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觉醒

特拉维斯不复存在。我独自一人留在黑暗之中。

体内的外敌已经粉碎。

但是，我自身的崩坏还未停止。

破灭的声音持续着，从我身上剥离的碎片在黑暗之中化作火光。

我没有阻止这一切，任由自身损毁。我并不是不顾后果放手一搏。只是觉得现在这样是有必要的而已。

变成这样，我终于理解了。我至今失去了原本世界的记忆，但这并非这个现象的本质。

这崩坏的结果，是我会变成其他的什么东西。

当然，若是那样此刻的我将会丝毫不剩。

想想都恐怖。

但是……。

若是失去一切，就能得到相应的成果，实现自己的愿望。

这场交易也不算坏。

哪怕，此刻的『真岛孝弘』将会不复存在。

只要能够保护大家，不会失去她们就可以了。

所以，我觉得这样就好。

结果，我就是这样的人。

哪怕这么下去我会变成只知道保护她们的生物，也——

「——快住手，老爷」

突然，背后出现了一个人。

「不可以」

她伸出手，温柔地抱住我。

「莎露比娅？」

似乎在特拉维斯消失之后，她又能自由行动了。

莎露比娅从我的身后把我的脑袋抱在丰满的胸前。

这感觉好熟悉。

「不能再伤害自己了」

她斥责道。然而，相较于语气的责备，拥抱很是温柔。

这份安心感让我过热的思考渐渐冷却。

她面带慈爱地用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我碎裂的脸颊。

「已经够了，老爷。没人希望你继续伤害自己」

我已经缺损了许多。

若是被大家知道，肯定会很伤心吧。这不是我所希望看见的。

「没事的。如果还不够，就由我……不对。由我们来弥补。老爷你没必要一个人承担所有事情」

「主—」

这道不满的抗议声让我焦躁的情绪平静了下来。

「……啊啊。说的对」

全身的崩坏与转变停止了。

变化勉强在不可挽回之前停了下来。

这就好。反正比起失去的，回报更大。

「辛苦你们了。莎露比娅，艾莎莉娜」

碍事的特拉维斯已经被击溃。继续下去只会本末倒置。

……说不定有一天会连这程度都不够，但不是现在。

「回去吧」

「嗯」

莎露比娅点头，抱着我脑袋的手臂微微用力。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

仿佛是阻止孩子靠近危险的母亲。

她的胸部抵着我的后脑勺，我拍了拍她的手臂。

我在黑暗中上浮。

好了，去把心爱的人带回来吧。

◆ ◆ ◆

——于是，我醒了。

地点是一直躺着的魔动车内。我立马坐起身。

「主、主人！？」

身旁的莉莉吃惊地叫道。

她一直在我身边照料我，满脸的疲惫之色。

「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关心地说道，抱住她。莉莉全身颤抖着。

「……主人」

在我的怀抱中，她发出了欢喜与安心的呼喊。感受到她的压力，我深深觉得对不起她。

「我已经没事了」

我在她的耳畔说完，结束了短短的拥抱。

虽然还有很多的话想说，但现在没有时间了。

「啊。不行。现在得躺着」

见我要站起来，莉莉慌忙出声道。

「别担心」

我推开莉莉的制止，自如地站了起来。一直躺在床上的身体动作很自然，饱受毒害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诶？」

莉莉呆滞地抬头望着我。

「怎么会。再怎么说这也恢复地太快了……」

正因为一直对我进行治疗，才更觉得我的起身不可思议。

「简直就像是我和葛贝拉一样……」

莉莉脸色瞬间煞白。她也清楚我的能力。为了治疗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估计已经理解我身上的事情了。

「主人……」

「这事之后再说」

面对莉莉欲哭无泪的表情，我摇了摇头。

我是自愿的。没有后悔。

「跟我来。我和各位有话要说」

说着，走出车外。

来到外面，视线集中到了我身上。

大家都一脸惊讶地僵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萝比维娅。

「孝弘！」

她比任何人都要快地跑了过来，扑进我的胸口。

「孝弘！孝弘！」

平时要强的脸上眼角出现了泪珠。

「太好了。太好了。唔，唔……呜哇啊啊啊啊！」

她就和随处可见的小孩一样哭了出来。

浑身上下缠着渗血的绷带。

这是她失去了母亲和故乡之后仍旧继续战斗的证据。

紧绷的精神在此刻一口气松下来的她嚎啕大哭。

「……对不起了，萝比维娅。已经没事了」

我抱住哭泣的小小身躯，望向聚过来的众人。

葛贝拉，紫兰，加藤，菖蒲，惠。

包括丽雅姨母在内，村里的精灵族们也在望着我们。

大家虽然疲劳，有的还受了伤，但生命无忧让我松了口气。

不过，洛丝不在其中。

「哦…… 哦哦。当真恢复如初」

葛贝拉靠近过来喃喃自语。

「甚好。甚好……只是，怕是尚未到高兴的时候」

她安心的脸上立马布满阴云。

一旁，加藤一副生不如死的苍白脸色，惠正扶着她。

紫兰看了那边一言，开口道。

「孝弘阁下。我有事要说。刚醒来就听到这样的消息可能会难受……」

「不用顾虑。是洛丝出去断后拖住敌人了是吧」

我先一步说完，紫兰捂住了嘴。

「您……知道的吗。为什么」

「因为有感应。不过，我不知道具体的经过」

我直白地说道。

「我要去把洛丝带回来。抱歉，能说明一下吗」

「其实……」

「我来说」

回答我询问的声音来自其他方向。

「毕竟最后和那人偶在一起的是我」

贝尔塔走了出来。同时，场面的气氛僵硬了起来。

理由立马就从贝尔塔的口中知晓了。

「知道『雾之结界』出了变故之后。那个人偶，建议设置陷阱拖住敌人。我负责护卫兼背她回来的职责被指名一起去了，说在设置结束之后回来汇合。不过，当剩下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那家伙说自己要留下来。我就丢下她，一个人回来了」

贝尔塔淡淡地说完，凝视着我。

「……真够冷静的啊。我以为你至少会抱怨一两句的」

「毕竟我能理解洛丝的想法」

我叹了口气。

如果是突然得知我说不定就不知所措了。但是，在那灯火的世界，我见到了洛丝的笑脸。

「洛丝肯定是觉得莉莉她们会阻止她，所以选了贝尔塔的吧。按她的性格，这么利用了你肯定也觉得内心过意不去。那就不该是我在这里责备你」

「……真明事理啊。不过，既然都知道了，你还是要去人偶那边？」

贝尔塔进一步问道。

「那个人偶可是不惜让自己成为弃子，也要保护你。你却还是要去吗？」

「是啊。我就是为了这个醒的」

我已经支付了相应的代价了。没有迷惘。

「是吗。那我就不拦你了」

贝尔塔哼声道。

但意外的是她看起来有些高兴。最后和洛丝说话的是她，说不定是那时候对洛丝产生了某种共鸣。

「不过，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贝尔塔立马管住了自己的情绪。

「要去找人偶，就得和边境伯领军作战。虽说敌方兵分两路，却也是千人的大军。再加上，追击部队还在纠缠我们这边」

「孝弘阁下。贝尔塔说的不错」

紫兰插嘴道。

「就在刚才，追击部队发动了攻击。所幸贝尔塔回来助了一臂之力，没有出什么大事……而且，另外一边的敌军也是迟早会追上我们」

纠缠精灵族发动攻击的追击部队，以及兵分两路的边境伯领军。我们必须同时处理两边。其困难自不必说。而且，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切身体会。

或许正是因此，一直没有说话的精灵族们发言了。

「孝弘大人。能请听我们说一句吗」

「丽雅姨母？什么事？」

丽雅姨母的笑容带着逃亡生活的疲惫，丈夫梅尔文也一同走了上来。

「有个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纵使身体疲累，意志仍旧坚不可摧。

「姨母大人。不妥」

「请别在意我们的事情，尽管去接洛丝吧」

丽雅姨母不顾紫兰的阻止说道。

沉着的笑容中彰显觉悟。

「这是我们讨论做出的决定。你们为了帮助我们已经尽力了。仁慈义尽」

「这样下去你们只会和我们死在一起」

梅尔文也开口说道。

「大人在乎的是追击部队和边境伯领军分出的兵力，但若是没有我们，就无需考虑这边了。孝弘大人请带上所有人去救洛丝吧」

梅尔文说的是事实，若是只有我们，行动起来会很自由。

丢下精灵族，我们就只需要对付和洛丝战斗的边境伯领军本队。毋庸置疑这是个好方法。如果不考虑损失的话。

「我们也不能总是依附孝弘大人。我们会靠自己的力量撑过去的」

梅尔文表示自己不打算闷声受死。

不过，他们能做的到的也就是在能战斗的人舍身断后的时候，尽可能地逃命而已。当然，和边境伯领军交战而身受重伤的梅尔文自然是理解这一点的。

正因为他们这样的性格，我的回答也没有丝毫犹豫。

「感谢您的建议」

他们的心意我很感谢。

「但是，我不能接受」

梅尔文和丽雅一脸疑惑。

「……孝弘大人」

「我已经决定要保护所有人了」

我不想失去任何人。我不会丢下洛丝，但也不打算为此牺牲谁。我已经决定了。

「孝弘大人有这个能力吗」

「我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听到梅尔文的询问，我摇摇头。

我身上的魔力，前所未有的强。

但是，比起其他的作弊者，仍旧逊色。

我没有能够已一己之力扭转局势的力量。只能怪才能不佳吧。也差不多该知道了，我的能力本来就不适合战斗。

「但是，有大家在就不一样了」

我知道自己不适合战斗，但我想保护好她们。

所以，我不顾自身安危将手伸向了禁忌。

将自身折损到极限得到的成果绝对不少。

情况已经变了。不。是我改变了这个情况。

理解这一切的我，再加上大家的协助，胜算很大。

「所有人都要活下去。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