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没有你的世界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当，当，当，当——

钟声在教室内回荡，宣告今天课程已结束。

「……都这个时间了。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各位同学辛苦了」

我结束了这堂课，开始收拾起讲台上的教科书和资料。

下课以后，教室中那种上课时特有的紧张感消散了，莫名有种解脱感的学生们也一下子喧闹起来。

学生们纷纷交流起我上的这堂课的感想。

「嗯！今天希丝缇娜老师的课也好厉害！」

「是啊！光是听听这些基础的知识就感觉离魔术的真理又近了一步，果然她和别的老师们不是一个次元的！」

「笨蛋！这不是当然的吗！希丝缇娜老师可是继那个传说中的瑟莉卡·阿尔佛涅亚以来，世界史上第二个第七阶梯魔术师啊！」

「没错没错！而且老师还是那个在天空城与魔王决战，拯救了世界的英雄，格伦·勒达斯的同伴……是活着的传说！」

「咳」

被当面这么夸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刻意的干咳了一声。

「不要聊我的事了。你们回去要好好复习今天上课的内容哦？听好了，我年轻的时候……」

就在这时。

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意识也在变得模糊。

全身像突然脱力了一样……

「……咳……！咳……咳……！」

被突然从喉咙深处冒出来的东西呛到的不禁跪在地上咳起来——

「老，老师！？」

「希丝缇娜老师！」

「您，您没事吧！？」

学生们纷纷围过来关注我的情况。

「快让人去叫校医来！希丝缇娜老师她——」

「没，没事的……不用担心」

说着，我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说实话并不是没事。

尽管捂着嘴藏住了，但吐的是血。

感觉最近身体渐渐来到极限了。

「最近经常这样，毕竟我岁数也大了……」

学生们的神色变得慌张。

「怎，怎么会……」

「我好担心……好像希丝缇娜老师最近身体越发糟糕了……」

「真没事吧？老师不会突然就死掉吧……」

「我们还想让老师教我们很多事呢」

「还想和老师相处更久一些……」

我在他们担忧的视线中站起来，朝教室外走去。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为了不让学生担心，我只能说出这样的谎话。怎么说呢，自己最近渐渐能感受到。

——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虽然至今为止用了各种魔术来修修补补，但终于要到极限了。

生命的极限，自然的法则。

我虽然一直以魔术师的傲慢反抗着自然的摄理，但终究还是有屈服于它的那一刻。

「这种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好好复习今天上课的内容，懂吗」

我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对学生们说。

「你们所有人都走在各自的道路上，不需要去在意别人走着什么路，不需要去在意自己选的路是好是坏，不需要和别人攀比，走自己的路就好。最关键的是……扎扎实实地，哪怕是向前一步也好，一定要比昨天更向前迈进。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听好了吗？我可爱的学生们」

「「「「…………」」」」

我抛下那些似乎还想说什么的学生们，离开了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二年二班的教室——……

————

结束了今天的全部课程的我离开了学院，一个人走在费吉托的街道上。

久违地好好观察了一番，看到了新的人，新的建筑物，新的街景。

我一边走着，一边感慨颇深地望着和当时完全不一样了的费吉托。

我仰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在红色与金色交织的天空中——并没有曾经费吉托的象征，天空城。

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的梦想之象征消失后，我确实感到失落，但早已从悲伤走出来。

因为没有必要只拘泥于一个梦想。梦想就算变了也没问题。

我需要做的只是朝着某个目标不断迈进，仅此而已——这是他教会我的。

「唉……从那次决战后居然已经过了400年了……」

我在少女时代和那个人一起经历过的那一年时光还历历在目。

发生了好多事。

和邪恶组织战斗，魔术竞技祭，远征修行，探索遗迹，舞会，到别的学校留学，炎之船，去斯诺利亚履行，魔术祭典，时空穿越到古代文明时代，最后——拼上世界的命运进行决战。除此之外还有热闹非凡的日常生活。

我的青春是和那个人，和无可替代的朋友们一起度过的，一段火热的岁月。

那已经无比遥远，令人怀念——……

「大家都已经不在了……」

决定世界命运的决战后已经过去400年。

对一个人类的一生来说，这是太过漫长的时间。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的熟人和朋友们一个又一个地离去了。

我参加了二年二班所有学生的葬礼。

卡修，温蒂，特蕾莎，琳，塞西尔……都不在了。

伊芙小姐和阿尔伯特先生也不在了。

就连白银龙的化身露·席尔瓦也在大约200年前前寿终正寝。

此时此刻，与400年前的天空之决战直接有关的人，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露米娅……她走的时候，我真是无比悲痛……恐怕在他走以后，我从没有为谁哭得如此伤心过……莉艾尔和我们一样变老，但是外表完全没有任何变化，所以还以为她能一直陪着我。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她就像是突然掉线了一样，唐突地走了……她就像是缩成一团在晒太阳的松鼠一样睡去了……直到最后都很有她的风范，我忍不住笑出来了……伊芙小姐……啊哈哈，在离别的那天晚上，她对那人发了很大的火……说要去地狱里找他兴师问罪，要把他烧成灰什么的……娜姆鲁斯在那次决战以后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说是要去找他。也不知道顺利找到了没有……不过她也说过这就像是在大沙漠里寻找某一颗特定的砂砾一样……不管怎么说，我恐怕也是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吧」

即便如此，在这400年之中。

曾经那种暗流涌动的国际形势，魔术犯罪率逐年升高的状况忽然得到了改善，世界和平得让人有些不太适应。

要说大家过得幸福还是不幸福，那应该还是幸福的吧。

只不过，在这幸福的生活之中，唯独少了他。

「他……是不是还在战斗呢……」

我仰望着像是被烧成一团了一样美丽的天空自言自语道。

一定在战斗。

在与这个世界相距甚远的某个时空战斗着。

这个世界的和平就是佐证。

在知道了<纯粹无垢之黑暗>是潜藏在这个世界背后的何等究极之邪恶后，我心中对他只有感激。

但是——

「那个臭不正经的……咳！咳！……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回来啊……！我，我都已经……变成这样的老太婆了……！」

我拖着最近渐渐开始变得不听使唤的身体回到了菲贝尔宅。

————

——夜幕降临。

寂静包裹着整个费吉托。

我进行完每天的魔术研究以及备课后，泡了个澡准备就寝。

我来到卧室的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脸——

「……老了……」

苦笑着遮住了梳妆台的镜子。

我到头来没能向他传达自己的心意，孤独地等到了现在。

干脆忘了他，寻找作为女人的幸福——我有好几次决心要这么做。

但是还是不行。

不论何时，我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位置都是留给他的。

不论如何都忘不掉。

如果是堂堂正正地对他告白然后被拒绝了的话，倒还有可能去开启新一段恋情……但这是不可能的。

这段感情没有一个明确的终结，所以也没办法开启下一段。

明明每天都在居高临下地教育别人，自己却是这副德行。

我的心智真是毫无长进，还是那个纯情的少女。

「我都老成这样了……所以，事到如今我不敢奢望当年的恋情能够实现……但是，老师……我想见你……」

我来到床边，自言自语。

「我已经没时间了……所以在走之前……想要最后再见你一面……说最后的话……哪怕只能说一句……不行吗？本身我们能过得那么幸福也是因为老师……再奢求这样的事未免太得寸进尺了是吧……老师……」

我从窗边仰望着夜空——

忽然……

感到一阵眩晕。

「……咳……！咳……」

我吐了一大口血。

站不起来。感觉很糟糕。心脏狂跳，呼吸急促，意识渐渐模糊——

虽然最近是习惯了这样的症状，但这次格外严重。

能明确感受到死神已经来到我身边。

（……啊……不好……）

我一边吐血一边冷静地检查自己身体的状况。

现在的我的身体，比自己所预想的还要时间紧迫了。

我的身体已经破败不堪，连活着本身都是一个奇迹了。

这是自然的。

为了再一次见到他……仅为这一件事，我扭曲了生命的摄理，至今为止想尽办法赖活着这个世界上。

「……咔……」

我想断线的人偶一样，跪在地上……然后无力地栽在地上……

「不要……我不要……我还不想死……老师……我不想死……」

我奋力尝试使用魔术维持自己的生命，但是这是徒劳的。

不管往生命的沙漏里补充多少沙子，流逝的速度也还是更快，快得已经无法挽回。

恐怕这副身体撑不到天亮。

我的寿命已经进入了读秒阶段。

「看一眼……就好……说一句话……就好……老师……老……师……」

我挣扎着抬起头，用因为泪水而模糊的双眼样外窗外冰冷的夜空。

心中想着可能就位于那片星空的某个角落的——我所爱的他。

但是……星空没有任何回应。

他也不会回来，不会说任何话——

「求你了……老师……老……师……」

死亡温柔地剥夺着我的身体。

全身渐渐脱力，我的头无力地垂向了地面。

意识渐渐朦胧，视野渐渐昏暗。

「………………………………老师……」

我卑微的愿望无法得以实现。

我的一切被毫不留情地封闭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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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这样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