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总动员
八月九日，深夜两点的海滨公园。
这儿和我跟小青前阵子造访时相比，简直宛若另一个世界。三天前的热闹与喧嚣如今已不复在，唯有月光照耀着这片广大的园地，化身为迎接我们到来的夜之王国。
「——嗯，没问题。伊月已事先派，夜魔』在周遭布下结界，所以无论今晚这座海滨公园发生什么事，应该都不会惊动其他人。」
「那就好，可是梨央姐，你没必要特地跟来吧……」
「就是说呀，姐姐。你的身体状况或许已比一周前好多了，但还是在家静养比较好吧？」
「放心吧，我不会扯你们后腿啦。况且，『白兔』不是希望我们全力应战吗？这点我早有安排，而且伊月也帮了不少忙。」
「安排？」
「嘿嘿，冬夜，我得先向你卖个关子。」
梨央姐露出一贯的笑容。
我不懂梨央姐的意思，不过——过峰家跟雾谷家引以为傲的全军战力，已集结于此。「月华冰刃」的拥有者真由香、「血核」的拥有者梨央姐、「四枪奏」的拥有者艾莉丝，以及——
「话说回来，姐姐，你来做什么呢？我是来负责帮大家疗伤的。」
「哼！七海，你在说什么呀。『白兔』可是叫我『不准逃』耶，如果我不来，岂不是让她有藉口在街上设下炸弹？」
这对蓝红姐妹，在一旁你一言我一句。
「苍柩」与「红柩」。
身着洋装的两人，在深夜的海滨公园中静静对视。
这就是我们拥有的五名战力，而最后一人是——
「果然还是自己的身体最好。」
我本人，过峰冬夜。
我将「剑舞士之首饰」变成利刃「华尔兹」，紧握在手，并静静吐了口气。
身旁的艾莉丝也同样轻吐气息。果然还是自己的身体最好……
「说来还真有趣，想不到兄长跟艾莉丝会互换身体。」
「喂，干么说出来啊，七海！」
「有什么关系？反正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呀。」
「咦……」
……所有人？
除了我跟艾莉丝，知道这项秘密的人有小青、真由香、七海，梨央姐应该不知道才对……
「冬夜。」
梨央姐粲然一笑，解答我的疑问。
「谢谢招待。」
「你干么对我说这四个字？该不会……三天前我不在时，本家发生了什么事？」
「冬夜的身体很健壮唷。」
「梨央姐，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啊啊啊啊啊！艾莉丝！解释一下！本家发生了什么事！」
「呜……对不起。」
「你干么一脸认真的道歉啊！」
出了什么事！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超在意的！
「……喂，你这只冒失狗，稍微有点紧张感好吗？」
「呃……小青，你刚才叫我狗吗？」
「是啊……你怎么好像有点高兴？」
「没有啦，三天前你根本不太愿意跟我说话，所以我很高兴……」
「别讲得这么肉麻好吗！不过，三天前我们确实完全没讲话……」
说着说着，小青微微一笑。
……没错。
我跟小青言归于好，终于恢复成一家人了。
而且……该怎么说呢？
大伙儿聚在一起，真的好开心。
我希望能尽量守住这份平凡的幸福。
是的，为了大家的明天，我必须……
「欺，冬夜。」
小青略显不安地注视着我。
「这次战斗结束后……我有话想跟你说，方便吗？」
「……小青，你知道这是死亡Flag吗？」
「死亡Flag?那是啥呀．我睡了五十年，不懂那种玩意儿啦。总而言之……打赢『白兔』后，有件事我非告诉你不可。」
「非说不可吗？」
我不禁反问。
——然而。
我却来不及听见小青的回答。
「大家晚安，恭候大驾已久。」
那家伙蓦然现身，操着一口彷佛开场白般的戏剧化语气。
「白兔」。
我们今晚的敌人。
也是曾与魔女为敌的魔女遗产——
「大伙儿都清楚战略吧？」
小青以银铃般的嗓音说道。
这三天来，我们拟出了对付「白兔」的战术——话虽如此，其实做的事情跟往常并无二致。
基本上，由艾莉丝负责远距离、真由香是中距离、而我负责近距离攻击—小青是司令塔，七海负责疗伤，至于梨央姐……则是紧急时刻的王牌。
……没问题的。
我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抚平战前的忐忑。
不……正确说来……我……我们只是强装镇定。
这全是为了今后继续搜集魔女遗产……！
「好，开始吧♪」
「白兔」吟唱般地如此宣告，接着宛如舞台女演员般优雅地点头致意。
「第二次魔女战争，序章开幕。」
X X X
爆炸声倏然响起。
原来，是海滨公园入口的喷水池爆炸了。那恐怕是「白兔」所设下的怀表炸弹。
不过，那起爆炸的用意并非伤害我们，而是宣告开火的讯号。
证据就是，「白兔」趁着爆炸那一瞬间，高举右手的布偶喊道——
「醒来吧，『黑兽』！」
那是一只巨大的野兽。
「白兔」手上的黑色布偶在她的命令下猛然变大，转眼间变成全长超过三公尺的巨大布偶……！
「大家小心！别看那家伙外表可爱，破坏力可是很惊人的！」
小青的警告响彻四周。
话音刚落，黑色身影纵身一跃，瞬间朝我逼近——
「唔！」
我往后一跳，避开朝我劈来、如圆木般粗壮的巨大右臂。
……原来如此，这家伙个头虽大，身手却很矫健，而且破坏力一等一。瞧瞧被它打中的石板地面，已变成一堆碎石。
遗产No.15——「黑兽」。
这是「白兔」所拥有的另一件魔女遗产。
而这家伙的能力是——
「快跳，臭狗！」
「！」
听见后面的声音，我赶紧往右一跳。
一颗火焰弹猛然射向「黑兽」的身体。这是「四枪奏」的第一枪，艾莉丝的确准准射中「黑兽」，但——
「——啧，居然毫发无伤。」
艾莉丝望着挨了第一枪却毫发无伤的「黑兽」，兀自咂嘴。
是的，「黑兽」的能力是傀儡镅，拥有优越的防御力。
乍看是个个头笨重的布偶，却是不折不扣的皑甲；证据就是，方才这东西变大时，「白兔」也同时消失踪影。
也就是说，「白兔」在皑甲里面。
为了搜集那家伙，必须先打倒「黑兽」……！
「啊哈哈♪」
一阵嘲笑声，袭向各自手持武器的我们。
「黑兽」体内传出「白兔」的笑声。
「真不愧是五名『Ⅸ』等级的对手，害人家好紧张唷。不过，别担心，兔兔好歹也跟魔女对战过呢♪ l
说着说着，「黑兽」的右手突然出琨三个怀表。
「白兔」的能力——怀表炸弹。
这项能力，她似乎也能在穿上「黑兽」时使用。只见「白兔」将它们用力抛向夜空——
「哥哥！请你退后！」
「我知道！」
听见真由香的声音，我赶紧往后一跃。
不久，被重力拉至地面的怀表纷纷在石板路上炸开。
现场卷起大量火焰和热风……这场爆炸的目标依然不是我们，因为「白兔」显然故意将怀表扔到我们前方——
「！」
一条巨大身影穿越火焰而来。
「黑兽」。
它不畏火焰……不，它藉由火焰藏起身形，直奔而来。
紧接着，巨大的手臂横扫过来………
「唔！」
我用「华尔兹」挡下这宛如龙卷风的一击。
「唔……喔喔喔喔喔！」
手臂与剑相持不下，我咬紧牙根，努力不让自己被巨大无比的敌人打飞。我拚命想砍断那只手臂……却砍不断！
尽管「黑兽」的外型彷佛一套布偶装，身体却坚硬无比。这东西果然是铠甲，一点小攻击是伤不了它的。
可是，正因为如此……！
「——『冰锁』！」
背后的真由香启动「月华冰刀」的能力，为我掩护。大量的冰锁朝「黑兽」疾奔而去。
是的，我不是孤身一人。
既然刀剑行不通，那就强制封锁它的行动！
「啊哈哈哈哈哈♪」
然而，「黑兽」却随着笑声往后一跃，避开冰锁的射程范围。
下一秒——
「什——」
海滨公园响起几阵爆炸声。
数量共有三次。
烟火般的巨响响彻云霄，烈焰照亮整片夜空。
「机会难得，大家热闹一下嘛。反正灰原家在这座海滨公园布下了结界，兔兔多布置几颗炸弹也无所谓吧♪」
「唔……！」
……真难缠。
炸弹的破坏方并不可怕，但「白兔」能同时制造好几颗炸弹；根据战前小青的说法，她最多能同时制造十几颗。
不愧是遗产No.13。
尽管等级不如「Ⅸ」，但能力却在九十九件魔女遗产中名列前茅！
「来玩捉迷藏吧！」
高声宣告后，「黑兽」的巨大身体跃向夜空，前往三天前我和小青搭过的摩天轮。
「兄长！」
「我知道！」
在七海的催促下，我们赶紧追向「白兔」。尽管在海滨公园乱跑有可能误踩炸弹，但这点不成问题。
「——放心吧！这条路周遭没有炸弹的气息！」
是的，跑在我们前方的小青非常擅长感应魔女遗产的气息，而「白兔」所制作的怀表似乎微微残留着那家伙的气息。
因此，只要顺着小青的指示前进……
「咦……」
不料，我们追着「白兔」抵达摩天轮前方时，小青的表情为之冻结。
顺着她的视线一看，「黑兽」竟然在又高又远的摩天轮车厢上。
她八成是趁着我们追过来时爬上去的吧。方才的熊熊烈焰照耀着黑色野兽，它彷佛正俯视、嘲笑着我们。
紧接着——
「——来，」
「白兔」在遥远的上空高声大喊。
「——舞动吧！」
又是爆炸声。这次是摩天轮的根部，爆炸声此起彼落，犹如手枪连射的声响。
……不会吧？
我明白小青为什么表情冻结了。「白兔」的目的恐怕是……！
「——快跑！」
我才推测到一半，小青便扬声大喊。
话音刚落，摩天轮倏然倾斜，全长超过一百公尺的巨大铁块，发出刺耳的噪音朝我们倒下………
「唔——！」
——中计了。
「白兔」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用炸弹把支撑摩天轮的零件炸坏。
这一幕有如电视节目上的爆破解体，而且她连摩天轮倒下的角度都计算得准确无误。「白兔」居然把巨型摩天轮当作自己的武器！
「艾莉丝！抱着七海快跑！真由香照顾梨央姐！」
我边跑边喊，艾莉丝赶紧大喊：「七海大人！」接着单手抱着七海的腰疾速奔去，真由香也强行抱起梨央姐的身体，加快速度。
「小青！」
而我，也抱起跑在前方的小青，全力狂奔。
利用战斗型魔女遗产强化身体的我们，抱着一个人跑步轻而易举。
然而，巨型摩天轮却转眼间逼向我们——
「……唔！」
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撼动着海滨公园的空气。
我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但后方的巨型摩天轮已倒地毁损。
大量粉尘如沙尘般猛然卷起，遮蔽我们的视野……
「难道说……」
这才是「白兔」的目的？
刚才那家伙在车厢上。
但是，如今粉尘却藏起她的踪迹……
「——冷静点，冬夜。」
小青在我怀里低语。
「我很清楚。虽然艾莉丝跟梨央她们被粉尘遮住了，不过大伙儿平安无事，我可以感应得到。」
「……也对。艾莉丝是『骨灰人偶』，而梨央姐则是靠『血核』存活着。」
「没错。既然我感应得到气息，表示那四个人都平安无事。不过……现场有太多魔女遗产的气息，而且还混杂着——」
「『白兔』跟『黑兽』吗？」
的确，现场有许多魔女遗产。
「剑舞士之首饰」、「月华冰刃」、「血核」、「苍柩」、「红柩」、「四枪奏」、「骨灰人偶」，以及——「白兔」跟「黑兽」。
除此之外，还有「白兔」可能设下的怀表炸弹。现场共有十个以上的魔女遗产，在这片粉尘中，光靠着气息恐怕难以辨别敌我。
或许这才是「白兔」的目的。
那家伙一定会趁着粉尘散去前，藉机偷袭我们……！
「————！」
——冷静点。
别焦急，别慌张。
能打破这局面的人，只有我一个。
「————」
我缓缓闭上眼睛。
——集中精神。
我只需要一点线索。
有一种东西，粉尘绝对无法掩盖。
那就是声音。
行动所产生的脚步声。
不用说，每个人的脚步声各不相同，而巨大的「黑兽」更易于辨识。
我可以靠这点来辨别敌我。
战场之舞。
只要使出「剑舞士之首饰」的另一项能力，就能靠脚步声锁定对手——！
「——强制解放！」
我抱着小青启动「华尔兹」的能力。
体能瞬间强制解放，一口气拉近敌我之间的距离。
是的，我没有错过「黑兽」所发出的轻微脚步声——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朝着粉尘烟雾猛力一砍！
刚才的我，没能砍伤「黑兽」的身体，但如今有了强制解放……！
「呜！」
我听见「白兔」闷声一哼，那一记确实砍中了。
「哥哥！」
真由香听见我的声音，从粉尘中冲出来。她循着我的视线锁定目标，然后——
「——『冰锁』!」
她宛如指挥家地抡起「月华冰刃」一挥，冰锁再度发动。冰锁发出铿锵声，在粉尘中缠住微微浮现的黑影。
「快躲开！」
这次是七海的声音。
紧接着——
「——爆发吧，第二枪！」
艾莉丝的呐喊，「四枪奏」的枪声。
这次是「四枪奏」的第二枪。
我和真由香避开后，火球正面袭向被链住的「黑兽」，猛然爆炸。
爆炸的热风，微微吹散了粉尘……
「…………！」
在场所有人，全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倒抽一口气。
石板地上有个焦黑的布偶。
是「黑兽」。
方才的巨大身躯已不复见，它变回原本的小型布偶。既然这东西没有启动，那么……
「——给我出来，『白兔』。」
小青从我怀中着地，尖声喊道。
「你躲也没用，我感应得到你。」
「呵呵♪真不愧是小青。你的感应能力可真棘手呢。」
不久，一名白衣少女从我们附近的树丛中现身。
是「白兔」。
她那纯白色衣裳的胸口微微渗血，手持一本旧书。
那该不会是「尸操书」吧？
「冬夜也很棘手。都怪你的剑砍伤『黑兽』的装甲，兔兔才会受伤。不过，好在兔兔趁着『月华冰刃』链住『黑兽』前逃出来了。」
「喔？那么，这东西你已经不需要罗？」
发话者是七海。
她在艾莉丝的保护下，走到落在石板地面的「黑兽」前，低语道：
「——沉睡吧。」
红衣少女口中所说的，正是一句祈祷文。
其胸口倏地发出红色光芒，回应了她的祈祷。
她的胸口隐约露出一个红色印记，以及魔法阵。
「黑兽」的身躯在光芒中逐渐变化，小小的身体分解为更小的红色粒子，消失在七海的印记中。
「——搜集完毕。『黑兽』将在我体内永远沉睡，不再苏醒。」
收集完所有红色粒子后，七海斩钉截铁说道。
……赢了。
「白免」所仰赖的「黑兽」被我们回收了。尽管她还有怀表炸弹的能力，也绝不可能打得过我们。
这么一来，胜负揭晓——
「————！」
——不，等等。
事情会不会太顺利了？
所有的情况都在掌握之中，一切全如计划所料；我们成功搜集「黑兽」，将「白兔」逼得走投无路。
但是，事情过于顺利，反而令人起疑。
彷佛是一场精心策划好的棋局。
是的，我们有如棋子，被一步步诱导到眼前的局面——
「啊哈哈♪」
「白兔」的微笑，更印证了我的猜测。
「是呀，『红柩』，兔兔的超可爱『黑兽』已经被你封印了。这个嘛，我只能说辛苦你罗。」
「『白兔』，下一个就轮到你了。乖乖让我封印吧。」
「呵呵呵♪小青真是的，你在急什么呀。难道说你怕兔兔？不是兔兔爱自夸，兔兔可是最令魔女头痛的魔女遗产呢。不过，你别担心。」
「白兔」微笑道，紧接着，她秀出手上那本已开启的「尸操书」——
「因为，接下来就轮到魔女出场罗。」
「————！」
话音刚落，我身旁的小青倏然警戒地咬紧下唇。
同一时间，飘浮在我们周遭的粉尘终于消失，视野顿时宽广不少。
映入我眼帘的，是变成破铜烂铁的摩天轮残骸，以及……
「咦——」
眼前的景象令我目瞪口呆。
一名发长及肩的消瘦女性，躲在海滨公园的树木后方。依外表看来，约莫三十多岁。
那张脸很眼熟。
不，我不可能忘记那张脸。
「……妈妈？」
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连我自己都不敢置信。
那个人是过峰薰。
她是我的母亲，在我小时候死于这座音原市。
……不会吧？
想不到还能跟妈妈见面。
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跟妈妈重逢——
「冬夜。」
妈妈像以前一样呼唤我的名字，朝我微笑。
她的声音、她的姿态、她的笑容——一切都与生前无异，令我心潮汹涌。
待回神时，我已朝妈妈走去。
「——冬夜！」
小青的声音，令我猛然清醒。
……对了。
妈妈已经死了。
她不可能在这里。
那么，那是……
「————！」
太迟了。待我停下脚步，那个装成妈妈的东西已微笑着一口气逼近，瞬间爆发力非比寻常。瞧她的样子，彷佛正被某种东西操纵——
「唔……！」
那个装成妈妈的东西就这样正面抱紧我，宛如母亲哄弄稚子。
然而，她的心脏却没有心跳声。
我所能听见的，只有滴答滴答的机械转动声。
「冬夜，听我说。」
那张笑容，冰冷得不像人类。
那个装成妈妈的东西，对我微笑着说道——
「——我们一起死吧？」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冲击袭向我的身体。
X X X
「尸操书」——遗产No.12的魔导书型魔女遗产。其能力是「死者操生」，亦即撷取死者的身体一部分做为媒介，将死者化为任人操纵的傀儡。
——啊。
对了。
妈妈的墓就在这座音原市。
假设「白兔」查出我妈妈的资料，然后挖开坟墓，将妈妈的骨头做为「尸操书」的媒介——
「哥哥！振作点！」
真由香慌乱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身体一阵剧痛。
……啊，对了。
我刚才中了「白兔」的陷阱——
「大家别动喔。」
一阵小丑般滑稽的声音。
眼前是右手拿着一本旧书的「白兔」，以及被她的左手勒住脖子的蓝衣少女。
「苍柩」——
「白兔」想必是趁着方才那场爆炸，挟持了小青……
「王八蛋……！」
我硬是拖着疼痛的身体起身。
刚才，尽管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挣脱傀儡，却免不了被炸伤；如今我浑身是血，染红了我的衣服。
「啊哈哈哈哈哈♪真不愧是冬夜，想不到你竟能从那场爆炸中逃出来。不过，你应该很高兴能跟死亡已久的妈妈重逢吧？」
「说什么蠢话！你……把我的妈妈……！」
「对，我把她做成炸弹了。我利用『尸操书』让你妈妈复活，然后在她的衣服底下藏了一颗怀表炸弹。如何？演技很逼真吧？傀儡很听兔兔的话，所以连道别也办得到喔。」
「…………！」
我脑中闪过方才那一幕。
妈妈被做成炸弹傀儡，接着在跟我说完话后爆炸，灰飞烟灭——
「唔——」
想起那一刻，不禁令我恶心反胃。
……不可原谅。
我绝不原谅这个女人！
这家伙居然敢亵渎我妈妈……亵渎我的家人……！
「哼！『白兔』，你到底想怎样？就算你诡计得逞，抓了我这个人质，也没有任何胜算呀。」
尽管被「白兔」抓住，小青依然不改强硬的语气。
——小青说得没错。
现在我们无法轻易靠近「白兔」，因为她可能藏有怀表炸弹，也可能带着小青同归于尽。
不过，这应该不是那家伙的目的。
「白兔」的目的是和我们全力对战，然后胜利。
强肉弱食。
弱者打败强者——
「小青，不劳你费心，因为我已经准备好了。」
「白兔」老神在在地亮出右手的旧书。
「这是魔导书型魔女遗产，遗产No.12——『尸操书』。小青，你知道这本书的能力吧？」
「……那还用说。『尸操书』的能力是死者操生，亦即撷取死者身体的一部分——」
「对，重点就在这儿。』
「白兔」强行打断小青的话。
「兔兔在这时代苏醒后，偶然得到这本『尸操书』。当时兔兔很高兴，因为只要有这项魔女遗产，就能实现兔兔的心愿了。」
「心愿？」
「是呀。现在，兔兔希望能目睹魔女认真应战的模样。小青，你也知道魔女——莉莉·瓦伦泰很强，可是兔兔却没能见到她认真应战！难得我特地背叛她，引发战争……」
「你还在讲那种莫名其妙的话……」
「一点也不莫名其妙！兔兔……渴望战斗！想目睹魔女认真应战的模样！可是，她还是不肯拿出实力！不！正确说来，兔兔根本不值得她全力以赴！」
「白兔」激动地如连珠炮般说个不停，有如舞台女演员。
「因此兔兔在心底发誓，一定要亲眼见识魔女的实力。现在兔兔手上有这本『尸操书』，你应该猜得到……兔兔想做什么吧？」
「…………！难道你……想让魔女复活？」
小青颤声问道。
「宾果！特地向你们下战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此外，兔兔不是称这场战斗为『第二次魔女战争』吗？没有土角，怎么能称为魔女战争呢？」
「——原来如此，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我们身后的梨央姐沉静地说道。
「不过，魔女不可能复活吧？你八成是利用婶婶的骨头做出傀儡……但是魔女的骨灰已经没了。」
「……没错。魔女的骨灰，全被我用来做成『骨灰人偶』了。」
「七海大人……」艾莉丝呼唤主人的名字。
……没错。
「尸操书」必须使用死者身体的一部分做为媒介，才能制造傀儡。
那么，既然死者已经没有身体——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白兔」竟发出划破夜空的刺耳大笑。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嘛。没错，魔女的骨灰已经没了，可是魔女的身体不是还残留着一部分吗？骨灰之外的——血液。」
「什——」
怦咚！我心脏顿时漏了一拍。
这女人该不会……！
「……『白兔』，难道你……」
「小青，你很聪明嘛。兔兔的目的——就是你。因为，你是魔女的最高杰作——遗产No.1，高居所有魔女遗产顶点的灵柩，亦为拥有最多魔女血液的魔女遗产。既然如此，只要把你当作媒介，不就能用『尸操书』让魔女复活？」
「唔……！」
真是可怕的假设。
万一她利用小青当作媒介，让魔女复活的话——！
「小青！」
我下意识往前冲。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白兔」于上的魔导书，骤然发出万丈白光。
小青在光芒中化为白色粒子，消失在「尸操书」中——
「冬、夜……！」
呼唤我的名字后，小青倏然消失——不，被吸进「尸操书」里，成为让魔女复活的媒介……！
「————！」
——唉。
如今，我终于明白今天那股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
『兔兔要得到艾莉丝。』
「白兔」当时撂下这句话。我本来以为她是指雾谷艾莉丝——然而事实证明，我完全误会了。
「白兔」的目的是小青。
金色秀发搭上缎带，身穿蓝色衣裳的娇小少女——
……为什么我没有发现呢？
小青的外貌，简直跟《艾莉丝梦游仙境》的女主角如出一辙……！
「来，开始吧。」
魔导书再度发出白光。
这次的光芒，强烈得令我们无法直视。
在那刺眼的光芒中——
她，于焉现身。
亮泽的银色秀发、身上的印记、成熟匀称的好身材、宛如黑暗深渊的乌黑洋装。
她的年龄乍看只有二十出头……容貌与小青有几分相似。
「……我终于再度见到你了。」
待白光敛起，「白兔」望着现身的她，流下欢欣的泪水——然后泛起阴森的笑容，开口说道——
「——早安，莉莉·瓦伦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