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昌浩醒来时,安倍晴明也抬起了眼皮。

他花了一些时间才适应黑暗。

嗐地叹口气,不经意地环视周遭的晴明,讶异地张大了眼睛。

「你……」

才刚开口,就说不下去了。

还以为会看到太裳、天后或太阴这三人的其中一人,没想到跃入眼帘的竟然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人。

那是十二神将的木将青龙。他靠墙而坐,屈起一边膝盖,把手肘搭在膝盖上,另一只脚平放在地上。会被误会成杀气的锐利眼神,仿佛要将老人射穿。

听说他的神气复原状况不太好,一直躺在异界。

六合回异界去看他们,才一靠近,神气就被他们吸光了,结果连他都有段时间不能动。为了让自己快点复原,他还去了灵峰贵船,透过土地的力量,把失去的灵力补回来。

晴明使劲地爬起来。

「是你啊,宵蓝,不要吓我嘛。」

他呼地吁口气,寻找凭几。

那个凭几在离垫褥稍远的地方,所以他欠身而起,想把凭几拉过来。

这时候,用凶狠的目光瞪着晴明的青龙,无言地猛然站起来,把凭几拿到了晴明身旁。

本来想爬到凭几那里的晴明,以双手撑住地面的姿势,看着青龙一连串的动作。当青龙把凭几咚地放在他前面时,他张大眼睛抬起了头。

「不好意思……」

晴明一道谢,青龙便挑起一边眉毛,从鼻子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就那样忽地隐形了。

靠着拉过来的凭几让心情平静下来的老人,猛眨着眼睛。

「那家伙来做什么?」

搞不清楚他的来意。

是来责备自己一直沉睡不醒吗?那也无可厚非。自己昏睡了一个多月没醒来,连唯一优点就是活泼的太阴,心情都陷入了谷底。

太裳和天后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情一定也很折磨。在京城的红莲、勾阵、天空,因为京城出现了异状,没办法自由行动,所以听说心情更加沉重。

说到待在异界的神将,症状比较轻的白虎和玄武,为了快点恢复神气,尽量不下来人界,朱雀是待在天一旁边不肯离开。

至于青龙……

连那个白虎都说:「青龙整天心浮气躁,老实说,我还宁可他昏睡不醒。」

晴明很清楚自己是事情的元凶,所以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他瞥一眼安装在墙上的水镜。

天后把水镜摆在那么高的地方,是为了让他必须站着才看得见。

晴明现在还不能站太久。如果把水镜摆在躺着也看得见的位置,他就会跟水镜另一边的人聊得没完没了。

所以,摆在那个高度,是无言的申诉,要求晴明在体力恢复之前,透过代理人长话短说。

「唉,也不能怪他们。」

上次让他们如此担心,应该是六十年前的道反事件吧?

那时晴明还年轻,所以大家都认为只要保住性命就没问题了。

然而,现在晴明老了,体力、生命力和灵力都随着年纪衰退了。

其实,以这个年纪来说,没有人比晴明更有活力了。他不但健康,也能自己走路。尽管灵力衰退了,灵术却越来越精湛。

年轻时要靠力气施行的法术,现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了。

所以,晴明觉得变老也未必是件坏事。

但是,人不是不死之身,终有结束的一天。

神将们被迫面对这件事,想必心情的动荡相当剧烈吧?

「……没想到太阴会变成那样……」

从以前,除了青龙外,太阴是说话最不留情面、最畅所欲言的神将。像小孩子一样奔放,感情起伏激烈,但率真、热情。

以前觉得她像妹妹,曾几何时觉得她像女儿,现在觉得像孙子。

跟真的孙子不一样,但是,对晴明来说就是接近那样的感觉。

只穿着一件单衣,肩膀有点凉。

有没有衣服可以披上呢?晴明正四处张望时,有人把衣服塞到他眼前。

「你这样会感冒,快穿上。」

「哦……谢谢你,朱雀。」

「不用客气,小事一桩。」

突然现身的是应该跟青龙一起待在异界睡觉的十二神将朱雀。

晴明匆匆穿上衣服,朱雀大剌剌地盘腿坐在他正前方,双臂合抱胸前,表情严肃。

继青龙之后,朱雀也用可怕的眼神看着他。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呢?

这么一想,思绪开始运转,就发现自己的确是做了什么。

但是,要出来就一起出来嘛,这样自己就不必一再思考同样的事了。

不过也没办法啦,自己就是让神将们担心到了这种程度。

晴明也知道,不只神将们担心他。

好久不见的孙子,在梦殿与他重逢时,刹那间也像小孩子一样哭丧着脸,但很快就努力把表情紧绷起来了。

还没见到勾阵、红莲和天空,见到他们时一定会被说些什么,所以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就在晴明暗自下定决心时,朱雀开口说话了。

「晴明——」

「嗯。」

「对不起,差点杀了你。」

「嗯……咦?」

点头点到一半的晴明,不由地盯着朱雀看。

慢着,刚才他是不是正经八百地向我道歉了?

朱雀摆出根本不像是在道歉的傲慢表情,又滔滔接着说:

「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当时关系着天贵的生命。」

「啊……哦……」

「很难拿你跟天贵比较,但我还是只能选择天贵。」

「喔……」

不、不,在模糊的记忆中,朱雀明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天一的生命,把刀刃指向了自己。

原来那时候朱雀也挣扎过?

「可是……」

朱雀忽然难过地皱起了眉头。

「因为我那么做,天贵哭了。」

「哦,嗯,我想也是。」

心地善良的天一,一定会顾虑朱雀的感受,不会说任何责骂他的话,只会潸潸落泪。

但是对朱雀来说,天一的无声哭泣,才是最沉痛的打击。

「对不起,我选择了不该选择的道路。」

「……」

晴明只能无言地点着头。

「请记住,我不会再做出让天贵哭得那么伤心的举动了,我对这把火焰之刃发誓。」

朱雀把背上的大刀拿下来放在膝上,毅然决然地宣示。

「我想你应该不会了,但是万一你不能遵守这个诺言,要怎么办?」

晴明大概知道他会怎么说,但还是问问看。

朱雀浮现闪过苦涩的笑容。

「那时候,就拜托腾蛇,用这把刀,把我的魂烧了。」

「——」

——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听见不在场的红莲的声音。而且,不是原本低沉洪亮的声音,而是小怪模样时的高八度声音。

高高举起大刀的朱雀,眯起眼睛遥望远方。

「我再也不会……让她悲伤……」

「……」

该怎么说呢?对了,就是菩萨般的心肠吧?

看着朱雀的晴明,频频点头,越想越好笑。

「我很喜欢你贯彻始终的个性呢,朱雀。」

「啊?」

「从以前我就尊敬你这样的个性,说不定还有点崇拜呢。」

朱雀边背上大刀边疑惑地歪着头说: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总之,我该高兴吗?」

「是啊,我很少说这种话呢,很珍贵喔。」

被这么一说,朱雀也觉得没错,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然后,他打开了通往外廊的木门。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如帐幕般的黑暗覆盖周遭。

「虽然没京城那么严重,但这附近的树木也几乎都枯萎了。」

朱雀的表情变得严肃。

树木枯萎,气就会枯竭,然后带来污秽。

吉野也跟京城一样,即将陷入死亡循环的危机。

◇ ◇ ◇

张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给我水……」

喃喃低语后,想咳嗽的感觉涌上喉头。

藤原敏次钻进垫褥里,尽量不让咳嗽声传出来。

母亲如果知道他咳得这么严重,一定很担心。

咳成这样也还好。只是持续咳一段时间,体力就会衰弱,很难停下来。

「……唔……」

这一波好不容易才熬过去。

等咻咻鸣响的喉咙慢慢平息后,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忽然一阵晕眩,他脚步踉跄,猛然靠向了木门。

木门被他的体重推开,他就那样滚出了外廊。

「哇……好惨……」

他觉得好糗。

自嘲似的喃喃自语,按着疼痛的胸口站起来。

可能是一直咳嗽的关系,肋骨痛了起来。不只肋骨,肩头处一带也渐渐疼痛起来。

「咳嗽治不好,疼痛就不会消失吧……」

他想明天最好再去拜托药师开药。

呸锵。

敏次不由地移动视线。

外廊附近有个小水池。

是下雨了吗?还是有东西掉进了水池里呢?

呸锵。

小水池的水面掀起波纹,扩散开来。

接着,有只带着人脸的牛伫立在水面上。

敏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画面。

那张人脸直盯着敏次,缓缓张开了嘴巴。

『——以此骸骨……』

呸锵。

呸锵。

淌落的水声在耳底回响。

敏次看得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那个生物在他面前缓缓沉入了水里。

黑色水面产生许多波纹。唯独最后狰狞嗤笑的那张脸上的空洞眼眸,鲜明地烙印在敏次的脑海中。

响起了水声。

「唔……」

敏次的喉咙如笛子般鸣叫起来。

突然呼吸困难,他用双手勒住脖子,身体微微抽搐。

没多久,身体剧烈颤抖,之后就动也不动了。

呸锵。

响起了水声。

呸锵。

『——以此骸骨为础石,将会打开许久未开的门吧……』

◇ ◇ ◇

隔天,昌浩临时向阴阳寮请了假。

因为文重的妻子柊子突然来找他。

披着蓝染的衣服,盖住左半边脸的柊子,对昌浩说:

「请用我当诱饵,召来黑虫。」

安倍成亲到了阴阳寮,环视冷清的阴阳部一圈。

有人轮休,敏次也因为身体欠佳请假了。

昌浩原本要来,可是,过了中午吉昌来替他请假,说他因个人私事要请假一天。

「竟然把父亲当成跑腿,那小子也越来越大胆了。」

有点异于常人呢,成亲不禁这么感叹。这时,前几天跟昌浩同队轮班巡视的日下部泰和走向了他。

「博士,早安。」

「啊,早。」

行礼如仪地打过招呼后,泰和就热络地说起话来,说得满脸潮红。

他说播磨的修行让昌浩成长了许多、具备了更多惊人的实力。

关于黑虫的事,成亲有收到报告,也知道被昌浩击退了。

但是,当时在现场的人说的话,还是充满了临场感,听起来很有感觉。

「博士,请恕我直言,以前我对您弟弟昌浩大人的才能和实力,没有太高的评价。」

尽管表现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泰和还是说得很直接。

「哦。」

成亲面不改色地回应。

也难怪泰和会那么说,因为昌浩几乎没有在人前展现过自己的才能。

即使有机会,他也不会站到台前。

在这方面,他很像安倍晴明年轻的时候。

泰和兴奋地加强语气说:

「但是,我错了,我低估了昌浩大人。」

不,不只是我,恐怕阴阳寮大部分的人,就连那进出皇宫的贵族们,都低估了他的实力。

「看到他昨晚降伏妖魔,我才知道他在播磨做了多少的修行。他是让自己的潜能开花结果后,才回到了京城!」

我也不能输给他,必须磨练自己、不断修行、追求进步。

下了这番结论后,泰和为自己占用成亲的时间道歉,就回去工作了。

成亲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又继续工作。在工作结束的钟声响起前,他都表现得跟平常一样,在工作告一段落后离开。

回到家,他马上奔向妻子的病床。

妻子以前丰腴的脸颊,现在都看不到了。

「笃子,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

现在笃子几乎没有醒来的时候,一直在沉睡中。

肚子慢慢大起来,母体却越来越廋了。

这样下去,会危及一方。

不,说不定会危及双方。

听说父亲回来了,孩子们都跑过来了。

「父亲,您回来了?」

「嗯,我回来啦。」

成亲把三个孩子一起抱到膝上,问他们今天做了什么。

孩子们轮流说了自己度过的一天。

在笃子枕边与孩子们聊天,成为成亲每天的课题。

晚上,他会陪在笃子身旁,每晚施行操控梦的法术、念除魔的祝词,让她做好一点的梦。

还会把沾了水的棉花,放在她干燥的嘴唇上。

换衣服、擦拭身体等直接性的照顾,笃子的奶妈都在白天就做完了,帮了成亲很大的忙。

孩子们说话说累了,他就叫他们去吃晚餐,自己留在妻子旁边。

这是成亲和笃子两人独处的时间。

「今天,阴阳生日下部非常兴奋地说起昌浩的事,说得口沫横飞。」

笃子的眼皮没有动,胸口微微上下起伏,表示有在呼吸。

摸她的脸颊、脖子,也有体温。

但就是不会醒来。

「他说播磨的修行让昌浩的潜能开花结果,对昌浩大为赞赏。」

说到这里,成亲微微一笑。

「很好笑吧?我们从以前就知道他是最有才能的一个,周遭的人却到现在才跟得上状况。」

安倍晴明的接班人是最小的孙子昌浩。

所以为了不造成昌浩的负担,成亲和昌亲都早早就找个人结婚,离开了安倍家。

「对了,以前他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被检非违使追捕时,你也煞费苦心地帮忙了他呢。」

那之后他一直待在播磨,回京城后,都还没来过这个家。

「他长高了许多,变得又高又壮了。你也很想见他吧?所以……」

成亲把自己的额头贴在笃子的额头上,闭起眼睛说:

「你快醒来吧,笃子……」

然后摸着大起来的肚子,像以前一样好强地对着我笑吧。

然而,不管成亲怎么祈祷,妻子还是没有醒来的征兆。

所以直到现在成亲都不知道,在她梦里出现的妖怪对她说了什么。

◇ ◇ ◇

呸锵。

听见微弱的水声,小野萤跳了起来。

「刚才那是……」

满脸紧张地低喃后,萤穿上小袖,绑上带子,抓起大刀跑出外廊。

睡着后应该还没过多久。

抬头看天空,透过云的裂缝,可以稍微看到星星。

在菅生乡,每天都会操纵风,把云划开,确认天空的情况。

那道云的裂缝,就是法术留下来的痕迹。

「听说京城一直都是乌云密布,不能用法术把云划开吗?」

虽然是治标不治本,但有点阳光,可以缓和人心。

「不过,太热的话,也会因此被晒昏。」

自言自语的萤,听见响亮到不自然的树叶摩擦声。

她瞪着山里绵延不绝的树木,把大刀从刀鞘嗖地拔出来。

「谁……?!」

她低声叫嚷。

察觉异状的夕雾,拎着大刀赶来了。

「萤!」

看到穿着小袖的萤握着大刀,夕雾挑起了眉毛。

「你退下,不用你出来。」

「我没事啦,不过……」

气息越来越靠近。

风吹过,带来了铁锈般的味道。

夕雾走下庭院,萤也默默跟在他后面。

气息更接近了。感觉得到杀气,所以萤做好了迎战准备。

气息移到了草丛后面。

夕雾在扔下刀鞘的同时,把刀子从树丛横扫过去。

跳跃起来的萤,砍向往后退避开刀子的黑影。砍下去的刀尖,被毛茸茸的粗腿踢开了。

受到意外的冲击,萤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夕雾赶紧滑过来,接住了差点撞到地面的萤。

「不能掉以轻心!」

挨骂的萤坦然道歉。

「对不起。」

两人很快站起来,做好迎战的准备。

散发铁锈味扑过来的影子,在半空中分成了两半。

「咦……?」

两个分开的身影,在瞠目而视的萤面前,同时摔落地面。

附近血迹斑斑。

从其中一方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夕雾带着杀气,慢慢靠近刚才踢开萤的大刀的那一边。

是毛色斑驳的野兽。

夕雾小心注视着动也不动的野兽,皱起了眉头。

「是狼,怎么会……」

而且,从没见过这么大只的狼。

要把刀尖刺进狼脖子的夕雾,发现狼散发着淡淡的妖气,停下了手。

「是妖狼?」

他转头看另一边的身影。

是沾满鲜血的人类。

萤握着大刀,蹲在那个人的旁边。

「萤!」

萤没理会带着苛责的呼唤,大叫说:

「夕雾,这个人还活着!」

尽管流了很多血,那个人察觉萤的气息,还是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

夕雾叫萤退下,抱起了那个人。

是个男人,还很年轻,心脏虽然虚弱,还是有脉搏。

「……知……」

男人似乎喃喃念着什么,夕雾把耳朵凑近了他的嘴边。

「……冰……」

萤眨了眨眼睛。

「冰知?他是说冰知吗?」

男人的手指动了一下。萤跑到夕雾的对面,蹲下来说:

「你是谁?你认识冰知吗?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怎么摇晃,男人都没有反应了。

忽然,背后升起强烈的妖气。

回过头的萤,看见被他们抛下不管,那遍体鳞伤的妖狼,正对他们发出了低沉的威吓声。

「放……开……他……」

野兽向前一步,露出尖牙,嘴巴淌着红色的液体。

「放……放开他……」

夕雾和萤的视线瞬间交会,然后瞥了濒死的男人一眼。

「放开他……我们……要去……找……昌……浩……」

夕雾挑动了眉毛。萤的嘴巴喃喃念着昌浩的名字。

先采取行动的是萤。

「你认识昌浩?」

全身的毛倒竖的狼,妖气缓和下来了。

妖狼的眼睛直盯着萤。

没多久,像牛那么大只的狼,摇晃倾斜,咚一声倒下来了。

「啊……」

萤靠近筋疲力尽的狼,发现它的身体被尖锐的东西刺得伤痕累累。它的毛色并不斑驳,是流出来的血把毛染成了斑驳的颜色。

身体伤成这样,还背着那个男人来到了这里?

确定它不能动了,萤便把大刀收回了刀鞘。

「等一下,我马上……」

萤要说「我马上帮你治疗」,狼却用尾巴缠住她的腿说:

「……我……没……关系……」

狼的眼睛望着动也不动的男人,像是在说先救他。

「……拜托……」

「我知道了。」

萤点点头,狼流下泪来。这时候萤才发现,狼的一只眼睛被弄伤了。流下眼泪的是被弄伤的左眼。

「那是谁?」

萤把手摆在它的左眼上方,边施行治愈法术边问。

狼挤出声音说:

「……祗……祗……比……古……九流……」

萤复诵一次听见的名字「莹祗比古」。

狼呼地松口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冰……知……消……」

萤和夕雾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想问个清楚时,狼已经筋疲力尽了。

夕雾望向濒死的男人,平静地开口说:

「冰知……」

萤点点头,脸色苍白地望向四国的方向,接着说:

「冰知……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