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主啊,世人仰望的喜悦
位在菲杰德某处,某条远远可以听见战斗喧嚣声的暗巷──
「……咳!咳咳!」
「你还好吧?」
两个男人出现在那里。
其中一人是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的魔导考古学教授佛赛尔。
另一人则是同一个学院的白魔术权威崔斯特男爵。
佛赛尔的胸部上面有一道很严重的砍伤痕迹──这道伤差点就让他致命了。
佛赛尔撕破上衣包扎伤口,把手贴在上面咏唱法医咒文。
「只差那么一点你就完蛋了哪。竟然单枪匹马跑去跟那个《剑姬》艾薇特单挑……你也挺莽撞的嘛。」
一旁的崔斯特男爵调整了头上的高礼帽后,叹了一口气。
刚才佛赛尔和艾薇特交战到最后,原本他就要束手无策地被艾薇特施展的【孤独的黄昏】杀死。
不过,眼看【孤独的黄昏】即将把佛赛尔的身体劈成两半时──
在远方观战的崔斯特男爵挤出最后的魔力,透过瞬间发动的远程操作短距离传送魔术,把佛赛尔传送到这个地方避难。
虽然让佛赛尔在最后关头逃过一劫,可是艾薇特丝毫不把消失不见的佛赛尔看在眼里,只见她纵身一跃,往下一个地点移动了──
「……要说鲁莽……你自己也不惶多让吧,男爵。」
佛赛尔一边帮自己急救,一边面露痛苦的表情接着说:
「告诉你,单纯是她饶了我们一命而已。」
佛赛尔抬头望向菲杰德城墙上面的某一处角落──那里正是他先前和艾薇特大战的地点。
和这里的直线距离约五百梅特拉的那个地方,被艾薇特的【孤独的黄昏】余波劈成两半。
「这点距离对那个女的来说,只不过是向前跨一步就能砍中对方的范围。
而且那个女的那时候很清楚我逃到什么地方。她和被传送到这里来的我明确地对上视线了。没继续追杀,单纯只是对我失去了兴趣而已。」
「……我想也是。捡回了一命哪。」
「为什么要救我?假如艾薇特还对我抱有一丝兴趣,不只是我,你也难逃一死喔?丢下我不就好了。」
「因为我们是同一个学院的伙伴嘛,身体不听使唤自己动了起来……我也只能这么回答了。虽然你有没有把我们当伙伴,得先打一个很大的问号。」
「……哼。」
崔斯特挖苦地笑着说道后,佛赛尔尴尬地闷哼了一声。
佛赛尔接着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壁走路。
血不断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面上……
「我得走了。」
「去哪?」
「……去找……学生……因为葛伦老师……把他们托付给我了……」
佛赛尔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毕竟他的伤势严重到只要伤口再往体内深入一片指甲的深度,就足以当场致死的地步,短时间的法医咒文是不可能治愈的。
即使如此,佛赛尔还是执意离开……
「但你要上哪去找他们?现在的菲杰德混乱到极点。就算用索敌魔术,也完全判断不出来谁在哪个地方。」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离开……!」
这个时候……
磅!
距离此地有一段遥远距离的菲杰德某处,突然迸射出一道直冲天际的灿烂银色闪光。
「那、那道光是什么……!?」
「该不会……」
────
那是一幅神圣又崇高的画面。
「咿咿咿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梨洁儿和艾薇特两人刀锋相接,展开了惊天动地的战斗。
艾薇特施放的金色剑闪──【孤独的黄昏】。
一如要将这个世界焚烧殆尽般,艾薇特的剑尖连续射出神速飞行的黄昏之光。
然而……
那些黄色剑闪悉数被银色的剑闪斩除、反弹、击落、消灭。
那个银色的剑闪是出现在梨洁儿剑尖的──【羁绊的黎明】。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奴呜呜呜呜呜呜呜!?」
梨洁儿挥剑、挥剑、挥剑──
大上段的劈砍,横一文字的反击,随着身体的转动,将大剑挥舞到底。
所有斩击都附带了耀眼的银色光芒。
世界随着梨洁儿挥出的每一剑闪耀着白光──宛如黑夜过后的黎明般,刺眼的光芒明亮地照耀着四周──
「什么──!?」
艾薇特彻底被那银色的光芒压制住了。她只能专心防守。
她拼命使出【孤独的黄昏】迎击梨洁儿的【羁绊的黎明】。
然而──不知何故,不管艾薇特怎么攻击就是打不过梨洁儿。
梨洁儿的光芒──强烈多了。
黄昏的金色不断被黎明的银色覆盖──
看到梨洁儿那驱使着银色光辉,拼命奋战的模样──
「呐……你们……有看见吗?」
卡修泪流满面地喃喃说道。
「啊啊,我有看见……我看见了……」
「嗯,我也有看见……那道光……」
「梨洁儿所绽放的银色之光……十分温和,又强而有力……」
「那到底是什么……明明完全不懂原理是什么……明明是不可思议的荒谬现象,可是却……」
「……不知怎么……眼泪就是停不下来……」
温蒂、瑟西鲁、琳恩、基伯尔、泰瑞莎……所有人都泪眼蒙眬地关注着梨洁儿的战斗。
没错。
梨洁儿的【羁绊的黎明】──并非只属于梨洁儿一个人的光。
跟艾薇特的【孤独的黄昏】不一样,任何人都能看见那个光芒。
任何人都看得见那个强而有力又不失温柔,充满希望的银色。
驱使着那个银色光芒的梨洁儿──看起来是那么的富有神秘感,美得就像天使一样。
「这就是……为了守护我们而存在的梨洁儿的『光』吗……」
「啊啊,虽然想不通为什么剑尖会有『光』……可是一定就是那样吧……」
「怎么会……那么强而有力……怎么会那么漂亮……」
「是呀,明明是蕴含着强大力量的光……却一点也不可怕……反而是看不到那道光时,还比较畏惧……」
梨洁儿一股脑儿地往四面八方放射,如暴风般肆虐的银色剑闪屡次席卷了周遭的建筑和卡修等人。
可是卡修他们和建筑却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相反的,他们只觉得好像有阵阵舒爽的风吹拂在他们身上。
唯独艾薇特感受到强大的威胁──银色剑闪就是那样的『光』。
可以赢。没问题的。加油。
卡修等人紧张地关注梨洁儿的战况,都燃起了希望,可是……
这时琳恩突然不安地提出疑问:
「不、不过……梨洁儿她真的不要紧吗……?」
听到琳恩提出的疑问后,所有人皆沉默不语。
梨洁儿原本就已经伤到体无完肤。很早之前就已经超越了极限。
按理说,她必须好好静养。现在的她只是勉强保住性命而已,战斗对她来说,负担太过沉重了。
即使她有魔造人的强健体魄,仍旧处于性命垂危的状态。
可是──梨洁儿却没有停止挥剑。持续发散【羁绊的黎明】。
她使出浑身解数和艾薇特交手。
剑与剑激烈地碰撞。
理所当然地,那股冲击和反作用力,导致原本就伤痕累累的梨洁儿皮开肉绽──梨洁儿挥剑的同时,也在抛洒自己的鲜血。
随着突破极限的剑舞,梨洁儿的身躯持续崩坏──
「而且……梨洁儿的那道『光』……」
琳恩吸了一把鼻涕,努力挤出声音似地说道:
「简直就像……梨洁儿在压榨自己仅剩不多的『最后的生命』……然后用它做为燃料所燃烧而成的『最后光芒』一样……我有那种感觉……!」
不用琳恩说,在场所有人早就都有这样的领悟。
琳恩说的……恐怕是真的。
他们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是灵魂自己这么理解的。
梨洁儿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超越了极限。
既然如此……
再这样下去的话,梨洁儿就……
「就算真的是如此,那又怎么样……!?」
卡修哭着大叫。
「梨洁儿她为了保护我们……为了保护菲杰德,以自己的意志决定要战斗……!已经没有人阻止得了她……!也没有资格阻止她……!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相信梨洁儿而已……就只有亲眼见证梨洁儿的战斗直到最后……!不是吗!?」
「是啊,你说得没错……」
「加油,梨洁儿……拜托……」
「你一定要加油啊……求你了……!」
「梨洁儿……!」
卡修等人怀着祈祷般的心情,继续关注梨洁儿的战况──
「喝喝喝喝喝喝喝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梨洁儿全身喷着血,放射银色剑闪。
世界被染成一片白色──神速的剑闪飞驰。
「咕、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薇特以金色之光迎击,可是她的身体承受不住银色剑闪的威力,被压制得左摇右晃,节节败退──
「怎、怎么可能……那是什么!?我不知道这种剑……我从来没看过这种剑……!」
艾薇特气得跺脚,她的脸上首次失去从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梨洁儿从空中锁定那张脸孔挥下大剑。
世界被被白银的光辉笼罩。
「呜咕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艾薇特把剑举到头顶挡住了那一击。
与此同时,艾薇特脚下的地面开始下陷。
「咿咿咿咿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梨洁儿在空中一个翻身,以头下脚上的姿势挥舞大剑。
横一文字白闪的壮丽银光。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薇特及时挡下那一剑,但身体依旧被那股威力震飞到后方。
梨洁儿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举起大剑往艾薇特冲锋。
接着她发动骤雨般的银色斩击乱舞,砍得艾薇特措手不及。
艾薇特吃力地抵挡梨洁儿的猛攻,气急败坏地大叫: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我的光……【孤独的黄昏】是无敌的……!是最强的剑才对啊……!?」
艾薇特开始疯狂回击。
可是她的招式全部不敌梨洁儿那更为猛烈的追击和斩击。
激震。激震。激震──
「我除掉了所有『累赘』……让自己蜕变成一把剑……蜕变成了最强的剑才对……!而且,透过和跟我一样的剑交手……透过锻炼……按理说,我应该可以提升到更为高深的『天』之境界!可是为什么──」
就算和梨洁儿的银色之剑交锋──艾薇特的剑也没有被磨炼得更精进。
亦没有提升到更高的层次。
这也是当然的。
艾薇特的剑和梨洁儿的剑,两者的剑质有着根本的不同。
一方是把自己当成一把剑,为了斩杀而锻炼出来的剑闪。
另一方则是继续做为一个人类,为了守护他人而放射的剑闪。
两者乍看下似乎大同小异,本质却是截然不同。
两种规则不同的异种格斗技,再怎么打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能为这两者决定胜负的,只有最为单纯的真理。
说穿了──也就是端看哪一边的光辉比较强烈。
而结果是──……
「这……这不可能……!?」
艾薇特被梨洁儿压制,惨遭一路辗压──
只见金色的光渐渐被银色的光吞没──
彷佛没有止尽似的──
「比较弱的人……是我……!?你的剑……比我的还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怎么可能……!?这是不可能的……!这样的话……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时,艾薇特灵光一闪。
她想到把所有心血都灌注在剑上、生命中只有剑的自己──一生唯一的一个朋友。
可是她已经想不起朋友的身形、外观、长相和名字了。
之前明明还记得的……现在却想不起来了。
因为自己已经把她的事情『消除』掉了。
唯一的印象……只剩那个朋友似乎留着一头华丽的长发……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红色眼眸,是个外貌十分出众的美女。
艾薇特想不起更多的细节。怎么回想也想不出来。
因为已经被自己『舍弃』了。
在自己那除了剑以外,一无所有的乏味人生中。
唯有和她一起共度的时光……是自己心中唯一的……■■■■……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薇特放声大叫。
怎么能就这样认输。
她歇斯底里地吼叫,卯足全力挥剑。
那一瞬间,黄色的光芒亮度骤增,发出咆哮,将世界渲染成金黄色。
梨洁儿放射的银色之光也被压制回来。
「──!?」
那股威力和冲击,导致梨洁儿被往后击飞,身体沿路翻滚。
只见梨洁儿溅着血,在地上猛烈弹跳、翻滚。
梨洁儿狼狈地趴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这是将她一击毙命的大好机会。
然而,艾薇特没有直接发动追击,而是向前伸长了剑,笔直地指着趴在地上的梨洁儿。
她放声大喊:
「和我一决胜负吧……梨洁儿……!」
「…………」
「你的『光』和我的『光』……来较量看谁的光才是真正最强的!不耍任何花招!堂堂正正地正面对决……你接受我的挑战吗……!?」
闻言……梨洁儿默默不语。
她拿大剑充当拐杖……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
反正没有其他选择了。
梨洁儿早就超越了自身的极限。
原本的优势被打断后,梨洁儿的脚已经没有力气快跑,手臂同样再也没有力气使出任何技巧。
既然敌方提议正面对决,她也只有接受挑战一途。
(如果只是想打赢你,根本不需要和你正面对决……)
艾薇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彷佛断线的人偶般,头垂得低低的梨洁儿。
(你的生命力和力量……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枯竭了。可是我还有余力。只要一直重复简单的打带跑……就可以慢慢把你折磨至死。
可是……就算靠这种方式杀了你,也不算真的战胜你!
没办法证明我的『光』比你的『光』更强!身为一个为了这道『光』牺牲一切的剑士……这是无法接受的结果……!)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坚持要正面对决。
而且,若是正面对决的话,自己绝对不可能输。
(因为……我的剑是最强的……!)
艾薇特将剑高举过头。
她的剑亮起了金色之光,只见光的亮度愈来愈高,愈来愈强──
艾薇特的『光』把她眼中的世界──孤独的世界彻底染成一片黄金色。
艾薇特孤单一人,伫立在寂寥的黄昏世界之中。
接下来她即将施放她最强、最大的一击。
「好了,放马过来吧,梨洁儿──────────!」
一如在呼应艾薇特的叫阵般。
梨洁儿跌跌撞撞地举起大剑。
或许是因为连拿稳大剑的力气也没有,梨洁儿的双脚频频颤抖,剑尖摇摇晃晃。
从那副模样看来,梨洁儿接下来施放的将会是她最弱、最差的一击。
即使如此──
「梨洁儿……!」
在她身后的朋友的声援……让她的剑尖绽放出银色光芒。
「加油……梨洁儿……!」
朋友们的声音……加强了她剑尖的银色之光。
「不要输给她,梨洁儿!」
「一定要赢!拜托了!」
「以后我们要再一起上老师的课喔!」
「如果你在这里就玩完了,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梨洁儿!」
「……梨洁儿……!梨洁儿……!」
「拜托了……千万……千万……不要输啊……!」
「不要管其他人……你要为了你自己……赢得胜利……!」
「「「「梨洁儿──!」」」」
来自最重视的朋友们的声援……为摇摇欲坠的梨洁儿提供了支撑的力量。
帮助她调整紊乱的呼吸。
赋予她无力的双手握剑的力量。
让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重新燃起充满坚强意志的光辉。
让那垂死的身体……宛如不死鸟般重获新生。
最后──梨洁儿猛然睁大眼睛。
「艾薇特……!」
梨洁儿高举的大剑,泛着让世界沸腾的宏伟银色之光──
那是直到目前为止,最为明亮璀璨且神圣的光芒。
黎明之银和黄昏之金。
两道光辉笼罩一切,互不相让地激烈竞争,在充斥着刺眼光芒的世界之中──
在那瞬间──艾薇特直觉地领悟到自己的命运。
(啊啊……梨洁儿的剑……怎么会如此美丽……)
在她身后的『累赘』──不对,是『同伴们』。
背负着那些同伴的那把剑……当年被自己认定太弱,而弃之如敝屣的剑……原来是如此美丽与温暖。
相形之下,自己那身后一个人也没有的剑,是那么的贫弱与寂寞。
自己的最强之剑,和梨洁儿的最弱之剑。
谁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胜负在开打前──便早已注定好了,不是吗──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咿咿咿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同时挥下光之剑闪。
艾薇特赌上自身的一切和意志,毫无保留地使出全力以赴的一击。
两个颜色的光辉发出咆哮,奔腾流泻。
相互碰撞──彼此竞争。
冲击震撼了世界。
然而,两个颜色势均力敌的态势,只维持了短暂的一瞬间。
下一刻,梨洁儿的银色,便爆发性地吞噬了艾薇特的金色──
黎明和黄昏相互竞争的世界一转眼便被银色统一。
艾薇特一筹莫展地被淹没在银色之光的奔流之中。
黎明──到来了。
白色。
所有一切都是白色。
在白银之光的奔流,宛如流星般往后方飞逝的纯白世界之中……艾薇特自言自语地开口了:
「啊哈哈……原来还有这种『剑』存在啊……」
如此自言自语的艾薇特,像是终于从疯狂的念头走出来,她的表情十分安详平静,而且清爽明亮。
「嗯……我早就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艾薇特看了自己握着剑的那只手。
由无敌的真银锻造而成的剑,在白银之光的奔流冲刷下……从剑尖开始渐渐被消灭。
「……【孤独的黄昏】……吗?」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追求如此肤浅、华而不实的最强剑呢?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想要看看从未看过,遥不可及的『天』呢?
「……啊……」
艾薇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某个画面。
在白色之光的奔流中──那道背影一闪即逝。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被『消除』掉的关系,细节已经想不太起来了。
有着华丽金发和鲜红色眼眸的那个人。
因为魔术实力太过顶尖,以至于一个人孤独地站在世界顶点──看起来很寂寞的那个人(瑟莉卡)。
或许我只是想和那个人说一声「你不是孤单一人」。
也或许……我只是想获得那个人的认同和赞美。
直到现在……我才忽然有这样的感觉。
「我还真是愚蠢啊……」
留下这句遗言后。
旷世的英雄《剑姬》艾薇特·叶文,在银色的世界中缓缓地被光之奔流冲走……像是和光芒融为一体,逐渐消失了……
────
「梨洁儿!」
「梨洁儿!」
当两名剑士的激战画下休止符的瞬间。
卡修等人立刻赶往当场往前倒下的梨洁儿身边。
他们将倒在逐渐崩解的大剑旁的梨洁儿,从地上抱了起来。
「梨洁儿!振作一点!梨洁儿!」
「梨洁儿……」
「梨洁儿……!」
卡修等人声声呼唤着精疲力尽的梨洁儿。
结果……
「……大、家……」
梨洁儿笑了。
她发自内心地笑了。
「我……赢了……我赢了……」
「没错,梨洁儿你赢了……!而且是大获全胜……!」
「你战胜那个《剑姬》了……!」
「好厉害……你真的很了不起……身为你的朋友,我打从心底感到尊敬……」
「嗯……是吗?太好……了……」
与此同时。
……渐渐消散。
有什么致命的东西,正渐渐从梨洁儿的身体里消散。
那是什么不言而喻。
在场所有人都看出了那残酷的事实。
「我……努力了……真的……努力……了……」
「是啊……没错!」
「……葛伦……他会夸奖我……吗……?」
「啊啊,那当然了!」
「呜……葛伦老师他……一定会请你吃很多草莓塔的……」
学生们个个声泪俱下。
然后……
梨洁儿她……慢慢地阖上了眼皮。
呼吸愈来愈浅……心跳也愈来愈微弱……
身体……渐渐变得冰冷。
「……梨、梨洁儿……!?」
「我觉得……好累喔……嗯……真的……好累……」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可以……不可以啦……梨洁儿……」
「……好想……睡觉……嗯……我稍微……睡一下……喔……、…………」
────
「……是这里吗……!?」
「呜……」
当佛赛尔和崔斯特男爵赶到现场的时候。
只见好几个二班的学生正围着躺在地上的某人低头啜泣。
「──!?」
「什、什么……」
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两人停下脚步,浑身僵硬……
他们不知道在这个场合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闭上眼睛,低头不语。
在卡修、温蒂、基伯尔、瑟西鲁、泰瑞莎、琳恩的环绕之下,静静地阖起双眼的梨洁儿。
失去了体温,呼吸和心跳都完全静止,陷入了永眠的梨洁儿。
有别于千疮百孔的身体,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幸福。
看起来……就像正梦到一场美梦……
「……辛苦了……梨洁儿……」
「真的……非常谢谢你……」
────
「……帕威尔。」
口吐鲜血的阿尔贝特,面露凄厉的表情。
历尽漫长到彷佛永无止尽的死斗,和坚持不懈的前进──
阿尔贝特终于和帕威尔在近距离展开对峙。
阿尔贝特伸出的左手,整个掐住了帕威尔的脸──
──然而帕威尔刺出的手刀,也彻底贯穿了阿尔贝特的上腹部。
啵哒啵哒啵哒!阿尔贝特的血不断滴落在自己脚边……
「呵呵呵……看来你受了致命伤哪,亚伯尔。」
尽管被阿尔贝特掐住脸,帕威尔脸上依旧挂着慈祥老爷爷般的从容表情。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喔?要使用『蓝色钥匙』就趁现在。像你这般抵达了神秘的人才,假如死在这种地方……那也太令人伤心了。」
「我要向你道谢,露娜·芙蕾雅。」
阿尔贝特丝毫没把帕威尔的狂言妄语听进去,嘴角垂着鲜血说道:
「多亏了你的帮忙……我『逮到』帕威尔了。接下来是我的工作了。」
「…………」
应该要针对这句话有所回应的露娜……则是倒在阿尔贝特后方。
露娜的模样看上去惨不忍睹。
她全身插满了无数长枪,三只翅膀从根部被扯断,倒卧在由自身血液形成的血泊之中,一动也不动。
阿尔贝特无法判断露娜现在是死是活。
「唔……你还是打算用那只『右眼』来理解我吗?」
「…………」
「不管尝试多少次也没用。依你们人类那渺小的能耐,想要理解我根本是天方夜谭。结局只有发疯或死亡两种下场。即使如此,你还是坚持要做吗?」
阿尔贝特没有正面回答。
他口中念念有词,小声咏唱了某个咒文。
阿尔贝特的『右眼』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依然锐利如昔的视线,笔直地射向帕威尔──
「唉,你还真是顽固哪。好,你就试试看吧。你的『自我』……是否承受得住我的深渊的黑暗呢?」
「到此为止了……帕威尔……!」
声嘶力竭地发出怒吼后……
阿尔贝特再次凝视帕威尔的深渊──
凝视帕威尔的眼睛深处──
阿尔贝特的意识,飞进了名为帕威尔的存在本质之中。
世界──以光的速度暗转──■■■■■■■■■■■■■■■■■■■■■■■■■■■■■■■■■■■■■■■■■■■■■■■■■■■■■■■■■■■■■■■■■■■■■■■■■■■■■■■■■■■■■■■■■■■■■■■■■■■■■■■■■■■■■■■■■■■■■■■■■■■■■■■■■■■■■■■■■■■■■■■■■■■■■■■■■■■■■■■■■■■■■■■■■■■■■■■■■■■■■■■■■■■■■■■■■■■■■■■■■■■■■■■■■■■■■■■■■■■■■■■■■■■■■■■■■■■■■■■■■■■■■■■■■■■■■■■■■■■■■■■■■■■■■■■■■■■■■■■■■■■■■■■■■■■■■■■■■■■■■■■■■■■■■■■■■■■■■■■■■■■■■■■■■■■■■■■■■■■■■■■■■■■■■■■■■■■■■■■■■■■■■■■■■■■■■■■■■■■■■■■■■■■■■■■■■■■■■■■■■■■■■■■■■■■■■■■■■■■■■■■■■■■■■■■■■■■■■■■■■■■■■■■■■■■■■■■■■■■■■■■■■■■■■■■■■■■■■■■■■■■■■■■■■■■■■■■■■■■■■■■■■■■■■■■■■■■■■■■■■■■■■■■■■■■■■■■■■■■■■■■■■■■■■■■■■■■■■■■■■■■■■■■■■■■■■■■■■■■■■■■■■■■■■■■■■■■■■■■■■■■■■■■■■■■■■■■■■■■■■■■■■■■■■■■■■■■■■■■■■
■■■■■■■■■■■■■■■■■■■■■■■■■■■■■■■■■■■■■■■■■■■■■■■■■■■■■■■■■■■■■■■■■■■■■■■■■■■■■■■■■■
■■■■■■■■■■■■■■■■■■■■■■■■■■■■■■■■■■■■■■■■■ 阿尔贝特的意识再次跳进了深渊的漩涡。
阿尔贝特的意识不断在深渊之中突进。
为了厘清那个深渊之主的轮廓──阿尔贝特奋不顾身地在黑暗中挺进。
阿尔贝特用意识之力,克服毫无理由侵蚀自身精神的恐惧与绝望──不知变通地持续突进。
他抱着绝对的觉悟与信念突进。
往前。
往前。往前。往前。
往前──往前──■■■■■■■■■■■■■■■■■■■■■■■■■■■■■■■■■■■■■■■■■■■■■■■■■■■■■■■■■■■■■■■■■■■■■■■■■■■■■■■■■■■■■■■■■■■■■■■■■■■■■■■■■■■■■■■■■■■■■■■■■■■■■■■■■■■■■■■■■■■■■■■■■■■■■■■■■■■■■■■■■■■■■■■■■■■■■■■■■■■■■■■■■■■■■■■■■■■■■■■■■■■■■■■■■■■■■■■■■■■■■■■■■■■■■■■■■■■■■■■■■■■■■■■■■■■■■■■■■■■■■■■■■■■■■■■■■■■■■■■■■■■■■■■■■■■■■■■■■■■■■■■■■■■■■■■■■■■■■■
■■■■■■■■■■■■■■■■■■■■■■■■■■■■■■■■■■■■■■■■■
……已经经过多久时间了呢?
为了看清帕威尔的本质……阿尔贝特凝视着深渊,一路挣扎着前进……到底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
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
还是说──比自己想像的更为长久?
不知道。
一点头绪也没有。
对时间的感觉早已麻痹。
这里没有声音。
还是一样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前后上下左右……连方向感和平衡感都变得很暧昧。
即使如此,阿尔贝特还是抱着绝不退缩的坚强意志,往深渊深处挺进。
■■■■■■■■■■■■■■■■■■■■■■■■■■■■■■■■■■■■■■■■■
……可是。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地方?
(不对!我的目的是为了打倒帕威尔!振作一点,你这懦弱的家伙……!不要被这点程度的黑暗吞噬……!)
阿尔贝特为自己打气,激励自己的意识继续往深渊深处突进。
(帕威尔……他的本质……肯定藏在这个深渊更深的地方……!不要害怕……不要退缩、不要退缩……不要退缩……!前方、只要专注前方就好──!)
没错。
为了打倒帕威尔。
为了打倒帕威尔……自己绝对不能被这团黑暗吞噬。
必须抱持牢不可破的意志,踏破这个无尽的深渊才行。
必须仔细看清位在黑暗更深处的尽头。
所以,阿尔贝特怀着坚强的意志,往深渊深处挺进。
■■■■■■■■■■■■■■■■■■■■■■■■■■■■■■■■■■■■■■■■■
……可是。
为什么自己那么坚持要打倒帕威尔呢?
(我怎么会有这种愚蠢的念头……!如果不打倒帕威尔的话,菲杰德会……帝国会……全世界会毁灭的……!
更何况……我有托付在身……!打倒他也是为了要遵守誓言……!)
没错。
自己有托付在身。
自己必须达成被托付的使命。必须遵守那个约定才行。
因为那对自己来说,是值得舍命去完成的事情。
因此,阿尔贝特怀着坚强的意志,往深渊深处挺进。
■■■■■■■■■■■■■■■■■■■■■■■■■■■■■■■■■■■■■■■■■
……可是。
自己是受到谁的托付呢?
那个人又托付了什么给我呢?
■■■■■■■■■■■■■■■■■■■■■■■■■■■■■■■■■■■■■■■■■
……想不起来。
不管怎么努力回想……就是想不起来。
记忆一片模糊。过去也一片模糊。
连自身的存在也变得模糊不清。
(可、恶……)
意识到这个事实时。
一股令人绝望的焦虑,支配了阿尔贝特的心。
(那又……怎么样……!)
即使如此,阿尔贝特还是怀着坚强的意志,往深渊深处挺进。
(事到如今,理由已经不重要了……!帕威尔……是敌人……!对我来说是可恨的敌人……必须消灭的敌人……!跟我有血海深仇的敌人……!是他夺走了我最爱的家人……!光是这样,就值得我踏破这个深渊……把他消灭……!)
阿尔贝特如此告诉自己,怀着坚强的意志,往深渊深处挺进。
往前挺进。
……往前挺进。
■■■■■■■■■■■■■■■■■■■■■■■■■■■■■■■■■■■■■■■■■
……可是。
最爱的家人……是谁啊?
追根究柢。
……帕威尔又是什么人?
(…………!)
到了这个阶段──阿尔贝特也不得不承认了。
他的『自我』正在崩解。
名为阿尔贝特的存在,轮廓已经无可挽回地崩解了。
它正慢慢地融化消失在这个深渊里面──
阿尔贝特自身的存在彻底消失,只是迟早的问题了。
不管再怎么坚定地怀抱意志,都无法改变事实。
完全看不到深渊的尽头。彷佛没有底部似的。
阿尔贝特已经迷失到连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都搞不清楚了。
自己必须继续前进,完成某件事情……只剩这股说不上来为什么的使命感,促使阿尔贝特不断往前、往前、往前挺进。
然而,这股动力又可以维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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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
自己的存在逐渐消失。
名为■■■■的存在……逐渐消失。
无能为力。一事无成。
就这样毫无意义地……被吞进深渊底部……渐渐和黑暗融为一体消失……
自己的手在哪里?自己的脚在哪里?
应该说,我是谁?
……结束了。
(真是丢人现眼……)
当自我逐渐消失的时候……■■■■恍惚地心想。
(夸下那么大的豪语,结果却如此落魄凄惨……)
不过,平心而论……会落到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的『自我』并非真实的……)
只因为自己无法忍受■■■的身分,所以假借了虚假的英雄■■■■·■■■的名字,创造、伪装成另一个人。
只能靠这种欺瞒的方式保持『自我』的自己,在这种深渊之中,怎么可能维持得住『自我』呢。
自己太有勇无谋了。对自己太过有自信。说穿了,自己终究只是英雄的膺品。
自己长时间欺瞒了一切……最后会落到这种凄凉且丢人的下场,只能说是报应。
(对不起……)
即便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向谁道歉,谢罪的字眼依旧浮现在内心深处。
(……对不起……)
然后。
就这样……
……■■■■的存在。
慢慢地……
……慢慢地……眼看就要融化消失在黑暗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
『不会喔。就算你只是被捏造出来、虚而不实的存在。』
『我一样……把你当作我的骄傲喔……■■■。』
阿尔贝特突然听见某人的声音。
那好像是……女人的声音。
(……是……谁……?)
『不用担心。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女人没有回答,沉稳地继续说道:
『你不会消失不见的……就算你迷失了自己……我们一直都在看着你……我们一直都在守护你的存在。』
这时……
『■■■大哥哥!』
『加油!不要认输!』
『大哥哥,你的实力应该不只这样吧!?』
阿尔贝特听见了小孩子们的声音。
他感觉到……这个深渊某处,有九个小孩子的气息。
『■■■大哥哥是我们的英雄耶!』
『大哥哥以后一定会成为比■■■■更厉害的英雄喔!』
『所以……你要加油!』
『■■■大哥哥!』
『大哥哥!』
(…………)
『你看……大家都在看着你喔……■■■。你在这里。你存在于这个地方。只要我们认识你……你就绝对不会消失……』
女人温柔地鼓励着■尔■特。
『唉,■■■。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事情是无谓的……你所走过的苦难道路,绝对不是无谓且没有意义的。在这个世上,怀抱着烦恼和痛苦所踏上的无尽路途,不存在半吊子这个字眼。
正因为你戴上了虚假英雄的面具,一路咬紧牙关努力了这么久……你才培养出挑战这个深渊的坚强。
与此同时,也正因为你无法真正舍弃■■■……所以我们才能像这样找到你,并且注视着你。是你所有的葛藤,让你站在这个地方。』
啵!
在这样的深渊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那是……挂在阿尔■■脖子上的……银制十字架。
当年自己还是■■■的时候,最爱的姊姊所赠送的遗物。
尽管它的光辉十分微弱……可是在这个深渊之中,那道光依旧给人坚定且强大的感觉。
宛如在引导某人前往某个地方一样──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到了,■■■……加油……你不是答应过朋友了吗?有个朋友很信任你,把责任托付给你了,不是吗?』
(……啊啊。)
『你不能辜负他的期待,对吧?』
(……没错……)
尽管速度缓慢……可是每一步都很确实。
阿尔贝■……在深渊前进。
他已经……不再感到不安与害怕了。
以在胸口上发光的银十字架的光辉为寄托。
阿尔贝特持续在深渊之中前进。
一步接着一步。
稳健地。
走下去、走下去、走下去……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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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阿尔贝特而言,那是一条漫长到近乎永恒的……无比漫长的路程。永恒的路程。
可是,在现实世界中,那只是整个过程连一秒钟都不到的短暂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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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终于『捕捉到』你了,帕威尔……!」
『右眼』大量流血的阿尔贝特,露出杀气腾腾的表情向帕威尔大喊:
「你那骇人的『本质』!难以言喻的全貌!悄然靠近的恐惧、无形的邪恶、宵暗之男、混沌之魔兽、悲叹的暗黑──换言之,也就是『无垢黑暗』!
我用这只『右眼』确实捕捉到了!」
「……什……!?」
如此大喊后──
阿尔贝特掐住帕威尔脸孔的那只左手,迸射出猛烈的闪电。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帕威尔的口中首次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帕威尔忍不住挣脱阿尔贝特的控制──踉跄地往后倒退。
滋啪!
原本贯穿阿尔贝特身体的手刀拔出之后,伤口立刻血流如注……可是阿尔贝特丝毫不引以为意,目不转睛地直视帕威尔。
「……怎、怎么可能……」
帕威尔的脸孔慢慢支离破碎地崩解,表情明显充满了动摇。
「没错,我的确只是从『我的本体』流泻出来的一滴黑暗……可是,区区人类居然可以『理解』我……!?而且没有失去理智……!?」
「怪物之所以是怪物,是因为它的本质不被人类理解。一旦被理解了,现在的你便失去当怪物的资格。直接被打落到人类的等级了!现在的你不是什么无敌的怪物!而是我可以绰绰有余消灭的敌人……!」
「为、为什么……你不需要使用『蓝色钥匙』……只凭那么脆弱又半吊子的『自我』,就能踏破我的深渊!?为什么你没有变成废人!?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戏剧化的奇迹……!?」
这时,帕威尔赫然发现。
阿尔贝特挂在胸前的银十字架,正淡淡地发光。
只不过那道光很快就消失了。
「难道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亚莉雅吸收了孤儿院九个小孩的灵魂后,我把她当作自己的契约恶魔,豢养在我的深渊里!是亚莉雅他们伸出援手的吗!?」
「原因是什么不重要……!多说无益……!」
阿尔贝特唱起咒文,他的左手再次迸射出猛烈的闪电。
「我──要亲手杀了你!以亚莉雅的弟弟亚伯尔的身分……更重要的是,以阿尔贝特·弗雷泽的身分!」
『右眼』的火焰变得更加光明灿烂──
阿尔贝特拔腿冲向帕威尔。
「呜!?我不能在这种地方被打倒……!
还有『愿望』等着我去实现……!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这个有能力对抗『我』的『观测者』……!?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将我从『我』解放出来的手段……!喔、喔喔喔!」
这时……
从脸部开始崩解的帕威尔外型产生了变化。
一言以蔽之的话,那就是没有容貌的黑暗。
看似女性,也看似男性。
看起来像是有触手,像是有翅膀,像是有无数的眼睛,像是有无数的嘴巴,也像是有无数的手脚。
彷佛什么都是,却也什么都不是。
彷佛硬是把混沌塞进人型的皮囊里般……俨然是悖德和亵渎的怪物。
被阿尔贝特的『右眼』拆下了神性的面具,某个外宇宙邪神的眷属。
异形的怪物张开了黑色翅膀──以超越光的惊人速度猛烈袭向了阿尔贝特──
──然而。
「我『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易如反掌。」
轰!
阿尔贝特配合异形怪物的速度,挥出带有闪电的左拳进行反击。
帕威尔浑身僵硬。
然后──
「消失吧──────────────────!」
阿尔贝特抱着最后的气魄。
彻底解放所有的魔力。
从左拳炸裂的闪电让世界变成了一片白色。
闪电化作驱散黑暗的光,逐渐吞没帕威尔的存在──
『あqswでfrgthyじゅきぉdf67 ギィ禹ウェgmhw ⑨ hp ⑨ Pンpr 符明w ッRンcqh 气御HR气运cghpghッghくぉrghポロ医gqf~~~~!?』
临死前的惨叫,已经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不明的声响。
并非经由空气的震动传递,而是直接打动灵魂的不明声响。
白色继续覆盖世界。
将世界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名为帕威尔的存在,莫可奈何地不断崩解,灰飞烟灭──
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