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半神们的狂诗曲 I」

史诺菲尔德西部

且让时光稍微倒退。

「天牛啊,你哀伤吗?」

在阿尔喀德斯眼前,是天大的暴虐。

他引发的洪水,与眼前巨大积雨云造成的破坏,使激流吞噬了大地。他站在突出水面的岩块上,静静地拉起了弓。

可是眼前的天牛——风雷与暴雨的化身古伽兰那,已经不在乎立于地面的阿尔喀德斯了。

因为它感受到伊丝塔女神从这片土地上消失,神殿、胡姆巴巴与它之间的连结也断了。

天空的女主人,堕入了地底冥界。

在神话中,风暴的化身古伽兰那是埃列什基迦勒最初的伴侣,拥有能将其妹伊丝塔引入冥界的神格。伊丝塔是它这次显现的原点,女神的消失便急剧搅乱了存在的基础。

若置之不理,最后会一心为女神报仇而失控,魔力剧烈的溢散足以将史诺菲尔德夷为平地,最终单纯变成登陆了的热带性低气压。

但是,有人不会放任它胡来。

「——射杀百头Nine Lives——」

这一箭远胜战车炮弹,欲以彗星般的推力贯碎万物。

然而其弹道却否定了直线,疯狂拧扭起来,化为要掀翻世界的大蛇。

既是绝不弯折的巨枪,又是变幻自如的长鞭。

实现这压倒性矛盾的,自是大英雄以其种种宰杀魔兽的冒险为食粮而累积的结晶。

面对如此不负其英雄事迹的绝技,丧失神威的台风恐怕会就此爆散——

但古伽兰那毕竟是神兽。

一度与伊丝塔女神和神殿相连的它,不会因为女神离开这个世界而屈膝。

更别说阿尔喀德斯虽负英灵之名,却主动抛弃了神力,以人类之身射出这一箭,古伽兰那岂有甘愿死在此箭下的道理。

台风的化身,这时才终于肯望向立于眼下的敌意。

古伽兰那身为神兽,亦是女神伊丝塔的眷属,确切地感受到——

眼前有人形之物。

以人类来说十分高大,但与古伽兰那相比却小得难以目视的生物。

可是,古伽兰那在感受到那古代大英雄的灵基,与包覆其外的红黑污泥后,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那不是能让他在世上解放的东西。

仅是存在,就会不停污染伊丝塔女神所爱的世界与人类。

到先前为止都还能容忍。

在空气改造成神代环境的状态下,那只是具有危险的多种现象之一。虽会污染大地,它认为不至于毒害女神的子民。

但现在不同了。

伊丝塔女神堕入冥界,那对她所统治的土地成了明确的威胁。

那古伽兰那该做的,就是踏散、否定这污泥,使其归于黑暗。

在这个失去女神的世界,那是它依然显现的唯一理由。

古伽兰那如此判断后,立刻改变了心中的优先顺序。

即使自己所盘踞的这片土地会化为尘烟,也要消灭眼前的「神敌」。

且仿佛要昭告天下,天理本该如此般,古伽兰那将它的身躯——压缩魔力而形成的积雨云激烈甩动起来。

大气的震荡,究竟是为诸神遗留的力量亢奋,还是对眼前人类的战栗呢?

具有指向性,蹂躏北美西侧大陆的暴风瞬时化为无风带。

所有的风、雹、雷,全都凝聚于史诺菲尔德西部的小小一点,甚于巨大地震的台风能量有八成都注入了这风雷之「枪」中。

击毁它,不只是对神的忤逆,更是对地球这颗星球本身的叛乱。

仿佛如此宣告的能量团,要将逼来的大蛇魔力之箭连同阿尔喀德斯一起消灭。

——这即是力量天理。

——这即是神威世界。

——这即是死亡人类。

——遗忘女神庇护之人,手中将一无所有。

若神兽会说话,就是如此吼叫的吧。

它击出的风雨雷电之枪,为痛失女神哭号般震撼天空与大地。

但是,神兽忘了。

这位英灵,可是拥有超人之术的人。

依然在空中飞翔的「另一头巨兽」则知道——

这位英灵为了对众神订下每一条天理复仇,舍弃了自己曾为英灵的过去。

就结果来看,这英灵已经超越一般英灵的层级。

阿尔喀德斯。

原以弓兵职阶显现,却因为主人的令咒和充满混沌与恶意的「污泥」而变质,化为复仇者灵基的大英雄。

无论是与神诀别。

还是为复仇奉献了一切。

他的本质仍是无人能比的大英雄。

足以将神兽的咆啸恸哭涂改成临死的哀鸣。

能量的洪流,淹没了复仇者英灵。

古伽兰那刺出了完全凝缩百公里台风能量的两道龙卷风之角,与阿尔喀德斯所立之处交错。

力量的奔流。

剧烈冲刷他英灵规格的灵基,与流于其深处的淤泥和九头蛇死毒。

「射杀百头」的豪壮一击也被龙卷风弹飞四散,将阿尔喀德斯所立之处变为连沙砾也遭削切的刑场。

而这位英灵被不出三秒就会从这世上消灭的死亡之风吞噬后——

在自身存在削磨掉三成时,冷冷地笑了。

「……你完了。」

刹那间——包覆世界的空气产生变化。

失去女神伊丝塔的吹息,逐渐返回人类时代的史诺菲尔德环境结构,又开始异质化。

变质的原点,是阿尔喀德斯遭到削磨的灵基。

他满身的泥泞魔力似乎要填补缺损的灵基,开始吞噬古伽兰那喷涌的神气。

古伽兰那察觉异变时,已无力回天。

应该完全击中对手,灌注神气与暴风雨能量的神代龙卷风,全被一个复仇者抓住了。

原本弹飞四散的魔箭魔力高涨,又现出大蛇之形。

碎成九块的箭矢以九头蛇的形象重新现世,缠上台风中特别厚重的积雨云,要勒断古伽兰那的脖子。

「停下吧,神兽。」

受污泥与大蛇吞噬的神气雪崩式涌向阿尔喀德斯的身躯,但他却拒绝神气成为自己的血肉。

「你……你们已经是『奉献的一方了』。」

不过他也不让斥出的神气离开自己身边。

阿尔喀德斯驱使自己的魔力和「污泥」强行压制雷色神气,以纠缠周围空间的方式搁置。

「再也『不是统治人类的一方』了。」

古伽兰那驳斥这句话似的嚎叫。

为强行填充逐渐干枯的魔力,神兽不停追溯联系女神的丝线。

即使是不同土地、不同世界线、不同时间,哪怕是不会有任何未来的方向,它也不断追溯与女神的关联。

为了强调女神伊丝塔不是它,并不一样,否定阿尔喀德斯的言词。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女神伊丝塔的残滓已全部消失,古伽兰那的眼已经找不到任何连线,还能感到胡姆巴巴的灵基正急速减弱。

尽管如此,神兽仍持续将风雨雷电凝聚到自己身上,要挣扎到最后。

即使自己过去到未来的所有灵基都会因此消灭,它也要来个同归于尽,不然无颜面对女神。

正不断变质成其他型态的阿尔喀德斯,仰望到最后都不肯示弱,但也只能眼看灵基崩毁的古伽兰那那一刻,脑中浮现一个画面。

阿尔戈号。

为护送那艘船赌上性命,不愿屈就于苦难时的画面。

与为了赎罪而挑战十二道考验时不同。

纯粹是为他人挥洒力量。

在那艘足够阿尔喀德斯交付生命与后背,堪称真正荣耀的船上生活。

他从对方放射的魔力感受到的感情,或许是蚀身死毒的狂痛所造成的幻觉,他仍然如此轻声低语:

「……对你来说,那个女神就是你的脊梁骨吗?」

阿尔喀德斯的头罩在涅墨亚狮裘之下,不知作何表情。

而这样的他,仍对灵基逐渐崩溃的古伽兰那说出了最后的话。

「我这身躯,也终将连此憎恶一同凋零。」

他并不知道对方能否理解。

尽管体型有蚂蚁与巨人之差,在咬住对方魔力本质的状态下,至少他的话能传到神兽耳里。

「我一点也不想留下那可恶的污泥,和夺自于你的神气。」

阿尔喀德斯对自己剩下的时间有清楚的认知。

尽管灵基的削磨造成巨大影响,他也没有拿神气来填补,只是用它在周围制造屏障。

究竟还剩下多少时间呢。

一旦契约者巴兹迪洛出了事,使得魔力遭到断绝,他就会立刻被污泥吞噬,失去对英灵灵基和意识的控制吧。

由于复仇者断定将会如此,所以对供诸神差遣,本该厌恶的巨兽——狂雷与飓风的化身古伽兰那,表示最初与最后的敬意。

「尽管回归天空吧……你已经达成使命了。」

也许是神兽听懂了这句话。

它的动作忽然停顿,但也只是短短几秒钟。

紧接着魔力又开始凝聚,最后全由阿尔喀德斯夺走。

然而,这最后的挣扎已经不见丝毫憎恶或悲伤。

或许那只是阿尔喀德斯被庞大魔力奔流冲出的幻觉,抑或是神兽真的发生了某些变化,但这都不是他人能窥知的了。

就连阿尔喀德斯本人,也逐渐失去辨认的能力。

他最后对神兽说的话,人世的记忆,甚至是残余的生命,都被古伽兰那放射出的庞大魔力冲散,压入深深的井底。

在激流将一切都冲得模糊不清时仍能保持自我,已证明他是个值得举世惊叹的大英雄了。

他最后的光辉也逐渐消逝,世界又再度往模糊的交界倾倒。

唯一能确定的就只有在这一刻——继女神伊丝塔之后,史诺菲尔德又出现了新的威胁。

×   ×

史诺菲尔德西部 森林地带

「绫香!」

绫香绝望到甚至失去意识。

剑兵在她颓倒前扶住了她并抱起来,对周围的魔术师说:

「抱歉,我要暂时以保护主人为优先!」

「那当然,不必介意。」

骑兵不知何时驾马来到了剑兵身旁,随其呼喊而替他戒备般瞪视空中的神秘人物。

空中那人俯视过来,像是想了解绫香的状况。

「那个……虽然不是英灵,但与神秘相近,绝不能轻忽大意。」

骑兵手上拿着弓,尚未向天引弦。

多半是表示自己并无敌意,且展现出后发也能先至的自信。

同时,剑兵注意到骑兵也依然时时注意着西方的雷云,但没有会导致破绽的举动,所以没特别提出来。

「去吧,这里有我们在。」

「……我欠你一次!」

剑兵随即召唤马匹,抱着绫香轻灵地跃上马背,全速奔出原为森林的泥泞。

「……」

沉默的空中人影——自称提亚的个体将手指向剑兵他们——其间突然万蝶齐飞,模糊了空间中的一切。

这使得提亚击发的咒弹扩散在那世界的震荡中。

「喔!感谢你,现代的宫廷魔术师!」

「剑兵英灵啊,不必放在心上。与阁下主动接战凶险的狂战士相比,根本不足挂齿。」

用蝶魔术挡下提亚攻击的青年——伟纳•西查穆德,回答策马远去的剑兵。

见到剑兵他们离开视线范围后,伟纳才又望向天空。

「你不追吗?」

「你的蝶魔术……现在是连距离也能模糊的层次吧?」

「这我也不太清楚。有时候,连这个魔术的位阶都很模糊呢。」

明明才刚挡下走错一步就可能致命的魔术,他仍能以极其优雅的动作持续构筑魔术。

但状况并不会因此好转。

那仪式性行为的每一个举动,都是为操纵蝶魔术洗练而成的最有效动作。

仿佛是因为蝶翼的鼓动使世界变得模糊,所以自己反而需要格外注重型态,好将自身化为这世界的锚点。

而远坂凛则对他酸溜溜地说:

「伟纳!你先前都去哪里啦!」

她的头发已完全恢复原来的黑色,只是仍觉得身体的魔术回路有点奇怪,于是循环着体内魔力并反复开合手掌。

「我是应老师的要求,找大文豪作魔术考证去了。」

「我是听不太懂啦,总之从你魔术的状况来看,可以暂时把这一带当成『模糊』没错吧。」

周围不再有任何伊丝塔女神的神气,世界正在翻转。

「当然可以。远坂凛,你已经把握到原因了吧?」

「当然了。」

她眼中看的是西方空中的巨大雷云。

那里耀眼得像是云里显现了个小太阳一样。

离这么远都令人皮肤发麻的雷云,以龙卷风的速度自旋,飘浮在荒野的天空上。

浓密魔力与神气所卷起的雷霆持续成长,大到令人怀疑继续这样下去,会不会把这颗星球都吞没。

攻击绫香受阻的提亚,对注意起积雨云的伟纳等人说:

「艾梅洛教室,你们要妨碍我吗?」

「毕竟我们跟剑兵的主人,目前还是同盟关系嘛。」

伟纳面带贵族式笑容继续说:

「况且……我们早就习惯了。厄斯克德司『学长』耍蠢搞的烂摊子,都是我们来收。」

「……我不是说过了吗,他已经消失,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了。」

语气像是说给自己听,而骑兵的这群主人,可不会被这种话唬住。

高大的眼镜男子奥格•拉姆,以平淡口气问道:

「那真的是客观观测的结果吗?『不是阁下自己的愿望』?」

「……你说什么?」

「倘若费拉特阁下能就此消失,对你不是比较好吗?」

刹那间——几乎不展现情绪的提亚脸上透出怒气,高速旋转飘浮于周围的「星球」说:

「我……看起来像是喜欢他消失的样子吗?想对世界歌颂我自由了的样子吗……?」

诅咒般的魔力,就要缠上奥格的身躯——但他以手中的轮状咒具拨开魔力回答:

「唔……让你误会了,我道歉。真对不起。」

「……?」

他真心道歉的样子,让提亚看得很是疑惑,这时卡雷斯•佛尔韦奇叹口气说:

「人家当然会误会啊,奥格……伟纳是说得太绕口,你是省略太多。我们这教室的学弟妹讲话方式怎么都这么极端啊……」

卡雷斯半发牢骚地如此说道,望向悬于空中的提亚又继续开口:

「抱歉,奥格想说的其实是……你是否想保持现在的状态,避免费拉特参与无聊的杀戮。」

「……」

意外的回答使得提亚一愣,想针对这部分说些什么。

但下一刻——

西方光辉增强,在场所有人都望向那里。

古伽兰那的灵基完全消灭,取而代之的是全长数公里的积雨云。

云中央所散发的魔力,开始慢慢地往这里移动了。

不知是感受到剑兵或其主人的灵基,还是受到延伸线上史诺菲尔德地下应有的大圣杯吸引。

「好像往这里来了耶?卡雷斯,有什么想说的吗?」

「为什么问我?」

「佛尔韦奇你不是电气专家吗~?」

「不要说得像水电工一样好不好……」

被潘特尔姐妹找上的卡雷斯叹口气,再度望向西方的雷霆。

「英灵的灵基现在变成核心,控制着雷电的收放……可是看那样子,他自己也离不开那团云了。」

「这么说来,事情不是阻止雷就好……那么单纯吧?」

卡雷斯对凛点点头。

「对。有种它是靠云里的魔力来防止自身灵基崩溃的感觉……吸收起来应该就稳定了,不那么做是有原因的吗?」

卡雷斯继续观察。

「……简直是凌迟。说真的,那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他自言自语似的如此说道,眉头略蹙。

感受着原因不明的情绪,冷静地继续分析。

「至少那不是我处理得来的。就像碱性电池比核电厂一样。不晓得各位怎么看?」

「处理不来这部分我赞成。」

费兹格勒姆•沃尔•森贝伦苦笑后,其他艾梅洛教室成员也同样苦笑起来。

「所以我说了,你们——区区魔术师的戏份已结束。不,就连使役者都踏不进那样的领域。破坏掉大圣杯,等他们魔力消散还比较有效率。回去吧。」

提亚冷冷地这么说之后——

「办不到呢。」

远坂凛断然拒绝。

她已经看也不看提亚,只是凝视自西方天空朝这里缓慢接近的雷霆。

才刚在对抗女神时穿越重重死线的她,神色依然没有丝毫疲惫。

提亚俯视着她——不,是整个一点也不绝望的艾梅洛教室,心中出现说不上来的悸动,挤出声音问:

「为什么不快逃?是为了费拉特•厄斯克德司吗?还是你们真的想赢下这场圣杯战争?」

「你跟费拉特一样,在魔术操作上变得很细致,但就是太短虑了。」

露维雅嗤嗤一笑,接着变成苦笑地说:

「但说起来……我们现在想做的事,也是短虑得不得了。」

有道身影随这话向前一步。

是骑兵。骑在战马上的她,身躯随魔力的增幅变得更加精悍了。

「主人,这样好吗?」

这是单纯的提问。

骑兵对艾梅洛教室整体——即使对纯为提供魔力而加入的朵丽丝•鲁珊德拉也是一视同仁地平等视为主人来尊重,只是她找的对象是与她最先结缘的远坂凛。

「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你帮我们,我们就帮你解决这件事。」

凛无奈叹息,继续说:

「老实说,我也觉得很乱来,但契约就是契约。」

接着她对提亚瞥一眼,打气似的以拳背敲敲骑兵跨于马上的腿。

「等我们的问题摆平以后,就会全力支援你。然后……你应该还记得那个烂泥一样的魔力有多棘手吧?」

「记得。要是我被它拖进去,不要迟疑,『立刻用令咒杀了我』。」

骑兵爽快地说道。

她不是自弃,也不是受复仇等情绪所困。

「怕以后没机会,我再问你一次。」

凛也代表周围艾梅洛教室学生般,眼神真挚地直视骑兵问道:

「你想和那东西战斗,不是出于女王或巫女那种使命感吧?」

这问题很单纯。

但即使骑兵只是与他们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她已经能明白那问题比什么都重要。

因此,她说出了不带半点虚假,发自内心的回答。

「『因为,我想战斗』。」

骑兵回答时,脸上带着十分平静且充满自信的笑容。起先对上阿尔喀德斯时的愤怒与迟疑全都留在过去,只说出自己纯粹的私欲。

「我要全力一搏,没有任何保留。我不敢说这其中没有半点女王或巫女的想法,但这不是出于复仇心或使命感,而是因为我想战斗。就这么简单。」

不仅是凛,在场所有艾梅洛教室的成员,听了骑兵这番话都尴尬苦笑。

即使耗用令咒要她说出真相,骑兵的答案也不会改变吧。

「以魔术师而言,是非常短虑没错……」

有「色位」头衔的钟塔魔术师伟纳•西查穆德仅仅在这一刻,露出了并非魔术师的表情。

「艾梅洛教室老师的学生里,没人听了那种话还会拒绝的。」

对象不是使魔也不是英灵,就像是对艾梅洛教室的同胞说的。

伊薇特•L•雷曼虽然紧接着说:「说什么梦话……是我就当场拒绝了……」但是见到艾梅洛教室同样苦笑着装作没听见,骑兵也跟着放松了表情。

「谢谢你们。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拖延他多久,但可以保证,我一定全力以赴。」

远坂凛从这句话听出骑兵对他们仍有顾虑。

多半是在担心空中的提亚,以及城里「新出现的气息」。

打这场仗,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不留在这里保护主人,恐怕不是使役者该做的事。

于是凛以满怀自信的笑容对这样的骑兵说:

「受不了耶……你是我的使役者,怎么觉得会输给它?」

在最后,远坂凛以主人或唯一的圣杯战争经验者身份激励骑兵。

「不小心打败它也无所谓。」

「……!」

「骑兵,爱怎么冲就怎么冲吧。」

「……我明白了。」

凛这些话让骑兵再也没有一丝疑惑。

带着自己遇上最佳主人的自信,握紧爱马的缰绳。

转瞬间,积雨云吹来的狂风被另一个方向的强风吹开了。

骑兵真的化为风,以难以想像是驾马的速度出击了。

划开魔力的压力等天地万物,亚马逊女王直线进击。

为达成自己显现于圣杯战争的目的。

无论她是女王,是巫女,还是名为希波吕忒的英灵——

在这一刻,她都无限自由地驰骋于泰尔梅的沃野。

「……你们认真?」

简直神速。

看着艾梅洛教室成员目送骑兵那转眼消失不见的背影,提亚•厄斯克德司不禁这么说。

本来以为会是陷阱,但什么也没发生。

他们,艾梅洛教室的每个人,都将自己的英灵与这里划分开来,让她赶赴看似死路一条的积雨云了。

「面对这样的我……还送走你们战力最强的使役者?」

打从诞生,情绪就几乎不形于色的提亚,在这时也很难不以疑惑表情对艾梅洛教室的人们这么问。

提亚•厄斯克德司。

在费拉特•厄斯克德司消失之后,他本该与圣杯战争无关。

即使仍留有一划令咒,却没有理由使用它。

那自己为何会留在这里呢?提亚想来想去,也没能得出明确答案。

已经收拾掉杀害费拉特的刽子手了。

尽管背后下令的人还活着,但没必要在圣杯战争里追查。

等到几年后再攻其不备都可以。

那究竟是为何还不离开呢——

——……难道他们是为了「我费拉特」?

——不会吧。

存活。

那是梅萨拉•厄斯克德司唯一的命令。

简单明了,却比什么都困难。

——啊,对了。

——所以我要观察到最后一刻,吸收他们的力量。

有一群名为使役者,刻入星之纪录的英灵显现在这个地方。

甚至还能看见所谓诸神的古代支配者,这样的机会恐怕是绝无仅有。

自然有必要见习这一切,适应现在的身体。

还有,圣杯的力量。

现在有个称作小圣杯的人工生命体,受到艾梅洛教室中几个人的结界保护。

一旦西方天空的战斗结束,那庞大的英灵之魂就会带着神性储藏到那里去吧。

——大圣杯那边,透露出与那弓兵相同的不祥气息。

——若骑兵战败,是不是能夺取她纯粹的神性呢?

提亚自诞生到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力量。

他很清楚。

人类是多么畏惧异类。

提亚一直是以比任何人都近的距离,观察天赋异禀而差点被父母杀死的费拉特。

少数的例外,就只有代替奶妈的人工生命体和——底下这些人了。

所以提亚感觉到,非得在这里做出决定不可。

是要选择共存,还是以压倒性的力量支配他们。

——……没什么好犹豫的。

——「我」会想要扭曲的共存。

——明明只把人类当成航向星海所需的高效零件……

——却选择和零件一起生活,一起欢笑。

——所以「我」死了,剩我活了下来。

为自己扼腕的同时,提亚也默默扼杀了心。

他要在圣杯战争中站稳脚步,将国家、魔术协会、费拉特的母方家族,甚至高阶死徒都阻止不了的力量占为己有。

为此,第一个要舍弃的就是天真。这么想之后,他决定了下一步。

「该不会是这样吧……难道你们无视我的警告,我还会笑着放你们去支援骑兵?真的以为自己有这种未来吗?」

话温不断降低。

周围公转的星球蓄起魔力。

——对,这是试金石。

——我为了要摆脱「我」……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的影子。

——为了找回梅萨拉•厄斯克德司留给我的原本使命。

就在提亚俯瞰自己的精神,要将眼前的这些人从「费拉特的盟友」划分为「敌对的旧世代人类」时——

远坂凛打从心底不解似的对他歪起头问:

「你在说什么?」

「?」

「『你也要去啊,去支援骑兵』。」

「……啊?」

那是完全意想不到的话。

他也是打从心底不解远坂凛究竟在说些什么。

甚至怀疑远坂凛的精神,是不是已经被女神伊丝塔摧残得体无完肤了。

或者真心误会他是费拉特的另一面。才刚感到不悦,凛就预料到了似的先说:

「『提亚•厄斯克德司』。」

那是他先前报出的名字。

从她的语气,可以肯定这一唤无疑是将他认知为提亚,而非费拉特。

这使得提亚愈发困惑,而凛则是堂而皇之地展现出她人称红魔的原因。

「你不也是艾梅洛教室的一分子吗?既然都在这里了,我怎么会放你在这打混呢?」

「不,等等。先等一等,怎么会变成这样……?」

随后,露维雅也附和凛说:

「哎呀,要我们用武力逼你就范也是可以喔?」

「……」

接着,潘特尔姐妹也摆明用愉快的表情挑衅地说:

「你的搭档,不是又把写名字的布丁吃掉了吗?」

「对呀对呀,既然费拉特『不在家』,你就要替他负责。」

「你们在胡说什么……」

这种抱怨,根本就不该在这种场面,对这种状态的他说。

甚至让提亚犹豫该不该强调那是「他」做的,与他无关。

觉得争执这种事,会被他们——「艾梅洛教室」牵着走。

在这一瞬的逡巡之间,魔术师们也接连不断地埋怨起费拉特「他们」。

「『你们』捅的漏子,可是害我赔了价值三千万欧元的礼装耶?」

「钟塔英雄史大战的队名,你也乱改成了艾梅洛好朋友是吧?」

「你不是还放怪怪的电影给法政科穆席克那家伙的人工生命体看吗?那件事辗转害我多拖半年才能毕业喔?」

「我可没忘记你说要找老家报仇什么的,就用马卡龙塞满整个校舍喔。」

「还记得你惹圣堂教会的高层傀儡师生气,把老师跟我都拖下水吧?」

「你想喂苍崎橙子包包里的『那个』吃东西的时候,我真的吓得都折寿了呢。」

「不要乱透视教授包包里的东西好不好。」

「『明明一直躲在里面看还不阻止他干蠢事,你是什么居心啊』?」

约有三十人左右的艾梅洛教室成员,纷纷说起这样的话。

有的听起来只是揶揄或玩笑,有的在拥有一定知识的人耳里等同是毁灭性危机,充满各式各样的资讯。

「可是,把费拉特干的好事都赖到你身上,并不是绅士行为,所以我要以艾梅洛教室学生的身份请求你协助。当然了,如果你打算妨碍我们,我们也会像露维雅洁莉塔•艾蒂菲尔特说的那样,用武力处置。」

见到艾梅洛教室的学生们纷纷点头赞同伟纳,提亚真的开始怀疑是自己发疯了。

不仅是远坂凛,每一个人都把提亚和费拉特视为不同个体——还叫他「帮忙」。

「武力……?」

提亚以这样的低语,强制排除了伟纳话中的「某一节」。

再继续下去,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不是因为人多势众。

提亚认为他与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的回忆会扯他后腿而想割舍掉,于是将庞大魔力注入自己周围的一颗「星」里,使其变成马戏团帐棚那么大的火球,举至头顶。

「……你们以为自己赢得了我吗?」

在那绚烂火光照耀下,凛不屑地笑道:

「那当然呀?你以为我们被你『们』搞出的破事牵扯几年啦?在摩纳哥被你们家族耍得团团转的事,你不觉得欠我们很多吗?」

凛那火光下的凶恶笑容,实在不负她红魔的别称。

「我不想让骑兵等太久,三分钟就解决你。」

其他学生有人苦笑,有人深深皱眉,但没有一个打算逃走。

然后,提亚想起一件事。

在低蔑艾梅洛教室的种种声音中,有人给他们取了个类似红魔的绰号。

——恶魔的窠巢。

就连受矿石科畏惧的红魔,在艾梅洛教室也不是特别出众。

随着近三十人的魔术师注视起提亚,远坂凛布展宝石宣布开战。

「皮给我绷紧点。」

「今天可不会有老师来阻止我们胡闹喔?」

×   ×

史诺菲尔德城区 巷弄中

「今天……身边没有女神能帮你保命了吧。」

如此低语的,是一身恶魔气息的男人。

灵基异常强大的弓兵之主。

有此认知的哈露莉,像要确定自己没认错似的说出他的名字。

「巴兹迪洛•柯狄里翁……」

她全身冷汗直流。

获选为伊丝塔的祭司长,使她的精神力已经比几天前提升许多。

尽管如此,哈露莉仍旧抹不去对眼前男子的恐惧。

因为现在他身上的魔力,也与几天前判若两人。

那流出他全身的红黑魔力,宛如具有自我意识的毒蛇。

而且那样的魔力,现在还掺杂了变质的可怕神气。

哈露莉感觉到,那神气是来自先前在西方台风中,听从女神伊丝塔指挥的神兽。

阿尔喀德斯夺占古伽兰那的灵基后,使得其神气透过「污泥」逆流过来了。

「怎么会……不可能。」

哈露莉不禁呢喃。

「这么庞大的魔力和神气……根本不是人类的器量和精神承受得起……」

「是没错。」

巴兹迪洛淡然回答。

听他这么说,哈露莉又注意到——

尽管非常缓慢,巴兹迪洛的魔术回路与刻印正在崩溃。

顶多只有几天寿命了。

以前的哈露莉或许无法分辨,但经过伊丝塔女神加持,魔术回路发生些许变异的现在,她已足以理解。

——这个男人,就快死了。

——而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

若只受到红黑「污泥」侵蚀,他或许还能凭自己的支配魔术和近乎疯狂的精神强撑下来吧。

「为什么……」

一不留神,哈露莉就这么问了。

即使对方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杀死她,她还是继续问下去。

「像你程度这么高,不只能用令咒控制英灵,也能强制切断魔力连结不是吗……」

哈露莉并不知道。

眼前这名叫巴兹迪洛的男子,已经用完所有令咒了。

何况就算他还有令咒,会不会用来控制阿尔喀德斯又是另一回事。

巴兹迪洛淡然回答哈露莉:

「我的性命,是小事。」

又一次地,哈露莉不知道。

站在她眼前这人,把生命都毫不保留地拿来当燃料,转化为魔力结晶的冷血男子。

再一次地,哈露莉不知道。

巴兹迪洛•柯狄里翁这个男人——甚至认为自己的生命,不过是一刹那的燃料。

「如果能在生命耗尽前得到大圣杯……我的使役者就会毁掉这国家吧。虽然我们目标不同,他却能在过程中替我实现愿望。就这么简单。」

尽管哈露莉对眼前男子的现况一无所知,她也能立刻确定——

这个人是认真想得到圣杯。

而且结果并不包含延长性命。

即使圣杯是假货,他也能利用那庞大的魔力源,或透过魔术刻印重构肉体吧。

但他不会。

他要将这魔力源与其他一切,全都交给自己的使役者。

——那击出巨大毒蛇的英灵……

——不晓得他究竟想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毁灭这国家?

「……这会害死很多无关的人。」

「对,没错。『无关的人』。」

巴兹迪洛语气依然平淡。

「你这样把灵魂献给女神的魔术师,也有脸指责我吗?」

「!」

不知是透过使役者还是其他方法,看来他对哈露莉的状况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而巴兹迪洛继续对提高戒心的哈露莉问道:

「如果能回到那个女神的时代,无关的人就全都能得救吗?」

「……伊丝塔女神无论是取人性命还是救人性命,都不会看对方信奉谁。可是……她的目的不会只是破坏。」

「你是想说每个神都差不多吗?从女神消失后,还对她忠心耿耿来看,你真的已经不是魔术师……是一个巫女了。」

巴兹迪洛身上应该会不时爆发崩溃的剧痛,但他仍面无表情,昆虫似的看着她。

「对……我一开始,也和现在的你一样。」

「一样?」

「我是为了报复害死我爸妈的魔术世界……想拉很多人一起陪葬。」

「……结果复仇者被女神拯救了吗。」

巴兹迪洛略显思考的样子,身上的魔力仍危险地蠢动着。

哈露莉无法预判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全身紧张无法放松。

在这个就连呼吸紊乱都恐怕会成为致命伤的状况下,哈露莉全身的魔力回路也紧绷起来。

「我不需要女神的护佑或宽恕。」

不过,巴兹迪洛依然淡淡地说下去。

「我对你已经不感兴趣了。」

他接着说:

「但是……『英灵就另当别论』。」

「!」

「接下来,我要到地下去收拾法迪乌斯,如果你这主人愿意帮忙,我可以让你活久一点。使役者也可以留到最后再杀。」

哈露莉知道法迪乌斯是什么人。

被法兰契丝卡找来的她,在圣杯战争开始前都是待在法迪乌斯的据点里,这也是当然的。

当时她几乎没有机会和巴兹迪洛这样的主人见面,和朵丽丝•鲁珊德拉等同世代的魔术师,也只有打过招呼而已。

哈露莉不时会想,朵丽丝是不是还活着,但现在不是在意他人的时候。她轻声问:

「收拾法迪乌斯……为什么?圣杯战争不是他……」

「他背叛了我。现在,他还想带走地下的大圣杯。」

「……唔!」

哈露莉从没听说过这种事。

她想思考巴兹迪洛说谎的可能,但眼前这男子并没有那么从容。

「选吧。如果你也来抓法迪乌斯,我就给你时间和使役者告别。」

「要是我拒绝呢……?」

「只会死在这里。先不说你,我肯定会宰了你的使役者。」

——他是认真的。

——法兰契丝卡这混蛋,这算什么「选择」。

即使怨恨在背后窥视的法兰契丝卡,哈露莉仍站挺了身子。

——不能害怕。

——那会成为弱点,谈都没得谈。

——也就保护不了这孩子。

决心为伊丝塔女神的遗言殉道之余,哈露莉调整呼吸。

「狂战士现在是很虚弱没错,但你真的以为魔术师打得过英灵吗……?」

「你这么保护那个英灵,还敢说这种话。」

从站位来看,哈露莉完全就是在保护狂战士。

事实上,现在这个虚弱至极的狂战士是真的可能败给人类魔术师。

但那是什么也不做的情况。

哈露莉仍留有一道令咒。

即使无法常驻,依然可能暂时恢复她全盛的力量。

不过那就是哈露莉最后的手段了,能不用则不用。

现在是指能靠虚张声势度过难关的状况,必须设法将这个胶着状态搬到谈判桌上才行。哈露莉全力思考。

然而,有东西想搅乱他的脑袋。

「呵呵呵,你好像很头痛喔!哈露莉!」

一直在背后旁观的法兰契丝卡大摇大摆地进到车库里了。

「头痛的时候怎么不找我呢!姐姐会难过喔?要知道,既然说给你选择,那么不管肯定还是否定,我都至少会准备一条路给你走喔?」

她旋转着阳伞,无视气氛自顾自地说:

「巴兹迪洛,我们也好久不见了呢~!好几年了吧!上次见是用幻术帮你修工厂吧……咦,只过几天而已耶!你杀气还是这么重,这样会吸引不了女孩子喔?我来教你受女生欢迎的秘诀啊呸!」

霎时间——法兰契丝卡没能说完她的胡言乱语,整个人飞走了。

缠在巴兹迪洛身上那红黑淤泥般的魔力里头,毫无征兆地射出了「同样颜色的雷光」。

法兰契丝卡被红黑雷光当场轰出车库,撞在堆放于建筑内的资材堆里。

资材劈里啪啦地倒下来。

「……我来告诉你怎么跟她相处。」

说时迟那时快——巴兹迪洛又发出第二、第三道红黑雷击,轰进烟尘漫漫的资材堆里。表情没有丝毫变动,没有恼怒或烦躁,就只是本来便该那么做般事务性地持续动作。

当他终于放下手臂,依然是不带情绪地对哈露莉说:

「完全,不要听她说话。」

眼见法兰契丝卡冷不防地遭到攻击,哈露莉对她没有半点担忧,只是为另一件事惊愕。

——刚刚那是什么?

——没有半点前兆,就直接发动了……威力那么大的魔术?

——连一工程都不到……

接着,哈露莉注意到。

「不会、吧……」

刚才的雷光里,含有她在新伊丝塔神殿所感受到,与古伽兰那同质的魔力。

巴兹迪洛发动的不是魔术。

而这带出了一个绝望的事实。

这个魔术师,弓兵的主人——

能够透过「污泥」使用使役者夺来的神雷。

×   ×

巷弄中 楼顶部分

「……怎么被干掉啦?」

捷斯塔从楼顶上看着法兰契丝卡被压在资材底下,眯着眼问法兰索瓦。

「咯咯咯……如果说她是普列拉堤里面最弱的……你会接受吗?」

「说给我们选项那时候口气那么大,结果就这样?」

「嗯~怎么说呢。看到不是幻觉也不是分身,完完全全的另一个自己轻易地被干掉,还满好玩的耶!这种事要变成使役者以后才会体验到喔!我都有点兴奋起来了!」

捷斯塔看着笑得激动不已的法兰索瓦,暗暗骂了声:「死变态……」而法兰索瓦照笑不误。

「反正,这几下还死不了啦!」

「我先问一下……你们两个是真的想要圣杯吗?」

法兰索瓦摇头回答:

「还是想要喔?我要的不是什么第三魔法,或是更高级……冬木三大家想要的那种高洁又麻烦的结果,纯粹是想玩玩那个充满魔力的愿望机喔。」

「你们不觉得你们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愿望机吗?」

「我们需要那样的魔力啊。这样就能打碎大迷宫的墙壁,直接撬开最里面的锁了。」

法兰索瓦一样是答得不当回事,捷斯塔想了一下后皱起眉头。

「大迷宫……难道是寇巴克•艾尔卡特拉斯的大迷宫?」

寇巴克•艾尔卡特拉斯是个已经活了两千多年的高阶死徒。

传说中,他造了个大迷宫来保护他自己,以及所有至宝。

有人说,此至宝记录了这世上的一切,有人说是能证明神爱世人的圣典,也有人说是宇宙的复制品——总之,全是胡说八道。

至少,只有在传闻中听说过的捷斯塔这么认为。

「太无聊了吧,为了那种传说……不,就算是真的,拿到那些宝藏能做什么?」

「嗯……若真的有宝藏,我会想要,也觉得应该开放给全人类。可是听说有进不去的迷宫,你不会想进去看看吗?」

「……」

「至少……我想让它变成灵墓阿尔比恩那样,魔术世界可以尽管去挑战的地方。那里现在啊根本是跟宇宙一样的步调不停复杂化……连入口都找不到的迷宫,不是很讨厌吗?」

听完法兰索瓦这些不知有多少能信的话,捷斯塔原本想挖苦几句。

但法兰索瓦却先一步稍微认真地说:

「只是……我猜的啦,主人得到圣杯的力量以后,多半会用在其他事上吧。」

「是怎样?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还是有英灵跟肉身这最大的差别啊?更在男女之差之前呢。而且,人类的人格都能在短短几天里,因为经历过生死关头而发生改变了,想法都不会变才比较奇怪吧?」

捷斯塔没有回话,思考起来。

至少,现在这个名叫法兰索瓦的术士,似乎是将主人法兰契丝卡认知为「与自己不同个体的人类」。

——法兰契丝卡有注意到这个致命的差异吗?

这时法兰索瓦愉快地笑起来,像在嘲笑捷斯塔的思考。

「总之,那只是顺便而已啦!我们就只是想近距离观赏参加圣杯战争的人的脸而已!那才是最重要的喔?没骗你。」

「少诡辩了。像你这种下等魔物,说过的话没几秒钟就不算数了。」

「是没错……不过,至少我们不会放弃好玩的事,主人应该也会死皮赖脸撑下去喔~?」

不过法兰索瓦看法兰契丝卡迟迟没有从瓦砾堆里爬出来,微笑的脸上稍微多了点冷汗,对捷斯塔询问:

「可是,万一主人的我在这里死翘翘了……在我消失之前,你可以作我的新主人吗?你还有令咒吧?」

「我拒绝。」

「太快了吧!」

「我的令咒,只能用来联系我美丽的刺客!我说什么都不会和你这样肮脏的魔物结契约。你以为我是那么随便的男人吗……?」

捷斯塔怒冲冲地吐出否定之词。

但法兰索瓦•普列拉堤正面承受他的情绪并嫣然一笑,把脸凑近捷斯塔胸前。

手指在心脏上端妖娆游走,挑衅地说:

「误会呀误会,我怎么会那样想呢?……我才不会觉得你是随便的『男人』呢。」

「你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

「你还比较像是在狠狠杀了价的骗子那方————」

刹那间,捷斯塔灌注魔力的爪子扫过法兰索瓦的头。

少年的脸如西瓜般炸开。

但下一刻,法兰索瓦整个人雾散而去,转眼出现在隔一栋楼的楼顶上,拍手吆喝起来:

「别生气别生气,开玩笑的嘛!来,笑~一~个!笑~一~个!」

「够了,我要你永远闭——」

话没说完,捷斯塔先注意到远处有魔力接近,猛然回头。

风犹未止,他看着雨点稀疏的城市说:

「这气息,是剑兵跟他的主人……」

这次,捷斯塔又停了下来。

「……?」

他注意到剑兵身边的主人,气息与过去不同了。

「为什么先前都没注意到……?」

「奇怪……?『这团魔力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