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Lost last word
「抱歉……我来得实在是有点迟了」
格伦忽然开口这么说道。
他面前是一块白净的小墓碑。
墓碑上刻着这样的一行字。
『无与伦比的，温柔的风——塞拉·希尔瓦斯长眠于此』
格伦现在在阿尔扎诺帝国首都奥兰多郊外的阿雷斯顿烈士陵园。
帝国的国民级英雄以及政治家，或是为国捐躯的军人们被埋葬在这所公墓里。
墓地区域被自然所包围，因为有人精心打理，空气无论何时都很清新。
温暖的阳光照着墓碑，投下等间隔的阴影。
头上是一片蓝天以及些许流云。
小鸟的鸣叫声，虫鸣声在耳边萦绕。
轻声细语般温柔的风从树杈间吹来，抚摸着脸颊。
这里是如此的宁静和缓，仿佛与外界隔绝。
「距离你的死都过去两年了。结果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探望你……我也真是够无情无义的」
格伦弯下腰把花束放到她的墓前。
那是她生前喜欢的提灯花。
像金色的小撞钟一样可爱的花瓣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和洁白的墓碑很搭。
献花以后，格伦站起来盯着墓碑。
「是啊。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脸来见你呢……毕竟连你我都守护不了……」
因为没资格来所以才没来——这不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更加丢脸，更加令人不堪。
他——一直在逃避。
一直在逃避塞拉死了的这个事实。
因为来到塞拉墓前的他只能无比确凿地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痛彻体会到自己是多么弱小以至于没有保护好她。
只能认清『她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个悲惨的现实。
那一天的记忆在脑中鲜明浮现。
那一段忘也忘不掉的，令人悔恨而痛苦的记忆。
失去了塞拉的那一天——
「塞拉……我……」
～～～～
——那是距今两年前的事。
那是身为帝国宫廷魔导士团执行官番号0，〈愚者〉的格伦的最后一场战斗——
「格伦君……快打起精神来」
「…………」
这里是帝国宫廷魔导士团本部〈业魔之塔〉领地内的宿舍。
格伦在自己房间里，坐在床上双手抱头……像是在忍受什么与亦或是害怕着什么一样——
他在之前的任务中受了重伤，头上和手脚都还绑着厚厚的绷带。
一位女性浅浅的坐在格伦的身边。
洁白的肌肤，像绸缎一样的白发，琥珀色的双眼。标致的面庞，艳丽的身材曲线，修长的手脚——这一切都像是梦或奇迹一般完美。
那美丽的精灵穿着的是有些反差的特务分室魔导士礼服。脸颊和手臂上涂有源自南方草原的民族性纹样。她就是塞拉·希尔瓦斯。
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执行官番号3，〈女皇〉塞拉。
「你已经很努力了……在那种危急关头，你已经尽力了……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
「…………」
格伦没什么回应。
「我一个人都没救到……」
最后，他哀嚎般悲叹般地说道。
「这次和平常不同。伊芙那家伙也没为了战功抛弃人质，而是从一开始就打算优先救人。而且我们也有了充分的准备。你，阿尔伯特，老爹，克里斯托弗，莉艾尔……战斗力足够强了。伊芙的作战计划也被执行得很完美。但是——我失败了。还是没救下。因为我太弱了」
「魔术战本身就是有相性的。这次你负责的敌人正好是最克你的那一种。大家都在感叹你居然在那种状况下还能活命……」
塞拉的手攥住床单。
「而且……我真的很庆幸你能活着回来……」
「即便如此对手也并不是什么强敌！」
格伦用手锤床，打断了塞拉的话。
「如果是你或是阿尔伯特的话早就轻松解决了！哪怕我是个普通水准的魔导士我都能赢！但我却无法突破敌人，只能仓皇逃窜！都是因为我整个计划都被打乱了……可恶……可恶！」
「……这不是你的错……要怪也得怪掌握了错误的敌方战力情报的情报部门……」
她说到一半，没有再接下去。
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没意义……对于此时此刻的格伦。
「…………」
「…………」
气氛很沉重。
明明两人近在咫尺，只要伸手就能碰到，但却感觉这距离有无限远。
最后，格伦像是极其艰难地，痛苦地说了出来。
「塞拉。抱歉。我……真的够了……我不想再当执行官了……」
「……！」
塞拉微微瞪大了眼睛，但她又马上像是理解了一样让眼皮耷拉下来。
之所以没能说任何挽留的话，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能从他的脸色，声音中感受到他的煎熬与痛苦。
特务分室常年人手不足，任务的危险度难易度战损率都极高，22个席位中总会出现空缺。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选择退出……会被看成是抛弃同伴，阵前逃亡的懦夫行为。
格伦如果退出，特务分室全体的战斗力将会下降。相应的，剩下的成员们战死的可能性也会提高。
懦夫，胆小鬼，叛徒……不管被骂的有多难听，格伦都无法回嘴。
但是——
「是吗……」
塞拉并没有训斥他或是责骂他，她只是悲伤地，有些寂寥地仰望着天花板。
「我预感到会有这一天……但还是觉得往后会很寂寞啊……」
「…………」
「对我来说，你是同志……我们都是那种会做与自己的能力身份不相称的梦的人……」
「…………」
「就算是拼个遍体鳞伤，你也还是没有放弃成为『正义的魔法使』……所以我也撑到了现在……梦想着有一天能回到故乡……回到阿尔迪亚……明明我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明明我早已没有了能和我一起回去的家人或伙伴……」
「…………」
「格伦君……我尊重你的选择。在这前提之下，我还有必须要跟你说的话……你能听我说吗？」
于是，格伦的视线微微扭向了塞拉这边。
塞拉看着格伦，露出和蔼的微笑说道——
「格伦君……请你……」
正当她要说什么的时候——
梆！
房间门被猛地打开，一个穿着魔导士礼服的男人出现。
长发，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眼——那是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执行官番号10，〈星〉阿尔伯特·弗雷萨。
「紧急集合。赶快做好出击准备」
「紧，紧急……？在这种时候？」
「难道说……」
「没错。J案件。国务大臣拜萨德卿在不久前被他杀害了」
「……！？」
「什么……！」
阿尔伯特的话让格伦和塞拉的表情顿时紧绷。
————
J案件。
这是在帝国史上都尤为罕见的一连串事件的总称。
事件的开端是发生在一个月之前的，对『封印之地』进行的第312次定期调查任务。
『封印之地』是阿尔扎诺帝国无数古代遗迹中的一个，也是利用其遗迹残存功能创设的一个帝国重要的设施。
遗迹的机能就是『将物体连同时间一起冻结，永久封存』。
不知道为什么遗迹会有这样的机能，但是这个功能被用来封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帝国史上有可能威胁到国家或者世界格局的机密情报，记载了禁忌秘术的魔导书，禁忌的魔导器和魔术道具。甚至还有因为其能力太过特殊不能轻易处死，只能处以封印之刑的邪恶魔术师或者异能者，还有人类无法与之抗衡的强大魔兽或幻兽。
现在的『封印之地』已是聚集了各种各样绝对不能让人接触到的禁忌的混沌之地。
当然，必须有人定期去遗迹中枢进行维护打扫，而且遗迹本身作为古代超魔法文明的研究材料而言也极具研究价值。
但是遗迹内部就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被某种魔术扭曲了空间，拥有近乎无限的房间与区域，其全貌尚未被勘测出来。甚至还有学说指出遗迹内部此时此刻还在不断增殖与扩张。
因此有必要定期组织调查队，对『封印之地』进行调查研究。
而且这次第312次定期调查队成员是从帝国内部各高等魔导研究所挑选出来的魔导考古学的专家。（顺带一提，这时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也有一个魔道考古学教授报名参加，但鉴于那人前科太多以及平时言行举止尤为过分，再加上总是发些荒唐的论文，于是他的申请被秒拒了）
被从帝国军中遴选出来的魔导士们担任了这次调查队的保镖。
而那些担任保镖的魔导士中就有那个人的名字——
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执行官番号11，〈正义〉贾提斯·洛范。
各方都投入了最高端的人才，做足了准备才开展的第312回『封印之地』调查，以帝国史上罕见的大失败告终。
全员死亡。成果皆无。
没有人知道在这次调查中，在那个遗迹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几乎所有参加调查的人都以可怕得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状态惨死。
有人的尸体破烂不堪，有人的尸体变成凝胶状，变成异性，变成手掌大小的干瘪物体，老死，被粉碎，变成一摊盐……
到底是什么杀法能把人的尸体弄成这样呢？事后被派过去的调查人员都只能忍者吐意不解地摇头。
但是唯一确认的是——唯独没有找到特务分室派遣的执行官贾提斯·洛范的尸体。
他到底消失到哪去了？
他到底在调查中发现了什么？
这样的疑问很快就变得毫无意义。
因为他像是在嘲笑人们这些疑问一样迅速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还是以最坏的形式。
他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暗杀帝国政府的高层。
理由动机完全不明。
没有主张，没有要求，也没有犯罪声明。
只是毫不留情地，一个接一个地在人家里，在公众面前，在他人的出差地不断地杀，杀，杀——
帝国政府一时间陷入混乱与恐慌，无法维持正常运作。
为了应对贾提斯，帝国军派出了魔导兵团，宫廷魔导士团——也动用了特务分室。
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
贾提斯杀杀杀——不断的杀——
执行官番号2，〈女主教〉谢拉萨德·鲁南。
执行官番号4，〈皇帝〉凯泽尔·吉鲁姆。
执行官番号6，〈恋人〉艾拉·多兰多娜——
在一系列的高官暗杀事件中，特务分室派出的一骑当千的猛将也被接连干掉，到头来，成为贾提斯目标的政府高层人员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现在，就连帝国圆桌会的一员，国务大臣米凯尔·拜萨德也在帝国军赌上了一切尊严与威信构筑的顶级戒备态势中被贾提斯轻松得手了。
『圆桌会』也因此有所行动。
『圆桌会』是阿尔扎诺帝国最高的决策决定机构。
其成员都是支撑着帝国根本的军政财界的重要人物。
这些平时只要动根手指头就能撼动整个帝国的人上人们现在正苦于应对区区一个魔术师。
而这时，没人能知道J案件不过是一切的开端。
真正的国难还在后头——
————
这一天，在帝都费多拉多宫内召开的圆桌会议已经乱作一团，甚至连女王艾丽西亚七世的威光都无法震慑住这混乱的场面。
「这到底要由谁来负责！？」
「当然是军方！这明显是军方的失态！」
「那个贾提斯不是从特务分室叛逃出来的吗！？」
「你可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各位门外汉在一旁瞎出主意，贾提斯这种小人物早就被我们收拾掉了！」
「再说，因为〈正义〉贾提斯·洛范平时表现就不好，在第一起暗杀事件发生时伊格尼特卿就将他从特务分室除名了！」
「能请您不要对我们横加指责吗！浮奥泽卿！」
「真不要脸……你们这群伊格尼特卿的走狗……！」
「你们只不过是为了逃避麻烦才慌忙捏造出了『早已将他除名』这种事实……」
「今天伊格尼特卿之所以缺席难道不是怕被我们追究责任吗！？」
「双方都住嘴！现在不是议论谁负责的时候！明白吗！？不快点想办法的话说不定明天就轮到我们了！」
「没错，爱丽米埃尔卿说得对！在如此戒备森严的情况下他都能得手！」
「哼！若不是你们这群文臣总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死要面子，还发挥极强的领地意识……」
「都是因为你们这群匹夫妄图乘着混乱扩张自己的影响范围！」
「什么！？这我可不能接受！我们不过是为了帝国——！」
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啊……贵为圆桌会成员，竟展现此等丑态……！」
圆桌会元老成员爱德华卿不禁扼腕。
「哈哈哈，服了，所谓乌合之众就是这样吧」
圆桌会最剑走偏锋的男人，卢恰诺骑士爵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应付这局面。
同时，圆桌会的首脑，女王艾丽西亚七世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用手按着额头不断地叹气。
「贾提斯……你到底……为什么要……」
女王的叹息也理所当然的被圆桌会混沌的喧闹声吞没。
——另一方面。
在这次临时会议会场，费多拉多宫周围——格伦和塞拉按照伊芙的指示做着警备任务。
他们负责的区域是宫殿正门的广场。中心立着帝国初代皇帝戴特斯一世雕像的公园平常是供市民自由使用的，但现在它却是戒严状态。
时间已经来到傍晚。
太阳逐渐西沉，天色渐渐昏暗，就像是世界末日要来了一样。
「嘿，格伦，塞拉！这边没什么异常吧？」
「……算是吧」
「是吗，那这边就交给你们了，我去看看别的地方！」
和同样参加警备任务的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第一室的室长，克罗·奥加姆稍微寒暄了两句后格伦叹了口气。
环顾四周，除了格伦他们以外，周围还有很多帝国宫廷魔导士团和魔导兵团的高手在一脸紧张的巡逻。
毕竟平常绝不会聚集在一起的各界首脑现在都来到了费多拉多宫。
自然是要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进行戒备。脸上出现紧张的神色也是正常的。
「现在圆桌会议开的如何了呢？」
「谁知道呢……反正肯定是乱作一团吧？」
塞拉怀着担忧抛出的问题，格伦事不关己地回答道。
「对了，格伦君你听说了吗？在我们出去远征的那段时间……」
「嗯，刚才听阿尔伯特说了……特务分室有三人被干掉了」
塞拉露出伤心的表情。
「〈女主教〉谢拉萨德，〈皇帝〉凯泽尔， 〈恋人〉艾拉——说实话我现在还无法相信。连他们那样的高手都会被干掉」
毕竟是在同一个部门工作的伙伴，格伦和他们也不无交集，也和他们一起出过任务。他也知道他们是很强的魔导士。因此，格伦才觉得有些不真切——他们已经死了，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真是难以置信。贾提斯那家伙也太强了吧」
「是啊……从没听说过『圆桌会』会因为一个人而有所动作」
「嗯，那家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虽然嘴上把事情说的很严重，但格伦内心却觉得无关紧要。
他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自己要退出。因为没有交辞呈的机会所以才不情不愿的参加了这次任务，但说白了，他这次毫无干劲可言。
令自己也感到惊讶的是，他居然丝毫不在乎这个国家的未来。
他的心已经疲敝到了这个地步。
但是——……
「格伦君，如果再有帝国政要被杀，国家将会失去统率，帝国真的是会崩溃的。所以我们一定要阻止贾提斯君，好吗？」
塞拉怀着强烈的使命感看着格伦的侧脸。
这样的塞拉在格伦面前很是耀眼，让他很无地自容。
并且，他甚至有一种厌烦，这可能是来源于嫉妒。
「我无所谓啊」
格伦把脸扭到另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格伦君？」
「我说了，我要离开军队。你这么热血沸腾地对我说这些也没用啊」
「……！」
塞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她的表情又马上恢复成上一次的那种哀伤。
「是，是啊……对不起……」
但是塞拉失落地道歉的姿态又让格伦更加烦躁了。
他让塞拉失望了——为了逃避这个事实，他急了。
「再说啊，真亏你能为这种国家那么拼命呢」
「！」
「这对你来说不也是好事吗？帝国和你们一族……希尔瓦斯一族结盟已久，但却在紧要关头对你们见死不救。这种无情无义的国家现在好不容易陷入危机了。这可是个根本不打算履行契约的骗子国家。而你，却是被他们以契约为名义单方面利用的，高贵的南原一族希尔瓦斯最后的公主」
塞拉的故乡——位于南原的阿尔迪亚在邻国雷扎里亚王国主导的宗教大清洗行动中，被雷扎里亚王国毁灭。
当时，希尔瓦斯一族历史悠久的盟友，本该出手相救的阿尔扎诺帝国因为一些政治与战略上的考量最后对他们见死不救。
同时，鉴于帝国王国彼此的战斗力差距以及目前国际政治局势，想要夺回塞拉的故乡阿尔迪亚比登天还难。
但是，塞拉一直怀着『帝国总有一天会帮忙夺回故乡』的想法，为帝国奉献——身为一个已经亡国的王族公主。
明明她心中也清楚这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哈！你不觉得爽快吗！这个国家覆灭还是崩坏对你来说不都——」
格伦露出嘲讽的笑容耸了耸肩。
突然，塞拉迅速绕到格伦正面。
啪！
并用她纤细的双手夹住了格伦的脸。
脸上没什么痛感，但是塞拉突然之间的举动把他吓了一跳。
「错！你不该说这些违心的话」
塞拉的话语中透着些气愤。
就像是大姐姐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弟弟一样。
「塞，塞拉……？」
「我觉得你只是饿了，累了而已。之后我给你做饭吃，你吃完好好睡一觉，好么？」
「和，和这没关系！」
格伦把塞拉的手粗鲁地甩开。
「吃饭睡觉完了我照样要辞职！谁也不能阻止我——」
但是——
「我没说要阻止你啊」
「！？」
「倒不如说，如果你真想辞职的话我还会全力支持你」
格伦顿时无话可说。
于是，塞拉把手背在背后，有些开心地说道。
「那么，如果格伦君离开了军队的话，接下来该干什么工作呢……？对了，老师如何！？格伦君这么擅长教人」
「…………」
「总之，关于你接下来的工作，我们之后好好讨论一下吧……现在得先集中精力应付这次任务。加油加油」
说完，塞拉再次进入了警戒模式。
格伦忍不住问了出来。
「……为什么？」
「？」
「为什么你能这么努力？这个国家有为你做过什么吗？而且，你不是和我一样吗？你应该已经清楚了吧！？梦想终究只是梦想，夺回故乡是不可能的……你看上去挺笨但实际上很聪明，按理说不应该不明白啊！？」
「…………」
「但你为什么——」
听到这里，塞拉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仿佛是想问『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03
「因为这是格伦君的祖国啊。如果祖国被糟蹋，格伦君一定也不会开心吧？」
「……！？」
格伦不知该如何作答。
塞拉像是跳起舞步一样来回转悠着仰望天空。
「你说的确实很对，我也不是没有意见和想法……我也会时常想我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战斗，我战斗了又有什么意义。烦恼着，烦恼着——我也不止一次两次想过要退出」
「…………」
「但是……我喜欢这个国家。因为多亏了这个国家……多亏我来到了这个国家……我才遇到了你」
「…………」
「保护你，保护你所在的这个国家……这个理由足以让我拼上性命去战斗。所以我还能战斗下去，还能变得更强。我战斗是为了你，因为有你，我无所畏惧」
就在这时，塞拉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咦……？」
因为这时格伦已经把脸扭到别的方向去了。
他脸上虽然写满了不高兴，但是脸红得像是沸腾了一样。
格伦这种反常的反应让她察觉到刚刚自己的这一番话几乎等同于爱的告白。而且还是药效很强的那种。
「呃……塞拉？那个……那啥……怎么说呢…………」
格伦用手尴尬地挠着自己通红的脸颊，支支吾吾的。
虽然以对女生的心思很钝感而驰名，但他还是懂了。倒不如说连这都没有反应的男人恐怕脑子就是一团浆糊吧。
塞拉理解了状况之后——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塞拉也满脸通红开始甩起双手。
「不是的不是的！我我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虽然也是那个意思但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啊啊啊啊啊——！啊！那边好像守备比较薄弱，我我我我我先去那边看一圈——……」
啪！
慌忙转身打算逃跑的她摔了一跤。
她赶忙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去……
「真是的……」
格伦表情复杂地目送她远去。
听到刚才塞拉那如同告白一样的话，他感受到了。
确实自己的梦想早已破灭。自己永远无法成为能守护所有人的『正义的魔法使』。他自孩提时代以来的梦想早已破灭。
但他感受到了这一点——自己还有想要守护，应该守护的人。
（塞拉……）
既然拯救一切是不可能的，那么至少要拯救自己身边的人，至少拯救自己最爱的人。这样不就够了吗？
光是这样，他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正义的魔法使』了。
那么，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最想拯救的，最想守护的人是谁呢？
（哈……这还用说）
他看着一头荡漾着的白发的她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是啊……我本以为已经撑不下去了……但现在我还能继续，还能战斗）
格伦握紧双拳下定决心。
（哪怕是为了她……为了塞拉……我也要战斗。成为一个只守护塞拉的『正义的魔法使』不也挺好吗……）
光是这样想想，直到前一刻为止都压在他心头的重负突然就轻了许多。
（哈哈，我也太好摆平了。硬要说还有什么困难的话……那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跟她搭话……）
首先，一定要好好回应刚才她的那番话。不能装作这事没发生或是没注意到。
就算他再怎么迟钝，他也懂得这一点。
并且，他的答案是确凿的。
至今为止他一直装作不知道，但他心中早已有了这样的感情。接下来只需要将自己的真心表达出来就行。作为一个男子汉，堂堂正正地，明确地——
这样一来，双方的关系将会从单纯的『战友』上升为某种特殊的关系。
接下来的他们将会怎样呢。
将如何考虑两人的未来？
未知以及令人担忧的事还有很多——
「总之，得先结束这场战斗——」
就在格伦决定集中注意力执行任务的那一刻。
忽然，一阵令人不安的喧闹从市区方向传来。
「……怎么？」
他不解地朝喧闹传来的方向看去——……
————
这一天。
异变悄悄地——并且突然发生了。
根据事件记录，最初是发生在帝都奥兰多中央区四号街区，兰迪尔大道。
在街上正常行走的市民突然狂暴化，开始袭击周围无辜的群众。
狂暴化的人的力量异常强大。
他们有远超常人的动态视力，有像野兽一样的爆发力和速度。
有强到能轻松撕碎人手脚和身体的怪物般的蛮力。
有强到能把骨头当糖果一样咬碎的怪物般的咬合力。
一般群众面对这群怪物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他们被一个接一个地虐杀。兰迪尔大道顿时陷入恐慌与混乱之中。
这仿佛只是一道狼烟。
随后，帝都各地开始出现同样失去理性的，狂暴化的市民。
兰迪尔大道的混乱马上就上升成了整个帝都的混乱。帝都被卷入无限的混沌之中。
狂暴化的市民形成了一个包围网，渐渐朝费多拉多宫逼近。
根据当时的记载，最初狂暴化的这一批市民一共有两千人以上。
所有人的共同点就是双眼放红光，全身浮现出网状的血管。
这是某种魔药中毒后的晚期症状。
这就是之后被称为『天使之尘事件』——或称『贾提斯事件』的，震撼整个帝国的黑暗事件的开端。
————
「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费多拉多宫圆桌会议的会议室内变得更加吵闹。
以特务分室室长伊芙为首的，负责守护费多拉多宫周围的军方关系者们被紧急召见，他们正在拼命地对圆桌会成员说明情况。
但是，越是好好说明情况，现场就越发混乱。
「正如我之前多次说明的那样……『天使之尘』的晚期发病者大量出现，并且包围了这座宫殿，在周围引发惨杀事件」
伊芙有些不耐烦地，憋红着脸对圆桌会的各位老人们进行第N次说明。
「这些发病者都径直朝着这座宫殿行进，他们在逐渐缩小包围圈」
「为，为什么会这样！？」
「都说了……『天使之尘』是能够夺走人的意识与理性，让人服从下药者的命令的魔药。下药的人的目标毫无疑问是『圆桌会』。也就是在场的各位帝国的顶梁柱」
「怎，怎么可能……！？还有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引发此等事件吗！？」
「再说，『天使之尘』的制作方法不是早就被完全销毁了……？」
伊芙对慌乱的老人们继续解释道。
「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已经销毁了的『天使之尘』的制作方法」
「什……么……！？」
「他就是之前以一己之力将秘密保存了『天使之尘』制作方法的〈贤绿派〉讨灭的人。并且他还有着魔鬼般的头脑，能对本来不用记忆媒介就根本记不下来繁复的制作方法过目不忘。他就是贾提斯·洛范，最近一系列的『J案件』的始作俑者——」
听到伊芙的断言，现场更加混乱，已经完全的一发不可收拾。
「这，这下怎么办！？」
「到底由谁来负责！？」
「我们还是赶快逃离这里吧！那家伙就要来了！」
「当然不行啊！我们已经被团团包围，并且还不知道接下来有谁会在什么时刻『天使之尘』发作！」
「而且，我们怎么能坐以待毙！赶快动用全部军力抓住贾提斯！」
「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吧！？应该最优先保障我们这些国家的首脑的安全——！」
丑陋而无意义的争论在伊芙面前无限的延续下去。
（啊，够了……真是受不了了。能不能让与军方无关的人先出去啊……！）
但是在场的任何一位对伊芙来说都是高攀不上的大人物。
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看着宝贵的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消逝。
「够了！」
梆！
阿尔扎诺帝国的元首——女王艾丽西亚七世猛地拍桌而起，让全场静了下来。
「国难当头还争这些！？你们不知耻吗！？」
「但，但是……陛，陛下……！」
「没有什么但是不但是的！此时此刻，我们应当去守护的那些市民已经暴露在危险之下！而我们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艾丽西亚看向伊芙。
「现在在场的军方人士中，在前线作战的现役军人，指挥经验丰富——满足这些条件并且军阶最高的人就是你吧？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室长伊芙·伊格尼特百骑长」
「啊？……啊是！」
突然被问起的伊芙赶忙端正姿态回答。
「我以女王艾丽西亚七世的名义，将费多拉多宫周边的帝国军的总指挥权暂时交予你。百骑长，请你立刻着手应对此次事件！护卫此处的兵力不需要太多，重要的是要保护市民的安危！」
听到艾丽西亚的决定。
「请，请等一下，陛下！」
「我们『圆桌会』都齐聚一堂了，怎能听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号令！？」
「应该由我们来主导！」
「没错没错，不，不然我们『圆桌会』的权威岂不是荡然——」
老人们开始叫唤起来。
「这是女王勅令！你们这些早已离开一线的老古董给我闭嘴！」
艾丽西亚再次怒吼道。
爱德华卿不安地来回看着艾丽西亚七世和圆桌会的成员们的脸。卢恰诺卿则是双手交叉在胸前愉快地笑着。
在场的其他军方人士都愣住了。
伊芙看着艾丽西亚七世心想——
（好，好可怕……但是不愧是女王陛下，这是英明的决断。这下我就能放开手脚了……！）
军方这次行动迟缓的原因就是这些高层人士碰巧出现在了前线，把本来的指挥系统搞得一团乱。
只要指挥系统没问题，接下来就能挽回颓势。
「……伊芙百骑长，不，司令官。女王陛下已经下令了。请您作出指示」
身旁的军官们开始寻求伊芙的指示。虽然所属部队各有不同，但是现在他们都是伊芙的临时的部下。
「明白了。我以女王陛下的名义命令费多拉多宫全体警备——……」
伊芙启动宝石型的通信魔导器，开始对各部作出指示——
然而就在这时。
「陛下——！」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打开，所有人都看向那边。
一个年轻的通信兵慌张而急切地冲了进来。
「何事！？」
「这可是陛下的御前！你这无礼之徒！」
「有胆你就报上军衔以及所属部队！」
军方高官以及圆桌会成员们纷纷开始发难……
「先别管」
艾丽西亚举起手制止他们并站了起来。
「……看这样子恐怕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吧。发生什么了？」
「恕在下斗胆直言……！」
年轻的士兵颤抖着跪在地上，语速飞快地说道。
「通，通信……现在有人从帝都奥兰多外侧对这边进行联络……是那个贾提斯·洛范……他将费多拉多宫以及帝都内的所有通信机器都骇掉了……并要通过这些通信终端，对帝国政府进行犯罪声明——」
「「「「「「～～～～！？」」」」」」
所有人都震惊了。
「快，快接通……！别忘了逆向探查他的所在地！」
最早从震惊中振作起来的伊芙迅速作出指示，通信兵赶忙把通信器材搬到会议室，咏唱咒文并麻利地操作仪器。
沙沙沙——……
装置发出了一些杂音之后，线路接通，对面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
而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去死吧』
那是灌满了诅咒与愤怒与杀意的最可怕的一句话。
『我由衷对这个国家感到失望。对领导这个国家的各位感到失望』
『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你们，比这个国家更加邪恶的存在了』
『这个国家……不能存在下去』
『因此我要贯彻我的『正义』。对你们进行断罪』
『这是对至今还藏在历史的黑暗之中的真正之邪恶的，史上第一个微小但又伟大的报复……』
『你们就放心去死吧。你们的死正是拯救世界的第一步』
『为了贯彻真正的正义，贾提斯·洛凡在此宣布与女王——与阿尔扎诺帝国敌对』
『明白了吗？』
『这不是什么犯罪声明……这是宣战』
在场的人都被那深不见底的恶意，那未知的恐惧所震慑——……
————
「混蛋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一边喊着一边转身移动枪口开枪。
三连射。
枪口喷出火舌，击倒了以迅猛的势头扑过来的『天使之尘』的末期中毒者。
「哈——！」
塞拉用疾风脚在建筑物的侧面超高速移动，并神速地释放风之刃，将像野兽一样在建筑物之间来回跳跃冲刺的末期中毒者的头精确斩落。
「格伦君，危险！」
席卷着风落地的塞拉马上拿出陶笛吹了起来。
在她的音色的指引下，三只风之精灵被召唤出来。它们以子弹般飞快的速度飞去——
「——！？」
撕裂了在格伦背后对格伦举起凶器的中毒者。
「多，多谢了，塞拉……！」
格伦赶快将左轮手枪的空弹夹退出，装上新的弹夹。
塞拉像一阵风一样飞来，护住格伦身后。
现在格伦他们负责保护皇宫周边的警备军正在迎击已经渐渐缩小包围圈的『天使之尘』末期中毒者。
周围各处传来战争的噪声与怒号声，一片混乱。
最糟糕的是，普通的魔导兵根本没办法抵挡『天使之尘』的末期中毒者。
每一个中毒者都有着强大的战斗力，若非格伦或塞拉这样久经沙场的魔导士根本无法抗衡。
并且，这些人仿佛像一个军队，一个生物一样，从各个方面打着配合，像波涛一样涌向宫殿。
因此……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咿呀！？」
周围负责迎击的魔导兵们一个一个地被残杀——
「可恶！」
格伦开枪乱射，一边乘着空档释放攻击咒文一边咒骂着。
铅弹的火线撕裂空间，魔术的爆炎将一切染红——……
类似的魔术战在帝都各个角落展开，从刚才开始，爆炸声雷鸣声就不间断地在帝都各处响起。
现在帝都完全化作了地狱般的战场——就因为贾提斯·洛范。
「贾提斯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无数的末期中毒者汹涌而来。
用拳头打倒，用子弹射杀，用魔术消灭他们的格伦大喊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干这种事……！」
自由自在地操纵暴风与疾风守护格伦的塞拉也露出无比困惑的神色。
「那家伙疯了吧！？难以置信……孤身一人与世界最强的魔导大国为敌……孤身一人引发暴乱……！这世上还有比他更疯狂的人吗！？」
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似乎就要成功了。
一般来说，仅凭一己之力颠覆整个国家是不切实际的。
但是，他正在用一大群『天使之尘』的末期中毒者对国家的最高行政机关『圆桌会』发动闪电般的攻势。
向驻扎在帝都郊外的帝国军主力部队求援并等到其做好战斗准备集结到宫殿周边恐怕要花上三个小时的时间。
但是在这三小时内格伦他们的防卫线就会彻底崩溃，『天使之尘』的末期中毒者将会涌入皇宫内部。这样就无法挽回了。
圆桌会聚集在一起的时机，正好在这个时期发生的各部队的整编——特别是指挥系统的整编，以及发生紧急事态时可以预见的混乱程度……他将各种各样的要素计算在内，以他天才的头脑创造出了『绝对来不及请救兵的三小时』。
『我料到了』
贾提斯的口头禅——那令人感到不悦而渗人的具有磁性的声音仿佛在格伦脑中回荡。
（那家伙……想必是为了在这个节点将圆桌会成员一网打尽才进行了之前那一连串的暗杀政要的行动吧……！）
但是即便是想明白了也束手无策。
如果不打倒眼前接连不断袭来的敌人，自己都小命难保。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得不一个又一个地抹杀那些平白无故中了『天使之尘』的市民。
格伦和塞拉在地狱的正中心拼命战斗着。
这时，阿尔伯特和巴纳德赶来了。
阿尔伯特释放的雷闪正确无比地击中了从大道对面冲来的中毒者们。
巴纳德的钢丝之结界像是蛛网一样缠住了在建筑物之间跳跃袭来的人，并将他们切成一格一格的。
「阿尔伯特！老爹也来了！」
「你们这边如何？」
「啊？你看了就明白啊！正打的火热呢！连地狱的熔岩怕是都没有这么热吧！」
格伦一边吐槽一边以建筑物为掩体进行射击。
断续响起的枪声被战场的喧闹所吞没。
汇合到一起的特务分室成员们互相掩护，一边救助周围的魔导兵，一边以其压倒性的战斗力将战线推了回去。
但是，仅仅这一个小区域的好转并不能挽回整体颓势。
从刚才开始，通信魔导器里传来的情报都是某个战线崩溃了，某个部队全灭了这种极其负面的消息。
这一切恐怕都在按照贾提斯的计划发展吧。
这盘棋局渐渐就要分出胜负了。
「我真是草了……！」
「是啊，我了个大草！好久没有这么操蛋的局面了！」
巴纳德一边将无数的鸟枪解冻不断连射，一边回应格伦的咒骂。
「话说……这次的任务克里仔和小莉艾尔缺席……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是啊」
〈教皇〉克里斯托弗·弗劳尔。
〈战车〉莉艾尔·雷福德。
特务分室里最年轻资历最浅的他们现在正在执行别的任务，不在帝都。
因为他们两人都是拥有强大力量的执行官，在这种紧要关头缺席确实是一大损失，但一想到他们不需要面对这可憎而无奈的战场就觉得这对他们来说是幸运的。
当然，既然在特务分室工作，这种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说这些没用，他们不在就是不在」
阿尔伯特平淡地释放出等离子领域。
狂暴的奔雷之法阵将成群结队袭来的中毒者消灭。
「我们要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务。仅此而已」
「这还不用你提醒呢！话说大本营那边的警备呢？连你们都来到最前线的话——」
「现在宫殿前的最终防卫线是由〈死神〉和〈审判〉两人负责。大概是没问题的吧」
「什么？真的？他们居然回来了！？」
特务分室执行官番号13，〈死神〉布拉德利·迪尔斯。
番号20，〈审判〉加内特·赛科里亚。
他们都是特务分室的王牌，格伦望尘莫及的超一流魔导士。
布拉德利是男性魔术师，擅长【死之言灵】。那是能不讲道理地让听者毙命的秘术。
加内特先天患有一种名为『萨巴鲁特综合征』的，灵体方面的不治之症。患此绝症的人寿命很短，但是却能拥有超乎常人的魔力容量与魔力密度。她的攻击咒文的威力是帝国军顶尖。光论破坏力的话据说甚至能超越曾经的执行官番号21，〈世界〉瑟莉卡。
因为搭档相性不好，格伦很少和他们一起出任务，但毕竟是在同一部队工作的同僚，和他们也能说得上是朋友。
特别是加内特，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格伦的异性损友。
「既然他们给我们兜底，那暂且不会有事吧。话说……我可不想靠近战斗状态的他们……」
「……我也是同感」
听到格伦这句话，阿尔伯特也少见地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
『闲话少说』
格伦他们装备的宝石型通信器发出了声音。
特务分室没有人会不清楚这是谁的声音，那正是——……
「伊芙！？」
格伦他们的顶头上司，特务分室的室长。
「怎？我这边忙得焦头烂额了，你还想要过来说教！？」
『我也没闲到那个地步。紧急命令。格伦，塞拉，阿尔伯特，巴纳德。你们现在马上各自前往指定区域待命。位置是……』
「等等等等等一下！在这种状况下叫我们移动！？」
格伦一边战斗一边抱怨道。
「你在说什么蠢话！？你明白现在的战况吗！？如果我们离开这里，这些友军将会蒙受多大的伤亡！？」
格伦环顾周围哪怕是遍体鳞伤也还在奋战的魔导兵们。
『我知道，这我当然知道！』
伊芙焦躁而透着激愤的声音震颤了格伦的耳膜。
『但是我也没办法……新一波的末期中毒者从帝都各地涌出来了！他们拥有远超第一波中毒者的强大力量以及凶残度，他们现在正在虐杀市民！不管哪里人手都不够！』
伊芙的喊声已经近乎哀嚎。
「你说……什么……！？」
格伦震惊了。
恐怕这也是看透了帝国军方面战斗力与战线布局的贾提斯的计谋。
看来他是真的打算与帝国死磕到底。
「那混账……！也太离谱了……！」
格伦咬牙切齿的确认周围的情况。
末期中毒者还在不断涌来。
魔导兵们成群结队的迎击他们。
他们虽然拼命释放火球和雷电迎战……但是被拥有超常的眼力，速度以及力量的中毒者一个接一个地扑倒。
生命消逝时的惨叫接连不断地传入格伦的耳中。
（真的好么！？在此时此刻离开的话，他们或许真的就全灭了……！）
但是如果留在这里，在别的地方肯定又有大量手无缚鸡之力的市民被虐杀。
不管怎么挣扎，不管如何挣扎，格伦依旧无法拯救所有人。
自己并不是能拯救所有人的『正义的魔法使』。
明明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明明自己很理解——
「……他们也是有着为国捐躯的觉悟的军人」
阿尔伯特拍了拍格伦的肩膀。
「虽然此时此刻不能尽善尽美，但至少要尽力」
「……！我知道的！」
格伦摇了摇头。然后一脸苦涩地问伊芙。
「伊芙！到底去哪里！？我们该去哪！？」
『你还挺听话诶。如果你能一直这样我不知道该有多高兴。你和塞拉一组组成一个战斗单位。阿尔伯特和巴纳德各自单独游击。你们各自该去的地点是——……』
格伦他们开始按照伊芙的指示前往各自的地点。
「格伦！阿尔伯特！市民就拜托你们了！」
「这里由我们负责！」
「知道了！你们千万别死了！」
和友军短暂地告别后他们开始了行动。
而这，最终也是他与绝大多数在场的友军的死别。
————
——在某处。
「嗯，我也料到会他们会这样应对了」
这场事件的始作俑者——贾提斯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贾提斯利用魔术把握了帝都的一切战况。
目前为止，一切都在贾提斯的掌握之中。
「这样一来那个棘手的特务分室的成员就被分散了。哎呀……毕竟如果他们抱团的话，就算是我也打不过啊。尤其是格伦……我根本猜不透他会干什么事。只要把他发配到无关痛痒的战场就好」
嘿嘿嘿——贾提斯独自坏笑着。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就等最后一手将军了」
————
费多拉多宫周边的战斗异常胶着。
是你死我活的消耗战。
新的『天使之尘』的受害者集团一波又一波地出现。
与阿尔伯特以及巴纳德分头行动的格伦与塞拉对新一波敌人进行追击，转战各地。
帝国军主力部队还要一个小时才能赶到宫殿周围。
这一个小时长的令人绝望。
————
帝国奥兰多中央区第七街区，兰德海德大道。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塞拉翩翩起舞般的操纵着风。有炮弹似威力的风将三个朝她冲来的中毒者打得灰飞烟灭。
「哈……！啊……！嘶……！嘶……！」
就连魔力容量超高的塞拉也因为连续的战斗疲惫不堪。
然而敌人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
抬头一看，大道的对面又有新的中毒者朝这边缓缓逼近。
「不，不行……光凭我们两个会被淹没的……根本抵挡不住……治愈极限也快到了……脚上的伤让我用不出疾风脚……！」
她气喘吁吁地躲到建筑物的后面。
「而且这些新出现的中毒者比一开始出现的那些强了不止一点……明明大家都已经很累了，这样的战斗太残酷了……」
「…………」
已经遍体鳞伤的格伦也背靠着墙壁。他表情复杂地默默更换弹夹。
「这也太过分了……贾提斯君到底事先用了多少『天使之尘』……」
「…………」
「格伦君……这里守不住了……我们先撤退吧？这样下去……」
塞拉像哀求格伦一样说道。
「……奇怪」
格伦一边换着弹夹一边说出这句话。
「嗯？奇怪？」
「没错。从状况来看，贾提斯是预先对帝都市民使用了『天使之尘』……并以一定时间差让各地的中毒者发作，然后利用『天使之尘』的控制属性让中毒者在不断杀戮的同时进攻费多拉多宫……没错吧？」
「呃，是这样……」
「而贾提斯本人在帝都外的什么地方进行宣战，然后坐山观虎斗……对吧？」
「嗯……根据本部的逆向追踪，贾提斯君现在并不在帝都内」
「那这就很奇怪了……敌人强过头了」
咔嚓，格伦把预备弹夹塞入手枪里，然后看向塞拉。
「……这是怎么一回事？格伦君」
「和一开始的那一波末期中毒者相比，这些人的战斗力高了不少吧？」
「嗯……有很明显的差别……」
「我记得『天使之尘』的末期中毒者虽然能获得超强的身体能力，再生能力以及反应速度……但那根本远超一般『天使之尘』的效果范畴。从第二波开始往后数的都超过了强化的理论极限」
「咦！？但是他们明明就是有这么强啊……」
塞拉不解地眨着眼。
「不。有一个方法能办到。那就是『天使之尘』的变种」
「变种……？」
格伦点点头。
「没错。『天使之尘』除了我们熟知的通常版 α以外，还有一个特供版 β」
「这我是第一次听说啊」
「很正常，变种的详细配方因为各种复杂的原因在一百多年前就失传了。如果不是像我这种乐忠于翻看古老魔术文献的狂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种知识」
格伦对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的塞拉继续说道。
「那个所谓的改版呢……表面上看起来症状和普通的差不多。但是能赋予中毒者远超普通版本的能力」
「咦？那么……」
「也就是说第二波以后的人中的都是变种的毒，而这也和我记忆中的强化程度一致。换句话说，贾提斯那混蛋居然重现了失传的魔术！不过以那家伙的头脑和技术，想要办到这事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格伦似乎已经确信了这一点。
「但，但是，格伦君？那这又如何呢？『天使之尘』有两个不同版本……但知道这个又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啊？」
「别急塞拉。接下来才是重点」
格伦从建筑物背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观察情况。
「这个改版的天使之尘是有缺陷的……」
「缺陷？」
「没错。正常的天使之尘从投药到发作有一段可以人为控制的时间，但是改版的这个不同，只要用了就会马上发作。并且『天使之尘』其实是一种以魔药为形式的死灵法术。如果不是施术者本人对目标直接下药就无法发挥效果……你明白了吧？」
「……呃……也就是说……咦，难道说……！？」
「没错，贾提斯那混蛋绝对在帝都的某个角落！之所以会追踪到他在帝都之外应该是因为他用了某种伪装手段」
塞拉被格伦的分析惊艳到了。
「而且因为这是一种死灵法术，所以只要将施术者——也就是贾提斯打倒，末期中毒者自然而然就会被消灭。为了减轻友军和市民的牺牲，我们只能尽快找到贾提斯，直接把他干掉……！问题是那家伙到底潜伏在帝都的哪里……如果从第二波以后的中毒者的出现时间与地点开始逆推的话……！」
说着，格伦开始拼命计算起来。
恐怕他现在是在脑中打开帝都的地图，结合至今为止的战斗过程进行推理。
「如果假设那家伙用风魔术来传播『天使之尘』的话……从这个扩散形式与效率来看……从移动速度和隐蔽性来考虑……不，等等……」
这样的格伦让塞拉感到无比敬佩。
恐怕『天使之尘』有两种版本这事，别说是伊芙了，就连阿尔伯特都不知道吧。
而格伦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活用自己的知识，找出突破口。
作为一个魔术师——而不是魔导士——格伦是非常卓越的。
「……对了，王立公园……！打到这个份上，能满足条件并且还能容他潜伏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最后，得出结论的格伦怀着确信喊道。
「塞拉！帮我接通伊芙！我的通信魔导器在刚才的战斗中坏掉了！」
「哦，嗯！我知道了格伦君！」
塞拉慌忙地操纵宝石型魔导器——
————
费多拉多宫，圆桌会议室内。
「……怎么会这样」
听到格伦报告的伊芙抚着额头低吟道。
「啊，不过……确实这样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对吧！呃，话说真想不到啊，你这么轻易就相信我了！？』
格伦格外大的声音让伊芙皱着脸把通信魔导器从耳边拿远。
「虽然我完全不信赖身为魔导士的你，但这并不是说我不把你当作一个魔术师」
『是，是么……』
「大功一件哦格伦。值得表扬」
听完格伦的报告后，聪明的伊芙已经基本了解了贾提斯的整个布局。
贾提斯毫无疑问是在帝都内——就像格伦所说的那样，在王立公园的可能性很高。
不用说，应该直捣黄龙。
『那接下来就好说了！我和塞拉去王立公园！但是贾提斯那家伙是个强敌，我们两个怕是打不过！拜托你派个谁来增援我们！』
「增援……」
即便再讨厌格伦，伊芙这次也很想帮上他这个忙。
但是……
「……唉……」
伊芙纠结地看着摊在圆桌上的战况图。
敌我双方的配置乱作一团，皇宫的防线随时都有可能被突破。
现在根本没有能分给格伦和塞拉的战斗力。
这时——
「伊芙百骑长！就在刚才，阿尔伯特·弗雷萨十骑长成功完全镇压了海涅大道C-4战区的中毒者！」
通信兵在这个时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真的吗！？太好了！」
奇迹中的奇迹——能活动的棋子多了一颗。
而且，这还是目前在棋盘上能期待的己方最强的棋子。
他离塞拉与格伦的位置还不算太远，汇合并不困难。
「格伦！我让阿尔伯特去支援你们！」
『真的！？那太好了！』
「你们先去王立公园！我会让他马上追上！如果有其他人有余力我也会让他们赶过去的！」
『遵命！』
就这样，伊芙中断了与格伦的联络，然后让部下马上接通阿尔伯特。
部下们慌忙操作起来。
（干得好……这下就能赢了……！）
伊芙此时此刻确信到这场灾难将会以他们的胜利而告终……然而。
「不，不好了，伊芙百骑长——！」
另一个通信兵发出哀嚎。
他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恐惧——到底是听到了怎样的消息才会这样呢？
「这次又怎么了！？」
「贾，贾提斯·洛范出现在费多拉多宫殿前的广场了！」
「…………啊？」
伊芙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出现在费多拉多宫殿前的广场了……也就是说他已经来到圆桌会议现场。
「负责迎击的〈死神〉与〈审判〉与之交战……战死！现在贾提斯正朝这里接近！伊，伊芙百骑长……请指示……！」
————
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执行官番号20，〈审判〉加内特·赛科里亚是个天才，被称为魔术的宠儿。但是她因为天生的不治之症，寿命非常短……据说活不过25岁。
虽然相对的她能获得超常的魔力容量与密度，但这代价还是太沉重了。
但是她并没有自暴自弃。
她选择了将自己的才能与短暂的人生最大限度地贡献给这个世界。
她想要为别人使用自己的力量，为了别人而活，为了他人奉献直到最后一刻——
她拼命地想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留下自己的印记。
年仅17岁就当上特务分室执行官的加内特的愿望仅此而已。
然而，她的愿望与希望在此刻被摧毁了——
被疯狂的『正义』摧毁了——
「虽然……我早有准备……面对死亡……」
顶着一头泛着桃色的金发的年轻少女——加内特抬起头。她全身都是血。
「但是……还是想再……稍微活久一点……」
加内特的眼中倒映出来的是无数人工精灵组成的长枪阵朝这边飞速冲来的景象。
她已经瞎了一只眼睛，左手被重伤，断掉的右脚也使不上力气。
下一瞬间，加内特被无数长枪贯穿全身——像一个昆虫标本一样被穿刺在附近建筑物的墙壁上，当场毙命了。
「…………伦……」
最后她好像是了谁的名字，但不会有任何人听到。
周围是负责防守的魔导兵们的尸体，尸体，尸体——
〈死神〉布拉德利也死得惨不忍睹。
费多拉多宫前的广场平常是市民们休息放松的场所。
然而现在这里只有一个活人——
「正义，得到了贯彻」
阴森的冷笑，极强的压迫感以及深不见底的疯狂。
在场的只有原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执行官番号11，〈正义〉贾提斯·洛范——
「是时候走向高潮了……」
贾提斯一挥手，他召唤出来的人工精灵都消失了。
他看也不看自己制造的一大堆尸体，悠哉地朝着费多拉多宫走去——
————
贾提斯出现了。
这个消息让圆桌会议室内部大为混乱。
毕竟那个贾提斯·洛范都已经来到自己眼前了。
再过不久他就能到达圆桌会议室了。
「快点！快点想办法！快解决掉他！」
「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敢不听我的命令吗！？」
「话说我们还是快逃吧！快，快做好让我们疏散的准备！」
「从一开始我就说我们应该快逃，现在好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圆桌会的老人们叫唤的声音正在严重妨碍伊芙思考。
（振作一点，伊芙·伊格尼特！先别去想布拉德利和加内特的事……！此时此刻，被派去拖延他脚步的魔导兵们的生命还在不断消逝……！）
根据速报，各魔导兵部队都派出了敢死队前往阻止贾提斯的脚步，但都被一个接一个地消灭。
伊芙扯着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快思考……快思考！我的命令将决定所有士兵的死活！）
确实，伊芙因为某些理由非常执着于战功与业绩，把部下当作棋子利用，甚至有些不管棋子的死活。
因此，包括格伦在内的一部分士兵非常讨厌伊芙。
但是——她从未主动想过去『弃子』。
（快冷静思考一下……对手是那个魔鬼之头脑，贾提斯·洛范——他这样收尾，未免显得有些太low了吧？）
一切都非常诡异。
从格伦的报告来推测，贾提斯现在应该毫无疑问潜伏在王立公园。虽然被格伦抢先发现这一点让她有些不爽，但她也基本确信会是这样。
所以，从物理上来讲贾提斯不可能出现在宫殿前的广场……除非他有两个身体。
并且，贾提斯的这个做法可以说是极其失败的，只不过〈死神〉与〈审判〉的脆败让她险些看漏了这一点。
费多拉多宫内还有王室亲卫队以及帝国宫廷魔导士团主力等众多精兵。
到达圆桌会议室之前防线还有好几重。
即便贾提斯再强，他也不可能只身一人突破到这里。那个邪恶而狡猾的男人不可能在这最后最关键的一步上下出如此劣拙的一手。
伊芙想起贾提斯擅长的魔术——人工精灵召唤术。
（也就是说——这是诱饵……！）
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这样一来也就是说，贾提斯是用伪装成他的人工精灵就干掉了〈死神〉和〈审判〉。
恐怕贾提斯也预料到格伦迟早会猜到他的潜伏地，并且也料到伊芙会派人增援格伦，所以才会这样牵制住伊芙。
为了让伊芙拒绝格伦的求援，将援军拉回宫殿前。
因为只要贾提斯本人不被干掉……城里那一大群末期中毒者迟早会吞没宫殿。
（谁会被你骗啊……！你也别太瞧不起人了……！）
伊芙猛地站了起来。
「我亲自出马！出现在宫殿前的贾提斯由我来迎击！接替我指挥官位置的是帝国军魔导兵团第三部队部队长，古拉多·豪森百骑长！然后通信兵！赶快给我接通特务分室执行官番号17，〈星〉阿尔伯特·弗雷萨！」
「是！」
「——向〈星〉宣布一级紧急优先特令！〈星〉即刻前往王立公园，与〈愚者〉和〈女皇〉汇合——」
然而就在这一刻——
『你到底在干什么？伊芙』
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有一个声音直接窜进她脑中。
那一瞬间，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那是与强敌对峙时都不曾感到过的恐惧。
她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声音时总是会这样。
这是伊芙的亲生父亲——原特务分室室长，现女王府军机大臣，帝国军综合参谋总部长，阿泽尔·伊格尼特的『声音』。
（……父，父亲大人——！？）
伊芙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呼吸也变得极粗。
一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支配着她的身体。
现在阿泽尔·伊格尼特——伊格尼特卿并不在现场。
因为他今天有别的事不能参加这次圆桌会议。
但是他似乎通过某种魔术手段掌握了帝都的状态与战况。
因此他才会利用经由伊格尼特血脉的特殊通信手段直接跟伊芙对话。
『指挥官放弃指挥权是想干嘛？还有，你刚才命令部下干嘛？』
（那，那是因为……！）
伊芙拼命地对直接进入自己大脑的父亲的声音解释起来。
——根据各种状况分析，宫殿前出现的贾提斯很可能是假的。
——贾提斯真正的潜伏位置很可能是王立公园。
——执行官格伦看破了这一切。
——为了支援格伦的战斗，她打算派出帝国军的王牌阿尔伯特。她相信这是最稳妥的方案。
但是——……
『愚蠢！』
伊芙的说明并没有被认可。传回来的只有怒号与斥责。
『你居然会相信格伦·勒达斯这种三流以下的士官的疯话！？而且你想说杀死了两个执行官的人是区区人工精灵！？你是不是疯了！』
（但，但是父亲大人！状况就是这样！而且〈正义〉的实力本来就深不可测……）
『闭嘴！你这个因为失去冷静而盲信对自己有利的妄想，想要放弃将要得到的战果的败类！你是伊格尼特家的耻辱！』
伊芙身子猛地颤了颤。她面色铁青，一语不发。
阿泽尔平淡地继续说道。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格伦·勒达斯与塞拉·希尔瓦斯继续前往王立公园吧。但是要把阿尔伯特·弗雷萨……拉回宫殿。将周边有余力的战斗力全都集结起来，迎击贾提斯·洛范。而身为指挥官的你必须待在原地，直到最后一刻。明白了么？』
（～～～～！？）
父亲那残酷而自私的想法让伊芙感到震惊。
因为恐怖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而彻底萎焉了的心脏发出惨叫。
（不行，父亲大人！为什么要这样！？现在难道不是该让〈星〉去支援〈愚者〉和〈女帝〉吗！？求你了父亲大人，这样下去——！）
毫无疑问会被杀。
格伦，塞拉都会被贾提斯干掉。
但是只要格伦和塞拉被干掉，贾提斯的潜伏地点就会彻底暴露。
这样一来贾提斯也会无路可逃。
这本身就是贾提斯孤身一人对帝国军全军这种荒唐的局面，如果真身败露那他就插翅难飞了。
总之这就是伊芙心中一直以来最讨厌的，完完全全的『弃子』——为的是最后自己能捞走一切好处。
（求你了父亲大人！宫殿这边的贾提斯我来对付……！至少让阿尔伯特去王立公园那边吧！父亲大人……！）
但是，伊芙无法争取到。
『不行。他们终究是我伊格尼特的棋子』
阿泽尔冰冷地拒绝了她。
『你只需要考虑将叛徒〈正义〉干掉，最大效率地获取战果就行了。这就是伊格尼特家应当做的。如果你要反抗——你懂的吧？』
（啊，呜……但，但是……父亲大人……从阿尔伯特现在所在的位置来看……要想将他拉回宫殿，他必须要突破敌军正中……那还不如就让他直接去援护格伦他们……）
『你这个蠢蛋，你怎么退化到这种地步了？只要将前往王立公园的〈愚者〉他们的路线调整一下，让他们做诱饵牵制敌军，不就能作出能让〈星〉直通宫殿的路线了吗？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吗？』
（但，但是……但是……！）
『你要违抗我吗？』
阿泽尔的话让伊芙的意志彻底分崩离析。
没错，伊芙无法反抗。
不知为何，伊芙就是无法反抗阿泽尔的命令——
————。
——不知不觉中
阿泽尔已经单方面的切断了联络。
「………………」
伊芙脸色煞白地喘着气。
「伊芙阁下！」
「伊芙百骑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沉默……！」
周围的部下们都不解地看向她的脸。
伊芙低着头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最后——她缓缓抬起头，畏畏缩缩般作了指示。
「一级紧急优先特令……阿尔伯特回到宫殿，参与迎击〈星〉……格伦改变进攻路线……『绕过B-3战区迂回前进』。以上……」
说完，她瘫坐在了椅子上。
听到伊芙这个命令。
周围的官兵们都困惑地面面相觑。
但最后他们还是动了起来，把伊芙的命令传给各部。
「…………」
伊芙软瘫在椅背上，她单手遮住脸面对着天花板——
——『我 料 到 了』——
闭上眼就能听到那阴森的冷笑和他的声音在脑中回荡。
（不管怎么说……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我……）
伊芙紧握拳头，但是这也无济于事。
自己已经下达了命令——让格伦和塞拉去死。
（不，还没完……还没完……！）
毕竟还在部下面前，她强忍住因为自我厌恶与悔恨而将要流出的泪水，心中祈祷道。
（格伦……不管遭遇怎样令人绝望的状况你都会平安回来……至今为止也奇迹般地拯救了不少本该无法拯救的人……所以求你了……求你活下来……活下来！保护塞拉……你们两个一起活下来……拜托了……！）
然而，伊芙的愿望还是落空了——
————
「混账……！伊芙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怀着最大的恨意咒骂道。
一切都是因为伊芙突然给出的路线变更的命令。
绕过B-3战区迂回前往王立公园。从路线上来讲是比原本的稍微绕一些。
一开始格伦也以为是因为B-3战区集结了大量末期中毒者，所以才要迂回。但是要绕开B-3的话就必须要经过B-5战区。
而那才是集结了大量末期中毒者的真正的地狱。
格伦和塞拉完全被中毒者包围，只能在小巷子里拼命逃窜。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开什么玩笑啊伊芙啊啊啊啊啊——！」
格伦一边对背后穷追不舍的中毒者们胡乱开枪一边咒骂道。
「格伦君……你，你冷静一点……！」
塞拉对背后释放出无数风刃，她虽然在安抚格伦，但表情上也写满了焦躁与困惑。
「伊，伊芙肯定有她自己的考量吧……！」
「是是是！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她是把我们当作弃子了！」
「……！」
「帝都内的战况我脑中有个大概！各部队的配置也是！本该早已与我们汇合的阿尔伯特也还没来……从局面上来讲单纯至极，就连新兵蛋子都能看出来……！」
「但，但是……刚才有全军通讯说贾提斯君出现在了宫殿前的广场……」
「那个当然是假的！那个贾提斯怎么可能在最后关头翻车！伊芙那混蛋也不可能不明白这点！恐怕那家伙打的算盘就是不管到最后真货在哪边，她都能坐收全部的战果……！只是舍弃我就算了，塞拉也……！我真是错看那个贱人了……！」
「怎么会……伊芙怎么可能把我们当作弃子……」
「那为什么阿尔伯特还没来！？这也太奇怪了吧！？」
塞拉无法反驳激动的格伦。
他虽然表面上互相讨厌，经常吵架，但心中还是相信着伊芙这个指挥官。然而在这节骨眼上却遭到了她的背叛——这让格伦愤怒到了极点。
所以他也彻底失去了冷静——没有注意到它们已经接近。
嘎啊——————！
忽然，小巷子左右两侧的建筑物的天窗突然被打破，无数末期中毒者从各个方向朝格伦他们涌来。
「————！？」
「格伦君！」
突然就被包围了的他们行云流水般地背靠着背，掩护搭档的死角进行战斗。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将自己的身体能力强化术式马力全开，把迅猛扑来的中毒者们打倒，踢飞，扔出去——勉强抵挡住光是碰到就能把人打得静脉寸断的怪物。
「～～～～！」
塞拉吹着陶笛。
风之精灵们回旋呼啸着飞舞起来，将中毒者们斩断，击飞，弹开。
但是——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直在后方追赶着格伦他们的中毒者们追了上来。
「「「「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时，在前方又有一大批中毒者压了过来。
格伦他们只能专注于防守。
无法完全化解或者避开攻击，只能拼命护住要害。
中毒者凭借强大的爆发力和臂力用爪牙，棍棒，短枪，火钳等各种各样的凶器从各个方位疯狂的攻击格伦他们……
「嘎——可恶！」
「咿呀……！」
两人身上的伤渐渐加重。
在奋战时，格伦的心脏突然狂跳了一下。
（啊，咦……这种感觉……难道是……？）
至今为止他也闯过几次鬼门关了。
至今为止他感受过好几次『死亡』的气息。
而现在感受到的那种气息格外浓烈。
根本不是之前那几次能比拟的。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
格伦一边拼命地击退涌来的中毒者一边想办法靠近塞拉那边。
但是并不能。
完全无法接近塞拉，光是保证自己活着就已经要消耗一切精力了。
明明近在咫尺，但与她的距离却有无限远。
「啊……！？」
格伦眼看着塞拉的伤势渐渐加重。
她虽然使用各种各样的风来击退中毒者，但她还是在一点点地被消耗。她的血随着她的狂风在飞舞着。
（糟糕……保护不了……无法护她周全……！）
一股极强烈的焦躁刺痛了他的灵魂。
保护不住塞拉了。她要死了。要把她害死了。
就在自己眼前。
就眼睁睁地看着。
在想要成为能拯救所有人的『正义的魔法使』这个梦想破灭后，他不断的妥协再妥协——但如果最后连塞拉都保护不了的话，如果连塞拉都失去了的话——
（那我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才当魔导士的……？）
在生死关头，这样的杂念也来干扰他。
这足以让勉强拮抗的正与负的平衡崩塌。
这时。
在躲开中毒者的攻击时，格伦脚下一滑，没有站稳。
中毒者不可能放过这个绝好机会。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中毒者从四面八方扑向不好动弹的格伦。
正当他做好赴死的觉悟时——
「……没事的，格伦君」
他好像听到有人温柔地这么说着……
『跨越时空的凶恶与威仪，以风撕碎永恒之人啊』
『我以自古侍奉您的神官之谱系，希尔瓦斯的风之战巫女之名在此祈愿』
『——〈Iya, Ithaqua〉』
那个不是咒文，而是陶笛编织出来的旋律。
悠悠的旋律响起。而这不过是在刹那之间发生的事，时间的流动仿佛被搅乱了一样。
这是格伦也无法解释的塞拉的固有魔术或是秘术，又或者是眷属秘咒。
但是他能明白——此时此刻，一个他无法理解的『高位的存在』从次元之墙的外侧把类似手一样的东西伸进了这个世界，以一阵超强的暴风将现场所有中毒者瞬间压碎并一扫而光——
而格伦到头来也没弄清楚塞拉使用的这个秘术到底是什么。
并且现在这无关紧要。
「塞拉——！」
格伦冲到累得趴倒在地上的塞拉身边，把她抱起来。
她全身上下都是伤口，没有一寸完好的，没有一寸不被血浸湿。
这也是当然。
她和格伦不同，原本就不是擅长近战的魔导士。
但是比起大出血更要命的……恐怕是刚才她使用的那个来路不明的秘术。
她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魔力缺乏症状。如果不尽快进行特殊治疗就会死。
但是——如果为了拯救塞拉而撤退的话，这场战争就输定了。贾提斯将会大获全胜。
（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去吧……格伦君……」
塞拉气若游丝地挤出这句话，为的是让格伦不再犹豫。
「……！？」
「在我们磨蹭的这段时间，帝都的人们的生命还在不断消逝……必须得尽快阻止贾提斯君……我最爱的，最帅气的格伦君一定能成功……对吧？」
她嘴角流出鲜血，但还是挤出了笑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格伦把塞拉安置好以后全速冲了起来。
「你等着！塞拉！我马上就把贾提斯那混蛋干掉然后回来救你！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成为只守护你的『正义的魔法使』！失去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所谓！唯独你，唯独你我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所以，所以——！」
格伦狂奔着。
不断的奔跑着。
他赌上自己的一切在帝都奔驰。
————
在格伦来到目的地的时候。
那个人正坐在长椅上读着书。
他大摇大摆地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用左手端着书并灵活地用左手大拇指翻页。
那本书的名字是——『梅尔加利乌斯的魔法使』。
时间正好来到黄昏。
夕阳熊熊燃烧着。在红与黑的阴影的交相辉映下，公园的自然风光显得非常美丽。那个男人的斯文而悠闲的姿态仿佛让他周围的时间都静止了。这一幕仿佛是一幅画。
「我说。为什么故事都会有『既定的结局』呢？」
男人忽然开口。
那是一种显得有些愉快，但其中又好像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烦恼一样的口吻。
「哈哈哈。你是不是又觉得我在说什么疯话？这也难怪。因为『故事』是被『作者』创造出来的，所以『结局』也是固定的。只要结局被定下来，故事被装订成册卖成书，那么谁都无法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没错，即便是『作者』本人」
「…………」
「但是……但是，如果这个既定的结局能够被改变……你不觉得这听起来很振奋人心吗？并且如果这是毋庸置疑的正义之举的话，那就更令人激动了」
原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执行官番号11，〈正义〉贾提斯·洛范如是说道。
「你别说梦话了，贾提斯。快站起来……我们赶快一决高下」
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执行官番号0，〈愚者〉格伦·勒达斯把枪口对准贾提斯低吼道。
双方的距离大概有十米，这已经是近距离魔术战的距离——这也是在历史上无数的魔术战中，战况最为复杂惨烈的模式。
「唉，不要那么着急好么」
哗啦。贾提斯用大拇指缓缓地翻了一页。
格伦气不打一处来。
「我对你为什么要引发这种狗屎事件完全没兴趣，也不打算听。在『封印之地』发生了什么也不关我什么屁事，这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但你必须死——作为一个背叛阿尔扎诺帝国，与帝国为敌的大罪人悲惨而无意义的死去」
但是，格伦的憎恶，愤怒对贾提斯来说犹如夸赞。
「哈哈哈，不愧是你啊格伦。唯独你我是没料到的……」
「什……？」
「不是我自夸……我能『料算』到这一连串事件的走向。完全应验了。在这个时期这个节点上『圆桌会』会举行临时会议。莉艾尔和克里斯托弗不在帝都。唯独阿泽尔·伊格尼特卿缺席。伊芙会成为这次的总指挥。特务分室的兵力被分散。途中你会看破我真正的意图。伊芙会在关键时刻作出错误判断，塞拉受伤无法再战……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料到了」
如果是普通人说这话，他或许会笑这不过是在吹牛，但格伦根本笑不出来。
他知道贾提斯有一种近乎能预知未来的，正确地预测别人行动的能力。
「但是……唯独你的行动是不可预测的」
「……！？」
「在我的计算中……塞拉受伤时你会为了救她而远离战场。但是你却来到了这里。你又一次超乎了我的想象。你将我谱写的完美的故事给毁了。这让我不得不有点生气。我很不甘心。明明我反复计算那么多遍，明明我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而你这个三流魔术师却又一次凭借着莽劲凌驾在我之上。只不过……」
与贾提斯的话语相反，他仿佛高兴得快合不拢嘴了。
「……只不过，我心中对你有着这样的理解，对你抱有这样的期待——确信你会来到这里，会超脱我的一切计算与预测来到我面前。明明光看计算的话不论算多少次概率都是0%。但是当我见到0%的情况作为事实出现在眼前时，我心中甚至有种感动」
啪——贾提斯把书合上放在身旁，然后缓缓站起来。
他身穿的不是平常那一身特务分室的魔导士礼服，而是长款的大衣，配上高帽和拐杖，像是在街头表演魔术的卖艺人一样。
贾提斯看向格伦。
「格伦。你似乎一直在妄自菲薄，而你实际上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你一直都能轻易地改写故事的『结局』。别看我这样，我其实由衷地尊敬你。所以，我才认为与你的决战会是这次事件的高潮」
说着，贾提斯竖起了食指。
「为了避免不公平我先说清楚。格伦，时限是十分钟。十分钟过后，我最后一个机关——已经潜伏在『圆桌会』成员中的天使之尘中毒者将会发病。它毫无疑问会将守备薄弱的圆桌会议室内撕得血流成河。包括圆桌会的常客以及女王陛下。毕竟能将一直被重兵把守的女王陛下以及圆桌会成员一网打尽的办法也不多。我只好采取这种繁复的方式。而为了阻止我……你必须把我杀掉」
「…………」
「来吧，让我们厮杀吧格伦。即便是面对你这个能超脱出我的神之剧本的演员，我也一定要贯彻我自己的『正义』，把你打倒，并且证明我的『正义』要凌驾于你的『正义』之上」
直勾勾地望着格伦的贾提斯双眼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同时，那又充满了坚定不动摇的信念之光芒。
那是一种令人不禁想吐的刺眼的目光。
「我是愚者……所以我完全不理解你在说什么。我也完全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干这一连串的事情。但我至少能进行『厮杀』这种简单易懂的事。难得我们意见一致——赶快开打吧，混球！我这就取你狗命！」
啪——！
格伦枪口对准贾提斯，狂奔出去。
「——这就对了……！」
贾提斯迅速挥出双手，灵素粒子从他的白手套中四散开来。
顿时，天使形态的人工精灵——【她的使者】系列被召唤到他周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
贾提斯的大笑声与天使们振翅的声音——
格伦的咆哮与枪声——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
格伦VS贾提斯。
从记录上来看，这场战斗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
但那是无比高水平的，高浓度的，超激烈的战斗。
双方哪怕是有一步走错就会当场毙命。
「贾提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毫不留情地开火。
贾提斯的天使们轻松地将子弹档开。
同时，一对天使举着剑和枪从左右朝格伦袭来。
格伦在退后的同时把爆炸晶石摔在地上，用爆炸的冲击波把天使炸飞。
他也利用这个冲击跳跃离开——并咏唱咒文释放雷闪。
贾提斯一边笑着一边冲了出来，他扭头躲开雷闪，然后缩短与格伦的距离——拔刀一闪。
藏在拐杖里的细剑瞬间将格伦的脑袋砍下——并没有。
关键时刻，格伦用枪身挡住了剑刃。
格伦又马上双手把枪往下压，把贾提斯的剑推回去——并开枪。
灰色魔术火药在极近距离释放它卓越的威力，将贾提斯胸口炸开一个大窟窿——倒也没有。
贾提斯用灌满了魔力的左手在千钧一发自己抓住了弹丸。
然后他用那只手朝格伦挥拳。
格伦赶快扔掉枪，同时用右手进行反击。
——双方各吃一招。
两人的脸都被对方的拳头击中，身体在空中扭转并被打飞——
更早调整好姿态的格伦往前踏了一步。
但是贾提斯马上举起左手，召唤无数剑之人工精灵牵制格伦。
几百道剑光如流星雨一般朝格伦袭来。
格伦下意识地拉出卷轴展开魔力障壁。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魔力障壁不断被刺出火花，不断被削弱——
而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拿着长枪的天使从他身后神速冲来。
格伦用脚尖将落在地面上的枪撩起来，在转身的同时接住在空中旋转的枪并开枪，把天使爆头。
与此同时，卷轴释放的魔力障壁彻底被破坏，贯穿了障壁的一大群剑之天使又袭向格伦背后——
格伦在危急关头跳向侧面并在地上翻滚着——
「……『我料到了』」
然而贾提斯更先一步来到这里举起了刀刃——并像一刀闪电一样劈了下去。
格伦也没躲，他顺势往前跨了一步，照着贾提斯的脸挥出右拳，即便是将要被贾提斯的剑砍中。
他这一拳打下去，把贾提斯攻击的位置挪向了后方，最大程度地减少了自己的损伤。
「咕哈！干，干得漂亮……！？」
「咕，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便吐着血，即便鲜血从剑导致的伤口中流出，格伦还是没有停下左手的动作。
被附魔了的无数钢丝呼啸着朝贾提斯飞去，势将他切成无数肉块。
这时，一个像巨人一样的超巨大人工精灵出现在贾提斯身后。它挥下大剑将钢丝全部斩断，并且乘势朝格伦脑门劈下大剑——
格伦跳跃躲开了攻击并落在巨人的左手上，并顺着巨人的手往上跑——
「——〈专注于零 SET〉！【愚者的——】」
他一边奔跑，一边麻利地将空弹夹退去，交换弹夹。然后跳起来——
枪口对准巨人的眉心——
「【——一刺】——！」
一声枪响。
在零距离释放的格伦的必杀魔弹将巨大的人工精灵粉碎，引发巨大的爆炸。
巨人的残骸分解成的灵素在呼啸的爆风中闪闪发光。
「不愧是你，格伦……！」
「……贾提斯——————！」
两个魔术师一个在空中一个在地上四目相对，脑中还在思考着下一步如何将对方杀死——
————
「不行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此时此刻，魔导兵们无不感到绝望。
在费多拉多宫前苑。
贾提斯摊开双手，朝着宫殿的方向阔步。
魔导兵们虽然颤抖着，但也组成队伍迎击。
宫殿的前庭已经堆满了被贾提斯干掉的魔导兵的尸体，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美丽的庭院仿佛是被铺上了一块鲜红而巨大的地毯。
「作，作为帝国军人……我们不能退后……！」
「我们是……女王陛下最后的盾……！」
命数已尽，再过不久自己就要死了。
他们理解了自己的命运，但依旧想要将自己的使命贯彻到底。
魔导兵们对贾提斯举起左手咏唱咒文。
但是贾提斯只是冷冷一笑……他举起双手，召唤出无数天使形的人工精灵。
「「「「…………！」」」」
顿时，在场所有魔导兵都感受到了恐怖与绝望。
那些人工精灵已经葬送了无数友军。
自己马上就要步他们后尘了——
正当他们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的那一刻——
——紫电一闪。
强烈的闪电之光芒从不知何处飞来——
轰！
那一道射线一击就击穿了贾提斯的头。
贾提斯的身体应声落地。
「……什……！？」
「刚才那是……魔术狙击！？」
「到，到底是从哪里……！？」
「这附近有方便狙击的地点吗……！？」
莫名其妙得救了的士兵们四处张望，寻找雷闪的出处。
在距离宫殿前苑大约有一千米左右距离的阳光凯旋门顶端。
一个男人用鹰一样锐利的目光盯着宫殿方向，并对那边伸出自己的左手手指。
狂风吹起了他的长发以及魔导士礼服的下摆。他正是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执行官番号17，〈星〉阿尔伯特·弗雷萨。
「……果然这边是假货」
阿尔伯特用望远魔术确认到位于宫殿前苑贾提斯的尸体开始分解成无数光之粒子。这是人工精灵特有的现象。
「为什么，伊芙？以你的水平，你不可能没看出出现在宫殿的他是假货。为什么你这样的高手会犯如此低级的失误？」
下一秒，阿尔伯特直接转身。
「……也没时间说这个了。等着我，格伦，塞拉……」
他开始在帝都的空中与建筑的顶端不断跳跃奔驰，朝着王立公园冲去。
但是，即便是以阿尔伯特的疾风脚的脚程也来不及，太迟了。
因为在阿尔伯特启程赶往王立公园的那一刻——一切已成定局。
————
……一个经常会被遗忘的事实是。
格伦作为魔术师·魔导士的水平毫无疑问只有三流。
无法省略咏唱，魔力容量也低于平均，能够正常使用的军用攻击咒文也只有基本的三个属性。就连魔术特性都与现代人使用的近代魔术格格不入。
这样的格伦何德何能当上特务分室的执行官，是如何能不断击破远比他强的敌人获得累累战功，是如何能活到现在的呢？
原因就是他的固有魔术【愚者的世界】是究极的初见杀。并且他刻苦练就了一套以偷袭，暗杀为主的战斗风格。
他本身就不适合正面交锋的魔术战。
另一方面，贾提斯作为魔术师和魔导士是超一流的。
不仅如此，他所擅长的人工精灵召唤术从性质上来讲不在【愚者的世界】的作用范围内。
这样的格伦与贾提斯单挑的后果会如何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嘎哈……！」
在双方拼尽全力的死斗的最后——格伦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真遗憾啊……格伦……」
贾提斯大摇大摆地站在十米开外的位置。
他虽然不是毫发无伤，但与明显已经无法战斗的格伦相比他几乎可以说是没受伤。
「……可，恶……啊……！」
趴倒在地上的格伦颤抖地抬起头，把手往前伸。
手前方就是他的枪。
明明就在自己面前……但是手就是够不到。
「……结束了格伦。一切都结束了」
贾提斯举起手。
最后的天使形人工精灵出现在贾提斯头顶。
「而且，时间也到了。我将在这个世界上贯彻伟大的正义，拯救整个世界。这就是我毫不被动摇的，纯粹的，绝对的正义」
「咕……啊……啊啊啊啊……！」
「再见了格伦，我的好劲敌。你的『正义』或许强得能与我比肩。我绝不会忘了你……永别了」
贾提斯挥下手——
拿着剑的人工精灵以此为号，开始朝着已经动弹不得的格伦神速冲来。
就在这一瞬间。
咚……心脏狂跳了一下，那跳动的声音仿佛能震颤整个灵魂——
（……对不起，塞拉……我……）
在生死关头的这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
世界失去了色彩，时间的流逝也极其缓慢。
在这灰色的世界中，格伦最后想到的……是他心爱的女性的面庞。
欢笑的脸，生气的脸，悲伤的脸……接连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的她各种各样的脸像走马灯一样转瞬即逝。
还有很多话想聊，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到头来他什么都做不到。
（我……马上就要死了……但是塞拉……但愿你能得救……）
（哪怕只有你得救……）
（唯独你……终有一天要……梦想……）
就在格伦漠然地思考着这些的时候。
就在他呆呆地仰望着天使的剑朝自己袭来的时候——
……忽然。
脸颊感觉到一阵风的拂过。
那是像母亲抚摸孩子一样温柔的风。
（……啊？）
不知不觉中，塞拉从他视野的一角出现，从旁边扑了过来。
那个本该是濒临死亡动弹不得的塞拉挡在了被挥下的天使的剑前——护住了格伦。
这出人意料的发展让格伦和贾提斯都瞪大了眼睛。
下一瞬间——
啪！
塞拉的身体喷出大量鲜血。
就连门外汉都能看出这是致命伤。
一朵美丽而惹人怜爱的白花，此刻在此凋落。
「塞，拉……？」
「……格伦……君……！趁……现在……！」
但是她并不在意死神的降临。渐渐倒下的她还在盯着格伦，像是在催促他一样。
顿时，格伦的身体猛地一颤——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强大的力量促使他猛地伸手抓住了手枪的把手。
「休想……！」
当然，贾提斯举起双手打算召唤更多的人工精灵。
然而他的手——没能举起来。
不知不觉中，塞拉放出的风刃已经将贾提斯的双手切断。
「～～～～～～！？」
「贾，提，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双手举起枪——
奇迹般的剩下最后一颗弹丸的手枪喷出火舌。
一声枪响！
子弹无比精准地击中了贾提斯的眉心，贯穿了他的头部。
「原来如此……这我……倒是……『没料到』」
他说完这句话，露出了有些不甘心的坏笑。
他整个身体被枪的冲击力冲飞。
仅凭一个人的力量就撼动了帝国，让圆桌会惧怕无比，让整个帝都为之震颤的噩梦一样的男人——贾提斯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毙命了。
————
「塞拉——！」
格伦将浑身是血的塞拉抱起。
她的身体已经冰凉得让人害怕。
「快醒醒……你快醒醒啊，塞拉！」
格伦虽然想要咏唱治愈系咒文，但是他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耗尽了魔力。而且对于这样的致命伤，通常的治愈咒文是治不好的。
格伦急得不可开交。塞拉这时微微睁开了眼。
「咳……咳……好痛……格伦君……我……」
『好像已经没救了』
塞拉微微颤动的嘴唇好像在这样说着。
「可恶……！贾提斯那混蛋……竟敢……！」
格伦无比愤怒。
他憎恨着害死塞拉的仇敌，同时更加愤恨没能守护好塞拉的自己。
他的身体猛烈的颤抖着，泪水不断的往下流。
因为他无比痛彻地感受到了这个事实。
他与塞拉……即将阴阳两隔。
这离别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干脆。
「……可恶……塞拉……对不起……我，我……」
「不，没事的……幸好你没事……」
塞拉气若游丝，能说话都已经是万幸的了。
她的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的轻。
那像是吹拂着草原的清风一样美丽的声音现在无比的遥远……遥远到让人听不清……
「啊……不过……好想回去啊……这是我的梦想……一望无际的……阿尔迪亚草原……和……那温柔的风的味道……」
「塞，塞拉……」
格伦紧紧的抱着塞拉。
他紧紧的抱着她，像是要将她挽留在这个世界。
但是——
生命在不断从她身体中流逝，死神拉着她的手，毫不留情地要将她带走。
格伦已经束手无策。
在最后……
「呐……格伦……君……」
塞拉颤抖着举起手，抚摸格伦的脸颊。
她露出甜美的，平和的，温柔的微笑，在格伦的耳边说——
「………，把……，…………」
在她说完这句他根本没听清的话的那一刻。
她的手无力地耷拉下去。
「……塞拉？」
她已经没有了回应。
她再也不会笑，不会哭，不会生气。
再也不会对他搭话，再也不会对他露出笑容——永远不会了。
「……………………………………………………………………………………」
格伦静静地看着像是陷入了沉睡一样的她的脸。
——我很喜欢哦？格伦君的梦想。
——没事的。我会陪在你身边。
04
她的话在耳边回荡。
——今后，不管格伦君走上怎样的道路……作出怎样的选择……在遇到痛苦时……觉得伤心时……我都会像这样安慰你。
她的话在耳边回荡。
——我喜欢这个国家。因为多亏了这个国家……多亏我来到了这个国家……我才遇到了你。
在回荡……
——因为有你，我无所畏惧。
她的话语，话语，话语，在回荡——
心爱的她的话，她的音容笑貌——不断在脑中闪过——
「…………………………………………………………」
最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崩溃了。
想要成为『正义的魔法使』的梦想崩溃后，他不断地妥协，妥协，妥协到最后，发誓唯独这一样东西必须要守护好——然而这最后的底线也被打破了。
格伦的一切，他的存在本身已经被彻底摧毁。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恸哭着，恸哭着，仰天恸哭着，紧紧的抱着她。
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发泄感情的方式。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战斗至今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天仿佛体会到了格伦的哀伤。
冰冷的雨滴开始从已经完全变暗了的天空上落下——
————
——
——就这样，在梦的最后——格伦的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生涯结束了。
在那场战斗之后，格伦舍弃了一切，狼狈地逃走了。
他甚至没有参加塞拉的葬礼，逃避一切，回到了有瑟莉卡在的费吉托。
他每天都将自己关在昏暗的卧室里，与外界隔绝，成为一个只会呼吸的行尸走肉。
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
但是即便是痛苦得想死，他也还是没有选择自杀。因为如果自杀了，塞拉的死就完全没了意义。
最讽刺的就是这一点，为了保护他而送命的塞拉的死……成为了将他勉强束缚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理由。
然后时间在流逝。
不管是怎样的痛苦与悲伤，时间总能渐渐地治愈。
——一年以后。
瑟莉卡给格伦争取到了一个工作的机会。
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正好空出了一个讲师的职位，他可以先上任成为非常勤讲师。
以此为契机——格伦的人生重启了。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
～～～～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塞拉。……真的很多事」
在帝都奥兰多郊外的阿雷斯顿烈士陵园。
格伦在塞拉的墓前自言自语。
「……抱歉，塞拉，我彻底烂了。现在我已经没想去成为『正义的魔法使』……而是在普普通通当一个人民教师。我以后也不会回到军队，也永远无法成为『正义的魔法使』。我永远不会再去冲击你所喜欢的，我的梦想。明明你好不容易救了我一命，我却是这样……」
格伦自嘲地笑了。
「但你如果问我我是不是真心想当老师，或者是否正在朝新的梦想与未来迈进……我觉得倒也不是。我心中还有一个终究是无法放弃『正义的魔法使』的这个梦想的自己存在……我的梦想依旧悬在半空中。我现在还没搞清楚今后我要怎么活，要以什么目标活下去……我只是借由你的救命之恩，惰性地苟活下去而已。因为也没什么别的想干的事，所以才惯性般地当着老师……」
格伦看着塞拉的墓。
当然塞拉的墓不会给出回应，石头是不可能说话的。
「抱歉……我真的，烂透了……在你面前我根本抬不起头，根本没脸见你。说实话……就连来看你都让我觉得……你看到现在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我到底会说什么呢？而且……」
那是格伦唯一一个挂念，唯一一个悬在心头的遗憾。
他很在意塞拉最后说的那句话，在意得不得了——当然，失去塞拉这件事本身就会让他抱憾终身。
「那个时候……你最后是打算对我说什么呢？」
当时格伦没听清。
连塞拉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没能听清楚。
即便时间流逝，失去塞拉的痛苦渐渐被磨平……他依旧对此感到无比悔恨。
那时的她到底是打算对他说什么呢？
咒骂？悲叹？不服？绝望？斥责？
还是说——……
「……想这些也没用」
没错，想了也于事无补。事情已经结束了。
他也永远没有可能知道答案。
那就是永远 L遗 o失了 s的 t，她的最后 last一句话 word。
格伦漠然地这么想着。
「啊！找到了找到了！老师～～！」
远处传来了他的学生们的喊声以及朝这边跑来的脚步声。
他苦笑着停止了思考，背对了塞拉的墓。
然后他离开了这里，怀着一种像是要掩藏自己的秘密基地的小孩一样的心境。
「老师！」
没过多久，希丝缇娜，露米娅以及莉艾尔——铁打的御三家出现在她面前。
他对学生们露出笑容。
「嘿，你们搞完了？阶梯升级考试结果如何？」
「哼哼！我当然是很顺利啦！对吧，露米娅？」
希丝缇娜对露米娅抛了个媚眼，得意地竖起大拇指。
「是，我也很有自信。多亏老师一直以来的指导。非常感谢」
露米娅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嗯。我也在考试时睡得很好。多亏了格伦」
莉艾尔揉了揉自己睡迷糊的眼，莫名得意地挺起胸。
「哦，是吗！你们（2/3）干得好！那既然考试结束了，我们就赶快回到费吉托开庆功会吧！」
「好呀！啊对了老师！你说你在这里等我们……是有什么事么？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呢？」
希丝缇娜环顾四周，有些不解地问道。
「啊？来这种地方的目的不是很明显吗？来扫墓啊」
格伦一脸平淡地说了实话。
「咦？扫墓……难道是，军队时代的……」
「嗯，算是没错吧」
「啊，那个，对不起……我居然失礼的问出这种问题……」
「别在意。早就是过去式了」
格伦拍了拍希丝缇娜的头，温柔地笑了。
「话说我们赶紧去找回城的马车吧，不然会落得在中途留宿一晚的下场」
「说，说的也是，赶快出发吧！」
说完，格伦他们一行人离开了这里。
05
而在去车站的途中，走在身旁希丝缇娜转头确认到露米娅正在和莉艾尔聊天之后——她用只有她和格伦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那，那个……老师……？」
「怎么？」
「如果可以的话……能请老师在回程路上跟我说说塞拉小姐的事吗……？」
希丝缇娜的提议让格伦有些惊讶。
但他马上露出苦笑。
「……好敏锐。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吗？」
「啊！？那，那个……不是……！」
希丝缇娜红着脸慌忙摆手。
「我，我也知道我这个问题很过分！如果让你不高兴了的话我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再问了！」
「说说也无妨啊」
格伦也一口答应了。
希丝缇娜看向格伦的脸。他的表情比她预想的还要爽朗与放松。
「虽然我依旧看不到我的未来在哪，但过去的事情终究只是过去。如果这点事情都分不清楚的话，又会被她数落的。偶尔聊一聊以前的话题也不错……那么，该从何说起呢……」
他在脑中整理起来。
格伦怀着平静而安稳的心态往前走着。
（……我还会，再来的）
他在心中默默说出了这句话，背对着塞拉的墓碑往前走去。
和希丝缇娜她们一起，缓缓往前——
头顶的天空，依旧蓝得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