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禁忌教典
塔姆天文神殿的探索之旅进入第五天。
葛伦和鲁米亚终于抵达最深处──大天象仪室。
大天象仪室是十分洁净的穹顶状大空间。
有一座如巨大天秤的魔导装置坐镇在空间中心。该魔导装置的本体部分呈筒状,由裸露的齿轮、结晶体和不明的机械复杂地组装拼凑而成。装置顶端摆了一根倾斜的横杆。装设在横杆两端的,则是截角十二面体的巨大结晶。
这就是位居塔姆天文神殿核心之地的最大谜团──天象仪装置。
不过,有别于葛伦上次看到的情况──这个天象仪装置正受到某股力量驱动。
装置充满了惊人的庞大魔力,装设在上头的结晶体忽明忽暗地闪耀著形形色色的光芒。横杆频繁地进行著意义不明的动作,摆放在四周的磐石和装置连结在一起,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古代卢恩符文,如湍流般在磐石的表面上流动著。
绘有天球图图案的地面,同样有魔力在流动和发光。
装置上的横杆的截角十二面体巨大结晶,也相互辉映似地绽放出光芒,把点点繁星投射在穹顶空间内部的壁面上,呈现出千变万化、充满幻想氛围的大宇宙空间。
此外,有一名少年泰然自若地站在天象仪装置旁边。
少年看起来年纪跟鲁米亚差不多,或者再大一点。身体披著一件上面有民族风刺绣图案的宽松长袍。是一个银发的绝世美少年。
葛伦认得那张脸。
他就是被疯狂的『正义』揭露了真面目的人──
「天之智慧研究会第三团《天位》,最高指导者《大导师》费洛德·贝里夫!」
葛伦举起他爱用的旧式转轮手枪,瞄准著名为费洛德的少年大喊。
「虽然我早料到有什么在这里等著我们……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嗨,『愚者』……葛伦·雷达斯。虽然我算是还满瞭解你的……不过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面对面吧。」
「啧,虽然我很想说今天在这里遇见我就是你的死期,我要送你上西天,可是……」
葛伦不敢大意地提防著费洛德,同时环视四周。
瑟莉卡──不在这里。
「你把瑟莉卡藏去哪了?该不会──」
「哈哈哈,你误会了。我来到这里时,她就已经不在了。」
费洛德耸肩回答。
「追根究柢,我也不可能破坏她的好事。她如果还留在这里反而不妙,因为她的离去是历史的必然啊……即使是很教人气愤啦。」
费洛德说著令人摸不著脑袋的事,抬头望著身旁的天象仪装置。
「瑟莉卡启动了这部天象仪装置的某种隐藏机能。只要分析一下,即使用你们那拙劣的魔术,也能推算出瑟莉卡去了何方,进而把她找回来吧。」
费洛德笑咪咪地鼓掌。
「恭喜,你们顺利赶上了。再过三个小时,这部装置发动隐藏机能的动力就会消耗殆尽……届时你们就永远失去找回瑟莉卡的机会了。」
「……哼,就算被你恭喜,也没什么好开心的。」
正当葛伦考虑要拿费洛德怎么办时……
「费洛德先生……为什么……?」
站在葛伦旁边的鲁米亚语带困惑地开口了。
「鲁米亚?」
「啊啊,你好,鲁米亚……我们以前曾经在斯诺利亚见过吧……抱歉,我没有要欺骗你的意思。不过,我实在很想再见你一次……」
「不对,我想问的不是那件事。」
鲁米亚彷佛在害怕什么,不断摇头。
「上次我没有发现……可是这次近距离一看,我终于看清楚了。费洛德先生……你……你……!」
鲁米亚欲言又止。这时──
叩!
葛伦的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正在往葛伦他们接近。
「费洛德·贝里夫。拼法是『F』『e』『l』『o』『r』『d』,『B』『e』『l』『i』『f』……『Felord Belif』没错吧?以常理判断的话。」
「白猫!?」
「西丝蒂!?太好了,你平安无事!」
西丝蒂娜终于也抵达了目的地。
可是,才刚现身的西丝蒂娜,无暇因为与葛伦他们平安重逢而喜悦,而是直接从一脸诧异的葛伦与鲁米亚身旁经过,站在前方和费洛德正面对峙。
「不过,这个名字……其实是可以重新组合排列的。如此一来就会变成……『R』『e』『d』『o』『l』『f』,『F』『i』『b』『e』『l』……对,『Redolf Fibel』……也就是我祖父的名字。」
「……嗄?……你突然说这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啊?白猫……」
葛伦一脸茫然,听不懂西丝蒂娜想要表达的意思。
「…………」
相对的,费洛德如乐在其中般,脸上始终挂著微笑。
西丝蒂娜向看似愉悦的费洛德说道:
「我后来想起来了。祖父过世后,举办葬礼的那一天……我一次都没有看到祖父的脸。照理来说,葬礼时都会打开棺盖,让宾客和往生者做最后的告别。
而且……我看过藏在父亲书房抽屉里的日记了。根据日记上的内容,祖父在好几年前病危的那一晚,突然失踪了……」
「……咦?」
西丝蒂娜无视错愕地发出声音的葛伦,继续说道:
「日记上还写道……祖父失踪后遍寻不著下落。可是,祖父病得那么严重,常理而言不可能久活,所以大人们选择向年幼的我隐瞒事实,用空的棺材举办了葬礼。」
「…………」
泰然自若的费洛德依旧面露微笑。
「欸,费洛德先生。天之智慧研究会的大导师……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你的脸……会跟年轻时候的祖父……雷德尔夫·席贝尔长得一模一样呢!?」
西丝蒂娜焦虑地向费洛德大喊。
「……!?」
葛伦转头望向鲁米亚,透过眼神询问她。
鲁米亚也默默不语地以点头作为答覆。
无视这样的两人,西丝蒂娜提出了一针见血的疑问。
「费洛德·贝里夫……难道说,你实际上是我的祖父吗!?」
费洛德闻言──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Yes,也是No。」
他给出一个极其笼统的答覆。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啊。因为我是你的祖父雷德尔夫,可是我也不是雷德尔夫……没错,这叫《继魂法》。」
「《继魂法》……?」
葛伦低声嘟囔后,费洛德冷笑了一声。
「你们都已经追查到这个地步了,应该不难推测出我的真面目,就是君临被你们称作古代的那个时代的魔王……帝多斯·库洛吧?」
葛伦、西丝蒂娜、鲁米亚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很久以前,我在某一场战斗中失去了魔王的肉体……被迫只能附身在人类这个脆弱的躯壳之中。可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我必须维持长生不死。不过,一般的人类如果想要长生不死,你们觉得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肉体吗?身体的衰老退化是不可抗拒的……」
鲁米亚首先回答道。
「答错了。依你们那低阶的魔导技术,肉体的老化确实是一大障碍。可是我会使用真正的魔术,肉体的老化是轻松就能克服的问题。即使我得了不治之症即将迈向死亡,或者年老力衰到垂死之际……我都有办法把肉体修复到全盛时期。」
「不然……是灵魂吗?人死之后,灵魂就会消灭了……」
西丝蒂娜接著回答道。
「……答错了。你这个资优生竟然也会犯下这么简单的错误。灵魂永远沿著《定理之轮》绕行。也就是说,表面看来,灵魂在人死之后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但其实除非灵魂遭到外部性的灵能外伤灭杀,否则灵魂是永恒不灭的。」
「啊……」
发现自己犯下低级失误,西丝蒂娜懊恼地皱起脸。
最后一个回答问题的人是葛伦。
「精神……也就是心。」
「正确答案。不愧是享誉帝国最高魔导学府的讲师。」
费洛德轻轻地鼓掌。
「没错,就是精神。心。人体的构成有三大要素,其中之一就是心灵体。随著时间经过,精神耗损……心灵体的劣化是无可避免的现象。即便肉体和灵魂再健全,一旦自我和思考崩坏,就称不上活著。」
「原来如此……所以,这个问题的解决手段,就是叫《继魂法》的东西吗?」
「……正是。」
费洛德张开双臂,一脸得意的他滔滔不绝地说道:
「如我刚才所提到的,灵魂永恒不灭。当然要好好善加利用。我的灵魂上,只刻印身为魔王的原初《意思》。此乃我根本的本能、存在的根源、行动方针、行动原理、冲动、信念……简单地说,就是类似这样的概念。
让他人继承我的灵魂,接著让他人的新鲜精神覆盖在我的灵魂上……如此一来,一个会乖乖听从我的《意思》的『崭新的我』便于此诞生,又可以重新再活动了。如何?这就是失去了莱·堤莉嘉的加护的我,让自己变成不朽者的方法。」
费洛德无意间在这里透露了一个令人在意的关键字,可是葛伦他们现在顾不了这些。
「哼!所以你才会说自己是白猫的祖父,可是也不是白猫的祖父吗?」
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嫌恶的葛伦语带不屑地说道。
「尽管记忆、人格、肉体都属于白猫的祖父,本质却是另一个堕落的存在……寄生在他人的心上,让自己的《意思》得以继续存活……真亏你想得出这种令人发指又卑鄙的手段。」
听到这里──
「不可能……我不相信!」
西丝蒂娜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地大叫。
「你是我的祖父?怎么可能……这是无稽之谈!」
「很遗憾,某种程度上……我确实是你的祖父。你必须接受事实。」
「骗人……祖父……那个人品非常崇高的祖父……怎么可能会接纳像你这样的灵魂……!」
或许这是西丝蒂娜最不想承认的事实吧。
「肯定是你强迫濒死的祖父继承你的灵魂!你、你居然敢对祖父做出这种事……!」
「很遗憾……我……不。应该说你的祖父吧。你的祖父是自愿接纳我的喔?除非获得双方的同意,否则《继魂法》也难以成功。」
「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说谎──」
西丝蒂娜的愤怒就快突破极限,可是葛伦制止了忍不住要歇斯底里地飙骂的她。
「不……他说的应该是事实。」
「老、老师,连你也……!?」
「你先冷静听我把话说完。虽然我不晓得魔王的《意思》到底有多强大,可是魔王光靠《意思》就能使人对他言听计从,这也太奇怪了……你不觉得吗?」
「……!?」
葛伦向倒吸一口气的西丝蒂娜继续说道:
「白猫……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祖父是热衷于研究墨尔卡斯天空城和古代文明之谜的,道地魔导考古学者对吧?」
「……啊。」
「我不知道魔王的《意思》内容是什么,可是肯定跟古代文明之谜有密切关系……你祖父在濒死之际,看到他一生追求的古代文明之谜的钥匙,出现在唾手可得的地方……而且有人可以给他机会,让他继续追求梦想……即使他的人格再怎么崇高,终究是魔术师。没有人能保证他不会一时冲动上钩。」
「我不相信……」
这时,祖父过去说过的话,突然浮现在西丝蒂娜脑海里──
『……我也很遗憾,可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尽人意的……无论是我的父亲、祖父、曾祖父,每个人都一样……甚至没有人能找到破解那座城堡的线索……』
『真的……很遗憾……』
「哈哈哈,葛伦。你果然很优秀……都有点不好意思称呼你为『愚者』了呢。」
费洛德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说道。
「没错,人类的《意思》是很强的。使用粗暴的方式破坏是一回事,要使其听命服从和将其吸收可不是那么简单。所以人类必须满足某个条件,才能成为我使用《继魂法》的对象。
必须具备怎么样的人格和行动原理,才能成为魔王的《意思》能吸收的对象呢?……答案是只有渴望前往墨尔卡斯天空城,想要揭开真理的魔术师。
唯有最根本的《意思》的方向一致,『才有办法吸收』。就这个层面的意思而言,西丝蒂娜……你的祖父吸收起来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喔?是最棒的继魂者人选。」
「你……!你利用了祖父濒死时的渴望与绝望……简直卑鄙无耻!不能原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西丝蒂娜怒不可遏地咆哮。
「不要那么生气,西丝蒂。我心爱的孙女。那天所做出的抉择,我一点都不后悔……拜此之赐,很快地我就能前往墨尔卡斯天空城了……所有的真理已是我囊中之物……我长年的梦想即将实现了。」
「你这种人才不是我的祖父!你没有资格用祖父的脸和嘴巴,高谈阔论他的梦想!」
「哈哈哈,即使你百般否定,我就是你的祖父喔?无论肉体灵魂或精神都是。」
「闭、闭嘴闭嘴闭嘴──!」
费洛德不断贬低、亵渎自己最敬爱的祖父,即使是西丝蒂娜也难以控制情绪。
然而,就在这时──
「到底是为什么?」
鲁米亚下定决心开口。
「费洛德先生……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情呢……?」
「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前往墨尔卡斯天空城,并且再次取得在那里的真理──禁忌教典。我只不过是想要利用禁忌教典那『支配、创造、掌握万物的智慧』的力量来『救赎人类』而已喔。」
「……!?」
费洛德的说法,令葛伦觉得十分耳熟。
(那是罗兰·艾多利亚上火刑台时所留下的遗言……可是后半部分的内容恰恰相反……还有,这家伙口中的『救赎』指的是什么?)
当葛伦思考起这个问题时,费洛德转身面向鲁米亚。
「而且,鲁米亚……你就是我要重返天空城所不可或缺的钥匙啊。」
「~~!?」
鲁米亚不禁往后倒退,因为费洛德对她露出的笑容,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费洛德对鲁米亚面露十分感慨的微笑,接著说了下去:
「真的……这一天我真的等了很久呢,我心爱的天使……自从你在那一天被消灭之后……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心爱的你救回来……」
「我、我被……消灭……?」
「没错。很久很久以前,你曾经被消灭,变得支离破碎。可是你的存在一直以支离破碎的样貌,沉睡在我的灵魂之中。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把你修复成原状……那个方法就是『让某个中了只会生下女婴诅咒的一族,不断传宗接代』。」
「──!?」
费洛德一派轻松地说出骇人听闻的内幕,葛伦他们都讶异地说不出话。
「【玛达肋纳的受孕仪式】。这个魔术仪式就是让诞生在那一族的女婴,一点一滴地继承你那沉睡在我灵魂里的支离破碎的灵魂,藉此慢慢修复。
等到女婴长大成人后,我再继续和她繁衍后代,生出的下一代女婴将同时继承她和我所持有的你的因子,你的因子也就变得更纯粹了。只要不断重复这样的行为……虽然旷日废时,可是迟早会生出接近完美无瑕的你。」
「你在……说什么……?」
举枪瞄准费洛德的葛伦也一脸呆滞。
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堪称前所未闻。
「R因子统合率等同于《王者之法》赋予率。鲁米亚,你的《王者之法》赋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已经几乎可以说是她的分身了。如果能再跟你繁衍后代的话,说不定下次就会生下百分之百的你了呢?」
「呜……啊……啊啊……!?」
向来意志坚强的鲁米亚,也不禁面无血色地往后倒退。费洛德的自白充满了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亵渎,内容可怕得让人闻之丧胆,鲁米亚忍不住摀著嘴巴发抖。即使她能忍受痛苦与恐惧,也无法抗拒生理上的嫌恶。
「哈哈哈,组织内部也为了要依照你目前的完成度来推行计画,还是等你被百分之百重现后再开始的问题,爆发激烈争执呢。两边分成『现状肯定派』和『激进派』吵得不可开交。多亏了『Project:Revive Life』的存在,就某种程度而言,你的死亡已不再是无法承担的风险……即使不幸失败,我也可以回收你的灵魂,让你的母亲或姊姊再把你生回来就好了。」
「讲完了没,我听够了,闭嘴。」
葛伦再也忍无可忍,语气凶悍地打断了费洛德的话。
「我已经很清楚你是彻头彻尾的疯子,而且是这世上心肠最黑最邪恶的混蛋了。」
「不要再用祖父的脸和声音说那种令人发指的事了!停止侮辱我的祖父──!」
西丝蒂娜也为保护鲁米亚挺身站到前面,向费洛德摆出应战姿势。
「白猫,我们联手干掉他。虽然不晓得这个该死的丧心病狂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只知道像他这种变态大师带来的世界救赎,肯定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我们必须在这里打倒他!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老师!」
「哎呀哎呀哎呀。」
见葛伦和西丝蒂娜义愤填膺,费洛德不禁苦笑。
「干涉人家的恋爱是不对的喔,『愚者』。」
「变态跟踪狂性犯罪者没资格把爱挂在嘴边,白痴。」
「啊哈哈,就算爱的型态再怎么扭曲……那也是当事人的心情的问题啊。我说的没错吧?鲁米亚。」
费洛德张开双臂,朝著慢慢往后退的鲁米亚迈开步伐。
费洛德以宏亮的声音向鲁米亚说道:
「不对……此时此刻,我应该要用本名来称呼心爱的你才是!经过如此漫长悠久的岁月,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吧,心爱的你啊!
你的名字就叫──蕾·菲利亚!」
费洛德如此宣言的瞬间。
怦怦。
「……咦?」
潜藏在鲁米亚体内的某种存在的魔力,发出了响彻四周的跳动声。
那股魔力的波长带有一种非常不稳定而且不祥的感觉。
「鲁、鲁米亚……?」
「怎、怎么了……?」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鲁米亚双手抱头,貌似痛苦地往后倒退。
鲁米亚的意识突然反转。在那一霎那,她依稀窥见了自身的内心世界──
────
那是一幅似曾相识的风景。
那是空无一物的天空世界。
那里没有时间,也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
是除了一望无垠的青空外,什么也没有的世界。
鲁米亚就置身在这样的世界之中。
她发现有另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个人身穿极为单薄的衣物,背上长著形状奇特的翅膀,外表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她是鲁米亚以前在自身的内心世界,见过好几次的另一个自己。
四肢、身体、翅膀……另一个自己全身被无数的锁链五花大绑,孤零零地被吊挂在空荡荡的天空世界。
鲁米亚呆然地抬头看著另一个自己。
这时,另一名鲁米亚──睁开眼睛,喃喃说道:
『啊啊,心爱的你。』
霎那。
啪锵。在无数条绑缚住另一名鲁米亚的锁链中,其中一条锁链应声断开。
『啊啊,心爱的你。心爱的你。心爱的你……』
另一名鲁米亚火热地声声呼唤著。
随著她的呼唤,锁链啪锵、啪锵地陆续断开。
另一名鲁米亚渐渐摆脱束缚,重获自由。
「……啊……啊啊……」
鲁米亚预感有某种无法挽回的事情即将发生,可是她除了发抖以外完全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另一个自己被释放。
『我好想见你。好想见你。好想见你。好想见你。好想见你。好想见你。好想见你。好想见你。好想见你。好想见你──』
「不要!不可以!不对!住手……!不许……出来……!」
鲁米亚双手抱头,就像耍任性的小孩一样大呼小叫,可是锁链依旧持续断开,丝毫不见停止的迹象。
不一会儿──
「啪锵!」
另一名鲁米亚终于挣脱所有锁链,轻飘飘地降临在鲁米亚面前。
「啊……啊啊……!?」
另一名鲁米亚逼近一边发抖一边后退的鲁米亚。
然后,她笑咪咪地开口说: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不、不对……」
『其实你早就明白我们到底是什么存在了吧?』
「我、我不知道……我才不知道……!」
『没错,我……我们都是为了「那个心爱之人」而存在的……我们必须把一切都奉献给「那个心爱之人」……这就是我们的存在理由……』
「不对,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鲁米亚不断往后退,抗拒另一名鲁米亚的说法。
另一名鲁米亚踩著从容自在的步伐,继续纠缠著畏惧的鲁米亚。
『喏,你看这个……鲁米亚……』
「啊……」
鲁米亚吓了一跳。
不知不觉间,另一名鲁米亚手上拿著一把《银之钥》。那是之前葛伦等人和《铁骑刚将》亚瑟洛·叶罗对战时,曾经发挥了强大力量的《银之钥》。
「那、那是……!?」
另一名鲁米亚向惊慌失措的鲁米亚递出那把《银之钥》。
『鲁米亚,收下它吧。这是属于你的力量。』
「不对……」
『啊哈哈,你不用再欺骗自己了喔?』
另一名鲁米亚拉起鲁米亚的手,试图把《银之钥》硬塞到她手上。
『你瞒不过我的。现在的你非常想要把《银之钥》赠与「那个心爱之人」。其实你迫不及待地想为了「那个心爱之人」使用钥匙的力量对吧?』
「我、我没有……!」
『就是有。因为打从那个神产下你──产下我们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为了「那个心爱之人」而存在的。』
如是说后。
『收下吧……鲁米亚……』
眼看另一名鲁米亚就要成功让鲁米亚握住《银之钥》时……
鲁米亚拿出坚强的意志,用力推开了另一名鲁米亚。
『……!?』
另一名鲁米亚面露惊愕的表情,注视著鲁米亚。
「……我跟你不一样。」
鲁米亚表现出屹立不摇的模样,不再像刚才那样惊慌失措。
她的手上握著看似不起眼的《鲁米亚之钥》。
「滚出去。别再侵犯我的内心了。我真正喜欢的对象,才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你……才不是我。」
『…………』
另一名鲁米亚露出了茫然错愕的表情。
半晌后──
『……好像……是这样没错呢……』
她的脸上露出了充满愤怒的冰冷微笑,鲁米亚看了不禁心惊胆战。
『你居然拒绝……背叛了「那个心爱之人」……这样的你,不可能会是我……!算了……!』
另一名鲁米亚咬牙切齿。霎那。
她手上的《银之钥》开始绽放出不祥的光辉──
喀锵!
突然从虚空飞来的枷锁,套住了鲁米亚的右手。
「咦?」
喀锵!喀锵!喀锵!
鲁米亚还搞不清楚现况,一个个枷锁便从四面八方飞来,陆续套住她的左手、右脚、左脚、躯体、脖子。
不久,无数锁链缠绕住鲁米亚全身,将她吊在上空。
就像另一个自己先前的遭遇一样……
「呜、啊啊啊啊!?住、住手……」
全身缠绕著锁炼,鲁米亚痛苦不已,意识逐渐模糊不清。
鲁米亚的呻吟声和另一名鲁米亚的大笑声,重叠在一起。
『啊哈、啊哈哈哈!看来,你跟我确实不一样呢!我不管你了!我要直接取代你!你就永远被绑在这里吧!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名鲁米亚的《银之钥》的亮度变得愈来愈强。
渐渐地把鲁米亚的视野和意识染成白茫茫的一片。
然后──
「住、住手──────────────────!」
鲁米亚的意识被──
────
「《我从门而生·自天而降·在此断开所有锁链》。」
突然。
鲁米亚当著葛伦等人的面唱起了咒文。
「鲁、鲁米亚?你在做什──」
葛伦才刚提出疑问。下一秒。
「轰!」
鲁米亚身上喷发出庞大的魔力,一如爆炸般席卷了四周。
「呜喔!?」
「鲁、鲁米亚!?」
葛伦和西丝蒂娜被那阵猝不及防的冲击震开,在地上翻滚。
魔力刮起的暴力狂风飕飕作响。
与此同时,从鲁米亚的体内宣泄而出的压倒性银色光芒,渐渐吞没了鲁米亚。
「那、那是……!?」
「《银之钥》……!?喂!?」
鲁米亚的手中出现了《银之钥》。
从那把钥匙涌现的银色光辉,在四周奔驰流窜──
在灼热刺眼的光芒里,鲁米亚渐渐出现变化。
鲁米亚的背上冒出了形状奇特的翅膀。
那翅膀的造形,就跟葛伦等人所熟知的纳姆露丝背上的翅膀如出一辙──
「什么──!?鲁、鲁米亚──!?」
围绕在鲁米亚身边的强风阻挡了葛伦等人,使他们完全无法靠近她。
不久,等到所有的变化跟光芒都收敛之后──
名为鲁米亚的少女已经不复存在了。
「你……是谁……?」
葛伦询问伫立在眼前的少女身分。
论长相,眼前的少女确实跟鲁米亚一模一样。
可是,她很明显跟鲁米亚是不同的存在。从氛围就可以感觉得出来,眼前的她只有外皮原封不动,可是里面的部分、存在本质,已经彻底换了一个人。
少女全身散发出神圣庄严的感觉。那是一股不可思议的灵气。既神秘又亵渎的强大灵气。
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是属于远比人类高阶的领域的非凡存在。
跟在米拉诺遭遇的邪神眷属同质,可是两者之间的存在规格又有著云泥之差──眼前的少女,简直就像是天使。
「……我想起来了。」
鲁米亚──不对,曾经是鲁米亚的少女,张著空洞的眼睛喃喃地嘟囔道。
只见她蹬地腾空跃起,彷佛瞬间移动似地降落在费洛德身旁,依偎著他。
「我是……蕾·菲利亚……天空的双生子之一,《空之天使》蕾·菲利亚。」
「喂、喂……!」
「你、你在胡说什么,鲁米亚……!」
葛伦和西丝蒂娜呼唤鲁米亚,可是鲁米亚置若罔闻。
「不对……我不是鲁米亚……我是蕾·菲利亚……我是为了这个人而存在的……」
鲁米亚──不,蕾·菲利亚从后面用双手环抱费洛德,靠在他的背上。
「我曾经跟这个人相处了极其悠久的时间……因为我深爱著他……即使姊姊最后背叛了这个人,唯独我依旧深爱著他……所以……我……唯独我必须陪伴在他身边才行……」
蕾·菲利亚如是说后。
「啊啊,『空之巫女』、『夜天少女』……我心爱的天使,你终于又回到我的身边了……谢谢你……」
费洛德深受感动般喃喃说道。
「混帐东西……!」
葛伦用力握紧手枪,破口大骂。
「你这家伙到底对鲁米亚做了什么……!」
「没有啊?我只是让她想起前世的自己……不,只是让她想起『真正的自己』而已。在以前那个被你们称为古代魔法文明的时代……她全心全意地将自己奉献给我这个国王,是我当年最钟爱的家臣。」
闻言,西丝蒂娜全身颤抖,大声反驳:
「骗、骗人……这不会是真的……!鲁米亚……鲁米亚不可能会变成这样!把鲁米亚还来!把鲁米亚还给我!」
「还给你?别说笑了。她原本就是属于我的。对吧?」
「……没错。我只属于国王您一个人。」
蕾·菲利亚点头回答了费洛德的问题。
「鲁米亚……!」
看到鲁米亚的反应,西丝蒂娜不禁一脸错愕,呆若木鸡。
「…………」
事情的意外发展令葛伦手枪也拿不稳,枪口微微地上下抖动著。
费洛德无视这样的两人。
「……啊啊……真的好漫长……」
他感慨万千,抬头看著上方自言自语。
「都怪那个女人,一切都乱了套……现在好不容易终于把误差修正回来了。」
「那个女人……?」
「在那之后,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先是创立阿尔扎诺帝国,接著创立与帝国为敌的雷萨利亚王国和天之智慧研究会,并且在幕后同时操作这三个组织,一边适度地让三方相互斗争,一边慢慢增加人口……精心打造出这个舞台。」
「…………」
「如今,被那个女人设定成守卫的白银龙已经被解决,最后的钥匙──蕾·菲利亚落入了我的手中。如此一来,通往墨尔卡斯天空城的道路全部都开启了。呵呵呵,一切都按照我的剧本……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费洛德难掩心中的喜悦放声大笑时──
葛伦向西丝蒂娜使了个眼色。
(白猫。我们上。)
(……老、老师……)
(之后再烦恼如何解决鲁米亚的问题。总之我们得先击败那个费洛德,扣留鲁米亚……知道了吗?)
(瞭解。可是……对手可是《大导师》喔!?老师你有办法击败他吗!?)
葛伦不动声色地向提出疑问的西丝蒂娜秀出手枪。
(……原来如此,魔枪《佩列多雷塔》……!)
(没错,只要我能在零距离开枪,没有不能用我的固有魔术【愚者的刺杀】解决的敌人!)
(……我来援护老师!)
(看你的了。)
葛伦和西丝蒂娜互相交换眼色和点头示意。下一秒。
「《0的专心》!」
葛伦猛地展开了行动。
他拉下《佩列多雷塔》的击锤,将手枪往上空一拋──
与此同时,他用空下来的右手抽出《女王杀手》,不假思索地开枪。
随著撼动了整个大天象仪室的猛烈炮击声,燧发手枪的枪口喷出火花。
同一时间──
「《风之民啊·听命于我·我乃统御风的公主》──!」
西丝蒂娜高举双手咏唱咒文。
黑魔改贰【暴风之钳】──启动这个咒文之后,便能在咒文作用的范围内,随心所欲地产生和控制所有的风,是西丝蒂娜的必杀技。
「轰!」
以西丝蒂娜为中心,现场刮起了一阵猛烈的强风。
确认西丝蒂娜的咒文效力覆盖了全场后,葛伦从怀里掏出一张阿尔克那塔罗牌。
固有魔术【愚者世界】。
在一定范围内,封杀所有魔术的发动。
如此一来,不管费洛德是再怎么高明的魔术高手,现在也沦为一筹莫展的愚者。
而且【愚者世界】不会对已经发动产生效力的魔术造成影响。
「老师!」
西丝蒂娜透过已经发动的【暴风之钳】接著发动【迅捷飘游】。
与此同时,葛伦放开《女王杀手》,抓住掉落到眼前的《女王杀手》的握柄。
他身上缠覆著强风,靠著类似《疾风脚》的现象一口气加速。
葛伦的视野聚焦在费洛德身上,两侧的景色如湍流般向后方流逝。
依照两人的距离,只要一眨眼时间就能杀到费洛德面前。
只要葛伦有办法让他的枪口碰到费洛德──便是葛伦的胜利。
「零距离,我拿下──」
──然而……
葛伦赫然发现情况不对劲。
「……什么……?」
葛伦正以飞快的速度朝著费洛德冲刺。
以费洛德为聚焦点,四周的风景如湍流般往后方流逝。
可是──葛伦却始终无法靠近费洛德。两人之间的距离完全没有缩短。
费洛德什么事情也没做,只是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
再说,刚才射出的《女王杀手》的子弹,飞到哪里去了?
开那一枪,原本是打算从前后左右封锁住费洛德的行动,可是──
「呜──!?」
事态非比寻常,葛伦不得已只好先停下脚步。
往后流逝的四周景色也自然停止不动。
果不其然,葛伦和费洛德之间的距离连一步都没有缩短。
然后。
铿、铿、铿、喀喀喀喀……
葛伦被脚下传来的金属声吸引了目光……低头一瞧,只见《女王杀手》的子弹就在一旁的地上弹跳著。
「老、老师,你为什么要在原地踱脚……!?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
西丝蒂娜不解地质疑,可是她的声音并没有传进葛伦耳里。
「……!?」
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现象后,葛伦忍不住全身起鸡皮疙瘩。
「这样啊,你脑筋动得很快嘛,『愚者』。」
费洛德慢条斯理地主动靠近葛伦。
「……!?」
葛伦一动也不动。如遭到五花大绑般动弹不得。
「老、老师!风、风啊──!」
西丝蒂娜操作著缠覆在她身上的风。
经由【暴风之钳】发动的黑魔改【剑之舞者】。
数不尽的风之刃一如要将费洛德碎尸万段般,飕飕作响地朝他高速飞去──
然而,向费洛德飞去的风之刃不知何故一路降速……没多久就自行消灭了。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风之刃没有被挡住。没有被闪开。也没有被驱散。
前所未见的奇异现象让西丝蒂娜呆若木鸡。
就在西丝蒂娜费白费力气的期间,费洛德已经站到葛伦面前,轻轻地握住葛伦的《佩列多雷塔》枪身。
只见费洛德把枪口往上提,抵在自己的左边胸口上。
「请,不用客气。开枪吧。」
费洛德笑容满面地说道。
「呜──!?」
葛伦毫不犹豫地扣下《佩列多雷塔》的扳机。
毁灭性的火药《伊芙盖尔兹的子弹》轰一声炸裂。
葛伦确实以零距离射击向费洛德射出了必中必灭的子弹。
然而──
铿、喀、喀、喀喀喀……
必灭的魔弹飞出去后同样射在地上。
「明白了吗?」
费洛德转身背向一愣一愣地呆站在原地的葛伦,走回原先的位置。
蕾·菲利亚手拿著《银之钥》站在那里。
「说穿了……你们的攻击『碰不到我』。」
「……!?」
「我的《空之天使》蕾·菲利亚是可以透过《银之钥》支配、操作空间的天使。现在我已经几乎完全找回了她的加护,我可以像过去当魔王时一样使用蕾·菲利亚的空间支配能力。刚才我扭曲空间,把你们和我之间的距离变成了无限大。」
亲密地和蕾·菲利亚靠在一起的费洛德,转过身面露微笑。
「距离就是最有效的防御。你们所施展的所有攻击都对我无效。即使你们拥有射程无限远的攻击手段也一样……只要时间是有限的,就伤不到我。」
语毕,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真的假的……」
葛伦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缓慢且无力地垂下枪口。
「……怎么……可能……」
西丝蒂娜也一脸茫然地跪在地上。
双方实力相差悬殊。
电光石火间,双方便明确地分出了谁强谁弱。
天之智慧研究会第三团《天位》──最高指导者《大导师》费洛德·贝里夫。
他的实力强大到令人绝望。葛伦和西丝蒂娜丝毫没有胜算。
所谓判若云泥,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虽然葛伦曾经跟许多强到犯规的敌人展开死斗,可是这男人的实力比那些敌人更夸张。
面对这种完全令人一筹莫展的强敌,究竟该怎么战斗?
无限大的距离。单纯明快的最强之盾。即使葛伦用上了过去的所有战斗经验,还是找不到任何可以攻略的破口。
费洛德向呆滞无神的葛伦和西丝蒂娜开口说道:
「好了,要解决你们对我来说轻而易举。我可以把你们流放到次元的尽头,也可以让你们连同空间一起溃缩。可是……西丝蒂是我宝贝的孙女,而且葛伦你帮忙把我的宝贝孙女栽培到如此茁壮,我也欠你一个人情。」
「哼……你想说什么……?」
尽管全身冷汗直流,葛伦还是摆出强硬的姿态。那副虚张声势的模样,只能以滑稽形容。
「你们两个……要不要加入天之智慧研究会呢?」
「──!?」
「什么……!?」
听到这个唐突的提议,葛伦和西丝蒂娜不禁瞪大眼睛。
费洛德开朗地向惊讶的两人说道:
「我们的会员数因为疯狂的『正义』而大幅流失……所以目前非常欢迎新血加入。西丝蒂娜,依你作为魔术师的实力,绝对有资格成为我们的会员……至于葛伦你嘛……就算破例招待好了。
我希望你们能赞同我们组织的活动意义,与我们朝共同的目标努力。把你们的力量借助给我们吧。如何?」
费洛德侃侃而谈后──
「开什么玩笑……谁要赞同你们啊……!」
「够了……你才不是我的祖父!」
葛伦和西丝蒂娜依旧展现出反抗到底的态度。
「哎呀哎呀哎呀?」
费洛德向虚张声势的两人露出嗤之以鼻的笑容。
「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嘛。你们对我们组织的活动抱有不小的误解,似乎把我们错当成是以犯罪为乐、视人命为敝屣的恐怖份子集团了。」
「……哪里不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我们的活动宗旨只有一个,就是追寻真理──禁忌教典。」
「禁忌教典?去你的,老是禁忌教典、禁忌教典地没完没了!你大费周章地搞出帝国、王国和天之智慧研究会,自导自演地上演相争戏码,而且还企图让邪神眷属复活,甚至一再进行性犯罪,你说这一切全部都是为了禁忌教典!?」
「没错啊。而且那个禁忌教典就在墨尔卡斯天空城。」
「……!?」
「禁忌教典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就让你们瞧瞧吧。」
语毕。
费洛德把左手手背朝向葛伦,解开缠在上面的绷带。
他的左手手背上刻印著图案奇妙的徽章。
「那、那是什么……?徽章?图画化的双胞胎天使的徽章……?」
「《双生子(塔姆)的徽章》──在这世界追求真理的魔术师,最后总是抵达同样的终点。这个双生子的徽章就是他们找到的答案。好了,葛伦、西丝蒂娜,睁大眼睛看仔细了。用你们的心好好体验禁忌教典吧──」
语毕,费洛德左手手背上的徽章,发出了黯沉的光芒──将那个徽章的图案,深深地烙印在葛伦的脑海里。
霎那──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伦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力量往后拉扯。
肉体和灵魂仍留在原地,只有精神被拉走。
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拚命往后拉、拚命往后拉。
只剩精神的葛伦,其视野在神秘力量的拉扯下,一如湍流般迅速流动。
不过才一眨眼,葛伦的精神便和杵在原地的肉体拉开一段非常遥远的距离,肉体变得跟豆子一样渺小──不久,在成像收束的尽头,肉体消失在极渺小的远方。
不过,葛伦的精神还是持续被往后拉扯、往后拉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来不曾经验过的感觉,让葛伦受到连心都快支离破碎的强烈冲击,他发现自己的理智正不断被削弱,却完全无法抵抗──
不久,葛伦的精神被拉离了世界──被拉离了星球──越过众星繁密的银河,一路往宇宙的远方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股拉扯的力量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
不久,葛伦的精神在神秘力量的拉扯下,以光速飞到了宇宙之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伦无意间发现。
(……线、线?)
不知不觉间,葛伦等人原先所存在的宇宙变成了一条线。
变成一条线的宇宙在无限大的空间光速延伸,彷佛流星般在无穷无尽的世界飞行。
葛伦恍然大悟。现在自己所身处的场所并非三次元。
和被时空间束缚的肉体与灵魂不一样,精神是无比自由的存在。
换句话说,这里是超越时间拘束的四次元世界。
以光速在无限虚数空间不停延伸的那一条线,正是葛伦他们所生活的世界的真正面貌。
世界总是沿著时间轴方向持续变化。
所以,那道光线延伸的轨迹就是时间轴。
因为从肉体和灵魂获得解放,葛伦这才首次认识到世界的真实面貌。
葛伦的意识继续被往后拉扯,视野变得更加宽广。
这时,葛伦发现了一件事情。
存在于这里的世界──光线不只有一条。
一旁有无数的光线,同时贴著同样的时间轴方向延伸。
那些都是从葛伦的世界线旁生出来的线。
那些光线也就是因为些微的可能性而旁生出来的if世界。说不定有赛拉还活得好好的世界、葛伦没有当上魔术讲师的世界……这些世界,都是以细微的事情和合理的『可能性』为特异点,从而旁生出来的。
不过,也因为这些线全部都朝著同一个方向延伸,所以当葛伦的意识继续被向后拉,距离它们愈来愈远之后,这些线也渐渐地重叠、汇集成了一条线──
(平行世界──五次元世界观测……!?)
等平行世界在葛伦的意识之中汇集,他可以观测到五次元之后。
只见那个世界线以某个奇异点为分歧点,产生了决定性的旁生。
两条线往截然不同的方向延伸,各自演变成不同的世界。
葛伦隐约窥见。
脱离了时间拘束的他,从远方观察往另一个方向旁生出来的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是葛伦从没看过,也从没听过的世界。
那是一个不存在魔术的世界。
生活在那个世界的人,每个都穿著奇装异服。
那里的人都住在方形的高耸建筑里,道路以灰色的石头平整铺设而成,在路上奔驰的是不需要马匹拖曳的车辆。天上有巨大的机械鸟在飞翔。
来往的行人手上都拿著奇特的卡片状物体,行色匆匆地边走路边操作。在那个奇特的卡片状物体表面上,可以看到不需要魔术就会自己拨放的奇妙影像,有的人还会把卡状物贴在耳边跟其他人对话。
这个世界没有魔术,到底是依照什么原理在运作的呢?
葛伦的世界也有蒸汽机关之类的科学技术,虽然乍看之下无法与这个世界的科技相提并论,可是不知何故,葛伦总觉得两者之间在根本上有相通之处。究竟是为什么──?
无论如何,唯一清楚的是。
这里是异世界──跟葛伦等人生活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异世界──六次元世界观测……!?)
葛伦的意识继续被往后拉扯。视野范围再扩大。
分歧成两条的世界线继续旁生枝节。
两条扩张成四条,四条扩张成八条,八条扩张成十六条──
不断旁生的枝节构成了无数的异世界。
不久──一条的世界线变成了有无数分枝的一棵树木。
葛伦曾经读过一种理论。
无数的异世界都源自同一个世界单位。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以精神的姿态实际观测到这个事实。
没错,那一棵树木就是──
(次元树……!七次元世界观测……!?)
葛伦已经达到了理论上的最大视野。
这时,他发现次元树不只一棵而已,有无数的次元树全方位无限大地林立在这里。
换言之──这里是次元树之森。
而且──
葛伦发现有从来没看过的怪物在次元树之森中爆发战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葛伦突然愈来愈感到惊恐。他没想到自己所认识的世界外侧──外宇宙居然是如此可怕的存在。
他们巨大如山,强大如太阳,如此可怕又神圣──
葛伦以本能猜出那些宇宙邪神分别叫什么名字。
喷发著无限热量,彷佛红莲狮子般的异形是──《炎王库多加》。
身体由一道道的闪电编织而成,高傲地闪耀著光辉的异形巨人是──《金色雷帝》。
统御著使次元产生扭曲的暴风的异形女王是──《风神伊塔卡》。
除了这三个以外,还有无数看上去就很邪恶,强大得令人心生恐惧、身形庞大、有著笔墨难以形容的奇特外貌的异形怪物们在逞凶斗狠,彼此杀红了眼。
这些邪神的战斗之激烈,已经超越了天崩地裂的程度。
那堪称是小宇宙与小宇宙的冲突。超新星爆发。
受制于存在次元的差异,他们无法直接对次元树造成干涉。
而且,他们光是摆动一下手臂而已,那短暂的剎那就等于次元树内好几千年的时间。
葛伦他们遭遇这些外宇宙邪神的可能性无限地近乎于零。
可是,有谁可以想像得到,居然有这么多的怪物在自己习以为常地生活的世界外围爆发激烈冲突──
然后……
葛伦的意识继续被往后拉扯。
葛伦的意识往所有次元树的源流──根源的方向飞去。
葛伦发现一件事情。
存在于此的所有次元树──都是从同一个种子发芽出来的。
葛伦的意识被拉扯,被拉扯,被拉扯。
最后──
「…………」
不知不觉间,葛伦站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
这里是一个美丽而充满神秘感的地方。
视野三百六十度都是闪烁的星光连结成的水平线。
这一整片无垠的大海,就是由满地的繁密星光所形成的──
「星星……不对……这是……」
葛伦抬头一瞧。
数之不尽的次元树树枝,密密麻麻地覆盖著上空,不断有光之粒子如片片雪花般从枝头飘落到葛伦所置身的这片星之汪洋中。
那一颗颗光之粒子也就是生命的闪光──人的心。
「八次元……《意识之海》……集合无意识的……第八世界……」
这里就是人的精神,人的心最终回归的地方。
所有世界、所有人类的记忆最终都将汇集在这个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非常强烈的幸福洋溢感,在葛伦心中油然而生。
葛伦实在感到太过感动和幸福,甚至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
「不可思议……这里应有尽有……所有的『智慧』都在这里……!」
没错,这里是《意识之海》。人类所有记忆和经验的长眠之地。
所以,想知道什么事情,在这里都找得到。
对魔术师而言,这是何等至高无上的幸福?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伦泪流满面,一如受到什么吸引似地在《意识之海》前进。
吸引他的是──浮在这片《意识之海》中央的一颗种子。
它是所有分歧宇宙、所有次元树的根源。
这颗种子便是这无限宇宙世界中最初诞生的最初之魂。
据说它就是发出所有魔术根源的《原初之音》的『原初之一』。
创造出这个世界的万物的根源,第零特异点──《原初之魂》。
万物的根源──如今就在葛伦眼前。
就在葛伦触手可及的地方。
葛伦伸手一碰。
「……啊……」
或许《原初之魂》是配合葛伦,变成了他可以理解的姿态吧。
只见《原初之魂》突然分解了。
啪沙啪沙啪沙。《原初之魂》分解成一张张上面不知道写了什么内容的纸张。
大量的纸张自动地集中在一起,装订成册。
「……啊。」
那本书来到了葛伦手上。
葛伦目不转睛地注视著那本书。
「呜、啊……」
不知道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现在的葛伦幸褔到彷佛自己的存在就要融化爆开来了。
真的是太幸褔、太幸福了,以至于脑袋无法做任何思考,也不想思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伦不顾尊严地哭了。
他紧紧地将那本书搂抱在怀里,放声哭泣。
除了哭以外,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宣泄这股幸福的感觉。
现在手上握有这本书的自己不仅是全知,而且是全能。
说不定有人会用『神』来形容这本书吧。
只要拥有这本书,任谁都能成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全知全能者。
不过──也正因为全知全能,会失去做任何事情的动力。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必要。
真想就这样抱著这本书,静静地在这片幸福的《意识之海》中漂流到永远。不想放开这本书。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啊啊,所以我已经──……)
沉浸在填满了自身存在的幸福感中。
葛伦的心里浮现了不如就这样结束一切的念头。这时──
『你这大笨蛋在做什么啊!』
一道喝斥葛伦的声音,从后面宏亮地响起。
那道声音也让葛伦那原本幸福到几乎要融化消失的意识,突然清醒过来。
「纳、纳姆露丝……!?」
葛伦想要转头朝那道熟悉的声音望去。然而──
『等一下,不准转头──!』
纳姆露丝厉声警告,葛伦不敢乱动。
『拜托你不要回头……我……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我不想让你看到这副吓人的样子……!』
「……纳姆露丝……到底……?」
『你是无法理解我的真实面貌的。一旦直视,你的理智与自我将确实地崩坏……!更何况……我、我好歹也是女孩子!你心思不能细腻一点吗?笨蛋!』
「知、知道了……」
坦白说,葛伦一头雾水。
不过他还是姑且点点头。
『葛伦,不可以被虚假不真实的幸褔感蒙蔽。你要回到现实。』
「……!」
『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这里不是人类该来的地方……不可以输给那本书的诱惑……拿出意志力来……你必须回到原本的世界才行……!』
这时──
『有什么关系……你用不著硬是劝阻他啊?』
除了纳姆露丝以外,现场似乎还有其他人。
一道无法分辨是男是女的奇特沙哑嗓音,同样从葛伦背后传来。
『他想留在这里,就让他留下来嘛……毕竟我对那个男人──葛伦满有兴趣的……呜呼呼呼……』
葛伦顿时感到不寒而栗。光是聆听那道声音,心中便充满难以言喻的不安、恐惧与不快,理智被磨耗。
『最近他的对手漂流到了《大图书馆》,那个人也挺有意思的。不过娱乐向来是愈多愈好。对吧?《天空的双生子》……』
咿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协和的讪笑声,如山中的回音般反响著。
葛伦忍不住摀住耳朵。感觉自己的精神都快因为那个笑声魂飞魄散。
『呜!闭嘴,《无垢黑暗》……!休想碰我的主人一根寒毛!』
霎那。
葛伦的背后响起了激烈的声响。
恐怕是纳姆露丝跟『神秘人物』开战了吧。
该怎么形容才正确呢?
空间被扭断的声音?怪物的惨叫?爆炸声?
不管怎么形容都不对──葛伦唯一知道的是,他的背后恐怕早就化成了以他的常识无法理解,彷佛星球粉碎般的地狱。
而且,一旦自己回头,哪怕只是看了一眼,很可能就会如纳姆露丝所言,自己的存在就会从自我开始彻底崩坏。
『千万不可以回头!不可以偷看!不可以试图去理解!快逃吧!葛伦!』
在背后战斗的纳姆露丝向浑身僵直的葛伦大喊:
『丢下那本书,抱著一定要重返原先世界的坚定意志快跑!如此一来,你就能回去了!』
听了纳姆露丝的要求,葛伦深感错愕。
「丢、丢下……这本书……?真的不丢不行吗……?」
好不容易才碰触到全知全能的一点端倪,对于葛伦而言,这种要求无非是形同死亡的绝望。
『没错……虽然你可以透过来到这里的方法接触到那本书……可是千万不能带回去。』
「我、我不要……唯独这点……我实在……!」
葛伦把书本紧搂在怀里,如任性的小孩般摇头拒绝。
丢掉?我要拋弃这本带来无限智慧和幸福的书本吗?
我不想丢。与其拋弃,我宁可永远待在这里。
我甘愿沉浸在这个无限且至高的幸福中,一直一直漂流下去。
「我不要!我不想回去!就算我会就这样消失也无所谓!因为这本书……!我──!」
然而──
『不要说那种天真的话了!』
纳姆露丝以发自灵魂的吶喊叱喝这样的葛伦。
『我的主人!居然会屈服给这种程度的诱惑!我!等了你这么久的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
「──!?」
『不要输给诱惑!想想你所重视的人!想想你必须保护的人吧!难道你胸口上的那个东西……那个羁绊……是那么没有份量,就连禁忌教典那种一文不值的东西都比不上吗!?』
葛伦心头一惊,下意识伸手摀住胸口。
瑟莉卡的赤魔晶石坠子就挂在那里。
真不可思议。明明自己拋下肉体和灵魂,来到了这个只有精神的世界……可是这条赤魔晶石坠子依然跟葛伦共存。
这也是当然的。因为这条坠子充满了『心』。
有葛伦对瑟莉卡的思念。
有瑟莉卡对葛伦的思念。
有信任葛伦,从后面推了他一把的学生和伙伴们的思念。
「……大、大家……」
把思念托付在这条坠子上的人们的脸如跑马灯般,在葛伦的脑海里一闪即逝。
为了那场圣夜祭派对而集合的学生们。
西丝蒂娜、鲁米亚、梨洁儿。
以及克里斯多福、巴奈德、阿尔贝特、伊芙。还有女王陛下和佛赛尔。
更重要的是──
『永别了,我心爱的儿子──』
葛伦彷佛看见了某个心爱之人如此喃喃说道的背影──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伦──丢下了书本。
他一如孩子般,嚎啕大哭著丢弃了书本。
顿时,他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失落感与虚脱感。彷佛自身的灵魂有一部分剥落,令他产生猛烈的心痛感。绝望感。渴望感。自己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也没有意义,不如就这样消失吧──类似这种感受的虚无感。
然而。
即使如此。
比起这种不值一哂的书本。
「我……我──────────!」
我拥有更重要的人事物。
我必须把更重要的人事物找回来。
所以我非得回去不可──!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葛伦拔腿狂奔。狂奔。一路狂奔。手中紧握著胸口的坠子……
『对……这样就对了……葛伦……』
『啊~啊啊,要回去了吗?啧,真可惜……』
葛伦用背部,或者说全身感受著那两个声音。
同时以光速……不,以超越光速的速度狂奔。狂奔。一路狂奔。
现在的葛伦是精神体。凌驾所有物理法则。
所以,葛伦以超越光速的速度,沿著这一路的旅程原途折返──
────
「──嗄!?」
一回过神,葛伦发现自己站在原本的地方──位在塔姆天文神殿最深处的大天象仪室。
「呼!呼!?呼!」
他气喘如牛地低头看了自己的手。
手上握著的是赤魔晶石的坠子。
「呼……呼……那是……什么……?刚才那个……该不会是……?」
一旁的西丝蒂娜双手抱头,她的脸色跟葛伦一样惨白。
看来西丝蒂娜也经历了跟葛伦完全一样的神秘体验。
「哎呀……你们两个都平安无事地归来了吗?」
费洛德泰然自若地站在正前方。以及蕾·菲利亚。
「西丝蒂是真正的魔术师,她也就罢了,你能平安回来就有点出乎我意料了,葛伦。」
「该死的家伙……!让我们看这种无聊的东西做什么……!?」
整个过程在现实世界中恐怕只有短短一秒的时间吧。
可是,以葛伦的体感而言,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好几亿年,这趟精神之旅就是如此折磨和煎熬。
「所以呢?接触到真理──禁忌教典后有什么感想吗?」
费洛德一脸愉快地向摇摇晃晃站也站不稳的葛伦和西丝蒂娜问道。
「现在你们可以理解我们组织的活动的意义了吧……?能亲手掌握住真理,是一件多么幸福又价值不凡的事。」
「……呼!……呼!」
「在找到真理的同时,相信你们应该也都看到了……什么才是有可能对这个世界造成威胁的真正邪恶。虽然我以前被人称为『魔王』,其实我也只是想要救赎这个世界而已……藉著禁忌教典的力量。」
「呼……呼……」
葛伦调整呼吸,听著费洛德说话。
「那么,『愚者』……还有我心爱的孙女。你们愿意加入我们的行列吗?」
费洛德询问道。
「……我拒绝!」
「我不要!」
葛伦和西丝蒂娜二话不说拒绝了费洛德的邀请。
「没错,我终于搞懂你们的理念了!我用灵魂理解了!可恶,这确实很难用言语说明!现在我知道为什么那些邪道魔术师,会愿意跟你们合作了!」
葛伦以锐利的眼神瞪视著费洛德,口沫横飞地说道:
「没有一个魔术师在接触到那个真理后不会感到幸福……!一旦碰触了那个真理,就只有变得盲目顺从或自我崩坏的下场!」
「我才不会屈服给那样的诱惑……!不要再继续侮辱我的祖父了!魔王!」
看到葛伦和西丝蒂娜的反应。
费洛德似乎略显意外,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唉……招募新血又失败了吗?最近真的是诸事不顺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费洛德秀出手背上的徽章说道:
「天之智慧研究会内阵的入会审查,就是能否平安无事地从这个《双生子的徽章》的神秘体验归来。在如此悠久的帝国历史中,平安归来后拒绝我的入会邀请的,包括你们在内,也只有区区四人。」
「……!?」
「说到这个,拒绝我邀请的人……全部都跟葛伦你关系匪浅呢。这会是偶然吗?你到底有何魔力?」
「……你问我我问谁啊,笨蛋。」
葛伦不客气地反呛。
因为他真的不懂费洛德的意思。
费洛德兴致浓厚地仔细端详著葛伦,一会儿后,他失去兴趣般耸耸肩。
「算了。既然你们不愿意加入,那我也只能把你们当作障碍排除了。」
费洛德弹了一下手指。
背后的蕾·菲利亚手上的《银之钥》发出了暗沉的光辉──
铿!
「──啊──」
西丝蒂娜被关进一个奇妙的透明框架里,完全无法动弹。
她浑身僵直,彷佛雕像一样。
「白猫!?」
「放心吧,这只是空间冻结而已。她可是我的宝贝孙女呢……来日方长,我不急著要她现在就能理解禁忌教典的伟大之处,以后再慢慢来就好。至于你嘛──」
费洛德瞥了葛伦一眼。
「……呜……啊……!?」
突然有一片黑暗在葛伦的视野里扩散。
极其浓郁的黑暗从葛伦的前后左右上下扩散,直扑而来。
一如要将葛伦的存在彻底抹除般,黑暗排山倒海地涌上前来。
「呜、喔喔喔喔喔喔!?」
葛伦拚命反抗黑暗的来袭。
他又是挥拳,又是开枪乱射,又是一股脑儿地施放各种攻击咒文,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他所有的反抗手段都被黑暗遮蔽,化成了虚无。
再怎么抵抗都是白费力气。走投无路。
「永别了,葛伦。你的存在就要化作虚无了。」
「可、可恶……」
「永别了,彷佛蛀虫般寄生在我的剧本上的人。谢谢你带给我的乐趣。」
「可、可恶────────────────!」
就这样。
葛伦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存在被虚无吞没。
──就在这个时候。
「……咦?」
「什么……!?」
试图抹除掉葛伦存在的虚无黑暗,突然停止了浸蚀。
仔细一瞧。
「……鲁米亚……?」
拿著《银之钥》站在费洛德背后的蕾·菲利亚发生了异状。
只见她微微抖动著手上的钥匙,全身也打起了哆嗦。
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空洞眼睛,流下了串串泪珠。
「怎、怎么了?蕾·菲利亚……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不要……我不要……」
失手让《银之钥》掉在地上后,蕾·菲利亚抱头瑟缩成一团。
「为什么……为什么要妨碍我……?我……我们明明是为了这个人而存在的……为什么你要……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蕾·菲利亚自言自语后,开始痛苦地摇头大叫。
看到蕾·菲利亚出现这种反应,葛伦确定了一件事情。
(鲁米亚果然还没消失!她还有救!有机会把她带回来!)
问题是怎么做?该怎么办才好?
这种状况下,有什么手段?
到底该如何把鲁米亚带回来?
(不、不行……!一点头绪也没有……!到底该如何是好──!?)
葛伦感到迷惘,犹豫不决。这时──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记猛烈的咆哮响彻了四周。
霎那。
啪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
原本冻结住西丝蒂娜的空间应声粉碎,往四处飞散──
眼看就要吞没葛伦的虚无黑暗也一口气烟消云散。
「什么──!?」
从冻结的空间获得解脱的西丝蒂娜,恢复了意识。
「刚、刚才那个是……龙之咆哮【冰冻吐息】!?」
葛伦立刻回头一瞧──
「……我等这一刻等很久了……蕾·菲利亚终于陷入不安定的状态!」
一名年幼的少女映入了他的眼中。
她就是瑟莉卡从斯诺利亚带回来的那名神秘少女。
「葛伦!鲁米亚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啊!?你为什么会──!?」
「别问了!现在没时间慢慢说明──!」
少女纵身一跃跳到葛伦和西丝蒂娜面前,只见她作势要强行撑开什么东西似地,使出全力将双手往左右两边打开──
空间忽然一阵扭曲变形,「啪!」一声迸出了裂痕。
「我暂时缓和了『无限大的距离』!葛伦!西丝蒂娜!快跑!立刻从那个天象仪装置去追瑟莉卡!」
「──!?」
即使如此,葛伦和西丝蒂娜的脸上还是写满疑惑。
『放心吧,她不会害你们。』
这时,纳姆露丝也从神秘少女的背后浮现。
「纳姆露丝!?」
葛伦目瞪口呆。仔细一瞧,纳姆露丝的手上拿著一把似曾相识的『闪耀著黄金色光芒的巨大钥匙』。
『我和她会设法帮助鲁米亚!你们两个快点离开这里!现在的你们根本不是魔王的对手!』
「可、可是……」
『动作快!拜托相信我们──!碰上那个魔王,我们两个也撑不了多久……!所以……快走!』
看到纳姆露丝和神秘少女心急如焚似地拚命催促──
「老、老师!我们先离开这里吧!现在也只剩这条路了!」
尽管对状况一头雾水,不过西丝蒂娜似乎以直觉认清了只能乖乖配合行动的事实。
「我也很担心鲁米亚……可是眼下别无他法了!」
经她这么一说,葛伦也做好了觉悟。
「啊啊,我知道了!纳姆露丝和不知名的女童!后面就交给你们了!」
如是说后,葛伦带著西丝蒂娜一同冲向天象仪装置。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见葛伦和西丝蒂娜打算溜之大吉。
「别想得逞。」
费洛德将手高举,准备咏唱咒文。
「那是──我的台词才对!」
以不寻常的速度猛然突进的神秘少女,朝费洛德伸出右手。
她的右手充满了庞大的魔力。
费洛德用产生在手上的无限大距离迎击──
迷失了目标的破坏力四处流窜,在神秘少女和费洛德的四周掀起波澜。
「……路·席尔凡……那个力量……我懂了,是你在背后操作的对吧……!?」
费洛德把视线投向了站在神秘少女身后的纳姆露丝。
『……那当然。』
纳姆露丝果断地回答,她手上的《黄金之钥》绽放著耀眼的光芒。
『我早料到你并没有被消灭……可是,你居然透过那么骇人听闻的方法保持自己的存在,这就出乎我的意料了……看来你堕落得很彻底呢,过去的主人。』
「魔王帝多斯!就算你换了肉体和灵魂,可是你那卑劣的精神──《意思》还是跟当年如出一辙!我不会再让你为所欲为了!」
纳姆露丝和神秘少女向费洛德叫阵。
接著,神秘少女和费洛德展开了激战。
葛伦和西丝蒂娜趁这个机会,突破费洛德的防守,好不容易终于抵达天象仪装置前面。
「接、接下来怎么办?老师!」
「现在没空一一确认目的地和细微的设定了!」
双手放在天象仪上著手操作的葛伦发动了【机能分析】,对据说发现有隐藏机能的天象仪装置进行粗略的调查。
原来如此,《星之回廊》确实已经启动。
装置已经设定好了特殊的目的地。
检查机能履历后,瑟莉卡是唯一一个碰过这部装置的人。
所以可以确定,只要前往装置设定的目的地,就能找到瑟莉卡──
接下来只要启动装置就好了。
然而──
「什、什么鬼!?启动装置的魔力消费量居然这么高……!?」
看到显示在控制磐石上的魔力量数值,葛伦错愕不已。
「我怎么可能生得出这么多魔力!?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
「老师,用我的魔力吧!」
或许是早预料到会碰上这种状况,西丝蒂娜已经完成契约成为葛伦的临时下仆,把灵络跟葛伦连结在一起。
如此一来,西丝蒂娜的魔力也能输送给装置。
两人不惜消耗自己的生命力,拚命把魔力注入装置,咬牙苦撑──
走到这一步,两人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多谢帮忙,白猫!我要开始了──────────!」
葛伦的手指速度飞快地操作著一旁的磐石。
无数的卢恩符文如激流般在表面流动。
解除所有的安全防护,唤醒所有的机能。
把两人传送到瑟莉卡所在地的机能正式开启。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体内的魔力被装置大量吸走,两人双脚发软,连站都站不稳。
即使如此,葛伦还是拿出意志力继续操作。
天象仪装置的魔力随著撼动地面的重低音,不断向上提升。
装置啪叽啪叽作响地喷发出无数的魔力紫电,上方的横杆也奇妙地转动起来,让投射在穹顶空间的繁星高速地千变万化,形成复杂奇特的景象。
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
随著奇特的尖锐声响,两人的脚下逐渐出现了『门』。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持续输送魔力。
然后──
眼看『门』即将开启的时候……
「……西丝蒂……」
两人的背后传来了呼唤西丝蒂娜的声音。
「……!?」
因为魔力消耗剧烈,两人都出现了急性玛那缺乏症,或许那只是意识模糊不清时所产生的幻听。
不过,两人相信自己都听见了。
「很抱歉,不能跟你一起去……老师……就拜托你了……」
「鲁米亚……?」
西丝蒂娜吃力地转动脖子回头。
映入她眼帘的是──
展开了足以天摇地动的激战的神秘少女和费洛德。
以及以大战的两人为背景,流泪目送葛伦和西丝蒂娜离去的鲁米亚身影──
「鲁、鲁米亚────────────────!」
「混帐────────────!」
『门』──《星之回廊》终于在虚空完全开启。
从中射出的刺眼光芒让四周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葛伦和西丝蒂娜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吸进了『门』内。
在那股力量的吸引下。
两人被拉往有别于此时此地的另一个地点──
圣历1853年格拉姆之月31日。
圣历1852年──
圣历1851年──
圣历18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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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172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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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165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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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152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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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125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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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113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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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1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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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97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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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13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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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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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前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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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前16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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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前22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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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前139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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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前228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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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前316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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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前3398年──
圣历前3399年──
──圣历前4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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