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暗黑的破坏神
在模拟对战结束的同一天放学后，西昂正在协助班导师蕾丝缇雅准备授课。
当时，蕾丝缇雅请求他：「请你去拿实验课要使用的器材。」现在，西昂来到了器材仓库的门前。
他用蕾丝缇雅借给他的钥匙打开门锁，边在脑海中反覆回想器材和数量，边注意到仓库深处有个人影。
当西昂将视线投向那个人影时，看到的是一名女学生的身影。
更精确地说，那是一名正在更衣的女学生，部分内衣还暴露在外。
裙子还没完全穿好，身体略微前倾，僵在原地的女学生。
而西昂同样僵立在原地，与她无言地对视着。
「……」
「……」
……两人僵持不动，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数秒。
但随后，这份宁静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这阵凄厉叫喊的是西昂。他一边高声喊叫，一边用右手紧紧握住制服左胸的位置，随即蹲伏在地。
「可恶！冷静……冷静下来啊！我绝不能被这种东西支配！我……我并不想要毁灭这个世界啊！」
西昂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悲痛的呐喊声划破空气。然而，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下去。
「我……绝对不会被黑暗的力量吞噬……！呃……冷静下来……」
话音戛然而止，西昂的声音突然断裂，仓库内再次陷入死寂。
「……」
然而，数秒的沉默过后──
「……呵呵呵……咯咯咯……」
一阵诡异、低沉的笑声回荡在仓库中。
那是从依旧蹲伏着的西昂口中发出的嗤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脸贴在地上的西昂忽然猛地抬起头，放声大笑，声音震响四周。
此时，他的双眼已被诡异的紫色光芒覆盖。
「终于等到这一天！现在这具身体是我的了！呼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疯狂地笑着，兴奋得几乎停不下来。
「……呵呵呵……呼哈哈哈哈哈！」
「居然试图把这暗黑破坏神──瓦戈•戴乌斯•格雷戈尔──囚禁在人类的身体里？人类还真是愚蠢得可以啊……」
西昂缓缓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并低声说道。
「不过，这可恶的身体倒是顽强得让人意外，导致我的复活比想像中慢了许多……」
他一边笑着，一边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但随即转变为冷静的语气说：「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而在这同一空间中的一名女学生，对他的一连串行为却毫无明显反应。
「……」毫无解释的奇怪举动接二连三，看起来就像他突然被某个神秘存在夺走了肉体。
但事实上，这根本不是真的。现在的「一之濑西昂」还是原来的他自己。尽管看上去像是他失去了理智，但真相并非如此。
他既没有被夺取肉体，也没有失去理智。
这一切，只是为了从眼前的危机中脱身而设计的精心演技。
虽然并非出于故意，但他的确卷入了「偷看女生换衣服」的窘境。就在那一刻，他体内的警铃大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预感自己可能会惹上大麻烦。
于是，他瞬间下定决心，展开这场混乱的演出。
他尖叫、蹲下、狂笑，还用「自在光彩（Bright Eyes）」改变瞳孔的颜色，再随口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些举动成功让整个仓库的气氛乱作一团，让女学生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处理眼前的情况。
无论是逃跑还是辩解，西昂都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被当成偷窥狂。
所以，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把现场搞得一片混乱，模糊事实，然后趁机脱身。
为了执行这个计画，西昂编造了一个设定。「自己是封印了曾经让世界陷入恐惧深渊的暗黑破坏神的人柱」，而现在抵抗无效，肉体被这位破坏神夺取。
接着，他完全忠实于自己的妄想设定，展现了一场令人屏息的怪异演技。
剩下的，就只需趁着这片混乱的风暴还未平息，女学生恢复冷静之前，迅速撤离用具仓库。
「……无论如何，真是久违的人界啊──」
彻底化身为暗黑破坏神，西昂以毫不突兀的口吻继续着他的台词。
「首先是破坏，接着是杀戮！啊，真是无法形容的快感！接下来要先破坏什么！？又要杀掉谁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目光转向用具仓库的门口。
「就这样吧………不如先从那封印了我的王族后裔开始杀起吧。杀了国王，然后将王宫据为己有。呵呵呵呵。」
露出笑容，阴森森地嗤笑着的西昂。
他究竟是在陶醉于自己妄想中的暗黑破坏神形象，还是单纯乐在演戏本身，已经无法分辨。
「愚蠢的人类啊，好好享受你们仅剩的时光吧……在这暗黑破坏神，瓦戈•戴乌斯•格雷戈尔降临，将一切蹂躏殆尽之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西昂狂笑着，边说边走向仓库的出口。
如果他能顺利离开仓库，这场闹剧便可圆满落幕。
──然而，事情并未如愿。
「哈哈哈哈哈──啊啊！！」
突然，西昂重重摔倒在地。他踩到了冰滑的地板。
仓库的地板原本并未结冰。这层冰是刚才有人施展魔术生成的。
此时，施术之人站在因地板结冰而滑倒的西昂身后，冷冷地开口道。
「偷看我换衣服，你还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吗？」
……西昂的计画彻底失败了。
虽然他的表演极其出色，但在这种情况下突兀冒出什么暗黑破坏神苏醒的剧情，实在太过荒唐。结果显而易见。
「……嗯，难得用回肉体，还不太灵活啊。不过，习惯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尽管如此，西昂依然顽强地站了起来。
「我可不是因为滑倒才摔倒的，只是还没完全掌握身体的控制罢了。」
他喃喃自语，说完这句彷佛自我辩解的台词，随后避开结冰的地面，重新站直了身子。
「总之，先来试试力量吧。赶紧前往王宫，看看现在的我到底拥有多少力量，并与王宫骑士团较量一番吧……呵呵呵呵。」
他依旧坚持着「暗黑破坏神」的角色，缓缓地朝着用具仓库的内门走去。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强行突破，已经别无选择了。
就在他将手伸向门把手的那一刻──
──「咔嚓！」一道锐利的声音在仓库内回荡开来。
大约三十公分长的冰柱从西昂的后方猛烈射出，刺入门把手旁边，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如果西昂当时正将手放在门把上，那么他的手背肯定已被锋利的冰柱贯穿了吧。
「……」
「喂，你打算无视我到什么时候？」
比起仍散发着纯白寒气的冰柱，从西昂身后传来的女生声音更加冰冷。
西昂本打算以「无视仓库内那名女学生，堂而皇之地扮演暗黑破坏神离开」这种拙劣的演技方案，强行撤退。然而，显然他的表演已经到了极限。
「……什么？这里竟然还有人？魔力量微弱到我完全察觉不到啊。」
西昂缓慢地转过身来，紫色的眼瞳透出诡谲的光芒，低声呢喃。
而红发女学生已经穿好裙子，轻轻地用食指敲着自己的额头。
「……你，脑袋没问题吧？」
如此直白而正常的疑问，西昂却完全不为所动，像是根本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我这个暗黑的破坏神，瓦戈•戴乌斯•格雷戈尔道路竟然被你这个小姑娘阻挡，真是愚蠢至极。不过，现在的我可没有心情特地去杀掉你这样的虫子。运气不错，这次我就特别放你一马吧──」
──「喀嚓」冷洌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西昂的话语。
从前方猛然飞来的风刃掠过西昂的脖颈，并在他身后的门上刻下了宛如斧头劈砍过的痕迹。
「如果你下次再开口，还继续说这些毫无意义的演戏台词，我就直接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哈啊，真是的。没想到这么完美的演技居然被拆穿了啊。佩服，佩服，我投降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西昂立即照女学生说的停止演戏，眼中的颜色也恢复了原样。他脖颈间流淌着的温热鲜血，无声地诉说着眼前这位少女的话绝非威胁，而是货真价实的警告。
然而，西昂轻轻举起双手，故作夸张地摆出投降的姿势，满脸轻松地宣告认输，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还是让人看不出一丝紧张感。
「总之，就算你装疯卖傻想要蒙混过去，也没那么容易。」
少女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瞪着西昂。
「你居然偷窥身为这所学园排名第五的艾莉莎•萝蕾德大人换衣服，还妄想能全身而退吗？」
「我原本是希望这件事能就这样算了……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做？」
「……真让人火大，这副自以为是的态度。」
更衣完毕的女学生穿着战斗服，那是模拟对战等场合所使用的装束。而在她身旁，放着一套带有红色条纹的制服。
克劳福德魔术学园里，制服上的条纹颜色会根据所属的班级有所不同。
A班的制服上有红色线条，B班的制服上有蓝色线条，C班的制服则有各自的灰色线条，而D班的制服则没有任何线条。
眼前这位女学生先前所穿的红色线条制服，显示出她是魔法学园中顶尖的A级魔术学生。
然后──
（这个人就是学园排名第五名……）
「学园排名」是指在克劳福德魔法学园中，不分年级，授予十位拥有卓越才能学生的排名称号。而她自称的「学园排名第五名」，则表示她是在约六百四十名学生中，排名第五的实力者。
「总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面对淡然继续对话的西昂，自称为艾莉莎的少女带着些许恼怒反问道。
「我并不打算辩解，当然也会道歉……但你，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用具仓库里换衣服啊？」
本来，凭借先前那夸张的演技，本应能让少女感到混乱，甚至在没有察觉到羞辱感的情况下顺利脱身，这才是理想的剧本。
然而，对于自己偷看女生换衣这件事，如果这名女学生真的感到愤怒，那么西昂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必须以正确的方式赎罪。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好奇，为什么这名女学生会选择在这种地方换衣服。
「哈啊……我原本打算去附近的训练场自主训练，但更衣室离这里太远了，所以我就在附近的这里换衣服。反正很快就能换好，我也以为在这之前不会有人来。而且门刚好是开着的。有什么问题吗？」
艾莉莎带着一丝压迫感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说，在这种地方换衣服是我的错吧？」
「唉，那也没办法了啊。」西昂露出一副释然的表情说道。
「那么，我该如何向你赔罪才好呢？」
「哼，这还用问吗？你就该尝尝比我更屈辱的滋味！」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唉？明白了？你明白什么了？唉？」
西昂像是理解并接受了什么，然后──突然开始解开自己的皮带。
「唉！？等一下！你在做什么！？喂，等一下啊！？」
「我这么做，不就是因为我看了你的内衣，所以你也想看我的来羞辱我吧？」
「才、才不是这样啊！你这个笨蛋！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快给我停下来，停下来──！」
西昂毫不犹豫地解开皮带，手指甚至搭上了裤子的拉炼。而艾莉莎脸颊通红，慌乱地伸手紧抓住他的手臂，试图阻止他。
「你先放手啊！这样我没办法脱掉裤子啊──」
「不要脱啊！你这个大笨蛋！给我停下来啊──！」
一个试图脱裤，另一个拼命阻止。
「嗯咿……」
尽管艾莉莎拼命抵抗，但徒劳无功，西昂已经拉下了拉炼，准备将裤子脱下。
然而──
「就叫你……住手了！！」
「呃哇！」
随后，正低头看着自己下半身而微微前倾的西昂，额头被艾莉莎跳起来狠狠地一记头槌击中。
「……呃！」
西昂向后仰倒，单膝着地，右手捂着额头。
「～～啊！」
艾莉莎也蹲下身子，双手按着自己的头顶。
「……你在做什么？」
西昂一边捂着额头，一边用一脸疑惑的表情向艾莉莎询问。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吧！你是不是笨蛋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想什么……你不是想看我的内裤吗？」
面对满脸通红、怒吼着的艾莉莎，西昂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骂，反而向艾莉莎提出了疑问。
「怎么可能啊！你真是个大白痴！！」
「怎么会这样……抱歉，我还以为你是想看我的内裤……」
「……」
受到更加愤怒的指责后，西昂睁大了眼睛，露出震惊的表情，向艾莉莎道歉。
「你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还有，那个『你想看我的内裤』的说法，给我停下来啊！这根本就是在把我当成变态吧！」
「别担心，我并不觉得你是变态。」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我可是会打爆你的喔！还有，快点把裤子穿上啊！」
在满脸通红的艾莉莎大声喊出这句话后，西昂立刻把拉炼完全拉开、微微滑下的裤子穿好。
「唉，真让人苦恼，这下可完全没戏可演了啊。」
「闭嘴！谁管你苦恼不苦恼！」
「嘛，这倒也没什么关系啦。」西昂笑了笑，随后看向还在气头上的艾莉莎，问：
「所以，你想要我怎么做才算道歉？」
艾莉莎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逐渐冷静下来，然后站起身，语气冷冷地说：
「我本来想让你跪在地上舔我的鞋底，让你的尊严被我踩得像一坨烂泥，但想想算了。因为你看起来很容易就会做到，根本不会觉得羞耻吧？」
「呵呵，这可说不定喔。」
「闭嘴，别说话！你这么轻佻的态度，简直让人气炸了！我一定要狠狠修理你，把你揍到哭，再让你彻底明白差距，最后在眼泪汪汪中舔我的鞋底！」
「（完蛋了，我就快哭出来了。）」
艾莉莎微微抬起下巴，用锐利的目光直盯着西昂，伸出手指指着他，就像瞄准猎物般冷冷地说道：
「克劳福德魔术学园排名第五，艾莉莎•罗雷德──我要向你提出决斗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