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反抗军】

博伊杰摆出架式对我抱持警戒。在他那双放出锐利视线的眼眸深处，能够看见些许困惑之情。

原以为是深渊总军队长的对象，竟然是不认识的其他人，他大概还搞不清楚状况。

「…………你也是间谍吗？你是什么人？」

那家伙尽可能保持慎重地向我投来询问。

「我是魔王学院的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我这么报上名号后，博伊杰便将视线看向别在我制服上的两枚校徽。那家伙发动魔眼确认校徽的真实性，同时追问：

「转生世界米里狄亚的元首潜入魔弹世界的基地，究竟有什么目的？」

魔弹世界是帕布罗赫塔拉学院同盟的成员。跻身圣上六学院的米里狄亚世界，以及被视为米里狄亚元首的我的名字，似乎也传到了第六艾莲妮西亚。

「大提督基基•杰因兹藏有银灭魔法『银界魔弹』。我为了揭发此事而来。」

博伊杰的表情变得凝重。他流露出的情感与刚才不同，不只有针对我的警戒心。他的表情就像在说：「假如是大提督，难保不会那么做。」

「我也想问你，你们为何要对自己的元首拉弓相向呢？」

那家伙目不转睛地回看着我。

他大概在揣测我方的真实意图，同时也在思考逃离这里的手段。从博伊杰的立场来看，他无法保证我是友方。

「他才不是我们的元首。」

或许是判断争取时间比较好，又或者是稍微愿意听人说话了，博伊杰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银泡原本是古书世界洁欧露姆。一万五千年前，魔弹世界消灭了这里的主神与元首，并且占领了这个地方。」

只要银泡失去主神，就无法继续维持秩序。这里是在大提督的主导下，遭到魔弹世界的秩序取代，而成为了第六艾莲妮西亚吗？

「我等洁欧露姆反抗军即是它的幸存者。曾经居住在这个世界的文人族。」

洁欧露姆反抗军吗？奥特露露提供的情报并未提及这一点。而帕布罗赫塔拉应该也无法打听到各个世界的所有内情吧。

「你们是为了夺回古书世界而战吗？」

博伊杰带着沉重的神色，静静地摇了摇头。

「已经无法夺回古书世界了。我等圣书神大人已经毁灭，文字与古书蕴含力量的秩序已然消失。即使消灭艾莲妮西亚的主神神魔射手欧杜斯，这个世界也不会恢复原状。」

博伊杰稍微垂下视线。

「而且，假如消灭神魔射手欧杜斯，其他银泡里的我们的子孙应该会感到困扰吧。」

「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这个银泡已经成为第六艾莲妮西亚，即使我等文人族生下子嗣，出生的也只会是寄宿着魔弹世界秩序的魔军族而已。」

新生儿将获得其所属小世界秩序的恩惠。也就是比起血缘，秩序的影响会更深吗？

他们恐怕也多少会继承文人族的特性，但是在第六艾莲妮西亚的秩序下，无法有效地发挥那个特性。

结果就是，纯血的文人族生出魔军族。就这样，文人族的特性伴随着世代交替，转眼间逐渐淡化，最终应该会完全消失。

「我们的孩子无法阅读我们曾经引以为傲的古书。米里狄亚的元首，你明白吗？被夺走银泡，意味着剥夺了原本就生长在那里的种族尊严啊。」

他应该相当憎恨毁灭自己所属世界主神的魔军族。然而，只要被夺走银泡，所有出生的孩子就会成为魔军族。

就算再怎么憎恨魔军族，也无法连同自己的子孙一并加害。话虽如此，那些子孙大概也无法作为文人族而活。而没有文人族的力量，他们会形成扭曲的自我认同。

除非他们是能够违抗秩序的不适任者。总有一天，世界遭到篡夺的居民将全部死去，只剩下掠夺者世界的居民。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这么说完，博伊杰随即露出感到意外的表情。

可是他立刻转为严肃的神情说：

「那就是帕布罗赫塔拉的所作所为。深层世界的居民无论从浅层世界的居民那里夺取什么东西都不成问题。只要遵循银水序列战的规则，就连毁灭一个世界都可以被正当化。」

倘若做得太过火，也许会引来圣上六学院的强烈批判，反过来说，只要那种程度，就能夺取银泡。

「我们已经战败，早已没有未来。」

即使如此，仍旧有无法退让的事物。我可以从那家伙的眼神看出这一点。

「既然如此，你到底为何而战呢？」

「为了我的灵魂。」

博伊杰如此主张。彷佛那是被夺走银泡的自己唯一仅存的事物。

「唯独吾主所爱的那本书──古书世界的象征──史圣文书波波洛，必须从大提督那里夺回来才行。」

主神与元首战败了。

又因秩序遭到改写，不会再增加新的战力。

结局应该可谓显而易见。

「你们大概会毁灭，而且就连大提督身边都到不了。」

「我不是说过，我们已经战败了吗？」

老兵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说道。

「即使如此，还是可以选择战败的方式。」

与其要他们在第六艾莲妮西亚作为魔军族活下去，倒不如作为文人族，为了已故的主君而战死。这么做就是博伊杰等人的愿望。

「必定要将史圣文书送达吾主坟前。」

博伊杰自己应该明白，就算成功送达也守不住这一点。即使事成之后，文人族会被赶尽杀绝，他恐怕也打算烧毁史圣文书。

「揭穿『银界魔弹』的同时，我也顺便来帮忙吧。」

我放开博伊杰的手臂。

接着向依然对我保持警戒的他说：

「让你选择稍微好一点的战败方式。」

紧接着老兵一脸困惑地直瞪着我。

「……那样做对米里狄亚的元首有什么好处？」

「这不是损益得失的问题。」

我如此说完的下个瞬间，巨大的爆炸发生。爆炸来自窗外。第六艾莲妮西亚军的士兵察觉到佯攻行动，朝潜伏的反抗军发射魔法炮击。

「射击预备。」

一字排开的士兵画出魔法阵，魔法阵呈现大炮的形状。

「『魔弹青炮（zedomu）』！发射！」

蓝色子弹自魔法阵的大炮一齐发射而出，接连贯穿反抗军所架设的反魔法，响起巨大的爆炸声。

「转为守势只会遭到击溃。还击！」

现身的反抗军翻开书本。

「「「『雷光文字弹（burijia）』！」」」

雷光弹自魔法书出现，往第六艾莲妮西亚军发射而去。可是，在基地展开的结界毫不费力地挡下雷光弹，就连破坏士兵们的阵形都做不到。

文人族反抗军在这片已经改写为魔弹世界秩序的土地上，应该无法发挥真正的力量。相互射击的魔弹明显是第六艾莲妮西亚军占上风，他们在顷刻之间落入只能被动防守的劣势。

他们的反魔法暴露在几十秒的魔弹齐射下，如同玻璃般碎散。

「『魔弹爆裂青炮（grura zedomu）』，射击预备。」

为了给予致命一击，格外巨大的魔法阵大炮瞄准反抗军。外溢而出的蓝色粒子聚集形成炮弹，然后开始缓慢地旋转。

「发射──！」

伴随着低吼般的声音，二十发「魔弹爆裂青炮」袭向失去防御手段的文人族士兵。

耀眼的闪光贯穿现场。彷佛做好死亡的心理准备一般，他们倒吸一口气。

然而──「魔弹爆裂青炮」并未爆炸。

「什么……？那是……？」

见我立于反抗军的前方，第六艾莲妮西亚军的士兵大喊。

我戴上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面具，并且利用「掌握魔手」攥紧那些家伙发射的二十发「魔弹爆裂青炮」。

我悠然丢回那些魔弹。

「将、将结界开到最大！」

正当负责指挥的士兵如此大喊时，经由「掌握魔手」得到增强的二十发「魔弹爆裂青炮」直接命中结界引发蓝色爆炸。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来。与此同时，爆炸炸飞了结界，损坏基地大半的障壁。

尽管如此，士兵们依然健在。

「……那个怪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反抗军的士兵吗！没有相关的情报啊！」

「不，等等，那个是……第七艾莲妮西亚的报告确实提到过……难道说……！」

我将苍白色的「森罗万掌（i guneasu）」右手伸向天空。

就在我悠然挥下右手的那个瞬间，阴影笼罩第六艾莲妮西亚的基地。士兵们反射性地抬头望向天空，表情皆转为惊讶。

树海船爱欧妮丽雅降落而下。

「……是、是二律僭主……！」

「暂时退避！全体人员暂时退避──────────────！」

士兵们慌慌张张地进入基地。

紧接着树海船压在基地上方。屋顶出现裂痕，许多柱子出现裂缝，所有防护墙发出「喀答喀答」的声响崩坏，并且因为承受不住树海船的质量与力道「啪嚓」一声碎散四裂──六艾莲妮西亚的基地被压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