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谱 『小夏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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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空银子,国中生将棋棋士。
经常有人误解,但准确来说我并非女流棋士。
我虽然坐拥女王及女流玉座两项女流头衔,却与女流棋士截然不同,是一名奖励会员。
所谓的奖励会员,是以职业棋士为目标修行的人。
我可以直接成为女流棋士,条件是必须自奖励会退会,放弃成为职业棋士。
也许有点难以理解,但职业棋士与女流棋士是截然不同的资格。
关于这点相当复杂,因此向学校朋友或附近邻居自我介绍时,我总是自称为『将棋棋士』。
如此说明之后,大家的下一个疑问势必是:『将棋棋士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例如『每天都有对局吗?』或『薪水有多少?』,也有人反过来问『咦?光是打将棋就能拿钱?』。在我们的世界,这些已经是低于常识的问题,然而我能亲身感受到,这些对一般世人而言并非常识。
顺带一提,并非『打将棋』,而是『下将棋』才对。
围棋或麻将是用『打』,但将棋并非如此。将棋是对局者『指示』棋子前进方向的游戏,因此必须用『下』这个动词,不过唯独使用持驹的时候,会用『打入』来形容。解释这件事相当麻烦,所以基本上我都一概无视。会在意这种小细节的人,大致上都是与外行人几乎无异、最麻烦的那种人。(编注:日文中围棋是用「打つ」,将棋是用「指す」。)
我原本在说什么?
……对了对了,关于将棋棋士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解释这个也相当麻烦,职业棋士及女流棋士要是每天都有公式战,可是会死人的。因为下将棋意外地相当耗费体力。
职业棋士大致上为一周至两周一局,女流棋士平均则为一个月一局。
奖励会员两周参加一次例会,当天会下两到三局。
如此说明之后,我大致上能预见对方的反应:『对局数这么少!?那你们应该很闲吧!』
公式战数量确实很少。
话虽如此,也不代表我们其他日子都在吃喝玩乐。
所以今天,请观赏一下我们某一天的日常生活,借此瞭解将棋棋士平时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那是没有任何特别事件,极其普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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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
两名幼女于我面前现身了。
「我说啊……」
我搓揉隐隐作痛的头部,思索着该向隔着矮桌、坐在下座休憩的小鬼们投以什么话语。
该说『快滚回去』?还是『代替我看家』?或者更直接一点,痛骂一句『宰了你们喔』就好?
然而在我说话之前,像燕子雏鸟一般吵吵闹闹的幼女们毫不顾虑地率先开口了。
「所以刚才不是说了吗?师傅为了迎接重要对局,正在家里进行研究,我不想太早回去叨扰他!」
「但是福岛附近没有能够让小孩子轻松下棋的场所。只有小学生的话,也无法进入卡拉OK包厢。既然如此,就只能在师公家回顾本日的将棋了。」
「想不到空老师竟然在师公家!看看爱和小天今天下的将棋并给予一点建议,又没有什么损失!」
「不过我今天的将棋太过完美无缺,几乎没有值得回顾的部分!取而代之,我倒是可以陪你来一局VS。那个柜子里有棋盘和棋子吧?」
穿着白色服装的幼女手持棋谱用纸喧闹不休,身穿黑色服装的幼女正准备拿出柜子里的棋盘和棋子。
「…………」
我咬紧牙关,强忍头痛。幼女尖锐的声音实在恼人。
容我稍微说明一下状况。
本日是周六,由于桂香姊有公式战,于是她拜托我待在师傅家看家。
虽然我现在会回老家,但我从四岁就住在这里长达十年,因此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师傅家更像是我的家。
率先离开师傅家独居的八一不知是太过享受独居生活,还是喜欢能自由带幼女回家的环境,他几乎不怎么回师傅家,本来与他共用的儿童房,如今能供我随意使用。在联盟举行完研究会之后,要是懒得返回老家,我有时也会直接在师傅家留宿。反正这里也有摆放备用制服。
话虽如此,我也并非能完全自由使用这里,偶尔也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客人。是时候想在联盟附近租自己的公寓了。
……先前我本来能够借用师弟的公寓,不过在他收内弟子之后,我就无法轻率地去那里玩。
毕竟我目击了最糟的『事件』……一打开房门,就看见师弟压在全裸的小学女生身上……
然后此刻,两只幼女从八一的公寓飞奔而出,并现身于我眼前。
啊啊,真是麻烦……
「……我能够理解你们想修行的心情。能顾虑到即将迎来对局的八一,不想烦扰他,以小学生来说也算是相当体贴。」
「嘿嘿~」
纯白而做作的小鬼志得意满地挺起胸膛。好烦人……
「但是!」
「「但是?」」
「为何我非得陪有可能与自己进行头衔战的对手练习不可!」
黑色小鬼以理所当然的口吻提出要求。
「因为这样比较有效率呀。把弱点毫无隐瞒地告诉我吧。」
「谁要告诉你啊,笨蛋!」
「好啦好啦,空老师。老是爱生气的话,白发会增加唷。」
「多谢你的关心,快点消失吧。」
这个做作的小鬼老是一脸温和地挑衅我,所以相当棘手。那根在视线一角蠢动的呆毛更是烦人到不行。
「受不了。小鬼们都已经获胜并迅速回到家了,桂香姊究竟在哪里做什么啊……?」
「这么说来,她的确很慢。除非演变为千日手,否则对局应该早就结束了才对。」
「每次对局之后,桂香姊都会去泡三温暖,所以很晚回家唷!」
「原来那个老太婆还会做这种事……我是能够理解她想转换心情啦。」
「研修会得对局一整天,体力上相当疲惫,不过女流棋士的公式战纵使只有一局,却会带来莫大的精神疲劳。结束之后总是脑子一片空白!」
「是啊,疲劳度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令人不禁想吃甜食呢。」
「哎,空银子。没有馒头了吗?供奉在佛坛上的落雁能吃吗?」
黑色小鬼摇晃空荡荡的点心盒,并如此说道。
我无视她并提起其他话题。
「桂香姊今天状况如何?」
「上午我瞥了一眼,局势为银损。」
「…………」
她又胡乱进攻,导致棋子被叫吃吗……这是桂香姊的坏习惯。
她成为了心心念念的女流棋士。
然而新环境却为她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与被逼入绝境的研修生时期不同,女流棋士除非输得落花流水,否则不会引退。她也许是因而欠缺紧张感吧?瞧她下的将棋,实在难以想像她曾经战胜释迦堂里奈。」
黑色小鬼会流露无奈的语气,也是无可厚非。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并开口说道:
「最终,除非持续获胜,否则无法继续向上攀升,这就是将棋世界的机制。一胜一负的战绩不会被迫引退,却也无法向上爬。」
「持续获胜真的很辛苦呢……」
「这点最令人在意。假如双方实力差距甚远的话倒还另当别论,但你能够保持对女流棋士无败的战绩,究竟是使用了什么把戏?」
黑色小鬼将身子探出矮桌,并提出疑问。
「释迦堂里奈、供御饭万智、月夜见坂燎,以及祭神雷,她们全是不逊于职业棋士的佼佼者。在奖励会有胜有负的你,为何面对女流棋士却如此强大?」
我立即回答对方的问题。
「之所以不曾败北,关键不在于实力,其他因素影响更大。」
「其他因素?说得具体一点。」
「这个嘛……最重要的果然还是精神力。精神力脆弱是绝对不行的。次要则是战法选择。将棋与猜拳其实有几分相似。」
「「嗯嗯。」」
「猜拳必须同时出拳,但将棋可以慢出。让对手先决定战型,我方再选择较为有利的战型。此即为序盘巧者。打从一开始就宣称『我只会下相挂!』,纵使能战胜业余棋士,进入职业棋士的世界之后便会完全赢不了。」
「……(失落)」
做作的小鬼显得相当失落。看来她有自觉,自己是单凭终盘力才得以成为女流棋士。
『所以只要好好磨练序盘,就没有人能够战胜你。』
我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即便我们隶属同门,也没有义务指导她这么多。
「想在淘汰赛中过关斩将,需要运气及气势。因为当时的我远比现在更弱。那之后我之所以得以持续取胜,是因为我只会在头衔战与女流棋士对局。也许我读破对手心思的能力更强吧。」
「因为对手的棋谱遭到大量公开,你的棋谱却很少?」
「我的主战场为奖励会,棋谱都是非公开的,这点恐怕也很关键。战法的流行趋势循环得很快,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只要在短期间内改变棋风,对手便很难掌握我方的习惯。假如我即将与隶属奖励会的女性对战,我会先与其他奖励会员进行研究──」
语落至此,我连忙咽下话语。
「……为何我得教你们这些事!没事的话就快点回去!」
「我们又不是心甘情愿来这里。只是那个老太婆不回来的话,就无法配合行程。」
「就是说啊~待在棋士室对我们而言难度还太高,Twelve到了下午便会关门,所以我们不能在联盟等桂香姊。当小天表示『我要回去了』的时候,是爱努力将她带来这里的!」
配合行程?等待桂香姊?
听起来……简直像是她们三人要一起出游。
「你们要和桂香姊去哪里?USJ之类的?」
「研习啦。你没听说吗?」
「研习……?」
我在脑海搜索这个陌生的词汇。
然而我毫无头绪。
「这样啊。因为你不是女流棋士,所以和研习无关。」
黑色小鬼烦躁地撩起发丝。
「听说从今年度开始,要在东京的将棋会馆为刚成为女流棋士的新人进行研习。得花费一整天,针对将棋界的制度、将棋历史及记录员的工作召开讲座。受不了,真是有够麻烦!」
「翌日还要在关东安排对局,行程为三天两夜。由桂香姊负责带领我们~」
「对局还另当别论,我不认为有必要为了研习而前一天抵达关东……不过联盟似乎会邀请高段棋士及高龄观战记者作为讲师,迟到的话会相当失礼。」
确实,假如下榻于将棋会馆的住宿室,就算睡过头也只要将她们叫醒并拖去会场就好。恐怕是因为祭神雷或月夜见坂燎品行不佳,才规定得更加严格。
「啊啊啊啊啊……真教人不安~」
做作小鬼一面喊着「不安、不安」,一面抱着头在榻榻米上打滚。
「有什么好不安的?研习只需要坐着听课吧?」
「这趟旅行耗时三天两夜耶!?爱和桂香姊都不在,这段期间该由谁为师傅准备饭菜!?」
啊啊……是对此感到不安啊。
我懂我懂,八一的家事技巧确实糟糕透顶。
没有和他同居过的黑色小鬼似乎难以感同身受,只是一派轻松地说道:
「他又不是仓鼠或独角仙,多准备一点饲料就没问题了吧?」
「「太天真了!」」
我和做作小鬼异口同声呐喊。
「小天你一点也不懂!当爱没有注意的时候,师傅真的什么也不吃!简直比独角仙更糟!」
过于兴奋的做作小鬼极力诉说道,甚至脱口说出了一点方言。一不留意就会说出方言,果然相当做作。
「话说回来,八一先前抱怨你在那场将棋大赛之后,就不愿意帮他做家事呢。」
「只是表面上而已。师傅才是,一旦开始研究将棋,就会关在房内好几天……就算房间电灯烧坏没换,他也会继续研究。」
没错没错。不仅限于八一,年轻职业棋士大致都是这种感觉。
「担心的话,就拜托别人监视他吧?不如我去吩咐晶?」
「我姑且已经联络过小澪和小绫乃了~」
「联络她们?为什么?」
「师傅独自待在家中,各方面都很令人担心。」
「与其说担心,听起来更像是牵制…………这么一来,反而没有人能够接近他…………」
「咦咦~?小天你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
黑色小鬼有气无力地垂下眼帘。
桂香姊正巧在这个时间点回到家中。
「我回来了,银子。抱歉这么晚…………哎呀,小爱和夜叉神小姐也在。大家聚在一起开女生聚会吗?」
「准确来说,是为你进行缺席审判才对。」
即便黑色小鬼语带讽刺,桂香姊也没有回嘴,只是苦笑一声并把行李搁在榻榻米上。
当桂香姊败北的时候,她反而会刻意表现出爽朗的态度,在踏入家门之前就整理好心情。因此她才会这么晚回家。
师傅也一样。当终局拖得太晚,他经常翌日才返回家中。
……胜负师的家可真是麻烦呢。
「辛苦你了。如你所见,我有好好看家。」
我拿起行李站起身并如此说道之后,桂香姊显得有些讶异。
「银子你要回去了?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嘛。」
「我没有那种空暇时间。」
三人开始谈论要叫什么外送,我搁下她们,独自离开了师傅的家。
一个家中存在胜利者及战败者,这就是棋士日常生活中的一幕。稀松平常的日常。
话说回来──
八一将有整整两天独自一人。
嗯哼~原来如此。
………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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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是说过了吗?我没问题的。」
我向担忧地凝视我的内弟子,不知第几次反覆道『我不会有事』。
「但是但是!自从爱来到这个家之后,几乎不曾整整三天不在家……」
「在你来这里之前,我都是独自一人处理的。」
「桂香姊说她当时每两天就会来到公寓,帮忙煮饭洗衣服。」
「唔……」
「况且龙王防卫战那时,我离开之后您就一直待在电脑前面,几乎不曾动弹对吧?」
「唔唔……!」
「挂在玄关门把上的料理不是桂香姊做的,而是我煮的,您也是在很久之后才察觉这件事对吧?这表示您当时都没有吃饭。」
「唔唔唔……!」
爱一针见血的指责,令我无言以对。
埋首于将棋研究的时候,忘记吃饭是理所当然的事……况且一个人独居,便会逐渐丧失时间观念。
一直呆坐于棋盘或电脑前,不和任何人说半句话,等回过神时已经到了对局当天。
年轻职业棋士的生活几乎都是如此。
收弟子之后,我的生活赫然骤变。
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然而在龙王防卫战再次体会独居生活后,我明白了一件事。
和某人共同生活并度过规律正常的普通日子,长期看来应该有助于提升成绩。
然而胜负师可不能屈就于「普通」。
我们有必要舍弃人类的生活,专心埋首于将棋。要不是有爱,我根本没机会展开龙王防卫战,但与此同时,倘若没有与爱分离并独自进行研究……我恐怕早就败北了。
就这层意义上来说,爱留宿在外可说是帮了大忙。
本期我无论如何都想在排名战晋级,而且我头一次在每朝杯留到本战,只差两胜便能前往举办准决赛及决赛的有乐町。这可是我在一般棋战留下实绩的大好机会……!
话虽如此,我神经可没有粗到坦率说出心声。
「我明白你为何如此担心。」
爱从明日起要在外留宿三天两夜,已经将准备好的行李搁置于玄关。这孩子相当乖巧可靠,不会突然说出『我还是不去了!』这种话。
不仅得参加研习,联盟甚至安排了公式战,因此她不可能缺席。
「不过……既然你已经成为女流棋士,往后这种事还会频繁发生。我们将为了胜负而分隔两地。胜率愈高,愈常离开家。这是棋士的宿命。我们彼此都得习惯才行。」
「…………」
这也是棋士的日常之一。既然如此,希望她至少能安心地出门。
与我相同,我希望爱也能专注于自己的将棋。
「我每天一定会拍吃饭时的照片并传给你,当然也会打电话。这下你就能放心了吧?」
「……我明白了。」
「你总算懂了吗?」
我松了一口气。
然而我只放心了短短一瞬间:
「那么,我要附加一项条件。」
爱不花一秒祭出了胜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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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一旦开始研究角交换,就不知何时该停止……」
我在房间盯着电脑萤幕,并如此低喃道,维持坐姿伸展腰部,嘎吱声随之传入耳际。
一看时钟,时间已近中午。
我是从昨天晚上开始研究,洗澡的时候,脑海中浮现了角交换的变化,本来只是怀着轻松的心情稍微调查一下,不知不觉间竟过了十六小时。
肚子实在饿了。
「爱~?差不多该吃午餐了吧~?」
我走出房间并呼唤一声,瞧见空荡荡的公寓室内之后,才回想起现况。
「……啊,她不在呢。」
爱已经启程参加三天两夜的远征。
厨房罗列着覆盖保鲜膜的料理。
「昨天下午桂香姊前来迎接她,接着她们便一起搭上了新干线。记得她们还开心地传来照片呢。」
在新大阪与天衣汇合之后,三人拍摄了并肩搭乘新干线并享用便当的照片,窗外还映照着富士山的景色,不过唯独天衣面无表情。
「我就把弟子煮的料理加热,独自一人享用吧……不,这回还是吃冷冻炒饭好了。」
爱总是会亲手烹煮营养丰盛的料理,美味程度与冷冻食品当然无法相提并论。
然而!
「独居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每餐都吃冷冻炒饭。有时总会没来由地想吃冷冻炒饭呢。」
尚未获得头衔而过着穷苦日子时自不必说,就连赢得龙王宝座之后,有一段时间我仍过着同样的生活。
「研究、吃冷冻炒饭、洗澡、再度开始研究,打盹一下,起床后倘若肚子饿了就吃冷冻炒饭、研究、洗澡、研究、研究、研究……即便如此,该输的时候还是会输。将棋可真是残酷。」
同样的过程将反覆至下一场对局。
只要没有研究会或VS,棋士便不会与任何人见面交谈。况且最近有些人会透过网路下棋,更没有机会出声说话。
「不行不行。感到寂寞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开始自言自语……」
就连加热炒饭的时候,我也一个人不停地说话。讯号不良因此手机无法使用,导致我有很多空暇时间。
「刚离开师傅家独自生活时,也是这种感觉……在那之前,我是与师傅、桂香姊及师姊四人同居,我和师姊更是在同一间儿童房就寝。每次开口说话,势必会有人做出反应……」
我无法改善这个习惯,总会不断地喃喃自语。
「一旦养成习惯,对局时也会下意识地自言自语……要是网路有转播棋局,大家肯定会把我当成喜欢自言自语的怪人,得克制才行……」
顺带一提,听说围棋职业棋士经常在对局期间低语,纵使自言自语,其他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究竟为什么呢?难道下围棋及将棋时,脑部的使用方式有所不同?」
将棋从前也会在上午与对局对手聊赛马或棒球的话题,轮到对手的手番时,有些人甚至会躺下来阅读杂志。如今大家从一大清早气氛就很紧绷,顶多只会以眼神致意。
尤其关东的对局每个人都杀气腾腾,实在很可怕。
「与人数较少且气氛和谐的关西相比,关东和他人的关系较浅,将棋会馆的氛围也截然不同……希望爱明天对局时不会畏怯……」
在我又开始不断自言自语的时候──
叮咚──
「啊,来了~」
我回应电铃声,并走向玄关。炒饭也只差一分半便加热完毕,我突然忙碌了起来。
是谁啊?送货员吗?
总不会是爱从东京寄了伴手礼吧?她昨天傍晚才刚刚抵达,应该不太可能。
「来了~请问是哪位…………?」
喀恰。
敞开家门之后,眼前却没有映入任何东西。
「…………奇怪?没有人?」
「有人呦~」
「咦?」
这、这声音是……!?
我将目光移向下方,一头金发随即映入眼帘。
由于对方身高太矮小,起初我没有看见她,但现身眼前的毫无疑问是──
「小夏!?」
「斯斯~♡」
(扑通!)
一头扑向我大腿附近的人,毫无疑问是夏绿蒂•伊索亚尔(6岁)。
法国人,爱的将棋朋友兼研究伙伴。
「咦?小夏你没听说吗?爱去东京了,今天不在家。所以JS研也休息──」
「嗯!夏夏知道~」
「你知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夏夏呀,那个~夏夏,那个、那个!!」
「冷、冷静一点,小夏!别太用力扯我的裤子!」
「夏夏是斯斯的新娘纸,缩以来做呀里的翁作!」
口齿不清的小夏以独特的口吻热情诉说,她是这么说的──
『夏夏是师傅的新娘子,所以来做家里的工作。』
「换言之……你知道爱外出研习,没有人帮我做家事,所以你想亲自来这里帮忙做家事……是吗?」
「嗯!」
家事……小夏吗?
我很高兴她有这份心意,真的很高兴。
然而就现实层面来说,我不认为小夏能够胜任──
「夏夏在将棋大赛优胜了~」
「嗯,你的确在将棋大赛获得优胜,但这和家事没有关联吧?」
「有!夏夏想向斯斯道谢!」
「道、道谢?」
小夏紧揪着我腿间附近的裤子,并高声呐喊。
由于我为小夏举办了大赛,因此她想向我道谢,我实在无法回绝六岁孩子如此纯洁的心情。
「呃,那么……你想为我做什么?」
我姑且先将小夏邀请至家中,接着慎重地确认。
「打扫?洗衣?料理?抑或买东西?」
「夏夏帮忙摆好椰子了~」
椰子……摆好鞋子的意思吗?
「啊!真的耶。小夏你真了不起~」
「嘿嘿~♡」
想不到她已经帮我做了一件家事……
难道这孩子的家事技能,比想像中更强!?
「夏夏的押里,有帮忙握家似的人唷~」
『夏夏的家里,有帮忙做家事的人唷~』
小夏雀跃兴奋地说道。
「啊~所以你平时不会帮忙做家事吧?因为有佣人做好全部的事。」
「嗯!」
由于有佣人事先做好所有家事,所以对小夏而言,自己做家事感觉可能和玩游戏差不多吧。
这么说来,当我刚开始在师傅家展开内弟子生活时,桂香姊及师傅也会声称是「弟子的工作」并交代我做家事。当时也很开心呢。
擦拭走廊,或每天早上从邮箱拿报纸等等,如今回想起来,尽是一些称不上家事的轻松「杂务」。
与其说是为了修行,其实是师傅顾虑我和师姊,赋予一些生活上的职务,寄居于他家里的我们心情也会较为轻松。
正因为我明白那种心情,所以才无法拒绝小夏的提案。
……话说回来,为了避免有人来访,先把小夏的鞋子藏在鞋柜吧。身为顶尖职业棋士,需要保持慎重。预判未来正是棋士的工作!
「斯斯。」
在我藏起鞋子的时候,小夏拉拉我的裤子并开口了。看来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夏夏想穿你吾装~」
「你吾?」
「你吾!」
「你吾…………啊!女仆!?」
「嗯!」
「那么你吾装是指……女仆装!?是这个意思吗!?」
「嗯~♡」
看来小夏家里有一位佣人,而那位佣人工作时总穿着女仆装。
嗯~……
关于这孩子的父母,我所知的情报不足,难不成她是上流阶级的千金大小姐……?
要是让这种幼女独自进入自家并请她侍奉我的事传遍开来,搞不好会引发国际问题……事到如今我才不禁感到害怕……
不过既然她都来了,那也无可奈何。
让小夏稍微做点家事并讨她开心之后,就联络和她去同一间将棋教室的贞任绫乃,商量该怎么做吧。
「纵使你说想穿女仆装,但哪里有卖呢?」
「网路?」
小夏要求我在网路商店搜寻。网路确实神通广大,理应能找到与小夏尺寸相符的女仆装才对。毕竟网路无所不能。
话虽如此,爱明天晚上就会回家。
万一她拿到了送达家里的女仆装──
『师傅,可以打扰一下吗?』
『嗯?怎么了,爱?』
『……为何家里有与小夏尺寸相符的女仆装?』
『网购买的……』
『你买了!?为什么!?』
『这个嘛……毕竟棋士是室内派职业嘛。为了转换心情而逛网路商店的时候,不由自主就下单了……』
『师傅这个憨仔!萝莉控王!受不了!要是给师傅钱和网路,您就会做出不正经的事!』
……我轻易便能想像出事情会如何发展。
说到底,用网路订购今天就想要的东西,根本来不及。我如此心想试着搜寻之后,意外发现也许来得及。
「友都八喜的网路商店,最快可以当天送达……不过电器用品店总不会卖女仆装…………竟然有。」
友都八喜卖的简朴女仆装,是以典型的纯白及黑色为基底。评价为4☆,还挺高的。
「窝想要这个~」
「好好,下单。」
忍不住买了……
看吧,在网路商店购物的时候,自制力便会下降,就连平时绝对不会买的东西,也会一时兴起而下单。感觉就像这样。
不过这套女仆装可不能摆在家里。万一被爱发现,她绝对会生气。
「…………也罢,送给小夏就行了。」
「哦~?」
等小夏回家之后,要是她在父母面前展示那套女仆装,并解释道是一名叫九头龙八一的职业棋士买给她的,应该也会演变成一大事件,不过只要声称是小夏吵着想要,于是只好买给她,说不定可以获得谅解。毕竟没有人类能拒绝小夏撒娇!
「那就等女仆装送达之后再打扫吧……」
坦白说,女仆装送到的时候应该已经傍晚了,届时小夏想必已经厌倦扮演女仆,并涌现睡意才对。
「在那之前该做什么?看电视吗?」
「夏夏做了饭唷~♡」
「咦咦!?能吃到小夏亲手烹煮的料理吗!?」
「呵呵~♡」
小夏走到厨房,将她背着的背包放下来,接着从里面拿出保鲜盒。
保鲜盒里面是……饭团!
而且那可不是普通的饭团。
一眼便能看出,那是身为法国人的小夏亲手捏制、充满独特性的饭团。
「饭团呀,巴黎也油哦~」
「哦,在巴黎也很受欢迎啊?」
这么说来,前几期的龙王战曾经在巴黎展开对局,当时有一位四段的前辈棋士以记录员的身分同行,我从那个人口中听说『日式料理在巴黎很有人气。寿司店自不必说,甚至也有饭团专卖店』。
他是如此评价巴黎人气第一名的饭团。
『他们是用橄榄油及番茄来调味的。』
与我此刻目睹的饭团如出一辙。
黏稠稠的。
「哦哦…………里面有加料吗?」
「当然。」
「什么料?」
「软糖。」
软糖……
我慎重地观察着饭团,小夏似乎认为我打算拒吃饭檲,因此补充一句。
「要四喜欢夏夏,不管啥么都会很好吃唷~」
『要是喜欢小夏,不管什么都会很好吃哦。』
小夏拿着沾满橄榄油及番茄(加软糖)的饭团,面露天使的灿笑道出恶魔的台词。
「哦、哦哦……?刚才我好像头一次目睹了这孩子的黑暗面……」
「黑暗~?」
「不不。嗯。确实只要是小夏做的料理,无论什么都能吃得津津美味!」
我把手伸进保鲜盒,毫不迟疑地将饭团扔进口中。
橄榄油?番茄?
完全无妨。
比师姊煮的料理好上一百倍!
小夏是在常识范围内烹煮能够入口的食材。
虽然水分太多,导致米有点太软,由于捏法不太熟练,米很蓬松而难以维持形状,再加上里面的料是软糖(果汁一百%),味道与米毫不相衬,不过总而言之,这个饭团全是由人类能够消化吸收的物质所组成。
另一方面,师姊呢?
她只会用本来就无法入口的素材,加工成更难入口的味道,最后再强逼我咽下肚。简直是拷问或人体实验。
所以小夏的料理完全无妨!
「多谢招待!很美味哦。」
「哪个部分最好吃~?」
「葡萄软糖吧。」
「哦哦~」
小夏评异地拍打双手。这反应是什么意思?
那之后,小夏没有咽下自己捏的饭团,而是将爱事先做好的料理津津有味地横扫一空。
「接下来要做什么?」
「赛棉被。」
用餐完毕,小夏恢复元气,开始着手进行新的家事。她将我房内床上的棉被拆下来,努力地独自抱起它,打算将它搬到阳台。
棉被很重,真的没问题吗!?
「嘿咻、嘿咻。」
全都拖在地上……不过很可爱,所以无所谓。
小夏将棉被拖到了区隔阳台及房间的窗户前,在打开窗户前先把棉被搁置于地上。
她凝视着高高鼓起的棉被,然后……扑通!
「这条棉被有斯斯的味道~?」
她飞扑至棉被中,开始嗅气味。
噫噫噫噫!金发幼女在闻我棉被的味道!
「软蓬蓬的,好苏服唷~……」
与感到羞耻的我截然不同,小夏似乎不怎么讨厌那股气味,反倒舒适地倚靠着棉被。
她的身体逐渐放松无力────
「呼……呼……」
睡着了……
看来吃饱之后,她便涌现了睡意。
小夏平时就已经如同天使,睡着之后更是比天使更加可爱。光是看着她,便令心情暖和起来。
「呼~…………看到小夏幸福洋溢的睡脸之后,连我也跟着想睡了……」
仔细想想,我从昨天晚上开始便彻夜研究将棋。
而且午后的窗边相当温暖,本来就容易令人涌现睡意……
「一起睡吧……」
小夏的身体躺在棉被中,我则让头靠上另一侧,就此沉入了梦乡。
………………
…………咚。
……咚。叮咚。
「……嗯?有人来了……?」
我听见电铃声而清醒,缓缓地撑起直接睡在地板导致浑身酸痛的身体。
我望向时钟,大约睡了两小时。
至于小夏仍熟睡不醒。她可真能睡。
「……别让她睡在窗边,将她抱到床上吧。」
我连同棉被抱起小夏,把她送到房内的床上。最终还是没有把棉被拿去外面晒,相对地它却吸收名为小夏的太阳,充分获得了净化。今晚肯定能好好睡一觉!
叮咚──叮咚──
「订购的女仆装已经送达了吗?真不愧是友都八喜。」
从此处可以徒步抵达梅田的友都八喜,但想不到两小时前订购的商品竟然这么快送达。多么优秀的服务,今后也尽可能使用友都八喜的网购吧。
叮咚──叮咚──
「是~来了~」
我让依然酣睡的小夏躺在床铺上,静静地阖起房门。门铃声太吵的话,恐怕会吵醒她。
赶快收下货物,请对方回去吧!
「……呃,等等。我要面对面收下幼女专用的女仆装?我吗?」
我将手搭上门把时,陷入深思。
不晓得商品是以什么状态送达,送货员可能压根儿不晓得包裹的内容物……不过万一他知道,对方搞不好会报警。
我心想最好提高警戒,向待在门外的送货员开口说道:
「那个,不好意思,假如是送货的话可以放在门口吗?我现在穿的衣服不适合开门──」
「是我。」
「啊?」
奇怪?
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当幼女擅闯自家的时候,更加恐怖的东西正等在门外……我从前也曾经体验过相同的情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我啦,是我。」
等在门外的送货员没有送来女仆装。
而是『死』。
师姊暗示着「快点开门」的声音,令我握住门把的手开始剧烈打颤。
☗
「就在此时,对手祭出了这一手。余立刻采取防守。紧接着,对手选择了令人略感意外的棋步──」
我是桂香。清泷桂香女流3级。
一名女流棋士。
我今年度晋升为女流棋士,与同样刚成为女流棋士的同伴一起在东京的将棋会馆参加研习。
聚集于二楼道场隔壁研习室的女流棋士,包含我共有八名。
大家都是本期才跻身女流棋士一员的人,换言之一年之中就增加了八名女流棋士。两个月之后恐怕还会继续增加。
──女流棋士的增加速度可真惊人……
取得足以成为女流棋士的资格之后,还必须提交『申请』。
至今为止,有些人基于各式各样的理由,纵使具备资格也刻意没有提交申请。
唯独今年的申请人数特别多。
理由很单纯。
为了『赶上末班车』。
在原本的制度中,大家能够以女流3级出道,并获得『暂时入会』的资格,之后只要在特定期限内晋升为女流2级即可。
然而从明年开始,打从一开始就得成为女流2级。
具体来说,至今为止只要在研修会升上C1便能提交申请,往后则必须晋升B2才有资格。联盟已经预告了这项制度变化。
生育限制。
简单来说,他们打算限制女流棋士的人数。
在这八人当中,也有其他人像我一样奋战到逼近年龄限制。当联盟公布要变更制度时,她们想必万分恐惧吧。
──如此想来,这场研习简直如同天堂。
而且下午的讲师,还是身兼女流棋士会长的释迦堂里奈女流名迹。
她是传说中的女流棋士。
「针对对手的棋步,余耗费剩余时间当中宝贵的十六分钟,并选择了这一手;对方则花了半数时间,用八分钟如此应对。这种持棋时间的使用方式名为『退还一半』。用这种方式运用持棋时间的话,终盘便能预留时间而更加有利──」
《永恒女王》在讲座中一边回顾自己的对局,一边解说女流棋士的实战心理状态。
至于听讲者的反应则是──
「呼~…………呼~…………」
小爱舒适地打呼着。
大家才刚享用午餐,因此充满睡意。每个人都昏昏欲睡。
再加上释迦堂老师的自战解说,基本上只是反覆重述「余这么下之后,对手则这么下」,无论如何都会涌现睡意。
……不过我绝对不可能在释迦堂老师面前睡着。小爱可真是大人物呢……
除了她以外,还有另一位大人物。
「…………」
夜叉神天衣骄傲地交叉双臂及双脚,一边倾听释迦堂老师的话,一边释放出『比起你,我肯定更强』的气场。
「好了,来提一个问题吧。」
释迦堂老师富饶兴味地凝视着小学生的反应,指向途中图并如此说道:
「知道余接下来选择哪个棋步的人,请举手。」
这是用来应付慵懒学生的对策──『下一手问题』。
换作是儿童教室,气氛肯定相当热烈,不过……
「「………………」」
其他女流棋士……夹在逼近年龄限制的我,以及史上最年轻二人组之间的其余五名女孩子都垂下目光,没有人举手。
──她们肯定很害怕答错。
我们不能够随自己喜好回答。这个问题在测试大家是否知道大前辈的棋路。无论释迦堂老师如何作想,后辈都会如此认为。
所以思考也无济于事。
假如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便无法作答。
而聚集于现场的新人女流棋士都不晓得正确答案。因为她们不曾排列释迦堂老师的棋谱。
对这些女孩而言,释迦堂老师已成为过去的存在。
她们排列最多的棋谱,毫无疑问是《浪速白雪姬》。倘若是振飞车党,或许会选择《虐杀的万智》,非女流棋士的话恐怕是《运子的巨匠》。
所以──
「是。」
我举起了手。
因为我排列过老师每一份棋谱。
「桂香,请回答。」
「叫吃飞车的4八角成。」
「「咦!?」」
其他听讲者意外地高喊一声。
在这个局面下,很难答出这个棋步。因为无论从谁眼里看来,这都不可能是最佳手。
「正确答案。」
老师漾起妖艳的笑容,并点了点头。
「呵呵……你知道这个棋步,实在令人开心。毕竟这是余毕生最重要的一局。」
「这是释迦堂老师在女流名迹战的棋步对吧?您用这一手,击退了当时势如破竹的花立蓟女王。」
「没错。不过余只能击退她,却未能从那女孩手中夺取女王及女流玉座。那两座荣冠,最后交到了桂香培育的小女孩手中。」
「她不是我培育的……」
一提起银子的话题,共同接受研习的新人女流棋士看向我的眼神,显然与刚才截然不同。
──……受人瞩目可真是难受。
对于至今为止一直活在暗处的我来说,就连稍微触及一丝微光,都令人感到『不适』。
况且刚才那段对话,让身在此处的女流棋士多少对我萌生了戒心。从长远目光来看,这也将导致我的胜率降低。
「好了……虽然答案早已揭晓,假如有人想提出其他棋步,用不着客气尽管说吧。」
「当然有更好的棋步。」
举手并立即如此回答的人,当然是那孩子。
「夜叉神天衣同学对吧?说说看。」
「叫吃金并进攻玉的4九龙。用这步棋来战胜对手,应该更加明快吧?」
「余确实也判读过这一手。」
释迦堂老师直率地点头赞同。不如说任谁都能判读这一手。
「然而那种情况下,要是先手打入2五桂的话,后手玉恐怕会反过来遭到将死。」
「唔!?」
傲慢的小学生脸色骤变。
「而且余在这个时间点已经进入一分将棋。假如有不需要横渡危险桥梁并安全取胜的棋步,女流棋士便会选择稳扎稳打。毕竟余等背负的沉重负荷,与业余棋士截然不同。」
释迦堂老师高速排列先手打入2五桂的局面。夜叉神小姐的表情愈发惨白,甚至到了令人同情的地步。
「竟…………竟然在一分将棋中判读得如此深入……?」
「呵呵,对局者的判读能力超乎想像对吧?」
──原来如此。换言之,她是以研习为名义在威吓新人!
参加这场研习的女流棋士,几乎都对释迦堂老师感到棘手。无论盘面抑或盘外,《永恒女王》都没有一丝松懈。那强烈的警戒心,恐怕正是她能长年伫立巅峰的秘策之一吧……
即便如此,以史上最年少纪录成为女流棋士的天才,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屈服,只见夜叉神小姐继续勇敢地挑战释迦堂老师。
「但、但是!只要用同步叫吃,先手玉还是会将死──」
「余当然也判读过。然而要是先手像这样持续施加王手,后手玉依然──」
双方的语气愈发激动。
夜叉神小姐的口气本来就很失礼,但连释迦堂老师也开始变得顽固。这是棋士的习性,换作任何人都会演变至此。
关于会不会将死的议论。
一旦展开这场议论,棋士这种生物永远不会善罢干休。除非搬出电脑,否则双方只会不断争辩,本来即将结束的研习,恐怕会因此而延长呢。
那样的话可就伤脑筋了。
──因为……我已经预约好晚餐的餐厅了!
于是我摇了摇坐在身旁打盹的电脑,将她叫醒。
「小爱你认为呢?」
「咦咦!?」
小爱睡眼惺忪,用双手揉揉眼睛,看了一眼局面之后,瞬间便得到了结论。
「啊,先手有诘。我看看……是十九手!」
「「唔……!」」
一脸错愕的众人迅速排列手顺,小爱舒畅地「嗯~!」一声并伸了个懒腰,接着环顾四周如此说道:
「……奇怪?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就这样,从前的名手评价瞬间骤变。本应是成功掌握胜利的一手,却沦为惧怕一分将棋而错失诘的一手。宛如翻转硬币一般轻而易举。
最后,《永恒女王》用这句话为这场研习作结。
「看来今年的新人值得期待。大丰收呢。」
☖
「还不赶快让我进玄关,你究竟在磨蹭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没有研究会及VS的预定,师姊却造访了我家,在她面前,我完全动弹不得。
师姊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僵直原地的我身旁,迳自踏入家中。
「借用一下你的房间。」
──啊……我会死…………
那扇薄房门的另一侧,有一名金发幼女正在我的床铺上酣睡着。一旦师姊撞见那颗炸弹,我的人生毫无疑问会就此落幕。
然而师姊却突然转身,朝我房间的反方向走去。
那里是浴室及更衣室。
「还是借用更衣室好了,我要换衣服。」
「换、换衣服?」
突然闯入家中的师姊,手中提着一只大纸袋。难道里面装着换洗衣物?
「话说回来,玄关前摆着这东西。」
师姊把拿在另一手的纸箱,推向一脸困惑的我。
那是友都八喜的货物。
「啊……对方摆在门口啊……」
「那是什么?刚才你说了希望送货员把货物摆在门口,还说自己穿着不适合出门的衣服,难不成你趁内弟子不在,用网购订了色情DVD?」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真可疑……算了,无所谓。」
师姊擅自断定那是色情商品,彷佛丢弃秽物一般将纸箱扔给我。
虽然遭到误会……不过坦白说,这样反而帮了大忙。
万一她知道那是幼女专用的女仆装,可不会流露如此平淡的反应。我未来永远都会被刻上萝莉控的烙印。
师姊去更衣室也正合我意。
总而言之,现在务必得阻止她进入有小夏在的我房间!
「话说回来,师姊,你今天究竟来…………做…………?」
更衣室的门敞开了一半。
身处门另一侧的是────
迅速脱下衣服,仅穿着内衣的师姊。
喂喂喂喂喂银子小姐!?
「等、等一下,师姊!?要换衣服的话请把门关上!」
「只要八一你别偷窥,就没问题了。」
「你以为那扇门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连忙紧闭双眼并转过身去,然而纵使可以消除视觉,也无法阻断听觉。
嗖……沙沙……衣料的摩擦声莫名地生动。
「换好了。可以看这边了。」
「……?」
在对方下达许可之后,我转过身去────难以置信的光景就延展于眼前!
「唔!?师、师姊你…………穿、穿穿穿、穿着女仆装!?」
「你可别误会了。」
师姊以高压的口吻如此说道。
虽然态度如此,但师姊本人似乎也是头一次换上女仆装,只见她略感羞耻,双颊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那模样…………格外地可爱。
「我只是不希望弄脏自己的衣服,才换上这套服装。反正我本来就打算丢掉,不如趁这机会有效活用一下!」
「……………………是……」
光是回答这个字,就令我耗尽心力。
自从在原宿参与释迦堂老师的研究会之后,我就未曾见到师姊身穿这种服装……坦白说,这件女仆装比那时更加性感。具体来说不仅裙摆很短,胸口也较为暴露。
当时我也一样……人类要是目睹太过美丽的事物,便会哑然失声。
话虽如此,我还是必须提出一个疑问。
「那个…………你、你怎么会有女仆装……?」
「事先声明,我可不是会主动买女仆装的变态。」
「…………」
主动买了女仆装的我,默不作声地催促她继续往下说。我对自己的行为很变态有所自觉。
「这是月夜见坂燎和供御饭万智,打算在女流棋士会的活动逼我换上的女仆装。」
「话说回来,确实有那项企划呢。」
正巧是爱正式成为我内弟子的时候。
顺带一提,当时有女仆装及兔女郎装两个选项,兔女郎装是由我亲手交给师姊,结果不知为何,她勃然大怒并痛揍我一顿。
「师姊你一直留着这套衣服吗?」
「是万智小姐强行推给我的。不过这种东西又不能带回家,所以我一直搁置于棋士室的柜子里。最近男鹿小姐要求我『请把私人物品带回家』。」
「原来如此,那兔女郎装呢?」
「丢掉了。」
我想也是。
「我想女仆装或许能当作打扫时的工作服。」
「乍看之下……实在不像工作服。准确来说,更像是用来接客的服装?」
这套女仆装不仅是迷你裙,又缀饰着许多荷叶边。
师姊这身打扮与傍晚在日本桥御宅街拉客的女仆如出一辙,但由于美貌等级太高,她甚至散发着一股神圣的气场。
说实话,很可爱。
非常可爱。不过要是大肆称赞她,她肯定会得意忘形,所以我决定保持缄默。
「虽然令人火大,但尺寸相当合身呢。究竟是怎么调查尺寸的?」
「请体型相似的人代为试穿。」
我回想起月夜见坂小姐犹如模特儿般的纤瘦身形,并如此说道。真的相当合身,尤其是胸部……
师姊误解我视线的含意,「哼」了一声并漾起充满优越感的笑靥,接着开始摆姿势。
「对八一你来说刺激有点太强烈了吗?虽然禁止拍照,不过可以允许你仔细盯着看。」
「啊,是。」
我可不敢说出『我原本预计要观赏刺激更加强烈的女仆装金发幼女,所以对你没什么兴趣』这种话。
「所以呢……师姊你究竟来我家做什么?难不成是特地来穿女仆装?在老家穿太尴尬了吗?」
「宰了你喔。」
师姊朝我的胫骨施加一记与女仆毫不相衬的下盘踢。好痛。
只见她用指尖撩起短裙的裙摆。
「看见这套衣服之后,就该明白了吧?」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
「我打算为了疲于研究的八一你帮忙家务。那个像女佣一样的内弟子不在,你应该很困扰吧?」
「咦!?师、师姊你要做家事!?」
我忘记疼痛,惊叫出声。
「有必要那么惊讶吗?当你刚搬来这里时,我经常替你做家事啊……在小学生来这里之前。」
「替我做……家事……?」
这个人究竟在胡说什么?
我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师姊确实经常擅自闯入家中做一些多余的事……我之所以决定租这间公寓,也是她跟在一旁并自行向房仲说道「就决定是这里了」……不过我压根儿不记得她做过类似家事的事。
与我活在不同时空的师姊,一脸不满地提出反驳。
「我有帮忙啊,例如洗衣服或煮饭。你忘了吗?」
「洗衣服……?煮……饭……?」
「我•有•帮•忙。唉……男人真的很自私,只记得对自己有利的事。我明明帮了那么多忙,你却忘得一干二净。」
「这、这个嘛,你确实曾经把衣服和洗衣精搅在一起,扔进洗衣机并按下按钮……在对局前一天洗我对局用的西装,连领带也皱成一团…………本以为你是故意找我麻烦,原来你是真心打算帮忙?真的假的?」
「那不就是洗衣服吗?」
「没有人会在家里洗西装。」
「但是很脏啊!衬衫也散发着一股异味!为了把污垢和臭味一并去除,我才把各式各样的洗衣精搅在一起──」
「当时还散发出奇怪的气体,导致附近邻居报警。明明是对局前一天,警察和消防队员却来到家中,盘问我直到深夜,不仅没办法研究将棋,甚至无法补充充足的睡眠。而且师姊你早就独自逃跑了!」
「那、那是因为…………我不记得自己究竟把什么东西混在一起……」
「为什么要混在一起!?上面不是写了不能混杂其他东西吗!?都已经写明不行了,为何还要这么做!?」
「八一你还不是会在家庭餐厅或卡拉OK包厢的饮料吧,把各种果汁混在一起!」
「把果汁混在一起,也不会产生奇怪的气体!」
「唔……!」
「再说最近的洗衣精都很安全,纵使混在一起应该也不至于产生毒气吧!?你究竟是引发了什么奇迹,才会导致那种悲剧啊!?」
我感受到局势好转,决定一口气乘胜追击。
「料理也一样!至少要由能够下咽的物体组成,才能称之为『料理』,把人体无法吸收的素材扔进过子里煮,我也吞不下去──」
「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我了!!」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突然朝我袭来。师姊用暴力阻止了这场纷争。她从那时起就一点也没变!
「借一下厨房。」
师姊踩着高亢的脚步声迈进了厨房。
「八一你就在自己的房间研究吧。等料理完成之后我再叫你。」
「唉……」
能够回到小夏正在熟睡的房间,是很令人感激,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才行。我想亲眼见证师姊在厨房做什么。
抵达厨房的师姊率先拿起了菜刀。好可怕。
紧接着她擅自打开冰箱,开始审视食材。手上依然拿着菜刀。好可怕。
冰箱里摆着爱事先做好的料理,一看到那些,师姊便夸张地咂舌一声「呿!」(本以为会被丢掉,但她并未做得那么过火),发现一块较大的猪肉之后,她流露『就用这个』的神情,连砧板也没放就直接将肉摆在流理台上,开始用菜刀直立猛刺肉块。
这样怎么可能做出能下咽的食物……
「……甚至不如六岁小孩……这个人太糟糕了……以女人来说糟透了……」
「你说了什么吗?」
师姊转头望向我。
手中还拿着菜刀。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我高速左右摇头。刚才那一瞬间,我摇头的次数恐怕堪比《运子的巨匠》毕生下过的振飞车次数。
「我、我是说和六岁时的银子相比,你果然有所成长!看见身穿女仆装伫立于厨房的师姊,令我再次体认到这一点!你成长为出色的女性了呢……」
「反正你肯定在想色情的事,对吧?」
「因、因为很可爱嘛!令人忍不住想从后方紧拥住你!」
「……哼。就算称赞我,料理的味道也不会改变。」(偷笑)
「好可爱好可爱!女仆装师姊最棒了!简直是男生的梦!像师姊这样的美少女愿意照顾我,真是太幸福了!」
「斯斯~」
「假如八一你期望的话,不只今天,我每周都愿意来帮你做料理。条件当然是要把那名内弟子赶出去…………嗯?」
师姊缓缓地举起握在手中的菜刀。
「…………刚才是不是有幼女的声音?」
「啊?没有啊。」
有。
我的耳朵也清晰听见了小夏的声音。
但是我绝对不能承认这件事。一旦承认的当下,我就会遭到刺杀。如同那块猪肉一般。
「难不成是听见了在外头玩耍的孩子嬉闹声?这条商店街附近有一间小学。」
「是吗?但我总觉得声音听起来很像那个金发矮子……记得是叫小夏吧?」
「唔!!」
「先前在将棋大赛听了很多次,所以不可能搞错。难不成你……趁着恢复独居生活的这段期间,立刻就把其他幼女带入家中──」
「不对不对不对!就、就算是我,也不至于做出那种事!何况重要的对局就近在眼前……」
「那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绝对不是我听错了。」
「那、那是…………」
我瞬间犹豫该如何回应,下定决心高声呐喊。
「大概是手机吧!」
「啊?」
「手机的铃声!我把手机的铃声设定成小夏的声音了!你听!!」
我将手机举向师姊眼前,把画面对准自己,接着随便播放一段存在手机里的影片。
『斯斯~』及『王手~』等,小夏兴奋的喊声随之响彻房内。
「…………好恶。」
留下令人受伤的一句话之后,师姊再度开始料理(?)。
呼……看来总算蒙混过去了……好险好险。
「但是没想到那种借口竟能敷衍过去……这表示她认为我是个有病的萝莉控,纵使把幼女的声音设定为手机铃声也不奇怪……实在很难感到开心……」
我一边低喃,一边迅速进入房间并锁上钥匙。
☗
「小夏,你可以保持安静吗?这件事攸关我的性命。」
「性命~?」
不出所料,小夏已经起床了。她正在我的房间阅读漫画。由于她太过热衷于漫画后续,因此没有离开房间。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甚至可以说是奇迹。
我在嘴唇前方竖起食指,摆出『安静』的手势并提议道:
「从现在开始,来玩捉迷藏吧。」
「捉迷藏~?」
「没错。刚才师姊来我家玩,她表示想和小夏你玩捉迷藏。你愿意吗?」
「嗯!嗯!」
无聊的小夏以为能够与师姊玩耍,因此紧闭着嘴并双眸闪烁,而且不停点头。
「师姊是鬼,小夏你得躲起来。」
我本来想说『师姊当鬼』,却不小心说出了不精准的日文。不过也许这样更加贴切。
小夏马上就藏进了床上的毯子里。
「捉迷藏好好玩~!」
「小夏。」
「哦~?」
「这可不是游戏。」
「……咦~?」
我紧抓住,脸困惑的小夏双肩,拼命地向她传达此刻的状况有多么危险。
「仔细听好了,那个人可不是公主,而是披着公主外皮的鬼。她是银发恶魔。」
「恶……魔?」
「没错,正是恶魔。如同在小红帽里登场的恶狼披上了婆婆的外皮一般,那只鬼虽然披着美少女的外皮……其实却是可怕至极的魔物。」
「噫……!」
「此时此刻,她也正在厨房用菜刀切肉……要是发现像小夏你这种令人食指大动的孩子,她肯定会从头部把你啃食殆尽。」
「不要!夏夏不要被吃掉!」
小夏泪眼汪汪,紧抓着我。
坦白说,我对师姊……没有一丝罪恶感。假如她真的在我房间发现小夏,实际上就会发生类似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小夏,你能认真玩捉迷藏吗?」
「嗯……」
「谢谢,可不能像刚才一样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哦。尽可能乖乖躲在这个房间里,我会努力让小夏你尽快逃离──」
「斯斯~……」
「嗯?」
「夏夏肚纸饿了……」
小夏以哀伤的神情诉说道。
吃完午餐之后已经过了数小时,对正值成长期的幼女而言,忍受空腹想必十分难受。
但是师姊正在厨房料理,想带食物进来可是难上加难。她搞不好会说着「你不想吃我的料理吗?」并将菜刀刺向我……
咕噜噜~……小夏的腹部发出了可爱的声响。
该如何是好!?
应该冒险带粮食进来吗!?
宛如在对局中盘迎来胜负关键一般,我拼命地持续思索着最佳手──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了。
「八一,饭煮好了。」
☖
我一边用刀子切开焦黄色的肉块,一边为本日的研习作结。
「简直是浪费时间!」
我是夜叉神天衣,女流棋士。
从昨天傍晚开始,我便于研习前一天抵达并下榻于将棋会馆,接着从早上到傍晚参加八小时的研习,然而这绝非一场有意义的活动。
「听届龄退休的报社记者不断讲述可以在维基百科上查到的资料,算什么研习?听老年女流棋士炫耀从前的事迹,算什么研习?假如我是将棋联盟会长,肯定会立刻取消这种毫无意义的活动!利用这段时间排列棋谱或解诘将棋要好多了!」
「那你就赶快成为会长吧。」
「好。等我成为会长之后,唯独你每个月都有义务参加研习!」
「谨遵圣旨~」
清泷桂香云淡风轻地啜饮着葡萄酒。明天明明还有对局,她可真是大摇大摆。
本以为成为女流棋士之后生活便会赫然骤变,但本日的研习简直如同在学校上课。
我们似乎有必要担任记录员,研习时姑且教导了做法……不过基于现实层面的问题,听说小学生能够免除这项职责。
公式战会尽可能安排于假日,如此一来就和研修生时期几乎毫无变化。
唯独一件事有所改变……
──胜率愈高,愈能与强大的对手交战。
然后……我总算触及双亲梦寐以求的头衔了。
现在我只需要思考这件事,并笔直向前。只要让自己身处于简单易懂的状况之下,我就能变得更强。
还是尽早忘记研习的内容吧。
此刻只需思考明天该下什么样的将棋。
「你的手停下来啰。」
清泷桂香向我出声搭话。
「料理会冷掉的。可别白费难得的牛排。」
「……哼。毕竟千里迢迢造访关东,除了对局以外也只剩这个乐趣了!」
我拿起刀用力地切起牛排。
从前,参加过Mynavi女子将棋公开赛的集体预赛之后,我曾经与JS研的人会合并在东京观光。
当时晶很想在东京观光,我也渴望在东京的知名道场磨练技巧……不过神户果然还是最出色的。
「神户牛美味一亿倍!」
「嘴上这么说,你却吃得很起劲。」
「人偶尔也会想尝尝这种又硬又粗俗的味道。就像垃圾食物那样。」
正如清泷桂香所说的那样,今天的我食欲旺盛到连自己也感到惊讶。
难道是对局当前,使我渴望鲜血的滋味吗?
相较于我──
「小爱,把手机放下来好好享用牛排吧?会冷掉喔?」
「…………」
即便清泷桂香出声搭话,她依旧不肯搁下手机。
与研习中一直保持清醒的我和清泷桂香不同,雏鹤爱几乎全程都在睡觉。她在学校课堂上八成也是这副德性吧。判断某些事物对变强无益之后,她便会本能地断然舍弃。我能窥见她这个优秀的特点。
最近的职业棋士,有许多人兼顾着将棋及学业。
序盘研究与在学校念书有几分相似,因此『优等生类型』的棋士胜率特别高。
然而优等生无法成为胜负师。
就这层意义上来说,尽管很不甘心……不过我能从雏鹤爱身上感受到胜负师的魄力。
才刚睡醒,就在一瞬之间发现每个人都错失的诘棋路,瞧见她那个身影,我亲身体会到了那股魄力。
九头龙八一亦散发着相同的魄力。
「这么说来……先前来到这间店的时候,你也是像这样一直盯着手机呢?当师傅和那名头脑及胸部都很松垮的女流棋士在网路解说会上卿卿我我的时候,你还率领JS研闯入转播会场……斥责他…………」
瞥了一眼爱的手机画面之后,我僵直原地。
「……慢着,你的手机是不是映照出了师傅的身影?」
「嗯,是啊。」
「还说『是啊』…………你、你该不会……在师傅的房间里装设监视摄影机吧!?未免太疯狂了!!」
「才不是呢,我才没有安装监视摄影机。」
「不然那又是什么!?」
「这个?这是──」
雏鹤爱双眼圆睁,彷佛在说「问得好!」似地如此说道。
「宝宝摄影机。」
「宝宝……?」
「嗯!这是父母用来确认婴儿或宠物等等,单独留在家中的孩子状况而使用的摄影机。两千圆就能买到,可以像这样用自己的手机即时确认!」
「咦?那和即时偷拍师傅的房间有何不同──」
「这是关照。」
雏鹤爱歪了歪头,打断我的话。
将家暴称为『爱情』的怪兽家长,肯定也是这副表情吧。虽然我没见过,但肯定是如此。我的背脊寒毛直竖。
强烈的魄力席卷而来。
那是普通人所没有的……魄力……
「如果爱没有关照师傅,他马上就会乱来,所以得好好关照他才行,对吧?」
「…………」
「唉~每次出差都得像这样关照他,连难得的牛排都没办法悠闲享用。女流棋士的工作可真辛苦~!」
嘴上喊着「好想吃好想吃」的雏鹤爱,总算开始切肉了。当然她的视线依旧投注于手机上,连眼睛都没眨。她竟能在这种状态下熟练地切肉。
我细声地向清泷桂香说道:
「哎、哎…………她真的没问题吗……?」
「公式战期限禁止使用手机,应该不成问题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师姊啃咬切好的牛排,就连那段期间也丝毫不肯将目光从手机移开,见状我不禁在内心吐槽一声。
这绝对不是女流棋士的工作。
☗
理所当然地,我知道爱设置了摄影机。
再怎么说,小学生也不会偷偷擅自设置摄影机。
爱启程前往三天两夜远征的条件,正是如此:「师傅,这是宝宝摄影机。为了让爱无论身处何方都能关照师傅,请把它放在您的房间!……假如师傅您不会做坏事,摆个摄影机也无妨吧?」她凭着这个理论,如字面所述一般用设置于我房间的摄影机二十四小时监视……关照我。
我当然也拟定了对策。被小学生一直盯着看未免太可怕了!我会因为压力过大而精神崩溃的。
对策就是──
『趁爱接受研习且无法操控手机的时机,用平板播放与摄影机相同角度的室内影片,并摆置于摄影机前方。』
尽管是相当粗糙的对策,不过我已经透过友都八喜的官方网站确认过,这台摄影机不会录制声音。这点程度的对策便已足够。
影片中会交互出现坐在电脑前研究将棋的我,以及疲累而睡在睡铺上的我。研究将棋八小时左右,接着睡四小时,研究再睡觉……如同萤幕保护程式一般不断反覆。
现阶段似乎进行得很顺利。
证据就是即便小夏现身于我房间,爱目前仍没有做出反应。研习理应早就结束,她毫无疑问正盯着摄影机,却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这意味着我的对策奏效了……
「怎么了,八一?你完全没有吃呢。」
坐在餐桌对面的师姊,向陷入深思的我开口说道。
「咦!?啊、不…………只是在思考将棋的事……」
「嗯哼~」
师姊坐在刚煮好的料理前面,流露不悦的神情。她一把卸下头顶的发箍并扔在地上。
「研究途中确实很难涌起食欲呢。要丢掉吗?」
「不不不!我正打算开始吃呢!这块肉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我大吃一惊呢!」
我本来满怀恐惧,不晓得师姊究竟打算逼我吃什么,不过教人意外的是,她端上了看起来能够入口的食物。
热腾腾的铁板上摆置着一块猪肉。
没有附加蔬菜,真的只是将猪肉烤熟罢了。
为了避免在公式战前吃坏肚子,我仔细确认过猪肉内部已经烤熟之后,便将肉递往口中。
这、这是……!?
「嗯,好普通!你是怎么做的!?」
「只是将猪肉切成适当厚度,然后撒上胡椒盐烧烤而已。」
「这正是成功的秘诀!」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不,因为男人特别喜欢这种粗劣……不,简、简朴的料理!不愧是女仆,果然很瞭解男人的心!」
「听起来不太像在称赞我。」
嘴上这么说,但师姊一脸心满意足的神情。只见她又把扔在地上的发箍戴回头顶,看来是再度鼓起了干劲。真是显浅易懂。
我不断将肉塞往口中。
「这种料理最好,这种最好!将棋也一样,最简朴的战法反而更加深奥,也能在棋界延续最久!」
「是啊。像八一你擅长的一手损角交换只是红极一时的扭曲战法,一旦风潮过了,就只剩下怪人会下。就像珍奇料理一样。」
稍微奉承一下这个臭女人,她就得意忘形了……不过现在得把取悦师姊摆在第一优先。
我必须趁机确保小夏的粮食才行。
总而言之先奉承她,讨她欢心吧!
「这碗汤也很美味!你是怎么煮的?」
「在楼下的便利商店买罐装浓汤,移到其他容器之后再放进微波炉加热。要再来一碗吗?」
她竟然……没有直接把罐子放进微波炉,让它爆炸!?
银子真的成长了呢。
「正确答案!这样就对了!哎呀,简直正确无误!一百分满分!!」
「精心烹煮的料理太沉重了。亲手煮一大堆料理放在冰箱的女人也很沉重。」
原来如此。师姊是对爱产生敌对心,才刻意轻松煮了一些简易料理……多亏弟子,我捡回了一条命。
「呼~…………多谢招待!」
「已经够了吗?」
「其实我还想再多吃一点,不过吃太多的话会产生睡意,无法继续研究。」
我装出一副『真想再多吃一些』的模样,并站起身来。
「我可以去房内确认一下电脑吗?我在用餐前让软体演算了一下令人在意的局面,应该差不多得出结论了。」
「那我先去准备洗澡水。」
师姊也站了起来。
「想睡的话就去洗澡吧。」
「嗯,我会的。」
「碗盘由我负责收拾,八一你可以继续研究。」
「谢了,银子。」
我就像在师傅家当内弟子时一样,以轻松的口吻致谢。
师姊将碗盘放在流理台清洗,心情愉快地哼着歌。
好了,就趁现在……
☖
「久等了,小夏!我拿食物来啰!」
「咦?」
空腹等在房间内的小夏,一脸困惑地偏头。
「斯斯什么也没拿呀~?」
「呵呵呵……我手上确实没有任何东西。我放在这里!」
登登──!
我喊出音效……从裤子里拿出了粮食。
膨胀鼓起的裤子里,塞满了以香蕉为首的各种食物!若想瞒过师姊的耳目,就只能这么做了。我是说真的。
「你看!我为小夏藏了很多食物唷!」
「哇~♡斯斯的裤纸里跑出了香蕉~」
她说出了很惊人的话呢……
要是被其他人撞见或听见,绝对会报警,幸亏我已经让爱的宝宝摄影机无效化了。
所以我以沉着的口吻如此说道:
「等等哦,我立刻帮你剥皮。」
「夏夏口渴了……」
「口渴?那我先拿汤出来。」
「汤~」
夏夏兴奋地双眸闪烁。
我从裤子的口袋中,拿出了师姊从便利商店买回来的罐装玉米汤备用品,并立刻打开盖子。
弹出来的少许汤汁沾上了小夏的脸颊,在我帮忙擦掉之前,她便已经将汤汁含入口中。
「嗯……嗯…………斯斯的汤汁好好喝唷──!」
「是吗?还要喝吗?」
「要喝!」
小夏彷佛要一口气把汤一饮而尽似地,直接用罐子畅饮浓汤。纯白的浓稠汤汁自她的嘴角流淌而下……这画面实在很不妙。一想到师姊有可能踏入房内,就令我惊惧不已……
那之后,享用完香蕉并心情愉悦的小夏低喃出声。
「夏夏呀~」
「嗯?」
「夏夏本来想帮斯斯的忙……」
「……小夏……」
说的没错。
小夏寂寞地低垂着头。虽说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始终把小夏关在房间里,未免令人感到愧疚。
该怎么做才能取悦小夏呢……
「对了!帮小夏你订购的女仆装送达了,要穿吗?」
「你吾装!!要穿──!」
我与又惊又喜的小夏共同打开友都八喜的白色箱子。
装在里面的是一套小巧女仆装。
「哇~好可爱唷~」
「那我先出去房外一下,你趁这段期间换衣服……呃!?等、等等,小夏!?不可以突然脱衣服!!」
「夏夏要当你吾~」
小夏乐不可支地脱衣服,转眼之间身上只剩下一套内衣,并打算直接穿上女仆装──
「……咦?」
她第一次穿女仆装,不晓得穿法,虽然已经戴起了发箍,身上仍然只有内衣。
「斯斯,帮我穿。」
「就、就算要我帮忙……」
小夏直到刚才还表示想帮忙,现在却反过来要求我帮忙。幼女总是三心二意,相当考验我的应对能力。
假如我出手帮忙,就得近距离看着半裸的小夏。
要是不帮忙的话,等同于对半裸的小夏置之不理。她反倒可能更加接近全裸……
「你吾装好难穿。」
「……那我帮你吧?我只是打算帮忙而已。是小夏你亲口拜托我的喔!!」
于是我为半裸的小夏穿上女仆装。
确实有许多部件,穿起来相当困难……
「呃,最初是裙子吧?啊,这是连身式的。」
我率先帮小夏穿上丝袜。那是一双白色长袜。
接下来再穿上连身式的衣服,并套上围裙。围裙的绳子既长又复杂,单独一人穿确实很困难。
话说回来,小夏真的如同娃娃一般可爱呢。
简直是真人版的换装娃娃……不对不对!对人类做出那种想像,未免太失礼了!!
「斯斯,好了吗?」
「还差一点……嗯,这下就完成了。」
调整过蝴蝶结及发箍等饰品之后,娇小而出色的女仆就此完成。
小夏撩起裙摆,欣喜地摆着姿势。
「嘿嘿~♡夏夏是你吾~」
「嗯嗯,你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女仆。」
糟糕,小夏简直是天使。金发幼女女仆真是太棒了……!
……目睹师姊的迷你裙微性感系女仆装时,也令我不禁涌现一个想法……
我该不会……偏好女仆属性吧?
「夏夏要打扫房间~!」
小夏兴致高昂到极点,就这么开始打扫。
「等、等等,女仆小姐!?请保持安静!」
『鬼会来的!』──正当我打算如此说道之际……
叩、叩、叩。
敲门声在最糟的时间点响起。死神降临了。
「八一,你在喧闹什么?」
「我没有喧闹!我很安静地在研究!」
「我好像又听见了幼女的声音。」
「去参加研习的爱和桂香姊传来了简讯!那是简讯铃声!」
「劝你最好赶快变更设定。别人会以为你脑子不正常。」
「我明白了,我会照做的!」
「话说回来,洗澡水准备好了。」
「谢谢你!我等一下再去洗!」
「…………」
「师姊?」
本想叫她差不多该回家了,但要是说出这种话,她说不定会起疑并闯入房间。
我以眼神向小夏示意『安静!』,然后静候鬼……不,静候公主离去。
想不到门扉对面的她却道出了冲击性的提议!
「我帮你刷背吧。」
「咦咦咦咦咦!?」
「何必这么惊讶?反正你肯定每天都要求那名小学生这么做吧?」
「才没有!」
刚开始同居的时候,爱确实会自信满满地踏入浴室并高喊:『师傅!我来帮您刷背!』
然而那是因为爱身为温泉旅馆家的女儿,从老板娘母亲那里学会了帮客人刷背的技巧,并且想亲手尝试而已。既然本人如此声称,肯定不会有错。
「事、事先声明,只有背和头而已喔!!可绝对别让我看见其他肮脏的部位!!」
「什么叫肮脏的部位?」
师姊察觉自己说出了惊人发言,语气听起来有些动摇。
我们双方从四岁及六岁就认识到现在。
当时我们总是一起入浴,所以就算看到彼此的裸体也不会感到抗拒……这话是骗人的。理所当然地,近年我们都是分开洗澡。
为何师姊突然道出这种话?
说到底,她为何要趁爱不在的时候闯入我家,为我亲手烹煮料理并穿上女仆装?
将棋也一样,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就令人浑身不对劲。
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
「师、师姊?」
「什么?」
「难道师姊你…………喜欢我?之类的?」
「啊啊!?」
砰咚!!
「你没事吧!?我听见了很大的声响……」
「还、还不是因为八一你问那种愚蠢的问题!!宰惹你哦!?」
果然猜错了。这倒也是。
那么,师姊为什么表示想在浴室帮我刷背?
啊!?
难、难不成…………她想对我设下美人计!倘若我回答「那我就不客气,请你帮忙刷背啰~」,她便会将那幅光景录制下来,当作威胁手段!?
万一被爱瞧见那段影片,我肯定会没命。
换言之,一旦接受师姊的提议,我终其一生都会持续被她胁迫。
但是……身为男人,实在难以拒绝这个提议。
因为女仆在浴室侍奉自己,可是漫画里的世界啊!!一生都不见得有一次这种机会!!
师姊已经看穿女仆对我效果奇佳吗!?
明知人生会就此将死,我依旧只能飞扑而去……!
「可恶!多么卑鄙的毒馒头!除了叫吃以外,我根本别无选择啊!!」
「啊?毒馒头?软体展示了那种棋步吗?」
我是说你,你啊。
「别说了,快点去浴室吧。反正你打算通宵研究对吧?之后我会为你准备宵夜,假如累了还能帮你按摩,虽然我还有其他行程…………不过假如八一你想要的话……我、我也可以陪睡……」
最后,师姊害臊地呢喃道。那羞涩的模样更是令人按捺不住。
我步履蹒跚,不由自主地将手搭上了门把。
就在此时──
「不行──!」
小夏彷佛看准我疏忽大意的那瞬间,突然放声呐喊。
啊……完了……
「斯斯的你吾是夏夏──!不是公主!」
小夏敞开门扉冲向走廊,奋勇地朝伫立原地的师姊比出了「NO」的手势。
银发女仆及金发女仆正面相对,这超脱现实的光景,竟在大阪的廉价公寓内成真了……
「「………………」」
我用双手掩住脸部。
师姊宛如观察新品种昆虫的法布尔博士一般,目不转睛地凝视自房间夺门而出的娇小女仆。
接着她开口了。
「我就觉得奇怪。」
师姊的拳头开始震震打颤。
「我一直听见幼女的声音……八一看见我的女仆装也几乎毫无反应…………既然都看见了更具刺激性的画面,就算看到我的女仆装扮当然也不会有反应……」
真敏锐。
「竟然趁内弟子幼女不在的期间,让更加年幼的幼女穿上女仆装侍奉自己……真的没救了……简直是废物中的废物……八一竟然沦为如此腐烂的萝莉控…………!」
「暂停暂停!不是我把小夏叫来家里,也不是我逼她穿上女仆装的!」
「那这套幼女专用的女仆装是谁准备的?」
「我在友都八喜的网路商店买的。」
「宰了你喔!?」
师姊毫不踌躇地紧握拳头,朝我的脸施展强烈痛击。瞧见师弟因冲击而倒地之后,她为了乘胜追击踏进了房间。
然而──
师姊的拳头没有再次降临。
「呜…………呜啊…………噫…………呜呜~………………!」
因为小夏瘫倒在地,开始嚎啕大哭了……
☗
「哇哇~!呜、呜呜……呜哇!呜哇~!」
「小、小夏你别哭了,师姊不会真的把小夏吃掉啦…………大概吧……」
此刻,我面前有两个人。
一个是我的师弟,九头龙八一。嘴上说要研究将棋,却把幼女带进家里并让她打扮成女仆的幼女研究家兼鬼畜萝莉控废物。
另一人……则是名为夏绿蒂•伊索亚尔的幼女。
据说她似乎来自法国,尽管尚未进入研修会,但我经常在联盟道场瞧见她的身影,是个将棋棋士候补生。
「呜呜…………不、不是…………夏夏不是、害怕被吃掉……」
「不是?那你为什么哭?」
「……夏夏一直为大家添麻烦……」
幼女……小夏瘫坐于我和八一之间,边哭边如此说道。
她说『我一直为大家添麻烦』。
「所以,夏夏觉得只要成为你吾,就可以回报斯斯……可以像小爱那样帮忙~…………呜呜……」
对方口齿不清又哭得泣不成声,难以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我能百分之百理解小夏的意思。
穿上女仆装之后,便能成为与平时不同的自己。如此一来,或许也能够……胜任不擅长的家事。
那瞬间,我察觉到了。
「…………原来如此,你也……」
和我一样。
什么也办不到,只是深受众人喜爱、保护的存在。其他人都说我们只需要保持原样就行了。
我生来身体虚弱,容貌又较具特色,直到与将棋相遇之前……与师傅及八一相遇之前,一直都是如此。
小夏肯定也一样。尽管她和我不同,十分健康……但我们是一样的。
这个娇小的女孩正试图改变自己。
从只是受人娇宠的存在,蜕变为能够赋予其他人力量的存在。她渴望独立自主并获得成长。
这或许与成为女流棋士或奖励会员别无二致。
八一的弟子和桂香姊只是接受一天研习,实力不会产生任何变化。然而比起研习的内容,能够接受研习的事实将使她们萌生女流棋士的自觉。如同我们认为自己只要穿上女仆装,就可以有所改变一样。
于是我深深吐了一口气,然后做出提议。
「那要一起合作吗?」
「咦……?」
「家事不必非得独自做完。一起合作就能省去一半的工夫和时间,对吧?」
「公主……和夏夏一起……?」
「没错,由两名女仆组成团队。」
「嗯──!」
哭丧着脸的娇小女仆顿时绽露灿笑,并紧拥住我。
「夏夏要和公主一起做家事唷──!」
「咦!?」
笨蛋苏醒了。
「这意思是…………师姊要和小夏两人一起替我刷背……是吗!?」
「直接去死吧,废物萝莉控。」
我用包覆着纯白丝袜的脚,温柔地践踏着主人(八一);小夏也把他当成弹跳床,乐不可支地蹦跳着。
那之后,我便与小夏一同打扫洗衣,还煮了宵夜。尽管无法高效率地完成家事,事实上却比独自一人做时更加开心。
之后我们换回原本的衣服,向前来车站迎接小夏的双亲说明道「她今天与我下了将棋」,作为先前在将棋大赛荣获优胜的奖赏。
虽然很漫长,但这正是棋士的一天。
……尽管很难说是一如往常的一天。
☖
「我回来了──!」
翌日傍晚。
研习及对局都结束之后,爱精神奕奕地回到了家中。
本来在房内安静研究的我,到走廊上迎接弟子的归来。由于重要对局直逼眼前,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研究。基于某些缘由,一躺下来背部便会疼痛不已。
「欢迎回来,爱。」
「师傅~!爱出门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
没错,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没必要刻意告诉她小夏和师姊前来帮忙做家事的事,师姊亦同意了这一点。包含换上女仆装的事在内,她还特别叮嘱道「不许告诉任何人。」
向小夏吩咐道「这是我们三人的秘密唷」之后,她也欣喜地表示「夏夏会保守秘密──!」,因此应该不成问题才对。也许她迟早有一天会脱口说出来,不过届时事情应该早已淡去。
爱以为我一直独自一人研究将棋,以担忧的口吻提出疑问。
「您有好好吃饭吗?洗澡呢?该不会只顾着研究将棋吧?」
「我有吃饭,也有洗澡。」
我没有说谎。真的没有。
「比起这些,你的状况如何?对局呢?」
「获胜了──!」
爱绽露开朗的笑靥,从背包拿出一张纸。
没有转播的对局都会收录于资料库供棋士专用,但是无法即时得知结果。这种时候问本人是最快的。
「这是棋谱。」
「我看看……」
我大略浏览一下棋谱。
以爱持先手展开的那场对局,基本上始终是由下居飞车的爱接连不断地痛殴下振飞车的对手。瞧这个发展,假如我是振飞车的对局者,恐怕会萌生放弃将棋的念头吧……
然而最令我感到惊惧的并非棋步,而是时间的运用方式。
相较于耗尽了持棋时间的对手,爱则是────
「消耗时间…………零分……?」
「嘿嘿~♡我一心想尽早回到家里,忍不住就下了快棋!」
「这、这样啊……」
「话说回来,师傅……」
爱踏入我的房间,将她设置的监视摄……更正,将宝宝摄影机卸除。
接着她如此说道──
「您从何时开始,产生了摄影机只有一台的错觉?」
「什么!?」
…………她说…………什么…………!?
「等、等一下。咦?因为我们不是约好,只会将摄影机安装于这个房间──」
「是啊,我是约好只设置于这个房间。所以我在这个房间设置了另一台摄影机。」
语毕,爱缓缓地站上椅子。
接着她伸直背脊,将天花板的照明设备外壳卸下来,指向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的灯泡并开始解说。
「这是灯泡型的三百六十度全景摄影机。内部设有LED灯,可以照亮房间并守望整个房间。是一台万能的摄影机。」
「这、这么说来……前阵子房间灯泡坏掉时,是你替我更换的……难道就是在那时候!?」
「顺带一提,这台监视摄影机也能清楚录制声音!」
她刚才说了监视摄影机对吧?
「而且可以录影!当然包含声音在内……您看!甚至还能像这样保存于手机然后播放。我没有必要即时监视,所以在回程的新干线上,慢条斯理地观赏了一番。」
映照于手机中的画面是────
『斯斯的汤汁好好喝唷──!』
『是吗?还要喝吗?』
『要喝!』
那确实是我与小夏的对话。
而且由于影像只有天花板的角度,反而演变成不得了的事态。
假如有其他角度的影像,我好歹还能找借口……然而那个证据却被我亲手摧毁了……
『哎~哎~斯斯,为什么裤裆里会跑出香蕉~?』
『因为大人有各式各样的苦衷啊。』
『唔…………啾……吸…………斯斯裤裆的香蕉好好吃唷~♡』
「您愿意解释吧?为什么小夏会来到这个房间,师傅您的裤子里又为何会出现香蕉?」
「不、不是的!完全是一场误会!那香蕉确实放在我的裤子里,不过那是因为师姊待在厨房,我必须瞒着她把香蕉带进房间,是真正的香蕉──」
「哦?原来连空老师也莅临了啊?」
「哇──────!?」
爱瞪大瞳孔并直盯着我,释放出强烈的压力,坏棋加上坏棋,使我顿死了!
最终,我一五一十地吐露了一切。不仅小夏,连师姊也来到家里的事,以及她们两人都穿着女仆装的事也包含在内……耗费了三天三夜。
对局?当然是输了啊,可恶!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