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矛与盾

1

「真是和平。」

「感觉不像前阵子差点没命的人会说的话呢。」

我一边从城里俯望街道一边嘀咕,然后就被瑟帕吐槽了。

去洗温泉后过了几天。

结果是我差点溺死,人生第二次的体验。话虽如此,当中有七成的过错在我身上,所以也无可奈何。尽管有人说被看又不会少块肉,但那件事的决定权在于女方。

后来她们三个变得有些疏远我,不过也逐渐恢复往常的互动了。谢天谢地。

更值得感激的是大家或许是体恤我差点溺水,都没有再带我外出。多亏如此,这几天我过得非常安逸。

「反正只是在水里失去意识。闯进有勇者在的女用浴池,能这样就了事很不赖吧。换成我以外的人已经被劈开喽。」

「也是有道理。」

「何况我提到的和平并不是单指个人。」

我说着便看向下城区眯起眼睛。

克琉迦公爵反叛之后,帝都的活力显而易见地衰退了,但目前正慢慢地回归常轨。先前略为停滞的物流网开始恢复运作,人与物都已经流通起来。

「接连发生的骚动让帝国受到打击。还来不及复原就陆续发生问题,使得民众生活也出现影响,我认为帝位之争能进入休兵状态满好的。」

「然而,我方的势头因而停缓也是事实。」

我对瑟帕说的话叹气。正如他所言,李奥当众解决了接连的骚动。名声提高,追随李奥的人也随之增加。好不容易走到这步却要休兵。

接下来正是我方要追上埃里格的时候,时机并不凑巧。

「势头停缓了,不过对手并非靠势头就赢得了。埃里格也有可能在我方攻击的那一刻,声称帝位之争已压迫到民众生活,进而刻意营造出现在的局面。那样的话,我方将会单方面被视为坏人。毕竟我方总是在所有骚动中成为当事者。」

「埃里格殿下的话难保不会那么做呢。他一向保持旁观,表面上摆出以帝国为第一顺位的态度,但其真意却难以捉摸。或许可以解读成强者的从容,但那一位并不会积极打压敌对派系。可以说帝位之争也是因此才转趋激化。」

瑟帕说得对。假如势力最大的埃里格挺身出面打压政敌,帝位之争应该就不会愈趋激化。无论戈顿也好,珊翠菈也好,从一开始在埃里格眼里都属于弱小派系。我方当然也是一样。

然而,埃里格不知为何从不做斩草除根的动作。他依旧保持领先地位,受到攻击也会反击,却几乎不曾主动出击。

最强的旁观者。那就是埃里格给人的印象。

「虽然搞不懂那家伙的真正用意,但他无疑是个难缠对手。一旦那家伙跟我方冲突,帝位之争就会更加激化。在那之前,先穿插一段休兵期并不是坏事。看到民众穷困,李奥肯定会停下脚步。我想避免那一点。」

「所以您在这段期间并不会行动喽?」

「对,我方不会主动设局。」

父皇禁止我们有动作。话虽如此,不露出马脚就行了,我还是有几件事可以做。但要是治安因此恶化,就失去意义了。

为平安度过即位二十五周年,暗中活跃就先保留到帝位之争解禁再说吧。

但我并不会全无建树。

「然后呢?就算我一直在玩乐,总不可能连你都游手好闲吧?有没有打探到可用的情报?」

「是,有几条令人在意的情报。」

收集情资是瑟帕的工作。在休兵期间,瑟帕仍致力于情搜工作。

以势力规模来说,我们何止逊于埃里格,就连戈顿都比不过。如今势头暂缓,要是没有靠情搜洞察机先并采取行动的话,难保不会败在这上面。

「说来听听。」

「首先是第一条情报。关于日前去过的海伦葛,当时整间旅馆理应被包下,别馆却似乎还有客人。」

「什么?明明包下旅馆的是勇爵家耶?」

还真敢挑战威权。勇爵家明言要包下旅馆,使用者有身为皇族的我、李奥、葵丝妲与父皇疼爱的菲妮,还有勇爵家的下任当家爱尔娜。万一这件事浮上台面,海伦葛的名声将跌到谷底。

「是的。当时利用别馆的客人是近卫骑士。精确来说,第二近卫骑士队严密守住了别馆。」

「第二近卫骑士队?」

在近卫骑士团中,第一到第三队队长皆以别具实力为豪。因此大多是重要任务才会动用到那几名队长的队伍。尤其目前爱尔娜不在,剩下的两名队长就更重要了。

「他们应该不是在别馆玩乐,也不是在护卫我们吧。」

「是的。那些成员无疑是在护卫别馆。」

「既然如此,就表示那里有重要到必须动用第二近卫骑士队的显贵。感觉事有蹊跷呢。」

本国或他国的权贵吗?无论是何者,既然会在那里住上一晚,目的地就是帝都或者邻近地方吧。应该视为有人在护卫陪同下要来见父皇。

情报完全遭到封锁,可见无疑是微服出访。表示这名权贵的身分被人得知就会大事不妙。

「关于那部分,我往后打算进一步调查。」

「好,麻烦你。还有别的情报吗?」

「有另一条棘手的情报。艾诺特大人,您可有听过所谓的『鸥之盟约』?」

「没听过,但是既然有鸥这个字眼……跟菲妮有关吧?」

「是的。『鸥之盟约』是帝国男性贵族缔结的绅士协定,内容相当于互不侵犯条约。简单来说,就是禁止私自抢先对菲妮大人展开追求。」

「原来他们有缔结那种盟约啊……真是吃饱太闲。」

「假如吃饱太闲的那几位同时向菲妮大人求婚,后果想必不能小觑。」

「那倒也是。」

如果他们在菲妮来到帝都时就簇拥而上,或许菲妮早已经吓得逃回自家领地了。从那方面考量,盟约本身应该算缔结得不错。

「多亏这个盟约存在,至今以来帝国的贵族都没有直接向菲妮大人求婚,也没有人敢死缠烂打地提出相亲的请求。但是,该盟约即将瓦解。」

「为什么?」

「原因在于您。最近您的风评转好,却带来了负面效应。换成李奥纳多大人还不好说,要是有个阴错阳差,菲妮大人难保不会被您抢走。对众多贵族而言,前者可以当成无可奈何而放弃,但后者就是自尊心难以接受的了。」

「无聊透顶耶……」

我发自内心这么嘀咕。李奥追求菲妮可以让那些家伙放弃,换成我就没办法死心,实在够无聊的。假如他们由衷爱慕菲妮,就算对手是李奥也不能放弃吧。

受皇帝疼爱的苍鸥姬、绝世美女、克莱纳特公爵千金。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想要这些附加价值才对,所以面对我就没办法死心。

那些家伙应该是不容许自己看扁的对象突然走运。如果李奥跟菲妮结婚,目前的地位也不会改变。但换成我肯定能因此提升地位。因为自己心里不服气,拖到现在才来向菲妮求爱,未免太不中用了。

「那些贵族过去大概都不把您放在眼里,然而考量到最近的局势,您与菲妮大人订婚未必是不可能的事。当然众人心目中的第一人选应该还是李奥纳多大人。」

「所以那些家伙都绷不住了?抢输李奥莫可奈何,抢输废渣皇子就吞不下这口气?简直狗屁不通。」

「您说得对。真希望他们能向莱茵费尔特公爵看齐。」

「受不了。叫他们都去效法那个死心眼的人啦。」

略感心烦的我嘀咕。

假如有人爱慕菲妮,又怀着绝不放弃的意志,我或许还能给予支持。但是那些家伙参与无聊的盟约,又因为无聊的理由从中退出,那我可无法支持。

「然后呢?当中主事的是谁?」

「有位贵族已经表明要退出盟约。名叫劳伦兹•冯•拜特林侯爵。」

「拜特林侯爵……?」

跟我不能说毫无关系的人物姓名出现,让我难掩讶异。

没想到他会去加入那样的盟约。

「既然对方退出了盟约,迟早会来向菲妮大人求爱吧。他恐怕也会直接找皇帝陛下谈这件事。」

「八成是那样吧。毕竟他可是拜特林侯爵家的现任当家。」

拜特林侯爵是目前年方二十的年轻宫廷贵族。他继承的拜特林侯爵家属于名门中之名门,再加上相貌端正,在社交界理应是广受注目的。

不过广受注目并非只因他是拜特林侯爵家的当家,还跟他两个姊姊有关。

「拜特林侯爵有两个姊姊。最年长的大姊嫁给了皇族,二姊则是现任近卫骑士团长兼第一近卫骑士队队长。影响力非比寻常。」

问题在于大姊,她嫁的皇族是已逝世的皇太子。

曾为长兄妻子的女性,就是侯爵的大姊。对我而言也有大嫂名分。

「这下事情似乎棘手了……」

「乍看之下跟帝位之争并无关系,所以皇帝陛下应该也不会拦阻。」

「听你的说法,这件事似乎会跟帝位之争扯上关系?」

「该盟约还有霍兹华特公爵家的莱纳大人加入。据说他跟拜特林侯爵交情良好。」

「原来如此……吉多的弟弟啊。有别于大哥,他这一手满机灵的嘛。」

埃里格恐怕没有下指示。八成是出于霍兹华特家的意思。

帝国的和平似乎还能够持续,然而我的安逸日子好像要结束了。

2

说人人到。我脑海里冒出这句话。

跟菲妮走在城里,就有个高挑的美男子走了过来。金发碧眼的贵公子。对方的手里拿着统一成苍蓝色系的花束。

我看过对方的模样,彼此却没有交谈过。然而,在社交界广受注目这一点倒是容易了解,光走路就能吸引注意。

这名贵公子正是劳伦兹•冯•拜特林侯爵。

「初次见面,菲妮小姐。我名叫劳伦兹•冯•拜特林。听说你喜欢花,因此我带了花过来。是与你相称的苍蓝色。」

如此说道的劳伦兹和气笑了笑,然后把花束递给菲妮。

我一瞬间就懂了。这家伙,是我不擅应付的那种人。

他属于不会拿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也不会察言观色的类型。他大概生来就如此,所以才恶质。可以想见这个人视野狭隘且思维偏颇。

菲妮一瞬间对劳伦兹的行为愣住了。我明白理由。

在城里将身为皇子的我视为无物,只顾着送礼给旁边的菲妮,这太过失礼的行为让她无言以对。

「……拜特林侯爵。我没有意思从对殿下无礼的人手里收下任何东西。」

话说完,菲妮行了礼从劳伦兹身边通过。

劳伦兹应该没想过菲妮会不肯收下。他一脸错愕。

至今为止的人生,劳伦兹大多过得一路顺遂吧。都是别人在替他着想,轮不到他来替别人着想。而且他应该也如传闻中优秀。

因此他做什么大多都会被容忍,被女性甩掉大概也是第一次。劳伦兹脸色非常精彩,应该是第一次受挫吧。

劳伦兹把视线转向我。从他眼里看得出漆黑的嫉妒色彩。

「……是你命令她那么说的吗?」

「这话可冤枉了。」

提到无礼就会想起吉多,不过连吉多看扁我都是有自觉的。劳伦兹却不同。他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地看扁我,毫无自觉。即使向他本人确认,应该也会被否定。但是从态度与气质就能了解,他瞧不起我。

比我更有皇族派头呢。然而,这家伙终究是侯爵,那样只显得傲慢。

「她是个温柔的人,才不可能对我轻慢。」

「亏你不了解菲妮还说得出这种话耶。她说得本来就没有错。即使只是形式上的礼貌,你总该向我问候吧?」

「问候就可以让你满足?」

「虽然我并没有要求,但是从你与我的立场来讲,那样才自然。」

「我侍奉的是陛下,并不是你。我也会对值得尊敬的人付出敬意,但你不是。」

「是喔。反正我都无所谓。」

说完我也打算从劳伦兹身旁通过。他对着那样的我开口:

「我不能把菲妮小姐交给你。待在你身边,菲妮小姐肯定也觉得委屈。」

「自以为是。你要把自己的判断当成至理是你的自由,不过别忘了菲妮也有自己的想法。」

话说完,我结束与劳伦兹的对话,往走廊走去。不一会儿就看见菲妮的身影,总觉得她脸色有些沮丧。

「万分抱歉。艾诺大人,是我害您不愉快……」

「并不是你的错。不过……拜特林侯爵会是个棘手人物。」

吉多应付起来麻烦归麻烦,却不棘手。因为他本人能力低落,对周遭欠缺影响力。然而,劳伦兹就两者兼具了。

原本他也许是个像样点的人物,但现在是嫉妒在驱使他行动。男人出于嫉妒行事就不会有好下场。

「他最好别做傻事。」

「拜特林侯爵家说来是名门中的名门。难道家里没教他对皇族该有的礼节吗?」

「教是教过,他对李奥应该也会尽到礼数。不过我属于例外吧。」

「怎么会……」

「没什么好稀奇。对帝都的年轻贵族来说,我就是这样,从小看扁的对象。如今也不会对我付出敬意吧。」

但即使如此,皇族仍然是皇族。我相信对方不会直接来找碴才是。

我一面这么想,一面与菲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3

几天后,我在自己房里听瑟帕讲述帝都的情势。

「怎么样?帝都的年轻贵族有何动向?」

「由拜特林侯爵起头之后,表明要从鸥之盟约退出的人陆续出现。虽然他们还没有大举行动,但是拜特林侯爵家的屋邸聚集了众多贵族。大概迟早会有动作。」

「怎么?你想说是我害的吗?」

「我倒没有那么说,不过您应该多做一点努力避免树敌。之前参加鸥之盟约的年轻贵族,大多没有参与帝位之争。不是过于年轻的当家之主,就是立场纯属继承者。要是他们全成为敌人,事情大概就棘手了。」

「那些人全都看我不顺眼耶。让他们加入我方才棘手。」

无论我做什么都有意见的家伙,干脆不在比较好。他们至今还没有参与帝位之争,原本就是因为在政治面不太具有实力。劳伦兹固然继承了拜特林侯爵的封号,不过那是他父亲患病之故,并不代表他曾经留下相应的功绩。

有许多父母都让孩子与帝位之争保持距离。毕竟保持中立,等风向稳了再投靠赢家最安全。否则就必须明辨谁能够胜出,再以政治实力引导该名人选。可不是嘴巴上说说那么简单。

「所以我才建议您该努力避免树敌。」

「谁教我擅长的好像就是触怒别人神经。这是天性,认了吧。」

「唉……您向众人交代一句,说自己只是李奥纳多大人的代理不就好了吗?」

瑟帕说得对,只要交代我是替李奥陪在菲妮身边,敌视我的人应该就会减少。然而说出那种话,被他们要求不准靠近菲妮时就会没办法抗辩。

「唠叨可以免了。我无意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

「原来如此。既然您有这样的觉悟,我不会再多说什么。」

可以待在菲妮身边,我中意这种环境。所以劳伦兹他们有意见的话,就予以排除,哪怕对帝位之争有所不利。这点我不会让步。

「那么,请让我报告其他事。冒险者公会似乎独自采取了行动。」

「冒险者公会?」

稀奇。居然没通知席瓦就采取行动。想必不是帝都分部打的主意,有更高层级的人牵涉在内。

「是的。而且其动作似乎还牵涉到帝国。」

「帝国也有分啊……」

换句话说,当中有父皇参与。将席瓦排除在外,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盘算。

「问题堆积如山呢。年轻贵族不安分,而父皇跟冒险者公会在着手进行某种计画。情报屏蔽到这种地步,可见总部的大人物绝对也在局中。」

「说不定跟第二近卫骑士队于温泉护卫的权贵也有关系。」

「或许。冒险者公会只有在牵扯到怪物时才肯行动。假如想采取大动作,应该就会派出SS级冒险者,在帝国内没有联络席瓦也很不自然。」

「有种会发生麻烦的预感呢。」

「一如往常就是了。」

我发出叹息,并且把身体靠着椅子。或许差不多该暗中行动了。

4

隔天,我将之前接到的委托结案,然后以席瓦的身分待在帝都分部。

「辛苦了,席瓦先生。您的委托就此完毕。」

「有没有下一件委托?」

我难得这么问,毕竟帝都分部没有指示下一件委托。换成平时应该会有积累的委托才对。

因为即使不是来自个人的委托,我也照样会接手。

内容难度偏高,但是由SS级出马就太过头的委托在帝都分部可不少。我都会接手处理那些。由于业主并未指名我,委托费就不高。

然而,公会却没有提到那类委托。

「呃……目前没有。」

平时负责接洽的艾玛这么说,然后将目光移开了。看来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其他公会职员好像也在躲着我。虽然那并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但总觉得状况跟平时不一样。

「是吗。那么,有委托就联络我。」

话说完,我便离开现场。逼问艾玛也没用,而且只会让他们为难吧。

肯定跟瑟帕提到公会独自采取行动相关。调查看看吧。

■■■

又过了几天。我正在打探冒险者公会的情报。

虽然负责打探的是瑟帕啦。透过从中掌握的情报,可以得知有令我在意的人物待在帝都,因此我用了席瓦的身分瞬移到该名人物跟前。

「喔喔!现身得真是突然……会吓到人的吧?」

该名人物正优雅地喝着红茶,即使看我用瞬移现身也没有让红茶溅出来,还自然地把手伸向一旁的剑。

然而,对方认出我后就傻眼地叹了气。想叹气的是我才对。

「假如不想看我突然出现,就别背着我偷偷行动。」

「消息真灵光。照理说,我们可是跟帝国联手秘密行事的耶。」

「毕竟帝都就像我的后院。」

我朝房里的人物,冒险者公会总部的副公会长克莱德•肖亚这么说。

有黑发蓝眼的俊俏中年人。身为公会高层之一,原本还当过S级冒险者的好手。

如此的大人物秘密来到帝都已非小事,席瓦没接获相关情报更是非同小可。

「那么……可以把事情告诉我了吗?」

「反正你也掌握得差不多了吧?不然怎么可能会来到我这里。」

「我还是要听你说。」

被我逼问的克莱德耸了耸肩,将喝到一半的红茶一饮而尽,然后直接起身。

接着他走向房间一隅,那里陈列着大陆的地图。

「你知道皇帝即位二十五周年的日子近了吧?」

「是啊,我也知道届时会从外国诸邦邀请贵宾。」

「那就好办。从外国诸邦会有贵宾来访,代表帝国必须确保安全的交通路线。」

克莱德说着便用手里入鞘的剑沿着帝国国境绕了一圈。

存在于大陆中央的帝国国境线很长。

那上头当然会有帝国军,也铺设了稳固的防线。但他们终究是专门对付人类,怪物可以说超出了专业范围。

「公会打算与帝国联手讨伐国境一带的怪物?」

「冒险者公会是中立组织,我们并不会为了一国的行事而优先采取动作……但是,可以在帝国的全面资助下讨伐怪物,这样的环境极具魅力也是事实。」

「所以你们才秘密展开行动?」

「那也算一点,然而不只如此。老弟,还记得你在帝国东部介入的事件吗?」

「当然。就是吸血鬼兄弟作乱那一次。」

「没有错。问题在于那些家伙使用的哈梅伦之笛。那玩意已交由冒险者公会的总部保管,这可是机密。」

「实在不能交给帝国保管啊。」

能呼唤怪物的魔笛。虽然利用那玩意儿的是吸血鬼兄弟,但那对兄弟勾结了帝国的皇子。神经正常的人应该不会把那种凶猛的东西交给帝国保管。

正确的判断。

「对哈梅伦之笛做过调查后,我们从文献里发现一件事……可以得知哈梅伦之笛不仅能呼唤怪物,还有促使它们活性化的效果。」

「活性化?」

「意思是连休眠状态的怪物都能唤醒。而且休眠状态的怪物对外界变化很敏感。东部一带的强大怪物从休眠中醒来,使帝国周遭的怪物也开始从休眠状态进入活动期了。」

「我可没有接到那样的情报耶。」

怪物并不是活得有效率的生物。以龙为首,为了维持其巨大的身躯,有不少怪物都会采取长期休眠的做法。而且那种怪物大多非常强大。

明明那些休眠的怪物已经开始活动,我身为帝国唯一的SS级冒险者却没接到情报,这说来可奇怪了。

「公会刻意瞒着帝国的冒险者。」

「……用意在于?」

「你别用那种吓人的语气。有很多人气不过都是SS级冒险者在活跃。帝国这里的冒险者水准并不高,要是有高阶怪物出现,肯定要由老弟你出马。公会总部希望能避免那种情况发生。」

「冒险者公会总部的派系斗争吗……真无聊。」

「别那么说。站在组织的立场,当然要避免个人有突出的活跃。老弟要是在这当下讨伐了所有怪物,公会或许就得被迫替席瓦设一个SSS级冒险者的位阶了。」

「我没兴趣。」

「我懂啦,跟总部也说明过了。然而冒险者公会的高层中,怕席瓦太有能力而无法管理的人也变多了。毕竟SS级冒险者本来就全是问题分子。如果连相对安分的你都变得难伺候,那些人会伤脑筋也是能理解的。」

克莱德说着便乐得笑了笑。我可完全笑不出来。

其他的问题分子害我也被归类在一起,令人心寒。被人认为我立功就会气焰高涨,这也让人火大。更重要的是──

「冒险者是为了保护民众而存在的。派我尽快解决问题才是公会应有的气魄,难道不是吗?」

「完全没错,这话听得我耳朵都疼了。哎,公会并非毫无措施啦。不仰赖你的做法就是找了好几名S级冒险者,以及他们隶属的团队来帝都。冒险者公会的高层正期待着新的SS级冒险者出现。」

「那样能讨伐怪物的话倒是无妨。在你看来,那些人有能力讨伐吗?」

「大概有困难,所以得借助帝国的力量。幸好帝国有勇爵家在。」

「表示要动用那名女勇者啊……哎,实力上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会有需要她出马的怪物吗?」

「可以笃定会有一头。目前是靠某种方式限制其活动……不过按照施策者的说法,那似乎撑不了太久。」

克莱德说完就走回椅子那里,并冲起新的红茶。

彷佛事情已经交代完毕的态度。

「不能让我加入吗?」

「可以的话早那么做了。委托不会交到你手上是帝国与冒险者公会联手的条件。」

「是吗……那最后再问一件事。需要勇者用上圣剑的怪物,能够限制其行动的人物是谁?」

需要爱尔娜对付的怪物,简单来说就是S级以上的怪物。

限制其行动非常困难。连我用结界封锁都相当费力,顶多撑个一天而已吧。

克莱德对我的疑问苦恼了一阵子。他应该是在犹豫该不该说。

「不说的话,我可是会自己动手调查的喔?」

「我懂啦我懂啦。拜托别擅自行动。你胡来的话,会挨骂的是我。」

克莱德说着就喝了一口红茶,大大叹了口气。

接着他提到了令人意外的国名。

「位于远东的半岛国家。列居小国却有结界保护,连皇国都无法出手的黑之国度。人与兽人共处的和平国家──瑞穗仙国。你听过吗?」

「当然。如果说的是来自这个国家的人,应该不少人知道。」

「那倒也是,毕竟第六妃子就是那个国家出身。那你也知道那个国家有相当于帝国勇爵家的存在吧?」

「是啊……这就是仙国之名的由来。能造出保护国家的强大结界,持续卫国至今的仙家。其血统鲜少产出男儿,生下的全是公主。因此继承家业的也全是女人,所以她们才会被称为『仙姬』而受到景仰。」

「没有错,帝国与冒险者公会一同提出请求,希望那位仙姬协助。站在对方的立场,也担心帝国假使陷入混乱,皇国会倾全力进犯领土。所以爽快地答应了。」

「换句话说……目前勇者与仙姬都在这个国家?」

「就是那么回事。」

克莱德说得若无其事,看在帝国的人眼里可就头痛了。

勇者与仙姬会受到比较。身为最强之矛的勇者与身为最强之盾的仙姬。

超凡的矛盾之谈可以让民众大聊特聊。问题在于目前圣剑落到了对那种话题敏感又不服输的女人手上。希望她不会惹出问题……

我这么想着,便离开现场。

5

那天,我为宣泄这阵子的愤懑而来到下城区。

由于帝位之争进入休兵状态,采取会被视为扩增势力的行为相当危险。然而,只是打个招呼倒不成问题。

李奥就是利用那一点,向各大贵族问候的行程愈排愈多。他毫不松懈地在准备帝位之争。

然而,背地里不能有大动作,顶多只能收集情报,那部分有瑟帕在就足以完事。如今用艾诺特或席瓦的身分都无法行动,我便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我带着熟人来到街上。

「我本来可是有委托能接的耶?」

「反正不是什么大案子吧。陪我晃晃。」

「别闹了!讨伐低阶怪物是很甜的差事耶!都是你跑来才害我没接到!」

「所以我不是请你吃饭当补偿了吗!别计较小事啦!」

「想成为A级冒险者最重要的是受公会信任!我都靠稳扎稳打接零碎差事来争取分数!怎么可能吃顿饭就扯平!」

凯伊进了店里一边吃饭,还一边抱怨这些事。

我拖走原本想踏进帝都分部的凯伊,然后带他来这里。一个人闲晃也是可以,不过偶尔找哥儿们玩也能解闷。

「不划算!」

凯伊这么说着又点了其他菜肴,靠着暴饮暴食出气。光点这些的金额就满可观了,对他来说应该够划算才对。

「吃饭不够的话,我用什么弥补比较好?」

「拿东西钓不到我的!」

「这样啊。我本来还想买把好剑给你耶。」

「真拿你没辙!我就奉陪吧!」

态度变得真干脆。我不禁感到佩服。

凯伊将新端来的菜肴全部扫光后,立刻起身想走。

「剑不会溜掉喔?」

「别说傻话!说不定哪家店进了魔剑喔!」

「魔剑啊。」

魔剑正如其名,是施了魔法的剑。好比琳妃雅那把魔剑会变化形状,其他还有蕴含火焰或冰属性的货色,种类繁多。

只要能弄到手活用,肯定会大幅提升战力。

凯伊目前是B级冒险者,A级已经近在眼前了。成为A级冒险者以后,能接的委托范围将随之变广。换句话说,危险也会变多。

应该是时候重新审视装备了。

「我就选那个吧!强化能力的魔剑!」

「真是简单明瞭。」

强化能力的魔剑会增强持有者的体能。属于用法单纯,光带在身上就会变强的魔剑。我确实无法想像凯伊将变形魔剑运用自如的模样。

使用变化多端的魔剑必须因时制宜。那是琳妃雅才能灵活运用,即使到了凯伊手上也只用得到长剑型态吧。那可就白白浪费一件神兵。

「那我们就尽量找找看吧。」

「喔!」

凯伊意气风发地走出店铺。

结完帐,较晚离开的我发现店门前没有凯伊的身影。

「嗯?喂~凯伊!」

「白痴!别大声嚷嚷啦!过来这边!」

凯伊待在店旁的招牌后面。

这家伙都一把年纪了,还有兴致玩捉迷藏?

「你在做什么?」

「我在躲人啦!难道看不出来吗!」

「你是在躲谁啦……」

「能治愈我心灵的天使啊……」

这家伙脑袋坏了吗……

总之我先朝胡言乱语的凯伊揍了一拳。

凯伊不懂为什么会挨揍,头上冒出大量问号。

看来他的脑袋没坏。坏掉的话,揍一顿就能修好。

「原来你脑袋正常啊……真遗憾。」

「唉,你这是当我犯傻对吧?话说你浪费了我宝贵的时间!」

凯伊说着就从招牌边缘偷窥一段距离外的另一间店。

看在别人眼里完全是个变态,即使被巡警队带走也怨不得人吧。

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啊~……她今天也一样美丽……」

「你在看女人?」

凯伊跟普通男人一样喜欢女人。但他应该没有从远处观察女人的嗜好才对。

总觉得不太对劲。

总之向看得出神的凯伊搭话也没用,我就跟着一起偷窥。

在那里的是──

「嗯?你看的,该不会是玛丽吧?」

「玛丽?唉,难道你跟她认识!」

「你是说那个穿女仆装的女孩吧?」

「对!那个天使般的女性!原来她叫玛丽……多么相配的名字……」

坦白讲,我打从心里觉得恶心。

凯伊的表情太散漫了。

被他带着这张脸靠近,应该没有女性会产生好感。

「……你该不会迷上她了吧?」

「啊~……好美……看到那个人,我就能奋斗一整天,不,一整个星期……」

「真好打发的男人。」

「哪有!我第一次有这种情绪……我的心……好像被那个人夺走了……她真是罪孽深重。」

完全是一见钟情的症头。凯伊只敢远远地看,好像没有勇气过去攀谈。说起来也满像他的作风啦。

「喂,凯伊。」

「怎样?我现在很忙。」

「要我帮忙介绍吗?剑就免了。」

「什么……?」

凯伊露出惊愕的表情。有那么吃惊吗?

既然知道名字,当然也可以帮忙介绍吧。我好歹是皇子耶。

「只要你不介意把剑省掉。」

「省掉没关系!麻烦替我介绍!她究竟是什么人!」

「哎……她是李奥的女仆。」

「那家伙……太令人羡慕了……下次见面我要揍扁他。」

凯伊嘀咕了一些内容耸动的念头,然后突然握起我的手。

随后。

「……安排个相处的机会就好,剩下的我自己来。只求你帮忙介绍!」

「行啊。我没有多讨她喜欢,所以到时候就让你们独处。」

「真的吗!」

伤脑筋。不用那么单纯地表现出高兴吧。

这次凯伊似乎是真心迷上了对方。哎,玛丽不只是李奥的女仆,作为派系的联络人也有所活跃。

可以说凯伊确实有眼光吧。能不能让对方喜欢就难讲了。

「好,我们走。」

「等、等一下!我需要心理准备!」

「谁理你,赶快来啦。」

我说着便把凯伊拖到玛丽跟前。

「这不是艾诺特大人吗。真巧。」

「唷,玛丽。出来采买啊?」

「是那样没错。艾诺特大人跟朋友外出?」

「对,这家伙叫凯伊。他跟我、李奥还有爱尔娜都是童年玩伴。」

我这么介绍后,玛丽就对凯伊行了礼。

既然是李奥的童年玩伴,她认为自己应该朝对方致意吧。

「我是侍奉李奥纳多大人的女仆,名叫玛丽•威尔科。」

「我、我叫凯伊!我在当冒险者!」

凯伊说着便一脸慌张地问候,满脸通红。

前途堪忧啊。

虽然对凯伊不好意思,坦白讲,我内心是真觉得没指望。

玛丽一向面无表情,还冷若冰霜。

想对抗就只能带着相当的热情去面对,或者设法博取玛丽的好感。然而,玛丽有好感的人是李奥。

凯伊真要说起来比较像我,既马虎又随便。符合外界对冒险者观感的男人。

考量到那部分,凯伊恐怕是没戏唱的。这次有我帮忙安排,但应该没有下次了。

仅存的机会,就是凯伊肯照顾孩子们这一点。

我不晓得玛丽是否喜欢小孩,但如果能勾起她的兴趣就有机会。

即使没办法带她去约会,或许也能邀她到道场观摩。

虽说终究要看玛丽有无意愿。从现状看来,玛丽属于把工作当伴侣的那种人,工作让她感到人生有意义。我不确定这样的玛丽是否会对男人感兴趣。算是个疑问。

反正凯伊说过会自己想办法,就随他去吧。

「玛丽,方便跟你谈一下吗?」

「请问有什么事?」

我把玛丽叫到离凯伊远一点的地方。

玛丽露出纳闷的脸色,大概是认为我在打坏主意。虽然她没猜错。

「其实凯伊是丽塔的师父。尽管事情完全没有传出去。」

「那位骑士候补生?原来如此,所以他算是葵丝妲殿下的救命恩人呢。」

「正是如此。我想买把剑给他做为谢礼,但却另外有事要办。你能不能替我买给他呢?」

「只要您下令,我便会照办。」

「那就交给你喽。麻烦对他殷勤点。」

我把装钱的袋子交给玛丽,然后转向凯伊那边。

凯伊的脸仍然通红。

「接下来你就跟她两个人去买剑吧。钱我交给玛丽了,你可以请她帮忙挑。」

「连剑都有得拿……你是赐福的天神吗……!」

「没有错。记得要好好尊敬我。」

说完我便离开他们俩,然后把行程改成在帝都散步。

6

跟凯伊分开的我独自在帝都散步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邂逅。相当令人意外,却又凑巧的邂逅。

「没想到会有这种收获。」

「啾哔~!」

我这么说着便用双手抓牢前阵子看过的那只黑企鹅。

竟然会在帝都遇见。敢出来悠闲逛大街表示它命数已尽。

「那么,不知道企鹅好不好吃?」

「啾哔~!」

大概是判断有生命危险,它拼命地摇晃略显肥胖的身躯。然而这点力气逃不出我的手心。

要直接带到餐厅给人料理吗?

应该会有人说我残忍。可是这家伙害我差点死在勇者手上,那比我残忍得多吧。真要说的话,这家伙等于犯下了杀人未遂的罪行,足以被认定为有害的怪物。

我一边想,一边开始思索要带它到哪间餐厅。不会拒绝自备食材,还能将它料理得美味的餐厅有限,毕竟这家伙是企鹅。

「唔嗯~果然还是带回城里才妥当吗?」

感觉交给城里聘的厨子最妥当。

当我这么心想时──

「啊~~~~!你在做什么!那是妾身的燕太!」

从后方传来大声的叫喊。回头望去,有个深戴兜帽的娇小少女在那里。她气势汹汹地站着,用手指向我的模样非常趾高气昂。

「我正在考虑要找什么地方料理它啊?」

「什么!你打算吃模样这么令人疼爱的动物吗!」

「令人疼爱……?」

听见少女说的话,我重新看向手里这只企鹅。

「啾、啾哔~……」

它好像正用宠物般的视线望着我,凸出的大肚子却让可爱度减半,况且以长相而言本来就没有多可爱。再怎么让步都无法让我用「令人疼爱」来形容。

「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它令人疼爱耶?」

「什么话!你不懂这有多可爱吗!唔嗯~帝国的人是不是在美感方面有问题啊?」

忽然就否定了帝国全体人民。这女生口气真大,未免太高高在上。

哎,我不讨厌这种老实的态度就是。话虽如此,这跟要不要放走企鹅是两码子事。

「毕竟各人有各人的美感嘛。话说这玩意儿是你的吗?」

「别把它当成物品!燕太是妾身的朋友!」

「啾哔~!」

少女以意想不到的模样吼道,企鹅也趁势啼叫。

然而,那些都与我无关。

「这样啊,看来你交错朋友了。」

「啥!慢着!不准你把燕太带走!」

「啾哔~!」

「啰嗦!我差点就死在这家伙手上耶!没把它火烤两吃,我咽不下这口气!」

「差点死在它手上……?居然会差点死在燕太手上,你真够软弱的耶。」

被少女用「咦~不会吧~」的语气消遣,恼火的我一声不吭就打算把企鹅带走。少女却抓住我的手臂试图挽留。

「都叫你别带走它了!你这样算绑架!」

「我只是在讨伐怪物。」

「把燕太当成怪物?莫大的侮辱!它是只燕子!」

「……嗯?」

「唔?」

少女那句不容忽视的台词,让我不由得愣住。

见状,少女也停下动作。沉默持续片刻,我才总算嘀咕一句:

「燕子……?」

「怎么?难道你没有发现?燕太无论从哪里看都是只燕子吧?」

「不不不,它怎么看都是只企鹅吧?」

「错了!燕太是燕子!」

「它怎么看都是只企鹅吧!难道你认为它飞得起来吗!」

「燕太是胖得飞不了的燕子!以前很苗条的!」

「太牵强了吧!」

问题不在苗条或发胖。燕子不会像企鹅一样走路,至少我知道的燕子才不会做出那种奇特行为。

但少女坚决不肯承认那一点。

「哎!既然妾身说是燕子,它就是燕子!关于燕太的事情,妾身比谁都了解!」

「啾哔~!」

「哎……是吗,那就照你说的吧。」

「喔喔!你愿意理解了吗!」

「是啊,我理解了。飞不了的燕子是燕子之耻。吃了才是对燕子好吧。」

「什么!」

惊恐的少女不由得放开我的手臂。我趁机想冲回城里,可是跑没几步就像撞上墙壁一样,在空荡荡的地方摔了跤。

是结界,而且既快又坚固。假如是事先布下的我应该会注意到,这是刚刚设下的。

「好痛!我的鼻子……」

「呵呵!这代表坏人遭到了天诛!把燕太还给我!」

「啾哔~!」

企鹅燕太从我的臂弯逃掉,赶到少女身边,让少女捧在怀里。

不行,现在让它逃掉的话,上次的惨剧难保不会在帝都重演。

它再那样恶作剧,下次我可就没命了。就算不吃掉那只企鹅也要趁现在捉住它。

「呵……好吧。我们来做个交易。」

「你说交易?」

「……我愿意把比那更可爱的动物让给你。我有只会讲话又本事高强的小熊。」

虽然那并不是真的熊,但是外表就跟熊一样,应该没问题吧。

先让给她,之后西格即使逃掉,我也不用负责任。

「你、你说会讲话的熊?多么稀奇!它、它长得可爱吗?」

「非常受小孩欢迎。」

「有这种事!不、不行不行!妾身对燕太的爱,才不会被那种东西动摇!」

「啊~是喔。那我让给其他人好了。」

「啊啊……那、那个……如果你不管怎样都想要的话,跟你交换一天也不是不行!但你不准吃掉燕太!」

少女莫名高姿态地告诉我。我叹了口气,并一脸无奈地朝少女靠近。接着我向燕太伸出手,想表示交涉就此成立。不料──

「好痛!这只企鹅居然咬我!」

「啾哔~!」

「咦,燕太……原来你那么排斥吗……原谅我,是妾身不了解你的想法。所以喽,刚才说的都不算!」

少女说着就带燕太一溜烟跑掉。

然而跑到一定的距离外,对方似乎想到了什么,朝我这边回头。

「对了!妾身已经记住你的长相了!打算吃掉妾身朋友的魔鬼!这笔帐我会加倍讨回来的!你最好记住!」

少女跟现身时一样挺起胸脯,威风地指着我放话。

对此我甩了甩被咬的手,并且嫌痛似的回话:

「要宣战是无所谓,但你知道我住哪里吗?」

「唔?那倒也是。报上名来!我迟早会报仇!」

难道她以为有人会跟放话要报仇的家伙报上名字?哎,都能把企鹅误认成燕子了,思虑应该满单纯吧。感觉很适合用天真浪漫来形容她的性格。

「我没有值得报上的名字。不过住什么地方倒可以告诉你。」

「哦?愿意向妾身吐实,心态可嘉!这也是妾身平日多做好事的福报吧!」

「怎么会跟你平日的行为扯上关系……算了,我就住在那里。」

话说完,我指向远远可见的城堡。

少女看了便吃惊似的仰身,但我只顾告诉她:

「敢来的话就试试看啊。」

「妾身接受挑战!届时你可别后悔!」

少女说完就跑掉了。目送她离去,我一边叹气,一边低声嘀咕:

「跟上去查清她在什么地方落脚。那个女生就是仙姬,无庸置疑。先跟她搭上线,以后会有不少方便。」

「是。」

我对瑟帕如此下指示,然后缓缓踏上归途回城。

真是奇妙的缘分,然而对我方也算有利。只不过──

「得设法避免让爱尔娜跟她见到面呢。」

铭记着这一点,我就回到了城里。

7

「万分抱歉。我跟丢了。」

「是吗……」

听见瑟帕的报告,我在内心咂舌。老实说,我不认为有人能躲过瑟帕的跟踪。应该是出了什么状况让他不得不放弃追踪。

「有结界使你无法靠近吗?」

「不,途中我还能接近,但是以某个时间点为界,我便失去了方向感,而且周遭的环境在我眼里变得像迷宫一样。我判断不应该继续深入,就当场撤退了。」

「判断得好。毕竟那就像身陷迷阵,愈前进愈会着了对方的道。」

「是我能力不足。不过……仙姬的实力还真是远胜传闻呢。好久没有像这样束手无策了。」

瑟帕深深地低头这么说。他会承认自己完全落败还称赞对方,实在难得。毕竟无论对手再怎么强大有能耐,瑟帕总是会用尽方法达成目的。

「可以说真不愧是最强之盾吧。看来她设的结界并不是单纯牢固而已,在防守方面还能变换自如。够格拿来与勇爵家比较。」

「是的,棘手归棘手……但这样便确定了。」

「说得没错,对方肯定是仙姬。」

以人物而言可以断定。那只企鹅若是她的宠物,表示第二近卫骑士队在温泉保护的就是她。

「然而,父皇似乎背地里做了不少安排。居然能把冒险者公会拖入局里,还找来远东仙姬,再神通广大也该有个限度。」

「应该说真不愧是皇帝陛下。」

「话虽如此,把事情交给席瓦处理会比较轻松。」

只要父皇别多事,将一切交给席瓦包办,就不会变得麻烦了。

哎,这次的事情肯定是由冒险者公会主导,所以双方建立合作关系时八成有不动用席瓦的协议吧。

就算帝国是强大的国家,怪物方面仍要仰仗冒险者公会的专业。要不是透过公会,也没办法这么快发现怪物是受哈梅伦之笛影响而活性化的问题。

「公会总部大概也有许多事端。」

「居然说席瓦太活跃会气焰高涨,这种论调未免粗暴过头。肯定有哪个家伙在暗中搞鬼。」

「您不必顾虑得那么多吧。哪怕有谁暗中搞鬼,这次的事将对我方带来益处。假如正如公会与帝国的计画,光靠爱尔娜大人与那些S级冒险者就收拾得了,我方便能保留实力。即使失败了,他们要善后还是得求助席瓦。」

没错。帝国求的是在典礼前确保交通路线安全,公会求的是讨伐进入活动期的怪物与发掘新一代SS级冒险者。假如召来的S级以失败收场,委托就会落到席瓦手上。

倘若损害扩大,会受到抨击的将是有能人不用的公会总部高层。或许克莱德那一派想要的便是如此,但未必每件事都能顺利。

「排斥让席瓦立功的人只占极少数。S级或许会觉得晋阶的良机遭到剥夺,但是SS级的席位并未规定数目,他们也没理由排斥到那种地步。要说的话,上头或外界会比底下的人更有理由才对。」

「公会高层不希望SS级冒险者变得难伺候,这是克莱德大人的说词。但如果受外界介入,就表示是地位对等的贵人呢。」

「……也许那些问题分子对高层施压过。只要能短期内接连讨伐S级怪物,晋升SSS级冒险者或许会成为现实。对现任SS级来说应该不是滋味吧。」

无聊透顶。然而,SS级的问题分子就是会拘泥于那种无聊事。

「牵扯到那些家伙的话,事情就麻烦了……他们一个个都是怪胎。」

「听您这种语气,彷佛觉得自己不是呢。」

「说那什么话,我是『唯一』正常的啦。」

「很遗憾,其他四位大概也是那么想。」

「天大的误解。」

极端的社会不适应者居然自认正常,误解莫甚于此。

当我嗤之以鼻时,瑟帕不知为何微微叹了气。

■■■

隔天,我突然被母亲大人召见,还莫名地附上要独自前往的条件。

怎么回事?我一面心想,一面照吩咐独自前往母亲大人那里。

「失礼了。」

说完,我一如往常地打开母亲大人的房门走进去。

然而,有个地方跟平时不同。

「嘎!」

门前不知怎地拉了条绳子。

运动神经不足以闪躲的我被绊个正着,摔了一大跤。

延续昨天的遭遇,我的鼻子又重重地撞到了。

耳熟的嗓音与啼声冲着我耳朵而来。

「好!做得好!燕太!」

「啾哔~!」

这才发现绳子的右端有燕太与昨天那个少女拉着。少女跟昨天一样戴着兜帽。

我捂着鼻子瞪向他们,少女就摆着架子告诉我:

「哼哼!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

「啾哔~!」

大概是跟饲主有样学样吧。

企鹅也朝我这边摆出得意嘴脸。

我不免感到恼火,便默默地站起身,捧着企鹅走到窗边。

「哇~~~~!你想做什么!」

「放心吧。它是燕子的话,只要陷入危机就会想起怎么飞才对。」

「啾、啾哔~!」

「住、住手!别对它那么狠心!燕太是不会飞的燕子!」

「所以我现在要让他找回翱翔的感觉!你放手!」

我振臂准备将燕太扔出去,少女则抓着我的手臂拼命拦阻。

虽然我设法甩开少女,想把燕太从窗口扔出,少女却一再巴着我不放。

「不要这样!把燕太放开!」

「啰嗦!接下来我会让你认清这家伙就是只企鹅,仔细看清楚!」

「啾哔~!」

「燕太是燕子!它只是只不会飞的燕子!」

「不会飞的燕子才不叫燕子!」

「住手啦啊啊啊!难道你没有爱护动物的心吗!」

「谁会爱这种性格恶劣的动物!」

拉扯到最后,我们都气喘吁吁,并且落入彼此互瞪的态势。

完全是胶着状态。

终于有第三者对这样的战局开口了。

「茶冲好了喔。」

「喔!辛苦了,密叶。但是妾身非得从你这坏心眼的儿子手里把朋友抢回来才行。之后再用茶。啊,麻烦也准备甜点心!」

「明白了。艾诺,不可以太欺负猊下喔。」

「我才没有欺负她,这是在教训。」

「那样更恶劣!可恶,妾身饶不了你!」

少女说着就缠上我的手臂,硬是把燕太抢回去。

然后她趁我还没反击,就躲到母亲大人后面。

「哼哼!怎么样!认输了吗!」

「这要我怎么认输?」

「看来你好像不懂呢。那就由妾身来为你说明吧!妾身正是在远东国度瑞穗被誉为『国之仙姬』的绝世美姬,久远织姬是也!」

如此说道的少女便摘下兜帽露出了真面目。

乌黑长发与金色眼睛,少女有着人偶般的娟秀脸庞。然而肯定没有人偶师能造出像她这样的人偶吧,她脸上就是如此活力充沛,盈满自信与笑容。俨然一副天真烂漫。

那样的她头上还长了小小的狐耳,仔细看会发现后头也有尾巴。

仙姬一族是被称作「仙狐族」的兽人。在体能出色而魔力低落的兽人中,她们例外具备高超魔力,更运用其力量保护仙国至今,可谓渊源正统的超级名门。

以层级来说等同勇爵家。在他国得到的待遇匹敌王族。

她应该是觉得揭露仙姬身分就会让我震惊吧。

织姬雀跃地等待我这边的反应,但我对此淡然回应:

「是啊,我知道。」

「嗯?哎呀……?奇怪了……妾身乃仙姬是也!」

(插图007)

「我说过我知道。」

「……你、你从什么时候发觉的!」

「从你昨天用了结界之后。」

「怎、怎么会!是吗……原来你早知道了啊……」

织姬状似消沉地垂下肩膀,垂下耳朵无精打采地坐回椅子。母亲大人熟练地向那样的织姬奉茶。

「明明想看你惊恐慌张的模样……密叶!妾身觉得好无趣!」

「这孩子从以前就这样。」

「即使你那么说……身为皇族总可以做出更夸张一点的吃惊反应吧……做人要懂得察言观色。那不是礼节吗?」

「我可没听过那种礼节。」

我说着也坐上椅子,从母亲大人那儿接过茶。

陪这女生玩,害我渴得受不了。

受不了,既然号称仙姬,难道不能端庄贤淑一点吗?

我这么想就发现做为对比的勇爵家千金并不算端庄贤淑,更理解那是强人所难了。

「艾诺,我重新做个介绍。这位是我故乡瑞穗仙国的仙姬,久远织姬猊下。」

「嗯!妾身在你母亲的故乡地位极高!所以你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完全不明白。」

「表示妾身的地位比你高!毕竟妾身可是仙姬!」

「……」

犹豫该如何回应的我看了看母亲大人,母亲大人却显得不介意。可以想见介意这些或根据常识回话应该都没用。

刚才的互动让我确定了,这女生与目中无人的暴君相近。更简单来说就是任性。

「猊下,这位是我的长男艾诺特。猊下想找的正是艾诺特,没错吗?」

「嗯!没错!」

「我姑且问一下,她是怎么跟母亲大人说的?」

「仙姬表示要找住在这座城堡里的黑发坏心眼男子。我想黑发又坏心眼的大概只有你,便召了你过来。」

「真令人寒心……」

「你不就是坏心眼吗!欺负燕太与妾身那么久!你这坏心眼皇子!还记得妾身说过会找你报仇吧!哇~妾身的袖子!」

织姬将喝到一半的茶重重搁在桌上,然后指向我。

然而过重的力道让茶溅出,沾湿了她的衣袖。

对此织姬夸张地尖叫,等母亲帮忙擦拭过后,她才重启话端指向我。

「──妾身要找你报仇!」

「哦?你想怎么做?」

「听完准备大吃一惊吧!然后妾身准你喜极而泣!艾诺特!妾身要任命你负责接待本仙姬!」

要说震撼的话,这样的发言还算震撼,但我并不觉得吃惊。

因为我本来就觉得她会把话说到这个分上,也就莫名信服了。

不过,要我负责接待啊……

「你拥有的是王族待遇,但实质上应该是皇族成员地位比较高耶。」

「妾身是国宾!由皇族接待合情合理!尽心取悦妾身吧!」

织姬一边摇尾巴,一边这么告诉我。

8

「来吧!尽管取悦妾身!」

织姬说着就坐到沙发,还欢欣雀跃地把腿踢来踢去,耳朵也动了好几次。

目前,我跟织姬待在位于后宫边际的别馆。那里有近卫第二骑士队负责警备,也是织姬当下的住处。

话虽如此,那似乎是从今天才开始,昨天以前好像都在别的地方。

她躲过第二骑士队的眼睛,还跟燕太外出散步,因此住处似乎就被迁移到这里了。合理至极的判断。

织姬固然贵为国宾,却不是公开受邀来访的。假如身分曝光,将造成不小的混乱。我早就知道仙姬在帝国所以倒还好,换成别人八成会手忙脚乱。

「还没有决定是由我负责接待吧?」

「妾身希望你来接待。那不就够了?」

「很遗憾,毕竟这里是帝国。」

换成在织姬的国家,或许那样就能了事,但在这里要尊重皇帝的旨意。

我顺应局势来到了这里,不过第二骑士队队长已经前往宰相身边禀报了。是我要他去的。

毕竟总不可能把父皇找来。宰相听闻状况,肯定也愿意过来一趟。在那之前我并非负责接待的人。

「这样啊……真没意思。」

织姬说着就泄气地垂下肩膀,耳朵也随之垂下。好懂的家伙。

「艾诺特似乎没有取悦我们的意思耶。燕太。」

「啾哔~……」

燕太在织姬腿上低声一啼,然后缓缓闭上眼。

看来它似乎困了。织姬大概也有察觉到,于是缓缓地抚摸燕太。

不一会儿,燕太就在织姬腿上缩成一团,静静地打呼。

「真是只悠哉的企鹅。」

「它是燕子。别让妾身一再强调……」

织姬边回应边微微地打起呵欠。受入睡的燕太影响,织姬好像也变得想睡了。

她有好几次都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很快垂下。然后──

「唔嗯~……艾诺特,准你来妾身旁边。」

「怎么?要我陪你聊天?」

「差不多。」

织姬轻轻拍了拍自己旁边,要我过去。

想睡就睡倒也无妨,但我也不能对她太过轻慢。

就陪她聊聊天吧,如此心想的我在织姬身旁坐下。

那么,该聊些什么才好呢?当我思索时,有东西压到腿上。

「……喂。」

「嗯,躺起来感觉不错。作为妾身的枕头算及格了。」

回过神时,织姬已在沙发躺下,还把我的腿当枕头。

这家伙简直肆无忌惮耶。我好歹也是皇子。

「我说啊……你知道外交礼仪这个词吗?」

「该重视礼仪的场合,妾身自会重视。然而妾身是非公开的存在,无论要怎么相待都不成问题。呼嗯,视野里有你那张没志气的脸是个小问题,但感觉倒不坏。」

织姬一直在找好躺的位置,仰卧的她似乎总算找到好位置,满意地笑了笑。着实像猫狗一样随兴。而且说的话还有道理,这也令我气恼。

织姬的存在并未对外公开,要如何相待她确实都不成问题。毕竟情报未开放。

当然要是她对皇帝无礼就另当别论,不过对我耍尽任性并无问题。因为到底是帝国有求于她。

宰相恐怕也会要我负责接待吧。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坏了织姬的心情。

计画是与冒险者公会联手进行的,然而怪物的动向不好预料。

若有万一,只要织姬在就可以设下最强的结界。应该没有比她更可靠的人才。

「哎……你在自己国家也是这么做的吗?」

「怎么可能。在瑞穗可没有人敢对妾身随便。纵使有人与妾身亲近,他们的态度也随便不得。因为妾身是仙姬。」

如此说着的织姬露出落寞的表情。

接着她将视线移向在自己身上缩成一团的燕太。

「只有燕太称得上朋友。仙姬在瑞穗的地位超凡……跟帝国与勇爵家的关系不尽相同。即使勇爵家对帝国而言是王牌,也不会完全依赖,瑞穗可就不同了。对比强大的皇国,瑞穗是渺小的。若要对抗,仙姬的结界就不可欠缺。瑞穗无法不依赖仙姬。」

「如此重要的仙姬大人怎么会来到帝国?我倒觉得风险实在太高耶?」

「妾身若发生意外,仙狐族自有其他人继承仙姬之位。因为我等仙狐族全都会使用强大结界,无一例外。因为有所保障才会派妾身过来。话虽如此,这次也是妾身自愿前来的。」

「你自愿要来?」

「妾身想见识外头的世界,也想接触不同国家的人。这样的好机会很难再碰上了。妾身想见识传闻中的帝都。哎……虽然没能游赏到多少。」

所以她才会溜出去啊。不过就是在那时候跟燕太走散,只好被迫分出时间找企鹅。真说起来是有糊涂之处,却也令人同情。

哪怕她并不孤独,心境上仍是高傲的吧。

「……你会寂寞吗?」

一回神,我已经脱口问出这句话。织姬听见这句话,露出略显吃惊的表情,然后羞赧地回答:

「嗯,妾身会寂寞。」

「这样啊……」

「所以说,跟你相处的时间感觉不坏。因为你敢对妾身随便。发现妾身就是仙姬,你为什么仍不改态度?」

「自己不喜欢的,我就不会施予他人。」

小时候能抛开身分差异跟我玩的平民朋友,不知不觉间就渐渐离开我身边了。那很令人难过,更令人惆怅。

但是像凯伊这种态度始终如一的朋友就相当宝贵。

因为有那种经验,除非地位悬殊,否则我不会因为对方身分改变态度。若有必要当然还是会啦。

「是吗……那你可别改变对待妾身的态度。既然无法外出,妾身希望起码能放轻松跟人讲话。」

「因为这样才指定我负责接待吗?」

「要你负责接待是出于冲动。」

「居然是冲动啊……」

「嗯,冲动。呼啊……妾身想睡了。艾诺特,准你摸摸妾身。」

织姬说着就闭上眼睛,还微微抬起头。

要我摸她……又不是孩童。织姬的言行固然孩子气,外表看来却已经十五、六岁。摸那样的女生有点不合规矩。

当我犹豫时,织姬睁开一边眼睛,露出了不满的表情,然后垂下耳朵切换成失落的神情。

见状,受到罪恶感刺激的我动了动手。织姬看了便期待似的露出雀跃模样。

尾巴左摇右摆,耳朵也竖起来了。

被她这么期待,我也很为难耶……

「唉……」

我一边叹气,一边轻轻抚摸织姬的头。

于是织姬动了动耳朵,露出满意的笑容。

「嗯!不错喔!准你继续!」

「还叫我继续……你不会真的打算睡在这里吧?」

「当然了。来吧,继续摸!」

织姬说着又摇起尾巴。

我只好依照吩咐继续摸,织姬状似舒服地露出笑容,然后逐渐闭上眼睛,静静打呼起来。

「居然真的睡着了……」

确认织姬完全入睡以后,我停下抚摸的手。此时织姬一边睡觉,一边状似不满地蹙起眉头。我看她其实还醒着吧……

认命的我就这么继续摸织姬的头。

当我们如此互动时,宰相法兰兹静静地走进房间。

法兰兹似乎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凑到我身边低声搭话:

「殿下,万分抱歉。」

「不用谢罪。是这家伙一时起意。」

「幸好能听您这么说。猊下似乎也很中意殿下,能否请您答应她的要求呢?」

「接待工作啊……」

无论怎么想都很累人,距离也太过接近。我原本认为彼此有交集会比较方便,可要负责接待工作的话,我将变成最接近织姬的人。视往后的发展而定,也会有麻烦之处就是了……

织姬坦承寂寞的脸于脑中浮现。

我拒绝接待的话,她肯定会露出刚才那种表情吧。那不合我的喜好。

「哎,这是仙姬的愿望。为她实现应该比较好。」

「感谢殿下。不过,您在哪里跟她有了交集?」

「昨天,因为这只企鹅才结下一点缘分的。还好接触的人是我。」

「关于那一点……请问您怎么会在事前就知道仙姬在国内呢?」

昨天的事情,我已经向第二骑士队队长说明过。

我事先就知道仙姬在国内这一点,自然也有转达。

对法兰兹来说,那应该是令人介意的环节。当然,我是刻意转达的。

「我听席瓦说的。」

「席瓦……?他怎么会跟殿下接触?」

「别装了,你明明知道席瓦站在我跟李奥这边。话虽如此,他无疑是个底细不明的男子。有时候会协助我们,也有不肯协助的时候。正因为是SS级冒险者,在应对进退方面才自有一套吧。」

法兰兹也有他独自的情报网,从中应该能得知席瓦挺我们的消息。

话虽如此,席瓦并没有公开相挺。终究只是有时候会出手帮忙而已。

SS级冒险者介入帝位之争固然危险,仅限协助的话就还能放过。

「确实如殿下所说,我察觉到了。然而那名男子理应不是积极协助的类型吧?」

「这次好像情况不同,他很早就把情报传给我们了。我猜是因为被蒙在鼓里让他动气了吧。」

「……因为那是跟公会的约定。」

「我想也是。不过,从席瓦的立场来想当然就不是滋味。保护帝国不受怪物侵扰的是席瓦。帝国也欠了席瓦几个人情。我倒觉得别做那种有损彼此信赖关系的事会比较好耶?」

「……帝国领土广阔,非得尽早脱离只能依赖席瓦的情形。」

我了解法兰兹话里的意思。公会很少对冒险者行使强制力,绝大多数仅止于请求。所以冒险者不会聚集到缺乏人气的地方。而帝国前些时候就是缺乏人气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生活安定,也不太会有怪物出现的和平地方。

然而到了最近,状况已经有所改变。从帝国的立场,也会希望这个问题处理过后,能有某个S级冒险者在帝国设置据点驻留吧。

席瓦再怎么强,也没办法独力顾及帝国全土。

「我懂你的想法了。父皇也持相同意见吧?」

「是的。因此,殿下若能与他保持连系就帮了大忙。」

「很遗憾,都是席瓦单方面联络我们。只不过……我觉得席瓦好像满中意李奥。要讨好他得靠李奥。」

「希望不会走到那一步……不过,万一有事要求助于席瓦,到时候就拜托李奥纳多殿下吧。」

法兰兹说完,又交代了几件事才离开。这样一来,万一发生状况就有管道让席瓦出动了。功劳可以算在李奥身上,面对最糟的状况也已经完成准备。

问题在于我多了接待织姬的工作。她本人正舒服地睡着。

「居然还一副毫无烦恼的睡脸。」

气恼的我弹了织姬的额头,她不悦地蹙眉。看她那样,我心中的忧虑稍微消散了。

在那之后,我都持续抚摸着织姬的头,直到她睡醒。

9

「上!燕太!」

「啾哔~!」

织姬兴致高昂地扔出小球,要燕太捡回来。

明明身为企鹅却意外聪明的燕太灵活地捡起球,然后带到织姬身边。

对此织姬大为欣喜。

「喔!乖孩子!燕太!你真厉害!了不起!」

「啾哔~!」

老实说,很吵。

反正吵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我觉得无所谓,问题在于──

「我有事情想问你。」

「嗯?怎么了?」

「我想听的不是『怎么了?』,而是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因为这里有你在啊。」

织姬回答的像是「你问这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那一点也不算理所当然。

「你的房间不是这里吧!难道你没有自觉,自己是并未对外公开的存在吗!」

「什么嘛,你谈的是这个啊。放心,妾身有征得许可。」

「是谁给的许可啦……」

「宰相。一直待在相同的房间很腻,妾身就拜托他:『让本仙姬到艾诺特的房间。』」

「他居然给了许可吗……」

「当然,并非毫无条件。条件是妾身要在房间周围设结界。驱逐闲杂人等的结界与门前的强大防御结界都设好了。有了驱逐闲杂人等的结界,任谁都不会靠近这个房间,万一靠近也会因为结界而开不了门。所以没问题!」

「我可听不出来哪里没问题……万一被人发现皇子的房间遭到结界封锁,可是会演变成大骚动的……」

「反正门无法立刻开启,妾身可以趁机用结界当立足点从窗口撤退。很完美吧!」

「骚动要怎么化解?」

「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

还真敢说耶……

亏织姬能过得这么自由奔放。算我服了她。

「唉……」

「明明跟妾身待在一起,别唉声叹气。听了彷佛跟妾身相处很无聊不是吗?」

「并不是无聊,而是累人……」

「那也没办法啊。谁教你负责接待妾身!」

织姬说完就莫名地露出得意的脸色。

刚才我说的可是在嫌她麻烦到累人耶……

总之织姬过得随心所欲。想玩就玩,想睡就睡。想到的主意都会立刻实行,如果惹我生气便立刻情绪消沉。

明明打着仙姬的名号要我尊敬,当我心存敬重保持距离时,却又吵着要我理她。

我不禁觉得简直像猫狗一样。

说出来感觉会让她生气就是了。

我一面这么想,一面傻眼地看向织姬时,她再次玩起球。

扔球让燕太捡,燕太捡回来以后就会大肆称赞并抚摸它。

我完全不懂有什么好玩。

话说在我的房间玩这个有什么意义?

我不禁思考起无关紧要的事。思考过后才发现,认为织姬的行动有其理由是我自己傻。

「嗯?怎么了吗,艾诺特?」

「没事,没什么。」

「唔~?喔喔!懂了懂了!」

当我头痛得捂着头时,织姬好像发现了什么。恐怕……不,她肯定是误解了。

虽然彼此相处的时间不长,我起码已经理解这点了。

「今天你总盯着我们,原来是这么回事。抱歉抱歉,是妾身迟钝了。」

「哎,也对。那我倒是同意。」

「不过妾身发觉了!你也想加入我们对吧!竟然说不出口,你也满可爱的嘛!」

「错了,完全没那回事。」

「别那么害羞,妾身又不是魔鬼心肠。假如你无论如何都想玩,球也是可以交给你扔的喔!」

织姬说着便双手抱胸哼了一声,挺胸摆出了架子。

她怎么能这么自信满满地说出不对的事实。

我真是服了。

「呃,我说过不是……」

「别跟妾身客气!」

织姬说着就把球秀给我看。

尾巴正在那后头使劲摇摆,眼里也充满期待的光彩。

说穿了就是这么回事。原来织姬希望我陪她玩。

「……」

「来吧!很好玩喔!」

织姬大力推荐我玩球。然而,不明白哪里好玩的我仍毫无反应。

织姬顿时垂下耳朵,表情逐渐蒙上阴霾。

「……假如你不想玩,那就没办法。不勉强你。妾身可以跟燕太玩……」

织姬露出消沉到谷底的模样,回头又跟燕太玩起球。扔出去的球有气无力,即使燕太捡回来也只会稍微摸摸它。

目睹织姬情绪完全变得低落,明明我没有一点错,还是会觉得自己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陪你玩就行了吧。我陪你玩。」

「真的吗!哼哼!一开始便说你想玩不就好了,让人伤脑筋的家伙!」

织姬说着就开心地把球递给我。

随后她摇起尾巴,等待我的动作。

「我来扔吗?」

「嗯!你来扔球。妾身会尽可能赶在球落地前接住!就这样!」

说完织姬便催我快点扔。

我无法理解哪里好玩,只好随便扔。然而织姬瞬间做出反应,还在球的落点站定。

「唔?你扔得这么软绵绵的就不好玩喽~」

「……来真的啊。」

简直像肉食动物的反应,居然在一瞬间就到位了。毕竟她是兽人,这点能耐吓不了我,但是将那种身手用在嬉戏应该是令人讶异的。

织姬要求我扔快点,然后把球朝我丢来。

被她那么说,总得用心奉陪才可以。这次我认真地使劲把球朝墙壁扔。这样在经过反弹后,她就不好接了吧。

当我这么想时,球就在砸到墙壁前被她轻松接住了。

「唔嗯!刚才那球还可以!」

「……啧。」

「刚才,你是不是在咂嘴!」

「我没有。心理作用吧。」

「是吗?妾身好像听见了咂嘴声耶……」

织姬偏了偏头,把球扔过来。

刚才那难免伤了我的自尊心。我明明扔得满认真,她居然轻轻松松就接到了……

这恐怕遗传自父皇吧,遇见游刃有余的家伙,我不来个下马威不会甘心。既然她那么想玩,我就让她玩个过瘾,等接不到再来后悔吧。

看好了!这就是我用全力扔的球!

如此心想的我使劲把球扔往另一个方向。这实在不像在室内扔,而是在外头使用的扔法。

然而,织姬轻易地接住了。

接住我全力扔的球。

「嗯!就是要这样!」

「你说……什么?」

我一面接住织姬扔回来的球,一面受到了震撼。

就算织姬身手矫健,竟然能接到刚才那球……与其说用眼睛看,感觉更像身体自己做出了反应吧。

可恶。她的尾巴摇得好兴奋,表情像是开心得不能自已。

明明我刚才用了全力,想给她下马威的说!

事情不能这么结束。既然织姬那边已经靠本能在追球,我只要利用那一点就好。

山不转路转。扔得远没用,我改成扔近一点就行了。别小看我喔,织姬。我不是会率先刁难人的类型,可是一旦要做,我将是堪称天才的男人。

我要让织姬知道厉害。

「好啦,要去喽!」

「尽管来!」

为了全力扔球,我朝着织姬抬起腿。

见状,织姬摆出预备架势。

但我立刻放下腿,把球轻轻扔在自己面前。

「看到了吗!这样看你怎么接喔喔喔喔?」

织姬一瞬间被我的假动作骗了,却立刻展现出动物般的反应,朝这边冲过来。

而且她在球落地前接住,顺势打了个滚,还波及到我。

被织姬用力撞倒后,我仰身捂着后脑杓。摔跤时我重重地撞到后脑杓。

「好痛……应该说,你很重耶!」

「哼哼!怎么样!妾身接到了喔!」

这才发现织姬已经骑在我身上,还露出今天见过最得意的表情。

她秀出漂亮接住的球。

「受伤的话要怎么办啊……我是说我啦。」

「喔!妾身没有考量到那一点!抱歉!但这是你的错喔。因为你想算计妾身,才会落得这种下场。」

说完织姬把头朝向我这边。

当我纳闷这是什么花样时,织姬笑容满面地说:

「妾身漂亮接住了喔!准你夸奖!」

「啊~……」

「准你夸奖!你要夸奖妾身!」

用词高高在上,摇着尾巴等我摸头的模样却怎么看都像猫狗。

织姬动了动耳朵,催促我摸她的头。反正这时候拒绝的话,她还是会死缠烂打地催促,我便用右手抚摸织姬的头。

「好好好,你做得很漂亮。」

「嗯!准你多夸奖!」

「叫我多夸奖……」

我能夸奖什么啊。

当我这么想时,突然响起打破玻璃般的声音。擅于操控魔力者才听得出那种声音,寻常人连听都听不见。

随后门就被缓缓打开。

「哎唷!艾诺!你搞什么嘛!除了驱人结界外,居然连这道门都设了结界!而且还怪坚固的!费了我好大的劲……才打……破……」

门外的人是爱尔娜。

如她所说,破坏结界应该花了一番工夫。她手里握着剑,肩膀正随呼吸起伏。

但是目睹骑在我身上的织姬,爱尔娜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与此同时,我全身都冒出了冷汗。

矛与盾就这样在最不凑巧的时间点碰面了。

10

爱尔娜为什么会来这里?疑问在我的脑中团团转。除了驱人结界外,想跟我会面都会被拦阻才对。不做到这个分上,织姬没道理能来我的房间。但是,此刻再怎么思考那些都没用吧。

首先我要思考的──应该是怎样才能活命。

「艾诺……我可以解读成你不惜设结界,也想跟女生在房间里快活吧?这样的享受还真是尊爵不凡耶?」

「不,你冷静一点。这是误会。」

「看到这种状况还要我怎么冷静!因为第二近卫骑士队好像忙个不停,我才偷偷过来查探情况,结果你这是在搞什么!」

原来是那些家伙害的吗!太扯了!别说保护我,他们居然还招来威胁!

混帐!可以的话,我并不希望向爱尔娜揭露织姬的仙姬身分就是了。

「爱尔娜,总之先冷静。你闹了天大的误会。」

「没错,奸细。准你快快离去,妾身跟艾诺特很忙。」

「唔!」

我不禁睁大眼睛凝视织姬。

多么愚昧。难道她舍弃了动物的本能吗!面对全帝国最不能招惹的女人,居然还是一样我行我素。应该说她果然是仙姬吧。

「奸细……?那是我要说的台词!你怎么骑在艾诺身上!就算他那样好歹也是帝国皇子耶!给我下来!」

「为什么妾身非得听你指挥?妾身之所以待在这里是赢家的权利。在满足以前妾身可不会下去。」

「啥!你这个……艾诺!什么情况嘛!这女人是谁!」

「啊~……说明起来会很长就是了……」

「想知道妾身的名字,不妨自己先报上名来。哎,倘若你有值得报上的名字。」

织姬说完就朝爱尔娜露出瞧不起似的笑容。

对此,爱尔娜暴怒了。

爱尔娜将为打破结界而拔出的剑指向织姬,激动地报出姓名。

「谁怕谁!我是爱尔娜•冯•奥姆斯柏格!奥姆斯柏格勇爵家的下任当家!来吧!你也给我报上姓名!」

「呃,爱尔娜,这女生并不算多有来头。」

「哦?果然是勇爵家之人吗!妾身名叫久远织姬!乃来自远东国度瑞穗的仙姬!」

织姬打断我的话,满脸得意地报上自己的名字与地位。被她自揭名号了。

帝国的勇爵家,瑞穗的仙狐族。勇者与仙姬。最强之矛与最硬之盾。

大陆的矛与盾若得知彼此的存在,会惹出麻烦是显而易见的。

假如这是公开来访倒还不要紧。然而,目前并未对外公开。如同织姬耍任性不至于构成问题,对她无礼也一样不会有太大问题。

因为事情根本不会搬到台面上。所以我都大刺刺地用本性跟织姬相处,然而爱尔娜与我对仙姬的认知有区别。

在我看来,仙姬顶多算他国的大人物。然而,勇爵家可不同。勇爵家一向自负为最强。他们是拯救大陆的勇者末裔,更是能使用最强武器圣剑的家族。

勇爵家对实力比肩之人会投以强烈的竞争心。因为他们对本身的力量就是这么有自信,也一直都以实力示人。

正因如此,我才不想让爱尔娜跟外传恐怕连圣剑都能挡下的仙姬接触。

爱尔娜并没有稳重到能在这种时候成熟应对。

「你说自己是仙姬……我可没听说仙姬造访帝国的消息耶?」

「由于这次是秘密参访,怪不得你。看来即使帝国拥勇爵家自重,有什么重大消息也不会通知你们呢。」

「哟……从远东小国来的宾客,根本用不着知会勇爵家啊。勇爵家可不是闲人喔。跟不知哪来的什么人差远了。」

两人之间火花四射。看来燃起竞争心的不只勇爵家,织姬的态度也无比挑衅。

话说,可以赶快从我身上起来吗……?

「哦?你看起来倒没有多忙啊?目前妾身正在执行公务,你所为何来?」

「我也是来处理公务。护卫你底下那位皇子就是我的工作。」

「喔喔,是吗是吗。那你可以回去了。有妾身护卫应已足够。毕竟妾身在布设结界方面可是天下第一。」

「那可不行,只靠那种脆弱的结界会让我担心。」

「但你似乎费尽心力才打破那道脆弱的结界耶?对妾身来说,那可是随手就能够设下的。」

「哎呀,真巧。我也是顾虑到会对周围造成困扰,才轻手轻脚地将结界打破。毕竟要是我认真动手,那种程度的结界根本防范不了对周围的影响。」

双方用言语互相刺激。以勇者与仙姬的互动来说倒还算稳重,但这大概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两者都拼了命想保持从容,脸颊却是紧绷的。大概都忍到极限了。

「听着!不许你再随意侮辱人!妾身的结界乃天下第一!才不会输给手上没有圣剑就一无是处的勇者!」

「什么嘛!你们还不是继承了传说中的道具!我都晓得喔!整个国家的结界全是靠那东西在维持的吧!莫非真正厉害的其实是那件道具?」

「什么话啊!这阵子都被冒险者专美于前的落魄勇者还敢跟妾身嚣张!」

「你说谁落魄!勇爵家的名声才没有下滑!我看是你住乡下才接收不到消息!」

「瑞穗不是乡下!而是海上贸易兴盛的先进国家!看来你学识不足呢!」

「想也知道远东之地能有多繁荣!有勇爵家保卫扶持的帝国在先,你们充其量只能位居第二!」

「什么!在没有怪物的安全地带坐大还自以为了不起!打遍区区的人类无敌手有啥好骄傲!」

「你说什么!」

你一言我一语,双方都愈骂愈凶。

这下当真不妙。或许我目前正身处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

总之躺平的话想逃也逃不了,因此我撑起身体,把织姬从身上赶开。

「你这是做什么!」

「哈!艾诺会不会是嫌你重呢?」

「咕唔唔!你少得意!要说妾身重就是重在胸部!毕竟妾身的胸部可没有像你那么单薄!」

「啥!说到底还不是脂肪!」

「这是母性的证明!除挥剑以外没其他本事的女人懂不了!」

「咿~!我不会再饶过你了!」

多么低层次的斗嘴。爱尔娜与织姬贴近到彼此触手可及的距离,互相瞪视。

(插图008)

娇小的织姬稍微被爱尔娜居高临下,但看着爱尔娜的胸脯冷笑更能够激怒她。

这就是大陆全土盼望并谈论的勇者VS仙姬,未免太没营养。

「艾诺!你说说她啊!」

「求艾诺特也没用!他已经是妾身的俘虏了!」

「你说什么!」

「妾身的胸部比你有料,而且妾身本来就比较可爱!」

「你这只能算自卖自夸吧!」

织姬挺起胸脯耀武扬威。

对于本身自信的差距开始出现了。织姬到哪里都唯我独尊,斗嘴也绝不退让,还会向别人展现毫无根据的自信。爱尔娜就没有唯我独尊到那种地步。或者应该说,她的自信没有被认可到那种程度。

勇爵家终究是贵族,其存在必须尊重皇族。相较之下,仙姬相当于瑞穗的守护神,获得的人气更胜君王,发言也具备影响力。那也是当然的,毕竟瑞穗立国得仰赖仙姬。

那可以说是她们的差距吧。虽然并非高下优劣的问题,但在斗嘴时不受动摇的织姬比较强。倒也可以说她听不进别人的话就是了。

「妾身可爱是当然的,男人喜欢可爱女生更是人之常情!所以你可以退下了!现场不需要只懂挥剑的女生!」

「咕唔唔!什么嘛!艾诺!这种女生有哪里好!耳朵吗?还是尾巴?」

爱尔娜把矛头转向我了。糟糕,没想到我居然会在这个时间点变成标靶。

我曾经犹豫该怎么当和事佬,但现在不是思考那些的时候了。

「不是啦,我……」

「耳朵对吧!妾身有感觉到!」

「变态!」

「我什么都没说吧……」

我大大地叹气。

好了,虽然好像说什么都会被臭骂……总不能搁着她们不管吧。

最糟的情况下,她们俩难保不会直接开始较量,当我这么心想时──

「殿下!陛下召您过去!请猊下也一同前去!」

有近卫骑士进了房间这么说道。父皇会召我过去,表示计画也许有进展了。既然是那么回事,应该无妨吧。

「我明白了,立刻就过去。还有我会带爱尔娜过去,麻烦替我禀告。」

「咦?不,殿下……陛下并──」

「我知道父皇没有召见爱尔娜。但是迟早要召她过去的,我想应该无妨。毕竟织姬在帝国这件事已经被她知道了,隐瞒也没用吧。」

再说就这样搁下爱尔娜,让她到处迁怒也很困扰。虽然这话我不会说出口。

11

「这是怎么回事,艾诺特?」

「要训话请找宰相。我是被害者。」

我带着爱尔娜与织姬进谒见厅,立刻就被父皇质问了。

然而,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

这并非我能解决的事态,责任不在我。

「万分抱歉。因为猊下表示想去殿下的房间,我便给了许可。」

「无条件许可?」

「我有附上请她布设结界的条件才对。」

「到处徘徊的骑士让爱尔娜起疑,所以她钻过警备的空档进来,还打破结界。」

「……」

「……」

父皇与法兰兹同时抱头。见状,爱尔娜露出尴尬的表情,织姬则幸灾乐祸地一脸得意。

「反正父皇预定要找爱尔娜谈的吧?稍微提早也不成问题啊?」

「话是那么说没错……你知道了多少,艾诺特?」

「我知道东部一事让帝国附近的休眠期怪物开始同时活性化了。还有帝国与冒险者公会正联手拟定讨伐的计画。毕竟搁着不管的话,会对纪念典礼造成影响。」

「所以你几乎都知情了。照理说这些可都是秘密进行的。」

父皇傻眼似的嘀咕,却没有多追究。

大概是因为现在没空质问我的情报来源吧。

「爱尔娜。如你听见的,仙姬是为了应对这个问题而受邀到来。根据冒险者公会的说法,至少会有一头必须借助你的力量才能对付的怪物。」

「只要陛下下令,我愿到任何地方讨伐任何怪物。然而……如果要跟她联手作战,我就得考虑才行。」

「哦?在作战前就指望他人协助,看来勇爵家也没有多了不起。没自信的话,你就该明讲自己缺乏自信。话说清楚,要妾身帮你也是可以喔。」

「你说谁没有自信……?我谈的是假设!要跟你一起战斗,我绝对敬谢不敏!」

「那是妾身要说的台词!现在你求也求不到援手喽!」

两人隔着我斗得火花四溅。坦白讲,我会希望她们顾及场合。

哎,她们俩的身分与实力皆属超凡。或多或少的无礼,受点斥责就能了事。

话虽如此,该出言斥责的关键人物看她们俩斗嘴,露出为难的表情。或许状况比我想像中还要糟糕。

「织姬。」

「嗯?怎么了,艾诺特!若你无论如何都要拜托妾身,那倒不是没得考虑。」

「你别吵。」

「咦~……!」

「爱尔娜也一样。这可是在父皇面前。」

「唔……万分抱歉,陛下。」

两个人都垂下肩膀变得消沉。

这样就安静了。总算可以冷静讨论了。

「请问是什么样的怪物?您说会需要爱尔娜出力的那头怪物。」

「……那是名为『灵龟』的超巨大怪物。它属于来路不明而自然出现的怪物,巨大的身躯使它光是行走就会散播灾害。」

「来路不明?照理说刚才谈的不是怪物从休眠期进入活性化吗?」

「没错,那头灵龟是在两百年前现身。它从那时候就一直在休眠。」

「休眠两百年之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休眠数百年之久的怪物有是有,却极为稀少。

之前我对付过的海龙利维亚塔诺是被强迫入眠。除非是那种特殊案例,不然强大怪物的休眠期大多都是几十年。

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灵龟被称为不死的怪物。因为寻常的方式无法致它于死地。」

「当中有什么玄机?」

「冒险者公会的见解是灵龟身躯由魔力组成。受到严重伤势,灵龟就会将身体极度硬化并进入休眠。强化身体后似乎又会开始活动。万一在进入那种状态之前就讨伐它,由于原本就是由魔力组成,它会重新构筑身体再次出现。最初现身的灵龟与现在的灵龟似乎是同一存在,这就是它被称作不死怪物的原因。」

「有那么棘手的怪物,即使话题闹得更大也不奇怪吧?」

「灵龟一度将身体还原成魔力后,据说下次回来时会变小。大概是成长进度会随之重置吧。只要趁那时候讨伐,它便不是多危险的怪物。」

原来如此。即使是不死之身,也并非没办法讨伐。

确实不算危险。然而它会进入两百年之久的休眠期,就表示两百年前失手了。

「所以呢?为什么两百年前没有顺利讨伐?」

「两百年前,据说冒险者公会派出了SS级冒险者。那名SS级冒险者离成功讨伐只差临门一脚,却似乎受了干扰而不慎让灵龟进入休眠状态。」

「SS级冒险者受干扰?到底是什么样的强者?」

「先前席瓦讨伐过的古龙。那头危害人类棘手至极的古龙,两百年前也与SS级冒险者交手过。虽然它似乎遭到反制,设法逃掉后就偷偷进入了休眠期,却留下麻烦的祸根。」

父皇露出深恶痛绝的脸。

原来我讨伐的古龙做过那种事啊。听闻它拥有强大力量,却绝对不会正面迎战勇爵家,还盘踞在大陆中央对帝国造成损害,是一头狡猾的龙。跟我交手时,它最后也打算逃走。虽然给我的印象是擅于逃跑的龙,但没想到那样的它也会管SS级冒险者的闲事并援救灵龟。

进入休眠期,继而强化身体,表示灵龟肯定是要自我强化到足以战胜强敌。时间会长达两百年应该也跟那有关。

有那样的怪物存在,自己要活动就会更方便。说不定还能让它帮忙打倒棘手的勇爵家,也许古龙是打着这种盘算。

结果古龙自己反而先被讨伐了,它留下的这份伴手礼未免太大。

「假如灵龟将身体强化到能战胜SS级冒险者,就算强如爱尔娜,独自去对付不会很危险吗?」

「我深深顾虑到那一点。所以仙姬若愿意携手作战,就真是谢天谢地。」

「呼嗯,皇帝陛下。希望您别误解,妾身并不是为了讨伐怪物,而是为封印危险的怪物而被找来。假如人身安全蒙受威胁,妾身自会应战,但是没有要为帝国的利益奋战。当然了,如果贵国肯提供庞大利益给我国,妾身倒不是不能考虑!」

这话说得还真精明。

帝国无论如何都希望纪念典礼成功落幕,为此还保证对冒险者公会给予全面支援。那将是一大笔开销,纪念典礼的支出势必会更多吧。

要提供瑞穗足以打动仙姬的利益应该有困难,回报实在太少。

仙姬终究只是结界的专家,于讨伐巨大怪物之际不可能给予决定性一击。她肯协助就谢天谢地,但就算有助益也不等于绝对需要她。

「真是遗憾。那么就拜托冒险者公会提供援助吧。」

「要跟那个面具男一起作战吗……哎,总比仙姬像话。」

「爱尔娜,这次帝国不会依靠席瓦。因为那就是跟冒险者公会联手的条件。」

「唔!那男的做了什么吗!」

「并不是那样。从冒险者公会的立场会希望发掘人才,也想避免功劳都集中在席瓦身上。若有其他冒险者愿意在帝国设置据点,对我们帝国来说也是求之不得。」

「为了那种理由而疏远对方?虽然我不欣赏那男的……但是他一路守护帝国至今是无庸置疑的事实。我想帝国应该先仰赖席瓦。假如席瓦的心离开了帝国,请问陛下打算怎么办呢?」

「对此我也有想法。艾诺特,听说你与席瓦有联系。」

「与其称作联系,不如说只是对方会主动报讯。」

「即使如此,你还是有跟他联络的手段吧?」

「我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回应,状况跟帝都分部类似。席瓦一向神出鬼没,要掌握其下落是不可能的。」

「他不回应就没有办法,然而还没尝试就放弃也一样不是办法。替我转达希望跟他见面的旨意。」

「……您打算做什么呢?」

「谈谈而已。好好谈一谈。」

父皇说完就静静地把视线移向城外。

席瓦固然是SS级冒险者,但皇帝召见连身分都不能确定的人物却毫无前例。

跟上次擅闯都城不同,父皇要亲自出面保住跟席瓦的关系吗?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发展。

12

来自皇帝的邀约。要拒绝很简单,但以这次的事情为由拒绝只会加深嫌隙。

从皇帝的面子来看,应该也不会仰赖一度拒绝召见的冒险者。那么一来,席瓦参与此事的可能性将自此断绝。

因此,我决定以席瓦的身分接受父皇招待。

我用瞬移前往帝剑城突出在外的广场。

那里备有桌椅,父皇已经就座。

「幸亏你愿意赴会,席瓦。」

「因为皇帝陛下直接点名招待,我才会过来。是否会待到最后,则要视谈话的内容而定。」

「呵,很像你的作风。」

父皇说着便要我在他面前的椅子就座。

他似乎有意在同一处坐下来对谈。就算面对的是SS级冒险者,这仍算破例的待遇吧。而且──

「这里看来似乎没什么护卫?」

「缩减到最低限度了。反正你要做什么,即使有护卫在也拦不住。」

「原来如此,我可以接受这种信任的证明。」

广场周围有几名近卫骑士。

最靠近的护卫就是他们,父皇身边只有我。这同样堪称破例。

「没错,我信任你。我信任的,是你至今以来保护帝国的实绩。」

「很遗憾,我不记得自己有保护帝国。我保护的一向是民众。」

「殊途同归,保护民众就连带保护到国家。你出现之后,民众不安的声音减少了。极少出现强大怪物的帝国能有SS级冒险者,对帝国人民而言是可以安心的本钱。」

「我会待在帝国是因为在这里不会跟其他冒险者冲突。换成高阶怪物出没之地,冒险者之间就会争夺委托。我希望避免跟人抢地盘,所以才待在帝国。」

话说完,我凝视父皇的脸。

虽然隔着面具,父皇仍察觉了我视线的含意而露出苦笑。

「从你的立场很难欢迎帝国这次的行动吧。」

「广纳冒险者对国家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作为,我无意否定。不过若环境变得难待,我便会离去。如此而已。」

「那可会让帝国困扰。就算招纳到几名S级冒险者,也取代不了SS级冒险者。实力自是不说,在名声方面亦然。民众肯定也会不安吧。」

「帝国的情势我管不着。有人力流入帝国,我就会跟着移动,以维持大陆上的实力均衡。毕竟需要高阶冒险者的地方多得是。原本分配人力是公会总部的工作……然而对现在的总部抱持期待应该毫无意义。」

这阵子,冒险者公会的高层变成不懂现场实务者占多数。

过去高层有不少人当过冒险者,然而扯到派系斗争,公会职员会比当过冒险者的人更具优势。

总部职员直接升上高层后,如今公会总部就成了是非之地。

他们想避免刺激大陆上的五名SS级冒险者,又希望将这五人操控在手里。

哎,目前的SS级才不会受人操控,高层大概也是了解这点才会想拉拔新一代的SS级冒险者吧。

白费心思。人才随找随有的话,哪需要这么辛苦。

「你终究以民众为先啊。」

「冒险者就是这样。我们会从自由的立场保护民众,无关阶级与身分。我们之间就只有这条规矩。」

「简单明瞭。我并不讨厌。」

父皇说完便缓缓拿起桌上的红茶就口。

从气味可以闻出加了一点酒,算得上父皇偏好的饮品。

「皇帝陛下,您也不是游手好闲吧?有事就早点说如何?」

「哎,先等等。像这样没有人守在身边的场合可不多。多享受一会儿也不至于遭天谴吧?」

「会消耗到我的时间。」

「性急的男人会被讨厌喔?」

「我可以离开了吗?」

听我这么说,父皇就耸了耸肩并自顾自的苦笑。

难得看父皇卸下皇帝头衔。这应该接近于他的本色。

「哎,你等等。接下来谈的才是要紧事。」

「那就早点进入正题。」

「我就直截了当地问吧,你有没有意中人?」

「……现在谈的,究竟是哪件事?」

「若你没有意中人,我认为可以找个女儿许配给你。」

「……您了解自己说的话代表什么意思吗?」

「当然了解。将女儿嫁给使用古代魔法的你,想必将招来反感。皇族与古代魔法,这个组合对于活在帝都之人是恐怖的代名词。过去我的祖父研究古代魔法到最后便失心狂乱,让帝都陷入了恐惧。还有人记得当时的情况,那已被口耳相传。」

「假设我跟某位皇女结了婚,生下小孩以后,可能就会有继承皇族血统的古代魔法师再度现世。我倒认为那是无人乐见的未来喔?」

从席瓦的立场当然不会答应亲事。不过父皇提这种主意还真是豁出去了耶。明明这对他来说应该是最不想用的底牌。

表示父皇就是这么希望将席瓦留在帝国吧。

「光是恐惧便无法向前进。这座大陆以往曾遭遇魔王之祸。魔王被勇者讨伐了,然而谁敢说类似的敌人不会再出现呢?正因如此,五百年前的皇帝将爵位赐予勇者,选择保护其血脉。为了保护帝国,乃至于为了全大陆。与此同时,皇家并没有怠于强化自身血脉。阿德勒家广纳优秀血统而一路茁壮,今后依旧如此。我将会赋予你公爵的地位,让皇女嫁予你,再将你的子孙纳入皇家。这是为了帝国,更是为了居住在大陆的全体民众。」

「相当伟大的想法,但我没有必须奉陪的道义及义务。之后的时代交给活在那个时代的人去设法就够了。尤其古代魔法会受资质左右,就算特地传下血脉,资质也未必会跟着由后人继承。只会将莫名的重担留给后世产下的新生命。」

「呼嗯,果然不行吗?」

父皇大概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

他微微叹气,然后又喝起红茶。

「可以的话,我倒希望能目睹女儿结婚的模样……对了,如果你有意愿,要娶菲妮或爱尔娜也都无妨喔?」

「啰嗦。那比迎娶皇女更不敢领教。娶帝国第一美女为妻,只会替自己招惹无谓的敌人。娶勇者为妻则会毁了我的生活。别强加麻烦在我身上。」

「哈哈哈!大概只有你这样的男人,才会放弃跟菲妮或爱尔娜结婚的权利吧。既然你看不出女人的价值就没办法了。我们改谈实际的。」

「终于吗……胡闹的言语最好到此为止。」

「我并没有跟你胡闹。你是英雄,能够赐爵位给你,让你成为自己人的话,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哎,世上之事无法尽如人愿就像这样。要开出什么条件,你才愿意留在帝国?与你交情深厚的副公会长背后若有帝国撑腰,你就满意了吗?」

父皇的提议让我把想说的话吞回去,因为我刚才正想那么提议。

公会是中立的。然而,他们并无法排除所有国家的影响力。

决定公会由谁领导时,那些国家的影响力就至关紧要。

目前,在公会高层中了解现场实务的人是克莱德。只要由克莱德来领头,公会总部肯定会有变化。

我对那也是乐见其成。所以本来想以这次的事为由,要求父皇协助克莱德。虽然被他抢先开了口。

「怎么了?照这样无妨吗?」

「如果我说这样还不满,请问您有何打算?」

「只需要寻找妥协的方案。」

「在那种妥协中,包含跟帝位之争有关的项目吗?」

「不包含。就算是你的要求……我也无意偏袒称帝的人选。皇太子之位要靠他们亲手去争取。」

「是吗。那么照皇帝陛下的提议就好,请成为克莱德的后盾。只要您守信,我就会跟以往一样留在帝国。」

话说完我便离开座位。毕竟再待在这里也没用。

然而,父皇叫住了那样的我。

「席瓦。」

「还有什么事?」

「这是我个人的疑问,若你觉得排斥就不用回答。教你古代魔法的人是谁?」

「──我没有义务回答。」

「是吗……学习古代魔法不仅受资质左右,还必须研究珍贵文献,那并非村庄出生的平民能轻易学到的。若没有相应的身分,连要接触古代魔法都很困难。我看你是有高贵身分的,我说得对吗?」

「任您想像。」

「是吗。那就随我想像吧。我的祖父恐怕用了某种方式获得永生,或者收了徒弟。我想你的师父不是前者就是后者,对吗?」

「以故事设定来说是不错的想像,退隐后您要不要尝试着述?」

「呼嗯,我倒觉得自己的思路挺完善。」

我一面对父皇的发言苦笑,一面用瞬移离开了现场。

毕竟再继续待在父皇面前,我或许就会穿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