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 火属性的魔法师IV 菲欧娜
穆塞尔侯爵别墅骚动一年后。
库科瓦侯爵夫人玛丽亚结束在领地生活的半年期间，再次回到帝都。她从侯爵丈夫还在世的时候，就过着每半年往返帝都和领地的生活。
「不在？」
「是的，玛丽亚大人。奥斯卡阁下承接了北部的委托，并不在帝都。」
「这样吗……应该预约护卫委托的吗……不晓得冒险者公会有没有那种系统。」
和上次停留在帝都的时候一样，玛丽亚想向奥斯卡提出为期半年的护卫委托，想不到侯爵宅邸总管埃卡特却带回意料之外的资讯。
「我请求冒险者公会等奥斯卡阁下回来再联络我们了。」
「这样吗，那就期待他尽早回来吧。在那之前就麻烦诺伯特了。」
「遵命。话说回来，玛丽亚大人，您相当中意奥斯卡阁下呢。」
侯爵领地骑士团长诺伯特恭敬地鞠躬，面露微笑这么说。
「奥斯卡去年在半年内教养就有长足的进步，真期待他的成长。」
玛莉亚也开心地微笑回答。
不过，她的表情稍微掩上一层阴影，接着说道：
「话虽如此，他的内心还是没有解冻。希望能快点邂逅融化他内心……的那种命运就好了。」
奥斯卡基本上个性直率，适应力又高，在宅邸内人见人爱。最重要的是，无论任何事物都认真面对的态度令人莞尔。
有品格的人看见态度认真的人绝对不会取笑他。而玛丽亚留在自己身旁的人当然都具备品格。
那天午后。
总管埃卡特端着咖啡来的同时将一封信交给玛丽亚。
「玛丽亚大人，是皇帝陛下的私信。」
「嗯……要我明天上午去帝城一趟吗。看样子是希望介绍我和菲欧娜皇女殿下认识。话说回来，殿下的十岁生日快到了吗。」
玛丽亚看着信轻轻点头。
◆
「初次见面，库科瓦侯爵夫人。我是鲁伯特六世之女，第十一皇女菲欧娜•卢宾•博内米萨。」
「初次见面，我是库科瓦侯爵夫人玛丽亚。皇女殿下，请直呼我玛丽亚。」
「谢谢您，那么也请称呼我菲欧娜。」
玛丽亚和菲欧娜在皇帝鲁伯特六世的见证下互相问候。
鲁伯特面带父亲的表情，开心地连连点头。
「菲欧娜，玛丽亚是帝国中最有修养的女性之一，在各方面都相当活跃。你应该能从她身上学到不少。」
「是的，父皇。久仰玛丽亚夫人的大名了。而且居然还受邀参加名闻遐迩的沙龙……我年纪这么小真的可以参加吗……」
「菲欧娜殿下，请别在意那种事情，只要慢慢习惯就好。而且，您现在的礼仪也十分纯熟喔。」
玛丽亚说着莞尔一笑。菲欧娜看见她的笑容，似乎松了口气。
无论在任何场合，笑容的力量都强大无比。
「教我各种礼节知识的芙蕾德莉卡大人也是教养深厚、聪明绝顶的人。可是同时，她也会剑术与射箭，实力不亚于骑士。」
「真的吗！」
第一次听见过世的母亲，芙蕾德莉卡的英姿，说是将生命赌在剑术之上也不为过的菲欧娜，脸上顿时闪闪发光。
「是的，因为我也非常崇拜芙蕾德莉卡大人。」
玛利亚微笑回想过去的事情。
「玛丽亚夫人，请务必跟我说说母亲大人的事情。」
「当然没问题，菲欧娜殿下。我们聊个尽兴吧。」
鲁伯特不改父亲的表情，看着两人开心地交谈。他就是想看见这一幕，才将玛丽亚介绍给菲欧娜认识。
得到意料之内的结果，无论是谁都会高兴。而且如果爱女还因此崭露笑颜，就更不用说了。
四天后，菲欧娜在玛丽亚的沙龙首度亮相。
沙龙中没有发生任何状况，气氛和平时一样沉稳又和善，起初紧张不已的菲欧娜结束时也完全习惯了。
最惊讶的人在沙龙之外，尤其是宫廷之中。
首先，玛丽亚的沙龙从未邀请大贵族参加，却有皇室成员出席。而且参加的还是第十一皇女……虽说几天后就满十岁，但在任何人眼中来看，都不是为了她的教养而让她参加。
也就是说，她会参加无疑是皇帝的旨意。众人开始猜测，皇帝为何做出此决定。
宫廷中的人因为种种因素抱有扭曲的想像，却从没想过鲁伯特希望菲欧娜和玛丽亚聊亡母芙蕾德莉卡的事情，或是学习她的礼仪──因为这种一般父亲的思考方式而让女儿参加沙龙。
到头来人都无法看清事实，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事物，以自己的基准测量他人。
令人悲哀。
◆
菲欧娜皇女首度参加沙龙的两周后。
宫廷内举办了菲欧娜皇女十岁生日宴会。
在帝国中，十岁生日具有在社交界首度亮相的意义。当然，并非所有贵族都会在自己的宅邸举办派对进入社交界，而是参加大贵族或帝室举办的「十岁生日宴会」。
菲欧娜皇女的十岁生日宴会是帝室阔别四年举办的生日宴，包含大贵族在内，这也是唯一的「十岁生日宴会」。换言之，今年满十岁的贵族子女大多都会在菲欧娜的生日宴会，于社交界首度亮相。
皇帝鲁伯特和今天的主角菲欧娜皇女登场前，会场到处都有首次出席社交场合的贵族子女在四处问候。
菲欧娜贵为宴会主角，就算不自己去贵族也会自己前来……虽然全部都要应付相当累人，但这也无可奈何。虽说排名十一，她仍是皇女。
不过，不是皇女也不是大贵族子女，今天首度亮相的人就必须由父母带着去向其他贵族问候。接受问候的贵族几乎不会记得，但是这攸关家族间的关系，不能忽略。
这世上有许多麻烦的繁文缛节。
「皇帝鲁伯特六世陛下，以及皇女菲欧娜殿下驾到。」
那一瞬间，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前方的舞台上。
台上，菲欧娜在父亲鲁伯特的护送之下现身。
「真漂亮……」
「何等楚楚可怜……」
「简直就是天使下凡。」
处处传来细小的赞叹声。身穿礼服的菲欧娜正是如此美丽。
年仅十岁的她当然没有成年人的性感魅力，但即便如此，优雅又略显羞涩的美貌，在习惯美丽事物的贵族们眼中看来，仍堪称最顶级。
贵族听见的谣言都是她总是练习剑术，丝毫没有淑女的气质……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然而……谣言真的只是谣言。
她有如天上绽放的鲜花……在彩虹尽头闪闪发光的宝石……于天际闪耀的明星，漂亮到任何人都无法得手。
菲欧娜正是这般地美丽动人。
问候、跳舞、问候、跳舞……圆舞曲无穷无尽地重复。菲欧娜的微笑也濒临极限，但她还是勉强支撑住。
要说为什么，是因为今天这场生日宴会的重头戏不是问候也不是跳舞，而是她的父亲，皇帝鲁伯特六世要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我将这把宝剑渡鸦送给爱女菲欧娜。」
鲁伯特这么说，亲手将漆黑的宝剑渡鸦交给女儿。渡鸦是鲁伯特为首，历代皇帝配戴于腰间，帝室代代相传的两把传说宝剑之一。
过去，年幼的菲欧娜曾对鲁伯特说「我想要那把剑」。
那时鲁伯特藏不住吃惊的表情。年仅四岁的小女孩，居然说想要鲁伯特腰间的配剑。
尽管讶异，鲁伯特也没有马上给她。
因为这并非能轻易给予爱女，不对，正是因为爱所以才不能轻易送她。
「这把渡鸦吗？菲欧娜只要拼命练剑，能够挥舞自如我就送给你。」
鲁伯特这么说。半开玩笑，但是半认真。
在那之后过了六年。爱女选择练习剑术，而不是玩扮家家酒。
身为皇帝的女儿，每天过着忙碌的生活，却从没有一天不练习剑术。而鲁伯特身为父亲、身为皇帝全都看在眼里。
直到这一天终于到来。
他笃定爱女值得获得渡鸦，将剑交给菲欧娜。
菲欧娜吃了好几次螺丝才说出感谢。即便如此，她仍然全神灌注在渡鸦上，说完感谢就紧紧抱住剑。
她终于获得了六年来朝思暮想的剑，喜悦也非同凡响。
◆
鲁伯特皇帝将皇帝代代相传的宝剑渡鸦赐给了菲欧娜……这则消息在宫廷中迅速传开。
此举造成了某个巨大的猜测。
「莫非，陛下想将帝位传给菲欧娜？」
这种谣言甚嚣尘上。
鲁伯特有一名现年二十二岁的皇太子。
他是已故正妃芙蕾德莉卡的长子，和鲁伯特一样是火属性魔法师。据说在见识、行动、个性上全都无可挑剔。
然而，谣言依然不胫而走。
「有这种传闻。」
汉斯某天告知鲁伯特谣言的事情。
「唉唉……难免会有那种人吧。的确，帝国仍是王国的时代有几名女王，但是我不忍心让菲欧娜背负那种重担。」
鲁伯特大叹一口气，对汉斯表示自己无意将帝位传给菲欧娜。
「将渡鸦送给菲欧娜……是因为渡鸦比较适合她。」
「适合？」
「是啊，我应该也能使用。能够使用……但无法完全合而为一。渡鸦有这种传说，受到剑认同的主人，不只剑速就连身体速度也会全部提升。」
「我记得，渡鸦同时具有火属性与风属性……」
「没错，渡鸦是同时具备两种属性、十分罕见的魔剑。就是其中的风属性。可是我似乎没受到认同，速度从没提升过。虽然不晓得菲欧娜能不能发挥它的能力，但她和我不同，有魔法天分。」
鲁伯特这么说，像是在遥想怀念的过去。
脑中浮现的或许是已故妻子芙蕾德莉卡的身影……
「芙蕾德莉卡王妃也一样能使用光属性魔法呢。」
「是啊，如果她不是练剑而是修行魔法，不知道会是什么程度。」
◆
顺利达成帝国北部的委托，奥斯卡和临时组队的队友朝帝都移动。
「有奥斯卡在，战斗果然安定很多。」
「把据点转移到帝都果然是正确答案。」
队长埃尔默称赞奥斯卡，双剑士札萨就夸奖转移据点的决定。
没错，奥斯卡的临时队伍是六人队伍「乱射乱击」。
过去奥斯卡以帝国东南部的汉勒本为据点活动时，临时加入好几次的C级冒险者队伍。他们七人曾经一同讨伐被誉为地上恶梦的帝虎。
「乱射乱击」的成员都不讨厌奥斯卡……甚至可以说喜欢他，奥斯卡想组队时以他们为优先也是事实。可是，奥斯卡为了收集「刀疤男」的情报移动到帝都之后，就再也没有组队了。
直到九个月前，「乱射乱击」将据点移动到帝都。原因是联盟与王国间的「大战」。
帝国本身并未遭到「大战」的战火殃及，但是大国间的全面战争影响甚钜。
王国、联盟两国的生产力蒙受损伤，帝国开始出口大量物资。
结果，帝国内发生超乎预期的景气荣景。同时，逃出两国的难民大量涌入帝国，使国境附近的城市治安恶化。
「乱射乱击」原本的据点汉勒本位于帝国东南部，和联盟与王国都很近，流入的难民数量相当可观。
治安恶化，上流阶级搬迁到帝国中心，赚钱的冒险者们跟着离开了城市。「乱射乱击」也是其中之一。基本上本领高超的冒险者都存了一笔积蓄，因此率先离开，几乎只有D级以下的冒险者依然留在城里。
「乱射乱击」九个月前移动到帝都，那时奥斯卡正好在库科瓦侯爵夫人玛丽亚宅邸担任护卫，完全没有出现在帝都的冒险者公会。
当然，护卫委托由帝都冒险者公会长莫里兹•巴赫曼斡旋，就算整整半年不曾出现在公会完全也没有受到责备。
不过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奥斯卡在玛丽亚返回领地，结束护卫任务的半年前才与「乱射乱击」重逢。
在那之后，这是他们第三度临时组队了。
「幸好酬劳很多，可是回帝都的路好远喔。」
「和帝都附近不一样，北部就算移动中也会遭到魔物攻击呀。」
双胞胎弓箭手优希与乐希啃着北部名产频果说道。
「你们两个不要乌鸦嘴，这么一说就好像真的会……」
剑士埃尔默说到一半。
「哇啊啊啊啊！」
远方传来男子的哀号。
「真假？」
双剑士札萨和双胞胎与埃尔默面面相觑。
「不、不是我们害的喔！」
「跟、跟我们无关！」
听了双胞胎的借口，埃尔默轻轻摇头。
这时奥斯卡说出决定性的一语。
「刚才我看见很像飞龙的影子在天上飞。」
「真假……」
双剑士札萨……说了第二次「真假」。
「当然，不知道和刚才的惨叫有没有关系……」
「如果真的是飞龙，大概就有关系了吧……伤脑筋。」
队长埃尔默眉间出现深深的皱纹思考。话虽如此，他也没想到乐观的结论。
「可恶，直接走掉太良心不安了，但是面对飞龙又没有胜算。听好了，我们先在远方观望。如果还有人活着就去救他们……可是先等飞龙走了再说。」
听见埃尔默的决断，其余六人点头回应。
区区七人挑战飞龙只是寻死。话虽如此，完全视而不见也令人于心不忍。
最起码把遗物带回去……埃尔默想现实上这么做最妥当。
一行人靠近发出尖叫的方向，躲在灌木丛中观察。
「那边！」
斥侯安小声地说，伸手一指。
两台马车横躺在路上，其中一台没有马。三名看似商人的人和六名冒险者护卫在侧翻的马车附近。
所有人都仰望天空。
天上，一只巨大生物悠哉地盘旋，大啖马肉。
「唉，真的是飞龙。」
剑士埃尔默面带幽暗的表情，用阴沉的声音说道。
他抱着奥斯卡看错了，或是其实是别种魔物的期待过来看看，想不到真的是飞龙。
「弓箭对飞龙无效。」
「魔法对飞龙也没什么用。」
双胞胎优希与乐希说。
「冒险者好像已经受伤了。」
治愈师米索特说。
「大概是飞龙的〈空气斩〉吧。听说一击比人类使用的还要强上好几倍。」
埃尔默苦涩地说。
话音甫落，飞龙向下俯冲飞向马车附近，一眨眼后再次高高飞起，脚上抓着一匹马。
它飞上半空将后脚抓着的马抛起来，灵巧地用嘴接住，接着咀嚼起来。
这段时间内，一行人什么都说不出口。
七人都是第一次亲眼看见飞龙，被它的魄力震慑──除了一个人之外。
「只要打碎头部……」
那个人低声说道，一旁的双剑士札萨挤出一句：
「下次……不晓得会是谁……」
虽说令人痛心，但是众人理解无可奈何。
只能袖手旁观令人痛苦。
「唔……」
埃尔默懊悔地低吟。
此时……
「那个，我有件事想试试看。」
「嗯？」
奥斯卡提案，埃尔默就纳闷地歪头。
「只要成功，就能逃过飞龙的威胁。只是失败的话，受伤的飞龙可能会攻击我们。」
奥斯卡这么说，「乱射乱击」的六人便面面相觑。
的确，奥斯卡很强。
六人都理解他的剑术实力甚至超越专业剑士埃尔默，魔法强度更是非比寻常。
然而，即便如此……对，即便如此。
他们也不认为他有办法独自对付飞龙。
飞龙就是那种存在，绝非几个人类能够面对的对手……可是……六人都理解自己心中不禁期待的心情。
话说回来，那个时候也是……给予被誉为地上恶梦的帝虎最后一击之人，也是眼前的魔法师。
飞龙被称为空中的恶梦，说不定……
六人再次以眼神对话，接着所有人点头。
「奥斯卡，你上吧。」
埃尔默代表全队说道。
「是。」
奥斯卡点了一下头回答。
事情发生在飞龙再度俯冲的时候。它的目标恐怕是其中一个人类。
没错，恐怕……因为永远无法知道确切答案。
要说为什么……
噗轰！
奥斯卡伸出右手，射出超高速的极小火焰，精准命中飞龙的头部……引爆开来。
爆炸瞬间，飞龙的头也应声炸开。
就如同钻进内部之后，延迟信管的弹头爆炸一般，飞龙的头从内侧引爆，在空中滑翔了一阵子后重击地面。
遇袭的马车一行人没有人移动。
他们做好觉悟，成员之中绝对会有人牺牲的时候，飞龙突然坠落在附近，而且头部还被炸掉。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状况。
完全无法理解状况的人还有「乱射乱击」的六名成员。
「……蛤？」
埃尔默忍不住脱口说出六人全部的心声。
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理解发生了什么事……飞龙的头爆炸了。
怎么会这样？
他们知道发生的原因……是奥斯卡的魔法。
怎么发生的？
他们也明白发生的方法……因为奥斯卡使出了那种魔法。
那就没有问题了。
「最好没有问题啦！」
剑士埃尔默大喊，不晓得是在反驳什么人。
飞龙的身体时时由风的防护膜覆盖，能够弹开所有魔法及物理攻击。
难道是头部没有风的防护膜吗？
不可能没有……因为头是最先能够想到的目标……太弱就糟糕了。
过去想必有无数魔法师，朝飞龙的头部发射数不尽的魔法攻击。
然而，几乎没有听过飞龙一击就被打倒。纵使没有听过……现在却发生在眼前。
这种时候，人会做何反应？
大多都会逃避现实。
「今天天气真好耶～」
「就、就是说啊，阳光灿烂感觉真舒服。」
剑士埃尔默逃避现实，双剑士札萨也逃避现实。
不过，也有人正面接受。
斥侯安摇了好几下头，朝埃尔默与札萨的头挥下拳头。
「好痛！」
「痛耶！」
「乖乖放弃，面对现实吧。」
安静静说道，埃尔默和札萨就对看一眼。接着两人点了点头，看着奥斯卡说：
「奥斯卡，干得漂亮。」
「我们去马车那边吧。」
「是！」
◆
「玛丽亚大人，感谢您这次再次指名……」
「够了，麻烦的问候就免了。」
奥斯卡一回到帝都，就再次接到库科瓦侯爵夫人玛丽亚的护卫委托。契约期间和上次一样是半年。
奥斯卡当然没有拒绝。
和想办庆功宴的「乱射乱击」道歉，奥斯卡立刻来到库科瓦侯爵宅邸。
「乱射乱击」在之后的庆功宴中，双胞胎优希与乐希因为喜欢的奥斯卡不在喝个烂醉如泥是秘密。
奥斯卡一抵达帝都的冒险者公会就立即赶来库科瓦侯爵宅邸，但是玛丽亚已经知道他的活跃表现了。
「奥斯卡，听说你独自一人击败飞龙，此事当真？」
「不算是独自一人，而是和C级队伍『乱射乱击』一起。」
「不过，我可是听说奥斯卡用一发火属性魔法，就把飞龙的头给炸飞了喔？」
不愧是情报通，奥斯卡只能苦笑。
看见他的表情，玛丽亚开心不已。
他的表现令人高兴，那个「苦笑」却更让人喜悦。
那个笑容柔和到一年前的奥斯卡难以想像。奥斯卡内心深处结冻的部分慢慢地融化。
玛丽亚最喜欢看见人成长的身影了。去年半年间看见奥斯卡的成长，让她更加深有感触。
她当然也理解自己这样的特性。
她会举办沙龙，本来就是因为喜欢看见人在互动之间成长的模样。
「那么奥斯卡，我有个人想介绍给你认识。后天陪我走一趟。」
「是，我明白了。」
帝城。
奥斯卡穿上紧急重新订制的正装，跟在玛丽亚后面。
他在这一年身高超过一百七十五公分，超越了玛丽亚，一年前的衣服已经穿不下了。
不过，这里是库科瓦侯爵家。
他们顺利邀请帝都首屈一指的裁缝，勉强赶上。既然要造访帝城，一定得穿上正式的服装才行。
「许久不见了，奥斯卡。」
「皇帝陛下，别来无恙……」
「好了，又不是不认识。」
玛丽亚也好，皇帝也罢，帝国的大贵族都有省略正式问候的文化吗……奥斯卡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当然，纯粹只是皇帝和玛丽亚比较特别。
「听说你用火魔法一击打败了飞龙？」
「让陛下见笑……」
「哪里哪里，太可靠了。你才十六岁吧？年纪轻轻就有这等表现，太优秀了！」
皇帝鲁伯特赞不绝口。鲁伯特和历代皇帝相比，是相当明显的实力主义者。基本上，帝国的风气本身就是实力主义，和那相比鲁伯特算是异常着重于这方面。
一般来说，实力主义听起来响亮，在现实中实行起来困难无比。尤其是在巨大的组织中更加窒碍难行。
困难之处在哪里？
在于评价。
无论在任何方面，大多都是如此。测量者比受测者还要难当……而大多发生问题的都是测量者，也就是给予评价的那一方。
最常发生的是测量标准偏差。评价会因为给予者改变。
每次都由相同的人给予评价……那种组织不存在……一定会有变动，给予评价的人也会替换。
问题在这种时候特别容易发生。
评价标准和前任相同……只要是人类，就不可能办到，可是如此一来，受到评价那方就会产生不满。
「上次明明受到好评。」
「我只是照原本说的做而已。」
「这次的长官评价标准究竟是什么？」
人人满意的实力主义几乎不可能存在。
然而在帝国，皇帝就是给予评价的人。皇帝的评价不容质疑。听起来或许不合道理，这样可能还比较好。
因为「只要做出让皇帝给予好评的事情就好」。
这足以成为固定方针。
这样难道不会变成谄媚讨好皇帝吗？正是如此，但帝国属于皇帝，所以没有关系。
无论如何，实力主义的鲁伯特目前给予奥斯卡极高的评价。
玛丽亚见了相当高兴。
「玛丽亚，你这次是为了介绍奥斯卡给菲欧娜认识，才带他来的吧？」
「是的，奥斯卡也会出席沙龙，因此我想带他来先和殿下问候一声。」
「菲欧娜现在……恐怕在练剑吧。她在离宫，我带你们去。」
皇帝鲁伯特说完站起身。
「陛、陛下，那实在承担不起……」
玛丽亚显然也没想到鲁伯特会亲自带路，难得慌慌张张地制止。
「无妨。我只是刚好也想去找菲欧娜罢了。」
鲁伯特这么说，放声大笑，率先迈开步伐。
玛丽亚和奥斯卡面面相觑，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
进入菲欧娜的离宫，奥斯卡的后颈一阵骚动。
（不太对劲。）
虽然不晓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他感觉到发生了非比寻常的状况。
「气氛有点奇怪。你们两个，我们用跑的。」
鲁伯特似乎也有预感，语毕便率先拔腿急奔。
他是经历过数十场战事的皇帝，能够敏锐地察觉气氛的不同。
离宫中心有一个中庭，菲欧娜总是在那里练剑，于是三人最先朝那里跑去。
第一个跑进中庭的鲁伯特哑口无言。
右手握着宝剑渡鸦的菲欧娜全身冒出淡淡的火焰。
「这究竟是……」
紧追在后的玛丽亚说完这句话也瞠目结舌。
奥斯卡眉头紧皱，似乎在寻找什么。接着他轻轻点头说道：
「她的精神被那把剑支配了。」
「什么！？」
奥斯卡寻找的是魔力的流向。而魔力的泉源来自于菲欧娜右手的剑。
除了三人之外，菲欧娜原本的随从也在场，但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不久之后，菲欧娜开始挥剑。
那是动作充满疯狂，又或者该说充满狂喜的剑、非比寻常的剑……身体尚未成熟的十岁少女做出那种动作，可能会造成无法挽救的伤害。
「要阻止她才行。」
鲁伯特喃喃道，却找不到介入的时机。
剑的轨道锐利无比，同时射出火属性魔法。贸然冲上前，绝对会被烈火灼身。
「那么，请交给我。」
奥斯卡说，毫不犹豫地走向菲欧娜，一鼓作气踏进危险范围。
当然，被渡鸦附身的菲欧娜朝靠近自己的奥斯卡挥剑，发射火属性魔法。
奥斯卡用〈障壁〉弹开魔法，霎时间入侵菲欧娜的下怀，躲过她挥舞的剑，一拳重击她的心窝。
「咳呼！」
菲欧娜吐出一口气，直接失去意识，渡鸦也脱手掉落地面。
「菲欧娜！」
鲁伯特慌慌张张地跑上前。
「我尽量放轻了力道……万分抱歉。」
奥斯卡对鲁伯特道歉。虽说无可奈何，女儿在眼前挨打没有父母能够维持冷静。
他虽然这么想……但鲁伯特是父亲，同时也是皇帝。
「无妨，奥斯卡只是代替我出手罢了。感谢你救了菲欧娜。」
鲁伯特抱着菲欧娜，低头致谢。
此时，奥斯卡发自内心敬佩眼前的皇帝。
身处万人之上，不可能轻易低头；鲁伯特却轻而易举地办到了……奥斯卡看见他宽宏大量的为人。
宫廷医师立刻被找了过来，替菲欧娜疗伤。
听见她只有失去意识，没有大碍，别说鲁伯特，奥斯卡和玛丽亚也都松一口气。
「可是……想不到她居然会被渡鸦附身……因为契合度佳交给菲欧娜难道是错误决定吗。」
听见鲁伯特的低语，奥斯卡轻轻摇头说道：
「恕我直言，陛下，我想应该相反才对。」
「嗯？」
「就是因为渡鸦和菲欧娜殿下的契合度出奇地高，频率相合到难以置信，才会发生刚才的事情。殿下恐怕是在测试能否发挥渡鸦的全力吧。而契合度高的渡鸦也回应了她。但是，我想殿下的魔法实力，可能还不足以发挥渡鸦的力量，才会……」
「原来如此。的确，菲欧娜太喜欢练剑，就算周遭的人阻止也不听，从没听过她修行魔法。她其实天生就能使用火属性和光属性……」
听了奥斯卡的解释，鲁伯特心领神会地说道。
闻言，奥斯卡大吃一惊。
「陛下，莫非殿下能够不需要咏唱……」
「是啊，奥斯卡。她和你一样不用咏唱就能施展魔法。」
「原来如此……」
奥斯卡似乎理解了什么，轻轻点了好几下头。
接着他继续说：
「陛下，在魔法中咏唱的行为，代表能够完全掌控施展的魔法。为此，咏唱发动的魔法不会失控；可是若施术者无法完全掌握未经咏唱就施展的魔法，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嗯。」
「我想这次发生的事情应该类似。」
「换句话说，菲欧娜不练习魔法，就无法发挥渡鸦的实力？」
「是的，反过来说只要熟悉魔法的控制，慢慢练习发挥渡鸦的力量，未来一定可以成为优秀的剑士和魔法师……」
奥斯卡最后做出这个结论。
「奥斯卡，我知道了。不过关于契合度的事情，真亏你这么瞭解。」
「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把我养大的人曾经教过我。」
鲁伯特问，奥斯卡就这么回答。他真的跟隐士大人学了很多知识。
「我听玛丽亚提过，你好像说他叫隐士大人。他大概是名德高望重的学者吧？」
「隐士大人说过自己是隐居的男爵。」
「喔？是帝国人吗？」
「不是，现在是联盟的领地。他说自己是前马修领主，路克•罗希可男爵。」
听见奥斯卡的回答，鲁伯特浑身僵住。
可是他马上恢复，表情像是回想起怀念的过去。
「这样吗……奥斯卡是路克阁下带大的吗。」
「陛下，您认识隐士大人吗……？」
「是啊，以前……真的很久以前曾受过他的照顾。路克阁下的确是男爵，但他更知名的身分是北方首屈一指的『传承师』。」
「传承师……我记得是专门研究历史与家族谱系的……」
「没错，路克阁下的研究范围博大精深，提出的论文全都令人感兴趣。如果是路克阁下教的，也难怪奥斯卡会博学多闻了。」
鲁伯特这么说，笑了笑。但只有玛丽亚发觉那个笑容混杂了一丝感伤。
「话说回来，我记得路克阁下是遇到强盗袭击身亡的。」
「是……」
奥斯卡说完停了一拍。
然后短暂闭上双眼，睁开后说道：
「他是在我眼前遇害的。」
「什……」
这想必在鲁伯特的意料之外。他吃惊地看着奥斯卡。
「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奥斯卡的宣誓相当安静。
不过安静的只有他的声音，双眼深处摇曳的决心之火在谁眼中都显而易见。
◆
「玛丽亚……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务必答应……」
鲁伯特突然转向玛丽亚这么说。
玛丽亚面露微笑，点了一下头。
「陛下，请别介意我。」
「抱歉了。」
鲁伯特这么说后，面向奥斯卡。
「奥斯卡，能否请你指导菲欧娜魔法？」
「……什么？」
奥斯卡会发出呆愣的呼声也无可奈何。
皇帝委托一介冒险者指导皇女的魔法。就算不做这种事情，帝城内明明也有许多魔法师。
「奥斯卡，你刚才的真知灼见、传承自路克阁下的渊博知识，再加上自身经验，我认为你最能理解菲欧娜的现状。所以拜托你，我希望你能指导菲欧娜的魔法，让她完全发挥渡鸦的力量。拜托你了。」
鲁伯特这么说，低头恳求。
让皇帝二度对自己低头，奥斯卡超越惊讶惶恐不已。
「陛下，请把头抬起来。当然没问题，只要我能帮得上忙，必定全力以赴，所以……」
「这样吗！有劳了。玛丽亚也是，请随时来找菲欧娜。她没有同年龄的朋友……玛丽亚能常和她谈心，我也比较放心。」
「是，当然好的。」
奥斯卡说，玛莉亚也笑着回答。
就这样，奥斯卡成为了菲欧娜皇女的随身冒险者。
当年奥斯卡十六岁，菲欧娜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