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与吸血鬼夜游
隔天晚上，史郎背着一个大背包来到集合地点。
看了一眼时钟，恰巧是约定的时间。
平常史郎总会提早三十分钟赴约，今天却想起了某件事，导致多做了不少事前准备，甚至差点迟到。
他环顾四周，不过没有看到泰特拉的身影。
正当史郎担心泰特拉是否改变主意时，便听见泰特拉悄声呼喊：「史郎？」
史郎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泰特拉从一个开着洞的半球型游乐设施中探出头。看来是为了避人耳目而躲在里面。
「泰特拉小姐，晚安。」
「晚安……呣，你应该要早点来的。你知道刚才泰特拉等你的时候有多不安吗？」
「抱歉！因为我出门前做了很多准备……」
泰特拉听到这句话后，把视线投向史郎身后的背包。
「那个背包是怎么回事？就算是要去玩，也未免太大了……」
「啊啊，嗯。因为我考虑了很多事。」
史郎边说边放下背包，从包里拿出连帽衫和长裤。
「事不宜迟，可以麻烦你换上这些衣服吗？」
泰特拉顿时目瞪口呆，因为无论怎么看，这两件都是史郎的衣服。她有些傻眼地拉开彼此的距离。
「你、你是怎么了？莫非你是让女孩子穿上自己的衣服，就会乐不可支的变态吗？」
「不是啦！就是那个……泰特拉小姐，你非常讨厌被人盯着看吧？但是你的打扮却很显眼……」
毕竟泰特拉是个回头率百分之百的银发美少女，更不用说她背后还有那双吸血鬼的翅膀，走在街上十分引人注目。
因此史郎才从家中拿了不那么显眼的衣服过来。
泰特拉听完解释，眯起眼望着他。
「真的吗？虽然你嘴上这么说，难道不是想让女孩子穿自己的衣服吗？」
「我都说了我没有这种想法啦！我只是想跟泰特拉小姐开心地玩而已！」
「……哎。真拿你没办法，把衣服给我吧。」
泰特拉接过衣服。
「泰特拉会在这个球型设施换衣服，请你帮忙把风，别让人靠近。」
「唔，嗯。」
「你要是敢偷看，泰特拉绝对会生气喔。」
「我不会偷看啦！」
史郎转身背对游乐设施，过了不久，耳边响起衣物窸窣的摩擦声。
这种声音莫名性感。
「……～～～唔！」
史郎是适值青春期的男高中生。他只要想到泰特拉正在数公尺外换衣服，脑海中就会浮现泰特拉更衣的光景。
更何况尽管史郎方才否定泰特拉的臆测，但此刻包裹着泰特拉身体的是自己的衣服。要不在意这件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史郎？」
「对不起！」
听见圆顶中传来泰特拉的声音，史郎不由得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
「啊，没事，什么都没有……」
「嗯？算了。比起那个，这件衣服要怎么穿？」
「啊，呃，我在衣服的背后开了洞，能让你的翅膀穿过去。然后背包也有开洞，这样你就可以把翅膀藏起来……」
「唔呣唔呣……那长裤呢？裤子太松会滑下去。」
「那个──皮带也放在里面了，可以用它拉紧……」
不一会儿，泰特拉以换上连帽衫和长裤的姿态走了出来。
帽子遮住她的眼睛，后背的翅膀匿于背包里。这样就不会暴露吸血鬼的身分。
「呣……不觉得很土吗？」
「才、才没有那回事！」
穿着时髦衣服的泰特拉固然很可爱，但穿上这套衣服后增添了几分亲近感，展现截然不同的魅力。
再加上泰特拉还身穿自己的衣物……这件事果不其然令史郎心动不已。
泰特拉面露狐疑，上下打量着满脸通红的史郎。
（插图010）
「……你这家伙，该不会让泰特拉换上自己的衣服后，真的兴奋了吧？」
「对不起！我原本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但我确实心跳加速了！」
「……这时候就算是说谎也要否认吧。」
泰特拉轻轻一笑。
「算了，反正泰特拉早知道人类有多下流了。既然泰特拉身为吸血鬼贵族，这次就宽宏大量原谅你。」
「谢、谢谢你？」
话音方落，泰特拉一如昨天那样，抓住史郎的衣角。
史郎光是这样便四肢僵硬，泰特拉则勾起嘴角，觉得史郎的样子很有趣。
「作为交换，今天你也要好好护送泰特拉喔？」
「好、好的！」
随后两人一起迈向夜晚的城市。
如史郎所料，泰特拉果真没那么醒目了。
史郎的衣服尺寸对泰特拉而言稍大，只需拉低帽子就能遮住眼睛，翅膀也藏在后背包之中。要是不靠近仔细观察，应该不会发现她是吸血鬼。
泰特拉从帽子下方悄然窥视城市夜晚的风貌。
「史郎，史郎，那是什么地方？总觉得有很热闹的声音传出来。」
「啊啊，那里是游乐场。」
「喔喔，那就是……泰特拉曾在漫画上看过。」
或许是泰特拉不再引人注目，她放松许多，偶尔还会漾起开心的微笑。瞧见她的模样，史郎也感到相当高兴。
「……呵呵。」
「史郎？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没有，只是……我出生的村子里，没有与我同龄的女孩子。所以能像这样一起玩，一直是我的梦想……」
泰特拉闻言，沉默不语。
她宛如忆起了往事，凝视着远方。
「……泰特拉小姐？」
史郎的声音让泰特拉猛然回过神。
「哼、哼。反正你只是想跟女孩子一块玩，其实不管是谁都可以吧？果然人类的雄性就是这么下流。」
「并、并不是谁都可以！毕竟那个，我喜欢泰特拉小姐……」
「……唔唉？」
「……啊，不是！我是指朋友的喜欢！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种事泰、泰特拉还是知道的！也、也没有误会啦！朋友倒也算了，泰特拉根本不可能跟人类谈恋爱！」
泰特拉说着便双颊泛红地别过脸。
片刻之后，泰特拉再度看向史郎。
「……你觉得跟泰特拉一起玩很开心吗？」
「嗯，那当然。」
史郎不假思索地颔首，此举又使泰特拉面色绯红，霎时哑然。
「那……泰特拉以后也陪你玩吧？」
「咦？」
「因、因为，你姑且算是泰特拉的朋友啊？况且还受了你不少照顾。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要泰特拉陪你玩的话，也不是不行……」
「真的吗？那未来还请多多指教喽，泰特拉小姐！」
「……你好歹也想一下再回答嘛。」
泰特拉漾起一丝苦笑，不过却能隐约看到她的喜悦之情。
接着两人便于街上漫步，逛逛服饰店，以及在游乐场放声尖叫，击退汹涌而至的僵尸。
史郎跟女孩子一起玩的经验屈指可数，十分担忧泰特拉能否尽兴。所幸对泰特拉来说，眼前的景象皆令她耳目一新，一路上玩得相当愉快。
两人四处逛了一会儿后，找了一间附近的咖啡厅休息。
店内流淌着慵懒放松的爵士乐，充满时尚气息。
即使史郎相当紧张，依然成功和店员对话，请他带位至内部的座位区。
「哼～挺不赖的嘛。」
泰特拉说归说，仍一副对初次造访之地兴味盎然的模样。她才坐定位，随即有兴趣地看着菜单，或不时环视四方。
注意到笑盈盈的史郎，泰特拉刹那间羞红了脸。
「你、你在傻笑什么啊？」
「哎呀，只是觉得你看起来真的很开心，所以我也觉得非常高兴……坦白说，我一直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带着女孩子玩。」
「哼、哼。别得意忘形了……但用衣服隐藏泰特拉的吸血鬼身分的点子还算不错，护送也算你及格，泰特拉就勉强夸夸你吧。」
「谢谢你……对了，我刚刚没想太多就进了这家店，你没问题吧？吸血鬼能吃人类的食物吗？」
「吃一点的话没关系。人类的食物无法作为营养来源，它们对于吸血鬼而言，比较像是一种嗜好。」
随后泰特拉点了一杯红茶，史郎则点了咖啡。
饮料过了一会儿便送上桌，泰特拉先是轻啜一口红茶，接着眨了眨眼，同时悄声说着「哼、哼哼。人类也满厉害的嘛」并津津有味地喝着。
泰特拉瞥向喝着咖啡的史郎。
「你在喝的那个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咦？啊啊，这是一种叫『咖啡』的饮品。泰特拉的世界里没有咖啡吗？」
「没有……可以喝一口吗？因为红茶的味道不错，所以也想尝尝看那杯咖啡。」
「可以是可以……不过它有大人的味道，还没习惯前多加点砂糖跟牛奶比较好吧？」
「别把泰特拉当小孩子。你都能喝，凭什么泰特拉……」
语音未落，泰特拉便抿了口咖啡──她皱起眉头。
「好苦……」
「所以我就说了……」
「反倒是你，怎么能若无其事地喝下去啊……脑袋坏掉了吧……」
「因为我在老家时，爷爷总说『蔬菜汁对身体很好』，每天都会做特制的蔬菜汁给我喝。来吧，加进这些之后再喝看看。」
史郎在咖啡里加入许多砂糖和牛奶。
泰特拉畏畏缩缩地再次喝了一口。
「……嗯。这样泰特拉就能接受了。」
史郎看向喝着咖啡的泰特拉……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这……这不是间接接吻吗……！）
鉴于史郎以往鲜少有机会与女性相处，导致反应慢了不少拍。
「泰、泰特拉小姐！」
「嗯？怎么了，史郎？」
泰特拉尝了一口咖啡，向史郎抛出问题。
「呃！那是！间……间接接吻……」
「唔唉？」
此话一出，泰特拉瞬间瞠目结舌……红晕染上她的脸颊。
刚才泰特拉还在享受手里的咖啡，现在头却向后仰，与它拉远距离。
「又、又没什么？泰特拉已经是大人了，一点也不在乎跟人类间、间接接吻喔？」
纵然这么说，但她满脸通红，甚至因为内心的动摇，握着杯子的手止不住颤抖，杯子发出喀哒声响。
然而──咖啡仍有半杯。
「……剩下的该怎么办？」
「把、把它留在这里也行吧？」
「不行喔，泰特拉小姐。点的东西要是不吃干净，对店员或食物很失礼的。」
「……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还讲究那种事情啊。」
话虽如此，无论是泰特拉喝光杯内的咖啡，或是还给史郎，都算是再一次间接接吻。
「……那个，泰特拉小姐，你要喝吗？」
「开、开什么玩笑啊！如果喝了不就又要跟史郎……间、间接接吻……」
「那、那我喝喽？」
「～～唔！史、史郎果然是变态！你一定是想借机跟泰特拉……间、间接接吻吧！」
「咦咦……」
两人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唔～～……唔～～……」
泰特拉发出痛苦的低吟，眼角泛着泪光，铁了心将咖啡一口饮尽。
「…………」
「…………」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们脸蛋滚烫，心脏狂跳。
「……对不起。是泰特拉一时惊慌失措。」
「唔……嗯。是我不好，那个，抱歉。」
彼此又是一阵静默。
「那、那个！呃……可以的话，等一下要吸我的血吗？」
「为什么会提到吸血？」
「因、因为……都害你……跟我间接接吻了，所以我想说当作赔罪……」
「史郎，这是不行的。」
泰特拉郑重拒绝史郎。
「不可以贱卖自己。『欲得世间珍品，必以等价易之』。间……间接接吻是泰特拉的疏忽，没道理要求史郎献出血液。」
「这是，呃，也算是今天你陪我玩的谢礼……」
泰特拉闻言瞪向史郎，脸上尽是不悦。
「史郎，泰特拉今天是以朋友的身分和你出来玩。这根本不算什么等价的回报。你要是再说一次，泰特拉真的会生气。」
「抱、抱歉。」
「为什么你一边说着抱歉，还一边偷笑？」
「啊，嗯，因为泰特拉小姐真心认为我是你的朋友，让我很开心。」
「吵、吵死了！」
泰特拉似乎有些难为情，倏地别过视线。
「不过，请你对自己的价值多一点自觉。你的血液是吸血鬼望眼欲穿的珍品喔？」
「唔，嗯……即使你说我的血液很好喝，我也难以体会……」
听见史郎的回应，泰特拉一副拿他没辙的样子叹气。
「算了，不想夸得你太过骄傲，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还有，倘若泰特拉支付了报酬，到时候会狠狠地吸个痛快。如果史郎有任何想让泰特拉实现的愿望，就尽管说吧。」
「唔，嗯。」
「……虽然说什么愿望都可以，但是色色的愿望不行喔！」
「我不会许那种愿望啦！」
等到史郎把话说到这分上后，泰特拉才重新啜饮一口红茶。然而她突然扬起嘴角。
「这个国家真的很富裕呢。」
泰特拉细声说道。
「泰特拉小姐住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嗯──……就像轻小说里的……中世纪欧洲吧？大概是那种感觉。城镇里有城堡，城外遍布魔兽跟地下城，也不乏攻略地下城，讨伐魔兽的冒险者。」
「喔──好厉害啊。我也很喜欢这种城镇，甚至对它有些憧憬。」
泰特拉的话语令史郎的双眼闪着光芒。但她见状则微微叹了一口气。
「现实可远不如你想像的那么美好。镇上既脏乱，治安又差。村落受魔物袭击而惨遭覆灭也是家常便饭。况且……」
说到这里，泰特拉脸庞蒙上一层阴影。
「有时还会被人类掳走卖掉。」
「咦？」
史郎惊恐地看向泰特拉，而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泛起一抹笑意。
「对不起，泰特拉不该在出来玩时提这些事的，请你忘了吧。」
「唔，嗯……」
「啊──真是的！比起那种事，夜晚还长着呢，我们走吧。今晚不会让你睡喔。」
随后两人再次上街……不过因深夜游荡导致必须接受辅导，则是后话了。
在黄金周期间，史郎和泰特拉每晚都会一起出门玩。
两人再次去了宠物店，也会到电影院看电影，以及逛逛动漫周边专卖店。
从零开始摸索新事物时，即便偶尔会失败，对他们来说也乐不可言。
于是光阴似箭，黄金周即将迎来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