乱。军队只知道贿赂腐败不断堕落着,与反政府保持同一战线的游击队也只不过是区区的山贼。

军队和游击队的靶子,通常都是弱者。

女人、小孩、没有武器和金钱的穷人。军队强行要求贿赂,游击队夺走生活需要的粮食。这是个寝食都不能保证的人占了国民八成以上的国家。

这个孩子也是个弱者。

在首都的角落徘徊,在放任不管就会饿死的人的尸体旁边睡觉。那样的时光让身体沾满了腐臭味,连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知道。即使尸体是这世界最讨厌的东西,但是比起一个人睡还是在尸体旁边装成尸体的样子睡觉更加安全,因此能够忍受下来。

有一天,军人前来迎接这个孩子。

作为独裁者私生子的他,从那天起开始在宫殿里生活。数十位独裁者的孩子全员都为了争夺继承人的位子在争斗中死去了。

成长为少年的他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把腐臭从这个国家里给消除。

以内乱镇压的名用军力“浄化”了位于首都的贫民窟。因为一人不剩彻底镇压的冷酷无情而获得独裁者的称赞褒奖。同时又以追悼在贫民窟牺牲的人们为名建造了教会,因而得到了市民的支持。

但是少年,又再次袭击了富裕阶级所在的中心街。

之后又建立了教会。

将前来祈求的人一个不剩消除的教会。

之后又开始了对游击队的无差别虐杀。终于独裁者察觉到了。

少年打算将这个国家,一人不剩全部抹杀这件事――。

教会并不是为了追悼。――而是墓标。

独裁者虽然愤怒,但是无法处罚少年。少年已经拥有了他的信奉者,想要排除他的话就无法抑制住叛乱。

另一方,少年开始不满了。

有一件十分想要的东西无法得到。

那是独裁者所拥有的王冠。

不会屈从于任何人的王的象征。

资格是有的。

王的资格。

少年就和自己所看到的一样――杀死了众多的人,但也只是那样。

时光流逝。少年成为了青年,以留学的形式造访了他国。

但是那只是作为他父亲的独裁者和那个国家的有钱人定下的狡猾契约。

――想不想成为“不死”?

被不知名的人绑架过来后,穿着白衣的人这么问他。

他受到了各种各样的拷问。虽然白衣人称这些为实验,但是他却好几次在生与死的界限上徘徊。可是追求成为王的他是决不能死在这里的。

――看到了梦。

偶尔,有个年轻的女性这样对他低语。

比起那些像疯子一样不断拷问着他的白大衣们,这个女人要恐怖得多。

用细长的眼睛温柔的看着他,露出圣母般微笑的魔女。

――重要的梦。

因为那句话,他活了下来。

无论肉体还是精神陷入怎样的困境,因为那个女人的话他没办法放弃。

连死亡都不被允许。

在他心中的黑暗处沉淀的愿望让他活了下来。

总有一天要成为王,创造出没有腐臭的世界――。

那样的他有了感到安心的时候。

看到了梦。

梦想实现了的梦。

在这个腐臭从世界上消失了的世界――醒来的时候,那个细眼女在旁边。

――那个梦,还不能实现哟?

他再次被打落到地狱深处,那个绝望和愤怒让他从死亡的深渊里苏醒过来。

从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

受到了不知名的冲击,他死掉了。

苏醒过来的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曾经还作为“他”时的人格被消去,单单是由无数的欲望汇聚在一起,只有外形还保持人形那样的存在。

虽然只有一瞬获得了自由,但立刻又被幽禁了起来。

只有欲望和憎恶不断在积累,地狱般的日子再度来临。

在那之后,救赎又出现了。

与过去见到的光几乎一模一样的闪光,将他救了出来。

现在,如今――

『我终于……获得了王的资格……』

那个存在,可以让他的欲望得到满足,他是这样认为的。

戴着王冠,披着庄严的羽衣斗篷,俯视着眼前的光景。

没有一点响动。

还能动的一个也没有。

有的只是已经习惯了的尸臭味,还有凄惨的到处散落的血肉而已。

这迟早会被风雨给消去。即使不能再次散发香味,腐臭味也感觉不错。

『我……得到救赎了……』

还残有稚嫩的少女的脸庞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小巧的双脚踩在上半身和下半身拦腰切断的尸体上。那个也曾拥有王的资格的全身漆黑的家伙,变成这样后已经不值得一看了。

头上浮现的“城堡”消失了。

蹂躏着赤牧市的芋虫们,也化为了光的粒子消失了。

少女头上的王冠,斗篷也消失了。

『我……』

在光的粒子飞舞的世界,少女被安心感所包围。

愤怒,憎恨。

憧憬,欲望。

还有――不知底细的力量也云消雾散。

『被救赎了――!』

嗞,响起了风被切裂的声音。

被切断散开的火花将散落的电线连成一体,把少女的脚卷了起来。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

少女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着。

通过电线,金色的电流在少女的全身奔驰着。

青白色放电的光柱,从少女的脚下突破天际。漆黑的乌云被撕裂,光柱将天地连成了一体。

那是,和过去让他无数次苏醒时看到的光是一样的。

同时也是将他无数次打回地狱的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光消失后,少女的身体不断在颤抖。

汗水不断洒出,泪水不断溢出。那是身为人类少女的肉体才会拥有的苦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着的少女的周围,一度消失的芋虫再度出现了。如同喷发的火山一样,从瓦砾的缝隙中仿佛要将天空覆盖的芋虫不断涌出,在这个化为废墟的街道不断扩大。

啪啦。

什么都没有的天空,出现了小小的裂缝。

少女咬紧了的嘴唇流下了血丝。

血丝立刻被蒸发,那赤红色与包围着少女的瘴气混合在了一起――。

瘴气染成了赤红色。

――还不能实现哟?

啪啦,天空的裂缝不断扩大的声音与魔女的低语声重叠。

那个存在的愿望。

噩梦。

还没有实现。

回想起那个绝望,那个存在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崩溃。

没错,那个存在就是这样不断的周而往复。

拥有了梦想、想去实现,然后因无法实现而再次被扯回现实。

一直这样,不断的轮回。

那个魔女和――如妖精一样的蝴蝶闪耀着光辉。

但是,也到达了极限。

『――』

终于虚空中的龟裂裂开,真实的世界开始显露出来。

那是,化为废墟的街道和倒在地上的附虫者们所在的世界。

但是,并不是尸体。

「――终于找到你了,NEET混蛋」

只有一人,两脚站立在大地上。是个架着曲棍球球棒的少年。

「戌子的仇就让我在这里报了」

回到了现实的世界,迪欧雷斯托伊永久地失去了还作为人类时保有的人格。

4.07 大助 The last

在名为绝望的漆黑所包围的世界里,落下了光之水滴。

水滴缓缓落在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闪耀着光辉的表面,映衬着某人的面容。

――你还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吧。

啪嗒。

闪耀着光辉的水滴落到了黑暗的底部。

水滴形成了光之水洼,分成了数条,在这黑暗中游走并逐渐龟裂开来――。

响起了某个坚硬的物体裂开了的声音。

「――!」

大助睁开了眼睛。发觉到自己倒在了瓦砾上时,立刻站了起来。

回顾了周围,发现很多和他一样的特环的战斗员站了起来。“虫羽”那边也一样。

「怎么回事……?我到底……」

摇了摇头,回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助率领附虫者中的精英,找到了“浸父”的本体。

但是大助打倒的,只不过是个诱饵――。

「……!」

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大助回过了头。

头戴王冠、身穿很厚的羽衣斗篷的少女就在他面前。张大了嘴,不断发出尖锐的悲鸣和凄惨的惨叫声。

在血一般的赤色瘴气中少女的头发被风吹动一样在天空飞舞。

「诗歌――」

惨叫着的少女已经没有身为杏本诗歌时的影子了。

没错,那个发生了异变的少女应该将大助他们全灭了才对。明明没有人能敌得过这破坏性的暴风雪,一人不剩地化为了肉块――。

「那是幻觉吗――」

谁在和“浸父”对峙着。

是一个带着熟悉的曲棍球棒的少年。

「听说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里,有个最强的战士」

少年一边瞪着“浸父”一边说道。迎着红色的瘴气,身上的夹克被吹向了侧面。端正的侧脸充满了怒气。

「看来并不在这里。他不可能在这群被那种小把戏欺骗,被全灭了的家伙里面」

全灭――。

完全,相信了那个结局。

如果是过去的大助,是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

可是还是陷入了“浸父”创造的幻觉当中――。

因为诗歌被夺走了。

“浸父”瞄准了他这最大,也是唯一的弱点。

虽然预测到会有精神攻击,可是“浸父”会使用诱饵,并看穿了诗歌在大助心中的地位而进行攻击这点却是出乎意料的。

「我中了圈套吗……?“浸父”他……会这样类似人类的思考――」

「“浸父”的讨人厌之处难道不知道吗?――话虽如此,样子确实有点奇怪。这家伙的力量一瞬间变得非常虚弱,我才得以击碎他的领域」

似乎被救了一命。眼前的少年狡猾地一笑。

「难道是因为特环和“虫羽”实在太不够看,所以疏忽大意了?」

『要阻挡在我面前吗……我的孩子哟……』

尖叫的女高音和嘶哑的低音重叠了起来。一边惨叫一边颤抖的“浸父”的身体迸发出赤色的瘴气。

「别用你的孩子这种令人恶心的叫法」

从架着曲棍球棒的少年身体里,迸出了大群闪耀着橙色光辉的秋茜。

「我是盐原鯱人!――狮子堂戌子的男朋友。作为去冥府的礼物给我好好记住」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附虫者们都吃惊地看着这个叫鯱人的少年。

狮子堂戌子是特环里担任战斗训练教官的少女的名字。在这里的人里以“四叶”、“玉藻”、“疫神”、“樱”等高位附虫者为首,连土师千莉也是已故的戌子的弟子。

「小狗的……」

大助以前曾与鯱人见过一面。

因为那时候只是一瞬的相遇,大助并没清楚他究竟是谁。

但现在,终于明白了。

虽说男朋友什么的,以那个少女的性格来看让人有点怀疑,但他毫无疑问是――戌子最后的弟子,绝对不会认错的、作为戌子分身的曲棍球棒在他的手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所教导的人,总有一天会和你并肩作战的。

作为他过去的战友,戌子曾这么对他说过。

仿佛能看到未来一样,充满自信的一句话。

――我可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独占战场了哦。

简直就是预言般。

她所提到的新时代的力量,确实开花结果了。

现在,就这样和大助一起并肩面对这次的决战――。

「已经……不再是我一人的战斗了呢――」

周而复始的战斗,只是为了守护和诗歌的约定而要打倒“原始三只”。

但是在那路上背负了各种寄托,战斗也不断扩大。

大助被过去战友的遗物拯救了――。

从全灭的噩梦中走出。如今,更多的附虫者站了起来。

只有在这样的决战时大助才不会孤独,这和他过去的战斗完全不一样。

――今后肯定会出现只有你一个人赢不了的战斗。

已故的战友的遗言粉碎了他的傲慢,让他的头脑清醒了过来。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

大助全力的呐喊道。

从幻觉中清醒过来的附虫者们全部抬起了头。

郭公虫落在了大助的肩上。身躯分裂开来,散发出绿色的光辉和大助一体化。

「“浸父”他――使用不了“冬萤”的能力!」

战斗员们吵杂了起来。

大助看向了天空。

比起“教会”更加巨大的“城堡”的影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至今一直擅自操纵着尸体的你,怎么对一个小女孩这么手下留情呢?“浸父”」

瞪向了发出惨叫的“浸父”。

真的能使用诗歌的能力的话,大助他们早就全灭了。

但是,“浸父”却使用了精神攻击。

为什么呢。

这也就是说――。

『在王的面前……跪倒在地……』

惨叫的声音,和嘶哑的声音。

“浸父”的两种声音,就是诗歌还没有完全在他的支配下的最好证明。

「因为“冬萤”还活着,而且在对抗着你」

诗歌她。

如今,在这个瞬间也在和“浸父”战斗着――。

「重整阵型!封住“浸父”的动作!」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战斗员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回应了大助的号令。

「“波江”!那边的指挥没问题吧!」

「打算杀了“冬萤”吗!“郭公”!」

作为“虫羽”的一员的“波江”喊道。去年为止还是东中央支部的指挥官的她,应该能代替诗歌指挥“虫羽”。

「不行!」

大助和鯱人齐声喊道。

「给予身体过多的痛苦而弱化的话,“冬萤”就会输给“浸父”的支配力。那样的话,恐怕能力就会被夺去」

「嘿嘿,你还是拥有冷静的判断力的嘛。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不过看你们全员这么害怕,看来很厉害嘛,她的能力」

大助与鯱人对上了视线。

「“冬萤”落入敌人手里的话――就输了」

「OK,也就是说,能夺回她的话――胜者就是我们了」

就是这意思。

因此“浸父”的目标不是大助而是诗歌。

「专心封住他的行动!那样的话――」

一边大声地命令,大助一边瞪着“浸父”。

战斗员们遵从了指示,面对“浸父”摆好了架势。

――本应该是这样。

但是戴着王冠的少女完全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只是一瞬。

那边就只剩下朝某个方向延伸的瘴气的残像。

突然。

大助的鼻尖处浮现出了惨叫着的少女的身姿。

「可――」

全身哆嗦地颤抖着,发出痛苦惨叫声的少女用手抓住了大助的胸口。迸射出的赤色瘴气袭向了大助全身,想要将大助撕碎。

并不是大助疏忽了。

而是“浸父”的动作实在太过异常了。

夺去了诗歌的肉体就不能让身躯和瘴气同化进行空间移动了。也不是肉眼完全跟不上的超高速度。

“浸父”的动作是沿着人群中的缝隙进行移动的。但身处瘴气之中的话,理应无法通过观察他人的脚步动作读取行进道路才对。

瞄准的,是人心中的空隙。

那就是“浸父”最得意的招数。

「……!」

要不是有特环的大衣和与“虫”同化了的身体的话,腹部早就穿了个洞了吧。大助的身体摔向了地面,在瓦砾上被弹飞了起来。

『忏悔吧……』

为了除掉大助,“浸父”仰天长啸。

像要将地面的沥青重新染色一般,大量的芋虫喷涌而出。在天空飞舞的芋虫的水柱,化作雨水落在了战斗员们的头上。

「蠋步甲!」

“波江”喊道。

“虫羽”中一个黑长发的少女向天空伸出了手。她的指尖停留着的垃圾虫的身躯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瞬间巨大化到足以覆盖住天空般的垃圾虫,张大了嘴将落下来的芋虫一口气吞了下去然后开始收缩。

「这么多的量……一次消化不完啊!」

「……!“浸父”呢!」

是戴头带的“虫羽”少年的声音。全员总算回过神来。

趁着被芋虫夺走了注意力的空隙,王冠和斗篷又消失了。

「在那边!」

特环的战斗员指向了铁骨都不剩的建筑物上。

吟咏一般高喊着的“浸父”就在那里。

附虫者们的一齐攻击袭向了“浸父”,远距离的攻击风暴将建筑物和少女吞没。

「不对……!在后面!」

战斗员们立刻朝着相反的方向。

乘着瘴气的少女两手抓住了两名战斗员的头部。被瘴气包围了的战斗员们无力的垂下了双手。

「救命――」

从别的角度传来了悲鸣。

那边也有被“浸父”袭击而倒下了的战斗员们的身姿。

一处。

接着一处。

从战斗员们的死角,戴着王冠的杏本诗歌的模样一次又一次的浮现了出来。

一瞬间战场就被惨叫声所充斥。

被同时存在于数处的“浸父”所袭击,战斗员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

「各个击破吗?真抱歉――」

在陷入混战状态的战场上,闪起了橙色的闪光。从周围的瓦砾中飞出来的秋茜一边吸收一边突进。

「本体,完全暴露了哦!都散步了这么强的力场了呢!」

是鯱人。

挥下的曲棍球棒将“浸父”的头打碎――并没有成功。

赤色的瘴气化作了防护壁,将他的攻击防了下来。

「――切」

鯱人露出扭曲的笑容。

曲棍球棒闪耀着橙色的光辉,将“浸父”的身体打入了沥青里面。大地发出了悲鸣,从头上而来的攻击使少女的身体深深陷了进去。

「我的能力很重吧?稍微给我安分点」

「……千莉!办得到吗?」

拖着残破的身体慢慢站起来,大助喊道。

土师千莉立刻明白了自己的任务。用她那看不见的眼睛凝视着“浸父”的本体,食指和大拇指立成了手枪的模样瞄准了过去。

她的能力是看穿看不见的物体,然后从人碰触不到的内部开始焚烧殆尽――。

「“发射”!」

什么前兆都没有就喷涌而上的火柱将“浸父”给包围。

被火柱包围的“浸父”发出了比之前更凄惨的惨叫声。

在火柱里痛苦着的少女的肉体身上没有一处火伤。但是千莉的能力确实命中了藏在诗歌体内的“浸父”。

『退下……』

“浸父”的瘴气膨胀了起来。

火炎和曲棍球棒被弹开了。“浸父”利用流动着的瘴气,再度在战斗员的空隙间移动。

“浸父”一瞬间靠近了千莉,准备伸手握住她的喉咙――。

「不准你动她一根指头」

响起了沉静的愤怒声的同时,闪耀着金色光辉的镭射光线落了下来。

有夏月的阳炎发射出的热线在千莉的周围不留一丝空隙的展开了全面攻击。

沥青一个接一个被贯穿,“浸父”的动作被阻止住了。其中一个分身被镭射光贯穿粉碎了。

「果然没法一击毙命啊!」

伴随着橙色的光辉鯱人瞬间移动到了“浸父”的身边。曲棍球棒再度挥下,可惜同样的招数不会管用,“浸父”朝着天空跳跃躲避了攻击。

鯱人与“浸父”开始了躲猫猫。

为了对抗在缝隙中移动的“浸父”,鯱人用瞬间移动来与之对抗。

另一方,战斗员和分身战斗就已经拼尽全力了。虽说是分身能和它对抗的也只有特环的高位局员,以及“虫羽”的戴头带少年还有“波江”等人而已。下位战斗员一个接一个成为了分身的饵食,倒了下来。

「千莉!要削弱“浸父”,还需要多少次攻击?」

面对大助的质问,千莉咬紧了嘴唇。微微出汗的面庞露出了悔恨的表情。

「明明已经全力攻击了,可完全没有变弱的迹象……!」

「还需要几发!」

「……很多!」

听到了千莉悲痛的声音,大助踹了下地面。

一发两发不奏效的话,就攻击到奏效为止。

挡在了快速移动的“浸父”面前,大助挥下了拳头。

但是绿色的轨迹划破的只有空气。

闪开了攻击绕到大助背后的“浸父”朝着大助的胸口一踢。

「啊……!」

被踹飞的大助将其他战斗员也牵连进去倒在了地面。

「可……!」

「喂,你。太碍事了,就不能乖乖在一边安静点么?」

鯱人来到了扭曲着表情打算站立起来的大助旁边。

「虽然不晓得你是谁。为什么是你这么弱小的家伙在指挥着特环啊」

叹了一口气,架着曲棍球棒的少年消失了踪影。

碍事――。

正如鯱人所说的。

长年持续战斗下来的代价,他的身心已经遭到了侵蚀。仿佛沉重冰冷的镣铐一样扯着他的后腿。

「“月姫”、“疫神”、“樱”……!你们保留点力气……!」

大助喘着气透过防风眼镜下达指示。

『才不要。为了守护千莉绝对不会留手』

『哈啊,尽让我们干麻烦事呢』

『不用你说,现在我能做的事一件都没有』

三个人三种不同回答。至少都明白了大助的意思。

“浸父”全身颤抖着发出了切裂天空般惨痛悲鸣。

赤色的瘴气将鯱人和周围的附虫者尽数弹飞。本体和分身的脚下漆黑的污水开始冒出,下个瞬间为了将一切吞进黑暗全方位的扩散开来。

不只是地面。

黑色的污水向着天空扩散,化为坠落感袭向了大助他们。

地面的芋虫不断涌出,白色的石阵――墓碑一个接一个飞出。

「不好,要被他的领域给吞没了……!“波江”!“照”!“四叶”――」

「是不是只记住一件事啊!」

鯱人将闪着橙色光辉的曲棍球棒打向了地面。

地面与天空即将被黑暗吞没的时候,漆黑的空间出现了龟裂。

「果然是特殊型的老大……!」

「领域遮断!」

「治愈之拳!」

闪耀着白色光辉的波江蝶。

在头脑中回响着的噪音。

红十字的少女打向地面的拳头。

被黑暗和墓碑包围的世界粉碎了开来。

『可恨的……』

迪欧雷斯托伊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断积累着憎恨变得强大起来。

但是在变强这一点上,附虫者们也是一样。

经过长年的相互交战,对“虫”的能力进行研究,通过训练不断变强。

全部都是为了获胜,为了存活下来――。

「“发射”!」

对于自己的世界被破坏而产生的破绽,千莉当然不会放过。

喷涌而上的火炎包围着“浸父”,惨叫声不断扩大。

但是瞄准破绽的并不止这边。

「――呜啊!」

穿着灰色外套的少女和红十字的少女同时发出了痛苦的悲鸣声。

是北中央支部的“照”和中央本部的“四叶”。数个“浸父”的分身将她们缠住,赤色的瘴气完全将她们包围。两人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以自己的本体作为诱饵,一次将两位高位战斗员给打倒了。

附虫者们之间传来了动摇的气氛――。

「别害怕!」

大助大喝到。

「这场战斗就是这样一回事。我们和“原始三只”――只有一方能存活下来」

再明白不过的事。

一个人都没有受伤就结束战斗这种天然的想法,从最初就没有考虑过。

「我们是为了胜利而站在这里的」

为了胜利而站在这里。

过去也有像这样挑起的战斗,大助也吃过大败仗。

为了不再败北,如今站在了“浸父”面前。

抱着这样的心情的,并不只有大助。

「“发射”!」

千莉展开了攻击。

低下的士气受到了鼓舞。战斗员们纷纷站起来开始驱逐分身。

「……!」

大助的表情僵硬了。

从火炎中浮现出的“浸父”,以锐利的目光瞪着大助。

下个瞬间,“浸父”逃出了火柱,潜入了大助的怀中。

「……!」

杏本诗歌用她细小的手掌突向了大助的胸口。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漂浮起来的大助,这回又是头被纤细的脚给踹飞。

摔落在了地面,大助全身的骨头都发出悲鸣。肺部似乎也受伤了,从口中喷出了血沫。

「呜啊!」

『太碍眼了。亚里亚•瓦利的孩子哟……对我毫无畏惧的愚蠢之人哦……』

或许是“浸父”的愤怒,又或者是因为拒绝殴打大助的诗歌――。

持续着攻击的戴着王冠的少女发出了更尖锐的惨叫。

「无视我么?真无情啊!」

「“发射”!」

瞬间移动的鯱人挥动曲棍球棒封住了“浸父”的行动,千莉的火炎袭了过来。

但是“浸父”完全没有停止攻击。即使火炎不断扩散,继续将大助的头敲打进地面,不断践踏着。

「什……!」

鯱人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涌现出的芋虫袭向了滚到在地的大助。“浸父”伸出了手用赤色的瘴气包围着大助。

「呜啊……!」

看不见的力量打算压碎大助。另一方被搅乱的身体内部就像爆发了一般,里外两种剧痛袭向了大助。

「为什么就只把他当做仇人啊!」

鯱人用曲棍球棒敲打着“浸父”伸出的手腕。

「“发射”!」

火柱将“浸父”包围。

但是“浸父”的眼里完全没有鯱人和千莉。只是为了消灭大助而不断加大双手的力量。

「还有,为什么你们谁都不去帮助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这群人!」

答案很简单。

因为他是大助,是“郭公”。

对于任何附虫者而言,比起一号指定“郭公”更值得恐惧和憎恨的对象是不存在的。

要帮助他这点,一个人都没有想过。

至今为止任何人――就连“原始三只”都没能杀了他。

在这里的附虫者全员都知道这事。

这是名为恐怖和憎恨的――信赖。

『畏惧我吧……只要你畏惧我,所有的人都将会畏惧我……』

双方的表情即使这样扭曲着,大助和“浸父”也依然互瞪。

这份因缘,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

同化型的附虫者和“原始三只”的敌对关系――从双方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这样持续至今。

见证了名为卡西的最初的同化型附虫者的结局,大助知道了这件事。

『亚里亚•瓦利的孩子啊,要一个不剩全部消灭……』

“浸父”将大助摔向了远方的瓦砾。

「呜啊……!」

地面涌现出的芋虫包围住他的身体,封住了他的行动。

为了给大助致命一击,“浸父”向着大助敏捷的移动着。

「――总算明白了你的套路」

“浸父”被纯白的什么包围了起来。

大助那微微抬起的朦胧的脸颊上滴下了冰冷的水滴。

那是被凝缩了的水蒸气

「瞄准一个人死盯着不放,也就意味着我们这边也好瞄准你」

是“虫羽”中的一员,那个戴头带的少年。他向着“浸父”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化为球状吹起的水蒸气的暴风,持续着凝结和收缩的两个过程。

将准备逃跑的赤色瘴气押了回去,“浸父”被关了起来。

『太碍眼了……』

千莉趁机展开了追击。

「“发射”!“发射”!」

因为无法忍受的“浸父”转过了身。从背后的斗篷内冒出了大量的芋虫,将水蒸气和火炎强行弹飞了。

『愚蠢的我的孩子啊――』

“浸父”面向旁边,非常憎恨地瞪着头带少年。

戴头带的少年却笑了起来。

不只是他。

以“波江”为首的“虫羽”的各位,还有因为过度消耗而喘着气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战斗员们也都窃笑了起来。

“浸父”的动作突然停止了。

『……!』

似乎察觉到什么回过头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是摆脱了芋虫的束缚,偷偷靠近“浸父”张开双臂大助的身影。

「从我身上移开了视线了呢,“浸父”」

合上了张开的双臂。

用尽全身的力气。

抱紧了“浸父”细小的身躯。

即使死也不会放开这双手。

『别碰我,无礼的家伙――』

被令人恐惧的力量所拥抱,“浸父”的悲鸣声越来越大。

「“发射”!“发射”!“发射”!“发射”!」

千莉的火炎将大助和“浸父”一起包住。

火炎并不热。

但是赤色的瘴气想要将大助给撕个粉碎。身体内外两侧同时的攻击,让大助的手脚和精神都陷入麻痹。

「“发射”!“发射”!“发射”!」

『唔――』

发出尖锐惨叫声的面庞靠近了大助。

诗歌很痛苦这点非常清楚。

「“发射”!“发射”!」

被赤色的瘴气所侵蚀,大助全身喷出了血液。

但是,能忍受。

并不是一个人。

这双手里,还抱着诗歌。

只要和她二人在一起,什么样的痛苦都能忍受。

至今为止,都是这样相互支持活下来的――。

「抱歉……」

鲜血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大助笑声说道。

诗歌的痛苦通过这双手鲜明的传达了过来。

「总是不能更好的帮助你……」

“浸父”张大了嘴,向天空发出了尖锐的咆哮声。

周围立刻变得昏暗。

包围着天空的乌云被切开,庄严的建筑物浮现了出来。

是“浸父”能力的发动体――“城堡”。

“城堡”上响起的钟声产生出来的冲击波袭向了整个赤牧市。在化为废墟的街道上残存的建筑物都被暴风给卷走了。

天摇地动,连现实和幻想的缝隙都能破坏的钟声不断回响――。

「“疫神”!」

遵照大助的指示,异形的战斗员走上前去。

就是等着这一刻。

对于“原始三只”而言,能力的发动体――就是他们的弱点。

「虽然不想去妨碍那个」

穿着破破烂烂生锈了的外套的男子——“疫神”将双臂举起。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把生锈了的大镰。

生锈了的大镰朝着天空浮现的城堡笔直地挥落。

于是虚空中出现了巨大的锁链。

一根和人一样粗的锁链像蛇一样将“城堡”全体卷了起来。

『……!』

微微的!大助包住的“浸父”的身体一动。

一点一点的。

被锁碰触到的部分长出了锈斑。锈斑一瞬间扩散到了“城堡”的全体,将它的表面全部覆盖住。

被锈斑所覆盖的“城堡”现出了实体。

只要能够碰触到它,就有能将它破坏掉的人在。

大助吼到。

「“樱”!」

「谁能送我到那边去」

穿着连身型装备的“樱”的背后,出现了个梳着辫子的女子。似乎是“虫羽”的一员的女子突然,和“樱”一起消失了踪影。

下一瞬间,“樱”和那个女子,出现在了“城堡”的顶上――因为生锈而停止动作的大钟面前。

“樱”挥下的手锤上,停留着小小的樱花金龟虫。

「接招」

手锤砸向了大钟。

『――!』

“城堡”从内侧爆炸。逐渐开始粉碎。

「“月姫”!」

「我明白!」

金色的镭射光雨落下。

被粉碎了的城堡的碎片全部被热线灼烧开始蒸发。

「“发射”!」

千莉使出浑身的力量的火炎袭向了被大助抓住的“浸父”。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赤色的瘴气膨胀了起来。

杏本诗歌体内喷出的瘴气脱离大助的双手扩散到了赤牧市中。

失去了能力的发动体,这样下去的话就逃不出大助他们的手心了吧。

突然,大助的手腕中,杏本诗歌的头低了下来。

那个表情,终于恢复成原来那般温和的表情了。

怀抱着的少女的体温开始恢复并发出了微弱的呼吸声。

「诗歌……」

看着被解放了的少女,这次大助温柔的抱住她。

从他们的头上下起了大群的芋虫。

赤牧市上空扩散的瘴气和芋虫的大雨将废墟给吞没了。

瘴气和芋虫开始聚集在了一起――。

化作了三匹巨大的芋虫。

身躯分成数节,长着无数尖脚的那个姿态――比起地球上任何建筑物都要巨大。即使数个巨蛋球场叠起来也无法与之相比。

「这就是……“浸父”?」

面对超巨大的三只芋虫,所有人都呻吟了。

向着呆呆站立在那边的附虫者们,芋虫行动了起来。将周围的建筑踩碎,准备把他们统统压得粉碎――。

芋虫移动所产生的大地震使赤牧市整体都摇动了起来。

芋虫其中一匹的身体大幅的歪曲了起来。

仿佛被什么更巨大的什么压住了一样,地盘显著地沉了下去。被撑破了的身体喷出了洪水般的体液。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不知何时,移动到了那边。

瞬间移动到芋虫上方的盐原鯱人用曲棍球棒挥向了芋虫。在赤牧市中飞舞的橙色秋茜,集中到了他手中的球棒上。

他的能力似乎是操纵质量。

街道上可以聚集起来的一切重量使曲棍球棒和芋虫间的接点软绵绵的歪曲了。橙色的光辉引起了放电现象,人手所控制不住的力量的余波使鯱人的口鼻处流下了血滴。无法制御住的力量形成反冲力,正在撕碎着鯱人的肉体。

看见完全不同级别的对手,也丝毫没有胆怯。

连迷惑都没有。

甚至――那笑着去挑战强敌的模样,简直就是战士的理想状态。

看着那样的鯱人,其他附虫者的表情也都改变了。

纷纷发出了咆哮,开始向着芋虫发动总攻击。

第二匹芋虫的巨大的身躯渐渐被削去。

还留着的最后的一匹――。

「……!你……快退下……!」

吐着血,鯱人喊道。

「――已经,足够了」

站在最后一匹面前的,是大助。

瞥了一下躺在稍微远离的地方的诗歌,大助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只要到了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你胡说什么!……!别随意放弃!」

无视了鯱人的怒吼。

大助面向着巨大的芋虫。

从他站着的地方来看除了弯曲的白色墙壁以外什么都看不见。而那个墙壁正打算将大助压碎。

经历了这么多的战斗,终于将“浸父”逼迫到这种地步。

大助能活着站在这里,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

如今,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件事。

「托你们的福……」

微笑着的大助的拳头将风切裂。

不只是在这里的附虫者们。

在那么多战斗中成为了缺陷者的他们的愿望、想法、痛苦、愤怒、憎恶――这所有的一切都聚集在大助的心中。

因此。

现在,已经不会再犹豫要不要用尽自己剩下的全部力量来战斗了。

即使大助的战斗会在这里结束――也绝不后悔。

「――托你们的福,力量得到保留了」

大助眼前白色的墙壁消失了。

软绵绵的。

将要袭向他的芋虫的身躯向上弯曲了。

一瞬的延迟以后――地鸣和冲击波使地面摇晃,脚底的沥青陷没了下去。芋虫的头裂开,洪水般的体液倾注到了街道上。

这一切全都是大助挥出的拳头所造成的冲击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