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 自由的束缚IF 幸福结局
从结论说起,我的誓约失败了。
我不该看轻对方的。
看轻莉泽洛特女王陛下这般行事果断的人,是我最大的败因。
关于誓约,有个传统规矩是不得妨碍祭司与骑士间的神圣誓言。
话虽如此,这种规矩在决定行动的陛下面前只是毫无意义的戏言。
「女王亲卫队!让开!」
在即将宣告誓约的祭司与我法斯特眼前。
莉泽洛特女王陛下自王座起身,以猛烈的速度跑来袭击我们。
「陛下!恳请您让我完成我的誓约!」
「我拒绝!」
此时的我的确看轻了女王陛下,也因此判断失误。
只有我一人,誓约无法上达天听。
没有祭司就无法实现,所以只要制服科隆派祭司,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明知如此,我也没有打算保护祭司,先作出戒备。
「到此为止了!」
女王陛下亲自制伏了科隆祭司,把她压倒在地。
此时此刻,我也不可能对女王行使暴力抵抗。
仪式已经无法继续了。
若无德鲁伊,就无法进行仪式。
绝望掠过脑海,但我无法放弃而开口:
「陛下,阻挠祭司与骑士间的神圣仪式可是……」
「法斯特已有不惜牺牲性命,奋战到底的觉悟。至少在你心中,已经确信游牧骑马民族的侵略会侵略至此,这点我非常清楚了!」
不过,我的意志似乎并非完全不被接受。
莉泽洛特将祭司交给亲卫队后,转头扫视在场众人。
「虽然如此,赌上性命也太浪费了。我请教在场的各位,各位能坐视法斯特•冯•波利多罗死去吗?」
那是一道平静的问句。
边境伯爵作为代表似的回答:
「不可能。波利多罗卿在维廉多夫战役立下了战功,同时也是与维廉多夫和平谈判成功的最大功臣,失去这等人才实在暴殄天物。对于安哈特王国──请恕我失礼,恐怕是不下失去莉泽洛特女王陛下的损失。」
那语气像是发自内心倾诉,真的不希望我丧命。
我很感谢愿意为我说到这分上的边境伯爵──但就算她这么说,如今我也束手无策了。
若要要求每个人都有所觉悟,我没有能双手奉上的代价。
为了得到大家的信任,我只能赌上性命了吧?
我双腿发软而跪地,深深垂首。
握拳的双手放在腿上,我流下一滴泪水。
「我单纯只是希望各位相信我,再这样下去会败北。」
「……」
女王陛下仰望天花板一会儿。
经过沉思之后开口:
「好,那我就相信你吧。」
令人无法置信的话。
刚才那么顽固的陛下,轻易点头了。
「……各位都听好了,游牧骑马民族国家会不会来还说不准,不过全国团结一致对抗北方游牧民族本就是我的计画。为此,就如法斯特所说,贯彻命令,统一军权本身是个不错的点子,也就是所谓的军制改革。」
没错。
军权统一这件事本身,对莉泽洛特陛下有益无害。
边境伯爵有些为难地开口:
「若能办到,会是了不起的伟业。不过我们不愿听从。波利多罗卿刚才也说过,我们庄园领主是依据领地的保护契约、双向互惠的契约而服从王室,即使是王室的指令,还是有能否听从之分。」
王权并非至高无上,我们不可能像狗一样什么命令都服从。
的确如此。
毕竟我这次会在此当众演说,想说服的对象原本就不只莉泽洛特女王,也包含了诸位庄园领主。
即使陛下完全理解我,问题也不会因此解决。
「我知道。放心吧,我不打算只将负担强加于各位,况且这提议只限于对抗游牧民族。听我说几句话。」
陛下扫视不安观望的在场众人。
她愉快地说出自己的计画。
「很简单。众人想必都知道,我莉泽洛特选帝侯以及安哈特王国,为了不时之需而积蓄了大量钱财。若问神圣帝国中最强的国家,人人都会回答维廉多夫,但同样的,若问最为吝啬而且国库充盈的守财奴国家,人人想必都会回答安哈特。」
陛下大大张开双臂,仰望上方侃侃而谈。
陛下渐渐掌控了现场的气氛。
「手上有钱总是好事,不过钱是生物,要流动才有价值。永远储蓄下去也没意思──这才是我莉泽洛特的真心话。这正是个好机会,用在这次吧。」
陛下弹响手指。
「王室过去累积的财产,就大方用在安哈特国内吧。」
我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我连忙扫视四周,大概有四人面露了然于心的表情。
安娜塔西亚殿下与亚斯提公爵,以及侯爵与边境伯爵似乎都听懂了。
「陛下的意思是?」
「就如波利多罗卿所说,请各位将军权暂时托付给王室。不过毫无代价就要求各位交出兵权,谁都不会答应也是事实,因为那超出了契约范围。领民即自己的财产,要交到王室手中,就等同交出自己的命运。所以光是下令也绝对不会服从吧。是吧,边境伯爵?」
「的确如此。不过依据情况,我们也愿意服从。」
「具体来说是?」
边境伯爵摆出一副「您明知故问」的表情开口:
「就是钱。虽然称为雇用很奇怪,但说到底,那并非君主与骑士间的双向契约,而是另外的契约。如果王室愿意为了军务另外支付特别报酬,那就另当别论。如果王室愿意负责军队的开销,那么也用不着要求,我们能理解将指挥权与用兵权托付给王室的要求,也愿意尽力依照波利多罗卿的希望,贯彻上级命令。」
一旁的侯爵也同样点头。
众多庄园领主面面相觑,但不久后吵吵闹闹地讨论起来。
「既然这样,就由王室负担全额吧。」
陛下拍响手掌。
「对抗游牧民族时的军务,不会让庄园领主自己出资。不只是负担军务,所有费用都由王室支付。当然,军制改革所需的诸多费用也一并负担。」
身负对抗北方游牧民族之军务的庄园领主们互看了彼此一秒,点头同意。
她们以显然十分乐见的模样看向陛下的容颜。
「不过该怎么说,虽然这样讲相当粗暴,但简单来说只有一句话。」
彷佛忘了我法斯特曾大闹这女王大厅。
莉泽洛特女王陛下掌握了全场。
「王室出钱,拿了钱就该听话。」
以安哈特王室拥有的财力,决定了局势。
我只是将手放在双腿上,抬头仰望女王陛下。
陛下有些怜悯地看了我一眼。
「那么,波利多罗卿,这样你的愿望就实现了。满足了吧?」
「是的。」
该怎么说,虽然是非常粗暴胡来的手段。
陛下靠安哈特王室积蓄至今的财富,强硬地做出了结论。
「……虽然到头来,我似乎成了愚蠢的丑角啊。」
「也不至于。至少你不惜立下誓约也想证明自己的行为,打动了我莉泽洛特之心,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波利多罗卿,你惊动了全国贵族。」
陛下命令亲卫队释放科隆祭司。
她看起来没有受伤,我放心了。
陛下看到安心的我,面露几许苦笑后说道:
「我不会叫你发下誓约,也不会要你赌上性命。但是相对的,该怎么说,既然你逼得我莉泽洛特做到这地步,万一游牧骑马民族国家没打过来,你就只是徒然引发了骚动。届时你可要做好觉悟,接受一些惩罚。」
※
在那之后过了七年。
莉泽洛特女王陛下成功改革军制,在我的誓约未遂事件过了一年后,俐落地歼灭了北方游牧民族。
当时陛下亲自坐镇指挥,下达果断俐落的命令。
当然,安娜塔西亚殿下与亚斯提公爵也在战场上大有贡献,不过最了不起的还是陛下。
有陛下的内政能力与累积至今的财富,军制改革才能大获成功。
到头来,根本就没有我法斯特的戏分。
──不,不该这么自卑。
之后我在战场上和边境伯爵与侯爵等人变得熟识,她们都说波利多罗卿当时的决断十分正确。
唯独想立下誓约,进行禁忌仪式这点并未得到谅解。
要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她们带着几分警告,如此安慰我。
是啊,说得有道理。
「我忽然很疑惑,如果那次誓约成立了,会演变成什么情况?」
我在王宫的庭院内悄声呢喃。
我会因未遵守契约而死吗?
毕竟游牧骑马民族国家到头来并未西征至安哈特。
不,西征的确发生了。
而且还不到七年,顶多只过了两年。
维廉多夫东边的大公国等等根本不成障碍,被澈底摧毁。
由于我事先做出了近似预言的建议,军制改革有成的安哈特国内并未产生混乱,计划与准备万全的维廉多夫一同迎击假想蒙古。
但是不够。
安哈特与维廉多夫,光靠这两国的兵力实在不足。
不知为何,原本建议提高戒备的神圣帝国没有捎来任何音讯。
我原本还满心期待帝国会派援军来支援。
根据莉泽洛特女王陛下所说,帝国内部似乎准备与对方谈和,我们两国被舍弃了。
她说得毫不惊讶。
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舍弃我们!我不由得大喊,但女王陛下说她从一开始就对神圣帝国毫无期待。
与深信帝国一定会出兵相助的我,对帝国的理解完全不同。
认定帝国肯定什么忙都不会帮的女王陛下才正确。
明明一无所知却笃定帝国会出兵的我既纯真又愚昧。
早知如此,还有亲赴帝国游说等手段才是──我懊悔不已,但事到如今已经太迟了。
做好战死沙场的觉悟吧。
我已经尽我所能了。为了守护自己的领地,守护波利多罗领,不顾一切。
我要在战场上大开杀戒到最后。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这些准备都成了白费工夫。
「真没想到刚消灭东方的大公国,托克托可汗就一命呜呼了啊。」
听说死因是被进贡的南国水果噎死的。
不知是香蕉还是木瓜,又或者是出乎意料的榴槤?我无从得知。
总而言之,虽然不知道是否为真,她就是猝死了。
不过,如果这个假中世纪奇幻世界或多或少符合前世的历史。
发生这种事情也不足为奇。
在史实上,蒙古帝国向东欧的西征,也是因为窝阔台汗之死而途中折返。
并非蒙古不够强(反而太强了),也不是因为战争打输了,单纯是为了内政问题归国。
所以说,这个嘛。
我赌上性命警告众人的事,最后的结局是「话中的内容与提防的危机都没有错,但是就结论而言,游牧骑马民族没抵达安哈特」。
吃水果被噎死的搞笑结局是怎样啊?
不过,我也因此得救就是了。
如果就那样正面冲突对战,我们十之八九已经败北了吧。
「……如果当时立下誓约,我果然已经死了吧。」
这世界的誓约之所以被视作禁忌,其中一个理由应该是相当不讲理。
誓约比想像中不容变通,况且我的预料落空了,可能不是因为契约未成立,而是未履行而遭致天谴降临。
既然结果是这样,当初没有立下誓约是好事吧。
我只能这样说。
因此我必须感谢莉泽洛特女王陛下。
同时也必须受罚。
「万一游牧骑马民族国家没打过来,你就只是徒然引发了骚动。届时你要做好觉悟,接受一些惩罚。」
当初与女王陛下约好了。
当然了,我心甘情愿接受莉泽洛特女王陛下的惩罚。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允许我的孩子继承领地,要我受死也甘愿。
不过。
哎,该怎么说。
根据陛下、侯爵与边境伯爵所言,我就算乖乖领死,对安哈特这个国家也有害无益。
更何况综观事实,他的预想也并非完全失准,在这时把波利多罗卿当作罪人惩罚太不近人情了──众人如此为我说话。
所以,她们要我接受其他形式的惩罚。
「于是演变成现在这状况。」
我在王宫独自嘀咕时,身旁的孩子捏着我的裤管。
在这世界上稀少的男孩。
是我和莉泽洛特女王陛下的孩子。
「嗯~?」
我歪过头。
话说这可以称为惩罚吗?我感到疑惑。
「陛下说想要看到你的诚意。维廉多夫女王卡塔莉娜将与你生子当作和平谈判的必要条件,你知道为何吗?因为法斯特•冯•波利多罗身为超人的稀有血统有其价值。虽然这对作为男人的你来说想必是种屈辱。」
侯爵等人似乎有所误会,对我投出几分同情的视线,在我进入陛下的寝室前,对我投以安慰的话语。
呃,其实不算什么屈辱。
我对卡塔莉娜女王有恋爱上的好感,况且我和这世界的男性不同,不管和什么女性上床都不觉得羞耻。
我过去之所以珍惜处男之身,只是因为如果我乱玩女人,原本就乏人问津的我会更不受欢迎,最后没有人愿意嫁到波利多罗领。
贞操观念和我来到这奇妙的诡异世界前相比,并无变化。
「波利多罗卿,你声称游牧骑马民族会西征至安哈特的发言并非完全错了,但是,准备都白费了。我不要你的命,不过你要拿出几分诚意。我说的是诚意,不殃及波利多罗领地,你这位男性个人能支付的诚意。懂吗?」
我被陛下叫进寝室,两人独处时在我耳畔这么说。
简单来说,莉泽洛特女王陛下想要的诚意就是我的身体。
展现诚意的结果,就是身旁这位不停拉扯我的裤管,大约四岁的男孩子。
他好像非常希望我理他,我伸手胡乱摸了摸他的头。
沉默寡言的儿子眯起眼睛。
这件事本身……
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成为我的正妻,来到波利多罗领的瓦莉耶尔殿下似乎发自内心无法接受,开口批评:「不会吧?那个母亲居然对女儿的丈夫下手了,还生下孩子……」
哎,过错出在我身上,她也不希望波利多罗领因此受到处罚,所以不至于向我抱怨。
问题出在这之后。
过去造成多少麻烦就该展现多少诚意。因为这个理由,我经常到超过一定阶级的淑女们寝室侍寝。
似乎是为了以诚意回报安哈特王国内为我说话的诸位贵族。
比方说亚斯提公爵、安娜塔西亚殿下、侯爵的孙女。
还有待我不薄的边境伯爵女儿。
还有许多女性。
该怎么说才好。
我本身对此并不感到厌恶之情。
我不讨厌到女性寝室侍寝。
我拥有前世的性别观念,一点也不认为这是种痛苦。
不,坦白说,我甚至很开心。
好几次我都差点这么说出口。
因为表面上这是以付出诚意之名,对波利多罗卿这位男性下达的惩罚。
更重要的是,从前世的角度来看,我也能理解与我同床共枕的她们有何期待。
这个嘛。
这非常不符道德常理,从社会观念来看是种坏事,做出这种行为的莉泽洛特女王陛下、亚斯提公爵、安娜塔西亚殿下。
以及侯爵的孙女、边境伯爵的独生女。
还有愿意在社会上支持我的贵人们的女儿。
当这些人享受着「有自觉正在做非常违反道德的事,因此非常兴奋」这种状况时,我一直以来都无法坦诚「其实我不讨厌」。
这让我有点伤脑筋。
简单来说,就前世的价值观来看,我这个男骑士明明一心为国而不惜付出一切,但运气不好使预料落空,被国家夺走自由,甚至被迫帮助贵族消解性欲。
大多时候都待在安哈特王宫,无法经常回到领地,被王室与上级贵族围绕着,置身于非常怪异的立场。
如果我在这时打破她们那奇怪的愿望也有点可怜啊。
我稍微萌生了奇怪的同情心。
我回想起前世的国中时代,回到家见到被母亲发现的色情书刊摆在桌上的往事。
悄悄产生想重视他人性癖的想法。
所以我与每位女性同床共枕时,都在她们耳畔悄悄说「我不讨厌和你发生关系」。
女方十分欣喜。
结果就是王宫中充斥着与我生下的众多孩子的笑闹声。
莉泽洛特女王陛下为我特别安排,让我与众多贵族生下的孩子都能与我一起生活。
我一年内也有确实回去波利多罗领几次。
虽然无法一直守着领地让我很寂寞,但领地有瓦莉耶尔大人妥善经营,不需要我担心。
所以,该怎么说才好。
「嗯,我应该把这当成幸福的结局才是。」
虽然我实在无法摆脱对这些女性有所亏欠或欺骗的内疚感。
与安娜塔西亚殿下生下的女儿喊着:「找到爸爸了。」
我闻言便抛下罪恶感,努力和孩子玩起小游戏。
是啊,没错。这对我来说的确是幸福结局。
虽然对那些对我怀有几分奇妙期望的女性们有些内疚就是了。
我在心中如此嘀咕,用力抚摸找到了我的女儿头发。
(插图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