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话➤一闪流的敌人
巨大章鱼凭空现身，对我们说出了「你们不能存在」一类的狠话。
但我才想反问──这家伙是什么玩意儿？是什么来历？
我挪动视线，便看到了浑身发抖的师妹们。
她们似乎是下意识地摆出战斗姿势，刀刃却因恐怖而抖动着。
至于爱莲则是坐倒在地，失去了战斗意志。
我不忍苛责自己的徒弟表现不佳。
酷乃依从我的影子里现身。
「黎恩大人，请您快逃。」
酷乃依催促我逃跑的判断很正确。
然而，我没办法在这种状况下落荒而逃。
「你们全都退下。」
酷乃依所属的暗杀部队平时总是要求态度常保冷静，此时的她却显得心慌意乱。
「可是！」
「我叫你们退下！」
酷乃依听从了我的命令，而我则是在意着仰望巨大章鱼的师父。
「师父？」
我朝着师父看去，只见他并没有浑身发抖，气定神闲地看着巨大章鱼。
他既没有恐惧，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他向我问道：
「黎恩阁下，您能打败那个家伙吗？」
我首先冒出的疑问是──师父难道不打算自己出手吗？
师父是想叫我和这家伙交手，借以检测我的实力吗？
章鱼朝着我们逼近，但在后方待命的艾比德将防御力场提升到最强功率，包覆了我们进行保护。
巨大章鱼有着诡论恐怖的外貌，被他触碰到的代官宅邸都显露出遭受腐蚀的模样。
从口中吐出的黑色蒸气，不管怎么看都是骇人的剧毒。
被黑色蒸气碰到的植物接连变得枯萎、腐朽。
说起来，这玩意儿是我迄今从未遇过的敌人。
在召唤勇者事件的时候，我虽然和自称魔王的家伙交手过，但眼前的章鱼更为不祥，也更为可怕。
「──或许能勉强一战吧。」
比起元祖一闪流，巨大章鱼才是真正的强敌，我也没有战胜的把握。
就我的感觉来看，即便用上我的一闪，似乎也还差了一点火侯才能击败他。
师父向我托付道：
「那么，那个家伙就交由黎恩阁下应付了。在下已经──无法再战斗了。」
「咦？」
师父居然说他无法战斗？
◇ ◆ ◇ ◆ ◇
安士虽然露出了目空一切的表情，仍对自己的徒弟们抱持着一丝希望。
（虽然是只凭空现身的怪物，但这几个家伙也都是怪物，应该有办法战胜吧？）
他瞥了凛凤和风华一眼。
但这两人似乎恐惧至极。
她们甚至还向安士投来求助的眼神。
（混帐东西！我可是比你们还弱啊！连你们都应付不来的家伙，我哪有可能获胜啊！）
安士看向黎恩，发现他露出诧异的表情。
看到黎恩气定神闲的反应，使安士感到一肚子火。
艾比德虽然在先前展现出压倒性的战斗力，但如今光是展开防御力场阻挡章鱼接近，就已经耗尽了全力。
就连防御力场也逐渐后缩，巨大章鱼则有膨胀得更为巨大之势。
「一闪流！！我一定要让你们覆灭于此！黎恩……还有剑神安士，你也不例外！！」
不知为何，怪物对自己抱持着强大的杀心。
（我是做了什么吗！？我确实过着不怎么光彩的生活，但也没干过会惹人记恨的事吧！）
不久之前，安士尽管对黎恩说了「自己已经无法战斗」，但那是他为了摆脱生命威胁而随口编出的谎言。
要是让黎恩以为自己深藏不露，而被要求和这头怪物交战，他可是敬谢不敏。
既然如此，不如就编造自己再也无法战斗的设定吧。
「在下想见识黎恩阁下的实力。」
安士试图求助黎恩，借以逃离眼前的危机。
黎恩虽然睁大双眼感到吃惊，仍是轻轻点了点头，向前跨出一步。
「谨遵师命。」
安士暗自祈祷了起来。
（神明大人啊啊啊！！求求您，求求您帮助黎恩这一次就好！只要能撑过这次的难关，我之后就会靠自己逃跑的！）
即便能幸存下来，安士还是打算想尽办法逃离黎恩身边。
◇ ◆ ◇ ◆ ◇
在古多瓦尔现出真面目之际，引路人正在上空看着这一幕。
「干得好啊，古多瓦尔啊啊啊！！你真是太棒啦！！」
古多瓦尔在黎恩面前现出真面目，舍弃了美学亲自动手。
乍看之下，古多瓦尔巨大的身躯是被艾比德的防御力场挡下，但实际上，由于黎恩拥有特殊的力量，让古多瓦尔光是靠近就吃足了苦头。
黎恩的力量──便是领民们的感谢之情。
除此之外，还包含了他游历星球时救助人们所收到的感激。
班菲尔德家的圣树，以及众多人们的愿望保护着黎恩。
这股力量透过由稀少金属打造的艾比德加以增幅，让防御力场寄宿了神圣之力。
看在引路人眼里，古多瓦尔就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
这是他绝对办不到──也不想做的事。
即便能击败黎恩，古多瓦尔也会受到严重的伤势，得花上漫长的时光才能治愈。
甚至有可能就这么被折磨一辈子。
即便如此，古多瓦尔也有不惜犯险也要除掉黎恩的理由。
「呼～话又说回来，真没料到他会误打误撞踏入我们所在的境界啊。虽说只是浅浅地踏入，但绝对不能让他变成足以伤害我们的存在。」
真的只有一点点──
就像是用指尖轻轻碰触那般──黎恩踏入了引路人等人所在的境界。
这便是累积了诸多误打误撞，使他登峰造极的结果。
「真亏你能靠着单纯的戏法成长到这一步。然而，这一切也将画下句点了！上吧，古多瓦尔！我也会提供助力的，请你一定要赢啊！」
引路人的身上也冒出了黑烟，为古多瓦尔提供了支援。
古多瓦尔变得更为巨大，眼看就要强行吞噬黎恩一行人──
「──什么！？」
这时，引路人看到光芒收束在黎恩身后的光景。
凝缩的光芒转化为比艾比德更为巨大的人型，有着打赤膊的外观。
拥有精壮肉体的人型，散发着武神般的气息。
虽然上身赤裸，嘴角却戴着有如盔甲武士的面具。
它的手里握着一把像是在神话中才会出现的古老长剑。
化为实体的光之巨人，以双眼找出了引路人，并瞪了过来。
「不、不会吧？它居然察觉到我──咿！？」
光之巨人拔出了长剑。
下方的黎恩也仰望起引路人。
「被他看到啦啊啊啊啊！！」
混乱不已的引路人抛下了古多瓦尔，就这么逃之夭夭。
◇ ◆ ◇ ◆ ◇
我仰望天空，看到引路人离去的身影。
「──赢定啦。」
看来这次的事件，不对──这一切都有引路人在暗中为我打点。
他的售后服务实在是过于周全，我不仅感激他，甚至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无论是元祖一闪流还是接近而来的敌方舰队──只要有引路人的协助，我就必胜无疑！
坚信胜败在此一役的我，将手中的武士刀递给爱莲。
爱莲似乎腿软了，依然没办法站起身子。
「师、师父？」
您要做什么？──她对我投以这般询问的目光，我并没有回答，而是仰望着艾比德。
「艾比德，把我的刀拿来。」
艾比德的驾驶舱弹出了一把武士刀，我高举左手接住。
那是在歼灭戈亚兹海盗团之后，我一路使用至今的爱刀。
逼近到面前的巨大章鱼，在这时睁大了充血的巨大双眼。
「你、你──！？那把刀该不会──」
章鱼似乎知晓这把刀的来历，感觉得出他相当焦急。
总觉得只要用上我的爱刀，就有办法伤到这只章鱼──而我的直觉看来没出错。
从戈亚兹那儿抢来的刀，似乎是一把出类拔萃的好刀。
这也是托了引路人的福。
「这是我所有刀里最好的一把。只要有它相伴，我想必也伤得到你──不，是一定伤得了你！」
我温柔地将手搁在爱莲的头上。
「爱莲，我迄今都没向你展示过真正的一闪呢。」
「咦？」
「如今，我终于也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师父了。」
我迈出步伐，用双手将刀平举到眼前。
我将武士刀拔出大约三十公分的长度，刀身映出了我的双眼。
总觉得我紫色的双眼似乎淡淡地发出光芒。
「虽说还不能无刀出招，也知道还不及师父的境界──尽管如此，我还是学到了一闪流的精髓。」
看着我的巨大章鱼，此时正看似惊惶地膨胀身子。
他变得愈来愈大，似乎想将艾比德的防御力场一同吞没。
「那把刀果然是用至纯黄金──＼神之黄金（God of Gold）打造的吗啊啊啊啊！！」
巨大章鱼的话语和尖叫混杂在一起，老实说我听不太清楚。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低声说道：
「一闪。」
我没有拔刀，而是就这么回刀入鞘，让鞘口发出了「锵」一声。
随即，巨大章鱼被一闪劈开，化为了左右两半。
断面就这么喷出了黑烟，巨大章鱼的身躯逐渐萎缩。
「噫叽呀啊啊啊啊啊！！」
骇人的惨叫响彻四周。
「早知──如此──就该──更早把──你们──」
巨大章鱼的身体云消雾散，而在黑烟消失之后，便有黄金色的粒子闪烁光芒从天而降。
──这种现象是怎么回事？看起来挺不错──不对，超合我胃口的。
我在为黄金粒子的特效感到兴奋之余，将武士刀收回了腰间。
凛凤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刚、刚才那招──师、师兄，你该不会──」
风华放开了刀。坐倒在地的她原已双目噙泪，此时扯着嘴角笑了出来。
「好可怕啊！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鬼啊？老子到现在都没看过那种玩意儿呀！师兄好像也展现了什么神乎其技的招式，真是莫名其妙──」
爱莲用双手紧握着我的刀，看着我哭出来。
「师、师父，谢谢您。我──虽然看不见师父的一闪，但已经深深地烙在眼里了！」
看不见的斩击。
其真面目，并不是用无人看得见的速度出刀挥砍。
也不是用魔法造出刀刃。
说这是超常现象──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只不过，若是欠缺了其中一样，就无法使出这样的招式。
唯有精通这一切并跨越高墙，才能习得位于这个境界的一闪。
「师父，我也终于学会一闪流的奥义了。」
由于战斗也结束了，我便对师父深深地低头。
这的确是没办法用三言两语形容的奥义。
要是没有师父和引路人的指引，我想必这辈子都会和元祖一闪流一样，怀抱着错误的认知施放着冒牌一闪吧。
若是如此，那我还真没资格嘲笑以前交手过的剑圣。
过去，我曾和一个一味追求强大，结果用了错误方式训练的愚蠢剑圣交手，并获得了胜利。
然而，就训练方式错误这点来说，我也是一样。
开发增强负荷的衣服强化肉体，简直是愚不可及的作法。
师父则温柔地接纳了我。
「黎恩阁下，干得漂亮。如今，黎恩阁下已经超越了在下，在下已无话可说。」
「怎、怎么会，我还远远不及师父啊。」
我在小时候看过师父施放的一闪，那一招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那肯定就是正牌货里的佼佼者吧。
「不，黎恩阁下才是最棒的！」
「不，我还赢不了师父呢。」
「不不，黎恩阁下已是一闪流的第一人了！」
「在我心中，师父永远是最强的那一位！」
「就说是黎恩阁下更厉害了！」
「所以说，我觉得师父──」
就在我和师父争论之际，半空中冒出了一道视窗，玛莉随即向我报告道：
『黎恩大人，出大事了！』
「怎么了？要是陷入苦战的话，我这就──」
『不、不是的，是敌方的部分阵营发生了内斗。』
「内斗？」
『是的，似乎是他们聘雇的佣兵叛变了。』
看到玛莉困惑的表情，我不禁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妙了。
这肯定也是引路人的售后服务吧？
有引路人庇护的我，绝不会有败北的可能！
「这时候或许该说──天运与我同在吧？别这么惊讶，这只代表我注定会获胜罢了。你回去忙你的吧。」
『遵、遵命！』
在通话结束后，我这才开始着手撤离。
「那么，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我们还是先撤离吧。师父，我会将您送回我的母舰。」
「不，您不需如此费心，在下在这颗行星上还有家人──」
在师父说到这里的时候，爱莲出言回答道：
「安士大人的家人，已经由师父出面保护了。他们目前已经收容在母舰上了。」
「──咦？」
为了让我们在战斗时能放开手脚，我事先让师母和安幸小弟回母舰避难了。
就结果来说，我还是把他们拖下水了，这让我感到过意不去。但这真的是无可奈何的结果，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
「请放心吧，师父！我一定会打赢这场仗，保护那两位的！」
我这么说完，师父却不知为何看向了远方。
「是、是这样啊。」
◇ ◆ ◇ ◆ ◇
与此同时。
在外太空，玛莉率领的护卫舰队已经和敌方舰队交火了一阵子。
「现在状况如何！」
玛莉的声音虽然响彻了舰桥，但就连乘员们都无法厘清现况。
通讯员报告道：
「敌方似乎有一部分的舰队叛变了，但目前没有更详细的资讯。」
看似佣兵团的三千艘舰队从己方的背后发起攻击，并恣意大闹了一番。
代官的父亲──法纳姆伯爵的舰队也因为受到己军的炮火攻击慌了手脚。
明明战况处于下风，此时却见到了一丝光明，这让玛莉擦去了冷汗。
（天运与我同在──黎恩大人所言不假呢。）
明明处于必败无疑的状况，黎恩却总是能拿下胜利，彷佛他是被某种非人的存在庇佑着似的。
通讯员大喊道：
「已回收艾比德！随时都能撤离！」
「从正面闯过去！加强对旗舰的保护撤离此地！就算豁出性命，也一定要保护黎恩大人！」
这是名符其实的赌命行动。
朝着敌方发起突击，然后就此撤退。
虽然有多数的我军会因此被击沉，但只要黎恩能活下来，那就是足以满足的战果了。
「敌方目前是一盘散沙。摆出突击阵形！让护盾舰加强旗舰的防御！」
在玛莉下达指示后，黎恩的身影随即投映在舰桥之中。
『把旗舰摆在最前面。我也要出战。』
看到浑身是伤的黎恩露出傲然笑容，玛莉也不禁回绝了他的命令。
「就算是黎恩大人的命令，本千金也不能照单全收。您就算要砍掉我的头，本千金也要选择撤离战场。」
『──你是在对谁说话？』
黎恩低沉的嗓音让舰桥安静了下来。而玛莉深信自己的忠义，向黎恩进谏道：
「只要黎恩大人能活下来，班菲尔德家族永远都能东山再起。但若是在这里失去黎恩大人，班菲尔德家族恐怕会就此跌落谷底。本千金并不打算更动方才的意见。」
看到玛莉抗命的反应，黎恩露出了微笑。
他似乎很中意玛莉的回答。
『我就姑且认可你的忠诚吧。不过，你可别太小看我了。我为什么一定要把眼前的状况称之为劣势？我可是战无不胜的男人啊。』
就在黎恩对自己的胜利深信不疑时，率领着佣兵团的人物在这时打岔进来。
没想到，率领佣兵团的竟然是陈曦。
『好久不见了，黎恩大人。』
看到陈曦身穿宛如旗袍般的衣服出现在投映影像中，玛莉瞪了过去。
「你、你是──」
『我率领佣兵团参战了。因为属于班菲尔德家阵营的关系，因此姑且背叛了雇主，向敌方发起攻击──但反过来说，这似乎也是和黎恩大人交手的大好机会呢。』
陈曦露出妖艳的笑容。在她看来，若是就这么和黎恩等人开战，似乎也是一种乐趣。
玛莉露出苦涩万分的表情。
（居然偏偏是我们的头号激进份子打进了敌方阵营。）
玛莉虽然也算是激进的那一派，但仍远远比不上陈曦。
说起来，陈曦等人是属于只能在战斗中感受到生存乐趣的个性。
对于他们来说，挑战强者才是无上的幸福，选择和黎恩交战想必更为有趣。
不过，听到陈曦的话语，黎恩眯细了眼睛。
『我可不想理会不知该如何玩闹的蠢狗。要打的话就放马过来，看我踩碎你们。』
听到黎恩毫不让步的回答，陈曦不禁双颊发红。
『在这种状况，您不是该向我寻求协助吗？只要您说一句「帮帮我」，我就会鼎力相助哟。』
看到陈曦目中无人的态度，玛莉甚至起了杀心。
不过，黎恩却仍处之淡然。
『就算少了你，我也还是会获胜，所以不成问题。』
眼见黎恩的自信未曾动摇，陈曝似乎也投降了。
『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那么，我从现在开始就纳入你们的指挥底下吧。』
在三千艘舰艇纳入黎恩的指挥后，通讯员报告起现况：
「虽然做过伪装，但全都是班菲尔德家的舰艇！」
听到这项消息，玛莉立即思索起能起死回生的方法。
（敌方数量减少，而我方增加了。然而，目前双方的差距依然悬殊──）
况且──这时又冒出了一支贵族舰队。
足足有两万艘的大型舰队，标示着与班菲尔德家不同的家徽。
在看到那支舰队的瞬间，黎恩原先老神在在的态度登时消失无踪──他张大了双眼，显得十分狼狈。
『──为、为什么啊！？』
对于黎恩来说，这想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支舰队传来了通讯。
『达令，本宫来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