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商量

「今天授课到此为止」

中午前下课的钟声响起，站在讲台上的真桐老师，催促班长发出号令。

打过招呼后，她便从教室离开了。

我也站了起来，离开教室。

然后来到走廊便跟刚从教室离开的真桐老师碰面了。

她看著我的脸，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来得正好，友木同学。我想找你说点事情，之后能来一趟吗？」

我对真桐老师的话「好的」回应了。

「真桐老师可以的话，现在也没问题的」

比起要花午休后半的时间，倒不如早早结束来得更好。

真桐老师「接下来……」喃喃自语。

「我也想回去教职员室，……一起走也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

听到我的话，真桐老师露出温柔的微笑。

然后开始走起来的真桐老师。我追著那个背后，拿出手机跟冬华发送『现在有点事』的信息。

平常为了能一起吃午饭，冬华会过来教室迎接，因此得事先说明一下。

然后数秒后。

冬华发送了一个脸颊鼓鼓生著气的角色贴图，以及『在老地方等你！』这样的信息。

我大致看一下信息，发了『明白』回信。

于是我收起手机，走在真桐老师身后时，其他班级的学生从自己的教室里以好奇的视线看著我和真桐老师。

「喂，那个……」

「被真桐老师叫出来了吗？」

「友木难道又做了什么坏事吗。……真亏还没退学啊，那家伙」

他们的闲言闲语传到了耳边。

……跟二年级第一学期完结时一样被害怕著。

在我这么想时，真桐老师突然停下来，瞪住那些八卦的学生们。

「你们。找我和友木同学有什么事吗？」

冰冷的视线，僵硬的声音。虽然平常都差不多都这样差点忘记了，但真桐老师基本上是个『严厉又可怕』的老师。

被那个视线盯上，无法说话的学生们只能『不、不是……』这样拚命说出一两句来。

「是吗。那么就别擅自惴测闲言闲语」

真桐老师语毕，又开始动起来了。看到那个的学生们不禁地松一口气。

大多数的学生都认为真桐老师是可怕的老师吧。可是刚才的对应无疑是从流言中将我保护的行动。

我稍微有点高兴。

「……有什么好笑的，友木同学？」

「我刚刚笑了吗？」

在我前面一点的真桐老师偷偷看这边点头。……看来我想像中自己是更容易把心情挂上脸上的性格。

「……抱歉，不要在意」

我这么一说，真桐老师不可思议似的歪头，但没有深究。

「所以有话要说是什么？」

「考试的事情喔」

真桐老师把这句作为开场白。

「期末考试好好努力了呢。年级第二不是很厉害吗。恭喜，友木同学」

真桐老师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稍微尴尬不已。被赞赏是很高兴啦，但有点痒痒的。

「感谢。……但我得到年级第二并不是实力，而是多亏了池的教导。厉害的是池才对」

我提起所有学力考试都得到年级第一的朋友，真桐老师轻轻地摇头。

「再怎么被优秀的人教导，被教导的一方不听进耳就没有意义。友木同学，你之所以得到第二位，靠的都是你自身努力。挺起胸膛来」

「身边有能教导学习和一起努力的朋友绝对有很大帮助。……确实也有像朝仓那样拿出干劲，成绩突然提高的例子，所以也有取决于他本人的一面呢」

提起突然变成年级第五的朝仓的事情后，真桐老师露出认真的表情。

「朝仓同学的事情有听说过。……成绩那样突然地提升的话，直白来说就会想是不是出现矛盾了，但是再怎么说，就会担心是不是平常授课有问题了……」

「那只是一种无法和以往相比较的动机，而且池很清晰地灌输了基本知识，扼杀了不擅长的领域，我想这绝对不是老师方面的责任」

听到我的话，真桐老师露出苦笑。

「友木同学也说了跟池同学一样朝仓同学成绩提升原因的话呢」

「从池那里也听到了吗」

「是的。毕竟友木同学也在一起学习，想说亲眼看到说不定能注意到什么，于是想要直接问问友木同学。当然，我也直接问了朝仓同学」

「是这样吗。那么朝仓说什么了？」

「都是有池同学的教导……，以及反过来问『学习好的池和友木都这么受欢迎，我明明也是一样但为什么就是不受欢迎呢？』」

「顺带一提真桐老师是怎么回答的？」

「学生时期完全没有谈过恋爱……」

「学生时期谈恋爱什么的放弃比较好，难不成这样一针见血的吗……！」

我情不自禁地带著责难的口吻说道。

原来还在想会被警告「没有这么回事」，但真桐老师却稀奇地脸红，不知为何有点不甘心地低头。

……到底抱持怎样的感情，我从那副表情中读不出来。

「真桐老师……？」

我一叫她的名字，她便回过神来。

「话说回来，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

她露骨地转移话题。我决定不再深究。

「还有一件事吗？」

我低声说道，催促接下来的话。

「虽说是朝仓同学提出的话题。但友木同学受欢迎这点看来没有错呢」

真桐老师直视著我，继续说下去。

「友木同学和叶咲同学，最近关系特别好……和池同学的『伪恋人』关系持续，另一边却和叶咲同学开始交际？」

真桐老师问我和夏奈的关系。

要是从不知情的第三者来看，我大概是脚踏两只船的男人吧。

可是……我曾告知过真桐老师我跟冬华是『伪恋人』关系这件事情。

也许正因如此，现在的关系才显得更加扭曲。

「和夏奈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苦恼要从哪里开始说明比较好。

这时，真桐老师突然停下脚步。不知何时，已经快到职员室了。

她打开了最近的房间的门。那里是我去过几次的学生指导室。

真桐老师露出认真的表情，再次问道。

「……我想听你继续说下去，可以吗？」

她是我为数不多打心底里相信任的人。

既不会轻易对别人说出口，也不会做出不好的举动。

听了我的话，想帮助我。从她那直率而有力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

我对此深信不疑，对真桐老师的话点了点头。

站在走廊上说话有点不妙。在真桐老师的引导下，走进了学生指导室。然后门没有锁上，彼此面对面地坐在椅子上。

真桐老师似乎在等我开口。

我慢慢地开口。把最近发现夏奈是青梅竹马，以及她对我告白这些事情都说了。

虽然无法说出夏奈被称为『夏雄』和具体情况，但真桐老师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呢，友木同学怎么回答叶咲同学的告白？」

「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叶咲同学在同性的我看来也是个很棒的女孩子」

「即使只是『伪恋人』，我也想重视和冬华这段关系。明明没抱持恋爱感情却要交往，我认为很失礼。……还有，那是我当时没有意识到的」

「是什么？」

叶咲向我传达心意的时候，除了高兴还有对伤害了她感到抱歉之外就没有别的。

这是最近才突然有的感情。

「我――在害怕。……虽然也包括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的理由在内」

甩掉了夏奈的我，应该什么都不怕才对，明明脑袋是这样理解……。

我自己也说不好，但有时候我会害怕。

这种感情的由来和其真面目都不知道的事，让我更加不安。

「我从一年级的时候就经常在看友木同学了，你的家庭环境我也略知一二。所以我有点明白那份害怕的真面目」

真桐老师笑了笑，继续说下去。

「……现在还不知道那种感觉的真面目也没关系。自己心中能够接受的那天会到来的。所以不要太胆怯了」

「……是这样吗？」

真桐老师的建议一时三刻还不太明白。我像是有点无法认同般，这次却带著揶揄的语气说著。

「若无其事地回答，看起来像个大人，友木同学也正处于多愁善感的时期吧」

她说著，露出从未见过的孩子般的笑容。

……她的笑容和发言，让我突然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苦恼。

「是啊，到目前为止，我尽量不去太过在意好了」

「就这么办。……不过，不在意叶咲同学的事情也不太好呢。千万不要做出不诚实的回应喔？」

真桐老师用比平时更严厉的语气向我刺耳地说道。

「那是当然」

听到我的回答便满足地点头。

「那么，不好意思占用你的时间。为了下节授课不迟到，差不多该回去了」

真桐老师如此说道。

我点了点头，从位置上站起来。然后像是时机不好一样，真桐老师也站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我和她在极近距离下四目交投。

毕竟是意料之外，不由得心跳了一下――然后我注意到了。

「感觉真桐老师今天化的妆很浓呢」

「……你在说什么？」

听到我的话，总感觉心情有点不爽的真桐老师说著。

是我刚才问的不好……！我反省过后，重新说道。

「不，这是一种婉转方式而已。浓妆不是为了遮住底下的黑眼圈吗？总觉得很累的样子，没事吗？」

听了我的话，真桐老师苦笑「是在说这个呢，没事的」。

「……不是没事的人通常被问了都会说自己『没事』喔」

真桐老师对我的话多少有点吃惊。

「真的没事喔。昨天只是在电话跟父亲争执而已。然后才这么疲累的」

语毕，

「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

真桐老师无力地笑著说。

我马上明白了，刚才那句『没事』不是跟我说，而是对自己说的话。

因为真桐老师知道我的家庭关系不好。

「……差不多呢」

说完，我转身背对真桐老师，准备离开学生指导室。

我把手放在门上时，想起什么似的向我搭话。

我回头看了看真桐老师。

「不管家庭还是朋友的事情也好。不管是什么，能跟我说说就好了」

她的声音非常地温柔。

「……好的」

有时候光是谈话也是无济于事吧。想到这里，不由得地回应了一句。

真桐老师对我说的话让我不禁感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