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死神接近”

阳光很刺眼。风吹来只在水面掀起涟漪,根本无法为身体带来凉意。

只是化为夹带湿气的热风,拂过身体而已。

脚下的混凝土地面,烫得没穿拖鞋就站不了。

但是,有一群人互相投以更加滚烫的视线。

那就是隔着游泳池互瞪的我们班和六班。

没错,现在排名赛即将开始。

“呜~皮肤会晒黑……”

“用毛巾披在肩上挡一下。”

我和镜在游泳池边眯起眼睛抵抗水面反光。

我双手环胸看着六班。镜在身旁抱腿坐着,表情厌倦并虚脱的模样。

我看向镜,从上往下俯瞰的乳沟非常迷人。

“恭也哥,你一副色咪咪的嘴脸。”

心从背后出声,吓得我慌张地把视线转回六班。

呜哇……感觉得出镜在瞪我……

“镜姊姊,紫外线是肌肤的天敌。至少得涂防晒油才行……那个,如、如果镜姊姊不嫌弃我的话……!”

穿着旧学泳在学校游泳池边紧握防晒油的心,做出有点诡异靮举动。

“等一下就要下水了,涂那种东西干嘛?”

“平时的保养是很重要的。镜姊姊雪白的肌肤万一要是多了黑斑,那会成为历史上的一大遗憾。”

真是狭隘的历史……我忽然有点想整她了。

“喂,心。”

“什么事?请不要随便跟我讲话,别人看了会误会。”

虽然很想请教是怎么个误会法,不过总之先整这家伙再说。

“晒黑也未尝不好,你想像一下看看。”

我只让心听见,悄声说了:

“——小麦色肌肤的镜。”

“…………!”

心抖了一下,有所反应。我继续说:

“——晒黑的肌肤留下白色的泳装痕迹。”

“…………!”

心的肩膀开始微幅颤抖。

“晒伤的肌肤会痛,穿不了内衣而困扰的镜。”

“:…………!!!”

心终于捂住鼻子蹲下来。哼,轻松搞定臭小孩。

“哇!心、心你怎么了?”

看到心突然蹲下,镜担心地问她。

只见心满脸通红,眼眶湿润地看了我以后,说:

“呜呜……恭也哥……摸我的屁股……”

“谁要摸那种扁屁股!等你长大一点再说这种屁话!”

“……恭也……”

奇怪?镜怎么发出险恶的气场……?她不信任我吗……?

“妈啊!等一下!镜,你冷静!我为什么非得摸这种小不点不可!要摸也要挑更值得摸的……呃——啊——可恶!既然要被砍,扁的也好,早知道就摸了!”

飕!

映入眼帘的只有刹那的残光,我按着肚子当场倒下。

总觉得最后好像不小心脱口冒出危险的话,我想我是吓坏了……

真是的……等一下就是排名赛了,镜也真狠……

话说,好烫!这地板好烫!混凝土的含热率好高!皮肤会烫伤!

“心,对不起喔,放任这种变态靠近你。我会再好好调……教育他的。”

……刚刚我的死神小姐,差点说了不得了的话……

撇下痛苦的我不管,镜一面歉疚地这么说,一面抱紧心。

这应该是镜安抚心的表现,镜的胸部软绵绵地抵住心的脸。

“呼啊!呼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心发出欢欣的呼喊。只见她浑身紧绷,面红耳赤地僵住了。

这正是天国中的地狱,地狱中的天国。

“奇、奇怪?心?心——?”

镜冒出问号,抱着心跑向背阴处。

活该……我依然仆倒在地上,握紧拳头。

我眺望着她俩的背影,叹了口气。

镜一如往常地对待心,没有特别的变化,一点也感觉不到昨天跟黑峰两人交谈时的沉重。

这是不是表示,我不需要那么在意呢?

至少,我不想去思考会破坏此刻那两人气氛的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地板好烫……

“怎么了,笹仓恭也。肚子痛吗?就快要发表排名赛选手名单了喔!”

杉村来到倒地的我身旁。

“再一下下我就能动了,你先发表吧!”

“不行,要在大家都在的地方发表。我来背你,把手给我。”

杉村半强迫地拉着我的手,就这样把我背起来带去人家那边。

“怎样,我的背很宽吧?”

“……温得恶心,感觉很差。”

我皱着眉头抗议。

“我要发表选手名单!”

杉村站上跳台,居高临下摆出指导者般的姿态大声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我们班的家伙聚集过来。

“总之放我下来……”

眼看杉村背着我要发表名单,我勒住他的脖子,发出阴沉的声音这么说。

在集合的班上同学最前排,黑峰跟睛闪闪发亮地架好手机。

杉村用手指调整眼镜的位置,越过肩膀瞥了我一眼。然后仿佛要重新开场般把手水平一划,提高声音说:

“我要发表选手名单!”

“就说了放我下来!”

咻!咻!我连续用手刀劈杉村的后脑勺。

再加上被镜砍的腹痛也逐渐平复,于是我半强硬地从杉村的背下来,结果换黑峰一脸怨怼地看我;

我不晓得她在期待什么(不想了解),就当作没看到。

我双手环胸混在大家之间,看着杉村。

“我要发表选手名单……”

第二次开口不知为何声音有气无力。

不过杉村竟然真的到比赛开始前一刻才发表名单,这对班上同学来说真的很不方便。

就连要求镜持续满足我的一番话,都表示那或许也是欺敌作战之一,浮现了心机很重的笑容。

“……在那之前……安冈上哪去了?”

杉村皱着眉头,依序看着班上的人。再看看周围,也的确不见安冈的踪影。

难道那家伙临赛脱逃了吗……

“你们看,那不是安冈吗?”

镜指着对岸的六班群集,的确有个眼熟的家伙混在六班里面有说有笑。

安冈隔壁的女生,就是那个叫千仓亚由美的D罩杯吗?

我清楚感受到班上男生的杀气逐渐膨胀。

但是,这时候,千仓亚由美突然在安冈面前搂住别的男生的手,连同引以为傲的D罩杯一并抵过去。

安冈面带笑容地僵住。

被搂住手臂的六班男生对安冈说了些什么。

看了这幅景象的我们,无不仰望天空。内心呢喃着“啊啊……”

突然“碰磅!”的一声,我们把视线转向游泳池。只见安冈全力朝这边游过来了。

他以游泳社员相形失色的速度一口气来到这头后,纯粹靠手臂的力量一口气爬上岸,单手拨起滴水的头发。

“嘿……作战成功。那个女人被我甩掉以后,现在精神残破不堪。我使她无法成为战力了。不过话说回来,掺了氯的游泳池水好薰眼啊!”

安冈红着眼睛,声音颤抖地说了。杉村把安冈踢进游泳池里面。

“我要发表选手名单了。”

然后杉村一边调整眼镜的位置,一边兴致全消地这么说了。

合乎理论逻辑的战术——宣告的选手名单依照马、骑士的顺序揭晓。

那是……推翻我们预想的大胆人选。

‘那么排名赛第三名争夺战补赛就此开始。两队,组成马队下水!’

委员会派来的审判一手拿着扩音器,吹哨宣布准备开赛。

被杉村叫到名字的人陆续下水。

我当马,是三人组的前锋。后面两个人搭着我的肩膀形成马鞍,再牵手搭成马镫。

六班的人看到我们,脸色明显变了。

我们也一脸正经地加快准备。

不久,六班完成马队准备的一队掀起波浪往这边靠近。

有体力的男生当马,个子高的排球社员当骑士,这是攻击防御双方面都很理想的配置。

“……你们真的想赢吗?”

刚好就在绑着骑士标志头巾的镜要踩上我的手时,六班的人这么说了。

对。我们班的马队,骑士全都是女生。

“呵……看到这个马队还看不出战术,真是有够蠢的。”

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拨开水靠近的,是杉村带头的马队,上面坐着心。

心那家伙感觉很得意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待在高处感到了优越感,只见她双手环胸,显得非常满足。

“理想的马队就在于机动力。像你们那种只以高度和攻击范围为目的的愚钝马队,你以为我们会比不上吗?”

杉村的话确实有说服力。骑马打仗的重点在于跟对方对峙时,如何抓到对方的破绽取得头中。

体重轻的女生当骑士的话,当马的男生就能够迅速移动,这样的机动力既能成为防御,也能成为攻击。

“还有,可别小看男生在这种组合下的高昂情绪!”

杉村得意洋洋地继续说下去:

“可以合法地被女生踩!被女生骑!被女生跨坐!倒是你们的马呢?手有没有抵到讨厌的东西?嗯?”

听到这句话,六班的马倒抽一口气。骑在上面的骑士也不知为何抬起腰。

假设在比赛开始前战斗就已经开始的话,那么我方应该已经先发制人。

合乎理论逻辑的战术……杉村的笑容已经是胜者的笑。

不过杉村……你该不会其实是M吧……?

目睹这个情况的镜一跨上我带头的马队,就稳稳踩住马镫,半蹲着跟我说话。

“……恭也,你很高兴被我踩吗?”

“你真会挑讨厌的问题问。算了,在水中有浮力,没问题的。”

为了保持平衡而搭着我双肩的手,使出超乎必要的握力。

“……那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是说我可以更敏捷地移动。”

我看着斜下方,脖子不停发抖。

看六班马队大摇大摆地回到自己阵地,我靠近杉村。

“这作战挺棒的嘛!之前排球赛的时候,因为你包藏色心选了镜,所以我本来还很担心,不过这次我对你另眼相看了。”

“呵……可别小看我了。”

杉村闭着眼睛安静地笑了。

“名为胜利的大事当前,一丝一毫的疑问都会彻底消失。只要套上合逻辑的理由,要制造合理的机会简直易如反掌。”

“……?这话什么意思?”

“女生要是不骑在上面的话,就不会露点了。”

咦?我是不是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杉村露出清爽的笑容仰望天空。我……或许太小看这个男人了……

这家伙似乎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自始自终都忠于自我欲望的男人。

“啊,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打算选择眼睁睁输掉。但是,制造这种可能性是有意义的吧?”

“就算你征求我的冈意,我也很困扰……”

看我为之语塞,杉村眯起眼睛告诉我。

“……我期待你那队的战力与意外插曲,我命令你积极参与混战。”

“我坚决拒绝。”

怎么办?我是不是比赛一开始就假装滑倒瓦解队形好了?这么一来就可以退场了。

啊啊,但是那么做的话,我之后绝对会被镜欺负。被她用刀又刺又戳。

总之尽量避开混战区吧!

“啊,对了,杉村,方便说句话吗?”

“什么事?”

我放低音量,只给杉村听见地小声说:

“千万别害心露点,那可会衍生很严重的问题。”

“你放心,这点我也明白。因为不养眼嘛。”

“不——就是因为一部分人有需求才伤脑筋。”

“……原来如此……的确很危险。”

我们两个互相深深地点头。心见状,朝我投以怀疑的视线。

“我是不知道你们在讲什么,不过感觉非常失礼。”

“你多心了,我们只是在拟定作战而已,是非常重要的作战。”

毕竟最近引起许多问题……

组队完成的两班阵营在游泳池两端各自排成一列,等待哨声。

马队数量各六队。我们班的马一律是男生,上面载女生。

六班的骑士一律是男生,马的前锋安排男生,后面两个人参杂着体育性社团的女生。

风拂过水面,掀起小小的波浪。两班之间的气氛愈来愈紧张。

裁判观察我们的情况。然后确认双方都准备就绪后,就把哨子放到嘴边,高高举起一只手。

“排名赛第三名争夺战补赛,开始!”

哔——————!长而有力的哨声响起,举起的手奋力挥下。

“我们上————————!”

“打垮他们———————!”

两阵营发出火热的怒吼,拨开水朝中央前进。

水中骑马打仗,规则跟运动会的骑马打仗项目一样,骑士的头巾被抢走,或是马垮掉导致骑士摔下来就算输。最后留下马队的班级获胜。

“快,恭也!我们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给我冲进去!”

“别说蠢话了,冲太前面会被孤立包围的。我们要跟其他人步调一致……”

说到这里,我就把话吞回去了。因为我看到有个笨蛋从我们阵营单枪匹马冲出去。

“噢噢噢噢噢噢!我要你们见识失去守护事物的男人的执念————!”

只见伤心的战士。安冈带头的马队不等其他人跟上,就单枪匹马鲁莽地冲进六班。

“那个蠢蛋在干什么!”

安冈失控,气得我骂人。但是杉村看了,不知为何奸笑了。

我不懂杉村浅笑的意图,百思不解。果不其然,安冈的马队被六班的家伙盯上。

“哇、哇哇!哇!安冈同学,你冲得太前面了!”

黑峰着急起来,在马上不知如何是好。安冈队转眼闻被四支队伍逐渐包围起来。

对方想从前后左右全方位进攻,确实抢走头巾。

“你、你们这些家伙!有种就踉我堂堂正正地单挑——!”

虽然安冈嘶吼,但这毕竟也是正当的战术。怎么想都是搞单骑特攻的安冈不好。

抢占黑峰背后的马队朝头巾伸手。

“哇!危险!安冈同学,右边、右边,啊,不行,往前一点……结果应该是往左边,哇哇哇哇哇!”

黑峰勉强靠上半身的动作闪避伸过来的手。但,包围逐渐缩小,头巾被抢是迟早的问题。

“趁现在!包围他们!”

这时杉村发号施令了。我们的人听到他的声音,便围成大大的圆形朝着包围黑峰的六班马队移动。

“糟了!要被包围了!快散开!”

六班的其中一组人马注意到我们的行动,连忙惊呼着提醒队友——但这时杉村提倡的“机动性”派上了用场。

我们抢在围住黑峰的四队散开前,迅速从背后包围他们。

这样一来不利的就是被包围的那一方了。

要是他们动手抢黑峰的头巾,我们就会从背后伸手。要是顾忌我们,黑峰就会从内侧伸手抢头巾。

这就是杉村打造的完美阵形。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我早就料到安冈那个笨蛋会只身冲进敌阵。你们不过是在我盘上起舞的棋子!”

杉村得意洋洋,但是——

“呀啊啊啊!”

从圆阵中央传来黑峰的尖叫。然后是——“扑通!”落水的声音。

从六班马队的缝隙间窥看中间,只见本来应该在那里的黑峰马队消失了。

没多久,黑峰从水面探出头来。马……垮了?

同样从水面探出头来的安冈用双手拨起湿漉漉的头发,冷冷地笑了。

“呵……脚扭到了。”

这家伙搞屁啊——————!

好不容易组成的阵形白费了。不仅如此,我方部分队伍甚至被我们外侧剩下的六班两队包夹,陷入危机。

“快回来!重整阵形!”

杉村再度号令。我们仓皇往游泳池边移动。然而这中间有一队不幸被逮到,被抢走头巾了。

这下我们班剩四队,对方六队完好如初。

背对着游泳池边,残存队伍重新集合,观察情况。

“呿……我没算到那家伙会蠢成那样。”

杉村懊恼,人数差距在骑马打仗非常不利。

“现在就靠机动力取胜了。我们靠速度搅乱对方,全队进攻落单的马!”

这恐怕是目前有办法采取的最有效作战,但是这时有人泼冷水了。

“杉村同学……对不起,这我办不到……”

说丧气话的,是我隔壁那队当马后卫的根岸。

“我们……差不多到极限了。”

附和那番话的,是别队当马的人。他也同样是后卫。

“是吗……已经不行了吗……”

但是杉村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有某种程度的预料,愁眉苦脸地低头。

“你们是怎么了,伤到哪里了吗?”

我问根岸。以根岸为首,那些当马后卫的家伙别过脸去,忸忸怩怩。

“笹仓恭也……你要谅解他们。”

“咦?谅解什么?”

杉村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当场皱眉。

“这种队形唯一的弱点……我早就知道这是一把两面刃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

“班上女同学的屁股就在眼前……而且会摇晃,有时候还会抵过来……”

“啊啊~……”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原来后卫怀着这样的内心纠葛,担任前锋的我是不会发觉的……

但是听了这段对话,当骑士的女生羞红了脸。

“等、等一下!你们男生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你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要我们坐上面的?”

“混、混帐东西!当然是为了获胜才选择这个方法!只是结果不小心变成这样而已!”

“倒是你们不要在我们眼前拉卡进肉里的泳装!你们这样是要我们眼睛往哪里摆!”

马跟骑士之间的信赖岌岌可危……

我战战兢兢地看头上的镜。

但她似乎不在意的样子,定睛观察六班的动向。对这家伙来说,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以获胜为优先呢?

“呵……结果在名为青春的棋盘上,受到摆布起舞的人其实是我吗……”

杉村一脸有所领悟的表情仰望天空。

如今我方失去机动力,残存马队的高度和攻击范围也都不足,应该是找不到胜算了。

“话说我后面的家伙不要紧吗?”

我转头越过肩膀看向后面的马。只见湿淋淋的雪白大腿对面,两名男同学表情愣怔。

“……你们不要紧吗?”

“你这样小看我们就伤脑筋了。”

“我们对年龄是二位数字的女性没有兴趣。”

“哎呀~要是眼前是心殿下的话就危险了。”

“就是说、就是说,应该早就把持不住了。”

“…………”

我愈来愈想放开互牵当作马镫的手了……

至于杉村那队后面的马——

“唉,心的话实在……”

“因为我有个跟她同年纪的妹妹,所以……”

“总、总觉得你们好像说了什么失礼的话!”

嗯,看样子没问题。

总之我方就剩两队还能动弹,这样想应该比较好。

“真拿你们没办法,这时候就轮到我出场了吧!”

尽管陷入不利的状况,镜没有丝毫不安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

只见一直静静观察六班的镜一边伸展双手的手指,一边笑了。

“恭也,慢慢来就好,麻烦你前进。”

“你想要单枪匹马冲过去吗?”

“没错。好了,快去。”

我不知道镜有什么作战,不过看她很有自信的样子,于是就决定照做。

我看了杉村一眼以后,慢慢地开始向前进。

看到我方有动作,六班的家伙也动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探探情况,只有两队朝这边接近。

镜双手环胸,展现游刃有余的架式。

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引起了那两队的警戒心。他们预备包夹我们,抱持一定的距离伺机而动。

“恭也,停下来。”

“咦?”

在完全被左右包夹的状态下,镜下了大胆的指示。她在等对方进攻吗?

虽然我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我觉得这样太鲁莽了。

其中一方的骑士用眼神示意。另一方一点头回应,两队就开始一点一点地逼近。

然后,终于进入了伸手就能碰到头巾的制空圈。

这时镜露出甜美的笑容呢喃了:

“我要向全校宣传,说你们趁乱吃豆腐。”

两队的动作顿时停住。

镜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见她缓缓地将右手搁在左腰,就像要空手使出居合斩般把手一抽。

下一瞬间,两侧马队的头巾消失,落入镜手中。

“就这么简单。”

镜得意地给我看头巾。

“……现在我知道,与你为敌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了。”

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抢走头巾的两队,一脸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表情,伸手按着额头。

总之这样一来残存队伍是四对四。考虑到镜这种战力,我方相当有利。

冷不防有一组人马从背后哗啦哗啦地拨开水靠过来。

“镜姊姊,看了你刚刚的示范,我获益良多。”

那是杉村带头的心队。心看了刚刚整个经过以后,似乎受到启发。

她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六班剩下的四队。

“我已经抓到诀窍了,接下来换我上。杉村哥,麻烦你。”

“喔,包在我身上。”

杉村似乎也看到了胜利之道,声音充满自信地回应。

载着小小骑士的马,就这样悠然地只身靠近六班。只见这次六班只派出一队接近心。

“笹仓同学,情况不妙。”

在我后面当马的人慌张地告诉我。

“什么不妙?”

“六班的骑士……那家伙是我们的同志。”

“同志……?”

我赫然惊觉,看向心。

两队已经进入彼此的制空圈了。尽管个头娇小的心就攻击范围来说明显不利,却一点也不畏缩。

“我要向全校宣传,说你趁乱吃我豆腐。”

心双手环胸,很有自信地挺胸模仿镜这么说。

本来听了应该要退缩才对——但六班的男生却愉悦地点头。

“没问题。不如说,这种事正合我意。”

这就是六班伤脑筋的人。原来如此……同志是吧?

碰到出乎意料的反击,心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看着这边。

“镜,我们上。”

“好。”

为了救心,我向前进。六班剩下的马队见状,全骑出动了。

“杉村!过来这边!”

听到我的声音,心队转向要回来这里。

六班的伤脑筋家伙趁机眉开眼笑,地朝心伸手。

虽然那只手差一点点没摸到头巾,指尖却勾住了心的泳装肩头。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

心尖叫。泳装肩带遭到硬扯而伸长,滑落到上臂。

“你这混帐!别在这年头干这种危险的事——!”

我直接往六班的马队撞过去。

我的脚踩稳了容易滑倒的游泳池底,奋力撑住以免镜失去平衡。

“唔噎……”

没想到六班的骑士突然按着肚子,发出呻吟掉进水里了。

我当场起疑,一看头上,只见镜叹着气甩甩手。

“……你刚刚砍了他?”

“没问题,谁教他对心做了那种事。”

镜似乎是在撞到对方的瞬间趁乱使出居合斩,击垮了一队。

算了,这是自作自受。我看着头朝下在水面载沉载浮的六班骑士,再看心。

“你没事吧?”

“呜呜……糟透了。男人统统给我从这世上消失就好了。”

“别说那种话。总之这样一来就是四对三,情势一口气变有利了。”

“你错了,是二对三。”

六班的骑士——排球社的家伙向我炫耀头巾,浮现奸笑。

只见除了镜和心以外的两队都溃不成军,在水面漂浮。

“就说了没办法……根本就动不了……”

“因为很在意后面男生的目光……”

失去机动性、起了羞耻心的两队似乎轻而易举就被抢走头巾了。

“先打倒大的那边!小不点之后再收拾。我们一拥而上抢她的头巾!就算死了一队还有两队!”

六班的残存队伍要一口气决胜负。对方打算三队同时攻过来,趁一队被抢走头巾的时候,剩下两队再抢走镜的头巾。

“唔……”

已经被团团围住了,不管哪个家伙都是一副随时愿意为胜利牺牲小我的眼神。

“或许有点不妙。”

面对愈来愈紧绷的气氛,镜虽然依旧展露笑容,声音却没有余裕。

怎么办……?要不要趁对方行动的瞬间反击,尝试突破缝隙……?

我大口吸气,做好心理准备以后,只让镜听见地小声说:

“……镜,你要牢牢抓紧我,不要掉下去了。”

“你想做什么?”

“我要撞过去突破包围,顺利的话或许还可以把对方撞下水。”

不过要是算错时机的话,我方当然就会一口气陷入危机。

我把力量集中到池底的脚,以便随时动起来。

镜察觉我的动静,仿佛也做好心理准备,弯下身来盖住我的头。

软绵绵……柔软的物体抵住我的后脑勺。

……这个,是胸部,对吧……

“啊啊————!啊啊————!你对镜姊姊做了什么————!”

看到这幅光景的心尖叫了,包围我们的六班马队的注意力转向心。

“做得好,心!”

我撞向眼前的马队,一口气突破包围。

因为皮肤浸湿的关系,接触点很滑,就算撞到,冲击也不如预期的大。虽然稍微失去平衡,不过我和对方都没有瓦解队形,就这样拉开了距离。

为了避免被对方堵到背后,我立刻掉头,防范追击。

“不用怕,你看。”

从我头上爬起来的镜朝我挥挥手示意,只见她手里握着一条头巾。

“你的手真不规矩。”

“请你说我是贪图胜利。”

“……这样说,你会高兴吗?”

“咦?那不是赞美的话吗?”

赞美……唔嗯——虽然感觉像讽刺,不过对正面思考的镜来说是赞美吗?“先不说这个了,还剩两队喔!”

“不过,我方这队可是心喔!”

我苦着一张脸,看着和六班的一队保持距离对峙的心。

“没问题的,那孩子可是我的小妹。”

“那是怎么个没问题法?”

“为求胜利不择手段。”

镜说了不可以轻易点头同意的话。

“要不要做个交易?”

只见心朝六班的马队伸出指头。

“就算我们现在在这里互门也只是消耗战。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跟你赌上最后的胜负一对一单挑。”

“哦,这话什么意思?”

“接下来,我们就偷袭自己班剩下的马队。这么一来到时候战场就剩我跟你。请你想像看看。在全班同学寄予期待中,自己战斗的身影。”

“原来如此,这个好。我将会光芒万丈,就像英雄一样。’

“你愿意接受这个请求吗?”

“好啊,包在我身上。剩下的马上的家伙,是个看了就火大的万人迷,我这就去把那家伙的头巾拿来。”

“那么我也去把我们班的头巾抢过来。”

只见两队缔结了奇妙的密约后,便并排朝这边前进。

不料,下一瞬间——

“我怎么可能同意啊!”

“上当了吧!活该!”

并排的两队同时举起手转向对方。

下一瞬间,游泳池响起“喀碰!”一声,听起来痛得一瞬间会想遮住眼睛。

那是心和六班骑士的头疑似反击撞在一起的声音。

只见两名骑士眼冒金星,身体一软,就这么掉进水里……

杉村迅速解除队形,在心沉下去以前抱住她。

然后看向这边,缓缓地摇摇头。她似乎是无法战门了。

“看来我们彼此都有愚笨的同学。”

六班的队伍耸耸肩,视线转向这边说道。

结果剩下的,是个子高、攻击范围广的排球社员担任骑士的队伍,是吗?

要是正面冲突的话,我方稍微屈居下风。

“恭也,我们决一死战吧!”

不理会我的担忧,要求上面对决的人是镜。她一边双手互扣手指伸展手腕,一边继续说了:

“既然攻击范围有差距,保持距离反而不利。假如对方是长枪的话,我方就是刀。只要冲进对方怀里就任我们宰割了。”

这个比喻虽然暴力,不过我懂她想表达的意思。总之就是要进入镜的手构得到的距离。

“好好对付敌人喔!”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可是人称Sway defense(弯身闪躲)的小镜。”

“那个外号怎么这么长,感觉很难念啊……算了。我们上!”

我瞥了一跟支撑后面的两人以后,冲向六班的马队。

最后的敌人是全部由高个子男生构成的强敌,这应该是六班的大头目没错。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在比较早的阶段就已经解决掉这组人马了。

“我说恭也,这个情势发展很热血对吧?”

但是,镜面对这种状况却乐在其中。仿佛脑中完全没有想过落败情景般充满自信的声音,带给我们马队安心感与前进的活力。

“有意思!从正面过来吗?”

六班的马队张开双臂,突显自己的魁梧。

“我要向全校宣传,说你们吃我豆腐喔!”

镜再度投以恶魔的呢喃,这位死神小姐基本上很卑鄙的。

然而排球社员并没有退缩,朝镜伸出他的大手。

“哼!运动上的接触是不可抗力!”

完全没有邪念的手笔直伸向镜头上的头巾,镜纯粹靠上半身的动作避开。但是对方就好像理所当然料到这种行动一样,剩下的另一只手从斜下方袭向镜。

“唔——!”

镜侧身靠后仰闪躲总算撑过去。对方的手动得超乎预想的快,该说真不愧是排球社的吗?手臂的摆动是行家级的。

现在最好暂时拉开距离——

“恭也!不可以退后!”

镜突然大叫了,只见排球社员的眼晴发亮。

“在我的出手范围之内!”

他从马上抬起腰,宛如蛇扬起脖子般抬起手臂插向镜的头巾。

镜凭她神乎其技的(啊,她是死神没错啦……)反射神经,设法回避了这个攻击。

我们暂时脱离排球社员的出手范围,调整呼吸。

“看来比当初想的棘手。”

镜一边这么说,一边重新绑好头巾。不过声音略显开心。

“想得到什么作战吗?”

“嗯——大概行不通吧。那么难缠的对手,与其要小花招,不如直接硬碰硬比较好。”

啪!她在我头上以拳击掌,鼓起斗志。

“打得赢吗?”

“会赢的,我讨厌输。”

“也对。”

我扬起嘴角一笑,看向六班的马队。

“这次我再也不会停下来了,好好对付敌人喔!”

“包在我身上。”

以这句话为信号,我们全速突进。

“好气魄!”

排球社员张开双臂,摆出从容不迫的架式迎战。

我们晔啦哗啦地掀起水花,用今天最快的速度拉近距离。

再一步就要进入排球社员的出手范围。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一直不动的马突然上前一步拉近距离。

出其不意反击的一步。排球社员的手——为了构住头巾而弯成钩状的手指就要碰到镜了!

“嗯!”

镜虽然跟刚刚一样,纯粹靠上半身的动作避开第一击,但另一只手果然从斜下方发动第二击袭向镜。

不过这种已经看过一次的攻击,镜早就看穿了。她有如延续第一击时的动作般,流畅地避开第二发攻击。

“恭也!”

“喔!”

我猛力踹了池底一脚,朝六班马队的前锋撞过去。水花因溅。

在彼此的右肩互相抵住的状态下,两队的马开始比力气。我下半身使力,以免重心不稳摔倒。

在头上,终于进入自己出手范围的镜,接连不断地瞄准排球社员的头巾出手。

但,该说真不愧是现役运动员吗?他凭着不同于一般学生的反射神经,用手掌化解了所有攻击。

每当双方的骑士展开激烈攻防,阵阵冲击就传向我们坐骑,在水面掀起波浪。

从泳池边传来两班拚命加油的声援。其中不知道是因为心年纪还小、还是声音特质的关系,心的声援格外清晰。

“镜姊姊——!眼睛!只要瞄准眼睛,不管再么大的动物都会畏惧!”

啊啊……不愧是镜的小妹……为求胜利毫不留情……

“呜噢!你、你这家伙,刚刚瞄准了我眼睛,对吧!”

“想也知道是偶然!我又没打到,你少抱怨!”

没听见、没听见……我什么也没听见……

在我头上,双方互不相让的激烈攻防持续着。不过,这点就该称赞镜了。尽管有男女落差,再加上攻击范围压倒性不利,却能够对等应战。

Sway defense的小镜这个外号真是贴切,排球社的攻击有一半是纯靠上半身的动作回避。

“可恶!灵活得跟什么一样……!快把头巾交出来!”

失去耐性的排球社员强行伸手逼近镜的头巾。

但是那种急躁的攻击对镜来说一点威胁也没有,她游刃有余地后仰闪躲。

排球社员煞不住手,就这么失去平衡。镜可不会错失这个机会,维持后仰姿势的她眼睛发一见了。

“——唔!”

感觉到镜的杀气(?)的排球社员硬是挺起身体要躲开镜。

既然对手·镜的攻击范围不够,只要爬起来挺直背脊,就能够逃离危险区域,他应该是这样判断的。

但镜使出仿佛要起跳般的猛烈力道,重重地踩了我们搭成马镫的手。

下一瞬间——背后的重量消失了。往上一看,是水花和镜的肚子……咦,肚子?

对,镜跳起来了。

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有如羽翼般在天空飘扬,全身从指尖到脚趾尖伸得笔直,瞄准排球社员的头巾。

面临这样的舍身攻击,六班的马无法动弹。挺起身体后就掉以轻心的排球社员的头受到冲击歪了一下,头巾从他额头上消失。

从马上跳起来的镜浮现满面笑容,朝我展现握着头巾的手。

“澎滂!”的一声,水面掀起大波浪,镜掉进水里。同时响亮的哨声吹长音。

‘排名赛第三名争夺战补赛,三班获胜!’

裁判用扩音器宣告我们胜利。

三班这边热闹喧腾,我和后面两人松开手解除队形,伸出拳头互碰,赞扬彼此的奋斗。

反观六班那边充满了手撑着地面绝望的人、痛苦呻吟的人、懊恼地拍打池水的人。这下,六班将有一个月失去挑战排名赛的权利。

到时候排名只有可能下降,不可能上升……将是严酷的一个月的开始。

“不说这个了,我们要谢谢镜。决定胜负的英雄……奇怪?人在哪?”

我张望四周,就是没看到镜。难得我要夸奖她的……

我用手把湿掉的头发往后梳,再张望周围一次。

“……嗯?”

虽然水面波浪起伏,看起来摇晃不清,不过池底有人影……这不是——

“镜!”

抢到头巾以后掉进水里的镜就这么沉到水底了。

她按着脚,一动也不动。

听到我的声音,大家转头看向这边。

是不是在抢夺最后那条头巾的时候,身体伸展过度导致脚抽筋了?

我拨开水来到镜所在处,把躺在池底的她抱起来。

一从水里捞出镜,手臂立刻感受到镜失去浮力加持的身体传来人虚脱时的独特重量感。

她的手里虽然牢牢握着头巾,却没有意识,闭着眼睛无力地歪着头。

我抱着镜,爬上三班同学所在的岸边。

接着在发烫的混凝土地面铺上毛巾,让镜躺在上面。

“镜姊姊!”

心发出近乎尖叫的声音冲过来,眼泪快夺眶而出地看着我。

其他同学也聚集过来探望镜的情况。

我把手凑近镜的唇边确认呼吸。

“笹仓同学……镜要不要紧……?”

黑峰担心地问我。

“……没有呼吸……唔……!”

我沉痛地表示。虽然是为了获胜,但实在太鲁莽了。为了弥补距离的不足,居然把脚弄到抽筋。

“得赶快帮她做人工呼吸。”

这么说着,杉村靠近镜,但我不发一语地抓住杉村的头推开他。

手自然就动了起来,但不可思议的是我不觉得这个行动有异。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碰镜。

周围的目光一齐转向我,但我不在乎。就连平常爱啰唆的心,也紧张地吞口水关注我的行动。

我扶起浑身无力的镜的下巴,有如对待易碎物般确保呼吸道畅通。

——这时忽然感觉到奇妙的抵抗。

我板起脸盯着镜看,应该已经昏厥过去的她不知为何似有若无地抖着细眉。

“…………”

总之我先掐住她的鼻子看看。

周围的人看了,“哦哦!”发出某种充满期待的惊呼。

这股兴奋跟以前替心做人工呼吸时不一样。

这次完全是同龄的同学,而且还是未婚妻设定,感觉大概就像身临其境观看一场好戏。我掐着镜的鼻子,盯着她看。

盯着她看。

……继续盯着她看。

…………总之就是盯着她看。

“恭也哥,你在做什么?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

看我没有动静,心失去耐性大喊。但我还是不动。

最后——

“——~~噗哈!”

镜皱起眉头,挥开我的手爬起来了。

然后,张大嘴巴反覆急促呼吸,深刻体会氧气的可贵。

“哦哦!活过来了!”

“这是笹仓魔术!原来他的手指能够供给氧气!”

围观群众胡乱欢欣鼓舞,这些家伙的眼睛是装饰品吗?镜只是假装溺水好不好!

“镜姊姊!”

心扑向坐起来的镜抱住她。镜一边搂着心的肩膀,一边朝我投以愤恨的视线。

“喂,你干嘛啦!”

“那是我要说的话。你是在模仿一吓到就陷入假死状态的小动物吗?嗯?”

“才、才不是那样。我只是……只是水哽到喉咙而已!”

镜游移视线,结结巴巴地回应。

“真是的,别害我白担心。”

我用拳头戳了一下镜的头,替她湿淋淋的肩膀披上毛巾。

镜不满地鼓着腮帮子仰望我。

“你不要摆出哪种表情。托你的福,比赛获胜了喔!”

我轻轻叹口气后放松表情,转换心情微笑看镜。

“辛苦你了。”

这么说完,朝她伸出手。

镜顿时一脸愣怔地看着我的手,但马上就鼓着腮帮子转开视线。

“有我在,想也知道不可能会输嘛……”

她口气不悦地这么说。

“…………?”

我感受着空虚的风吹过伸出的手,歪头不解。她好像不高兴……?

镜抱着胸前的心(这小不点明明是自己抱上去的,却在镜胸前红着脸静止不动……),就是不看我。

“好————!我们把引导三班获胜的镜同学抛起来庆祝吧————!”

安冈突然大喊了。“喔喔喔!”班上男生齐声嘶喊,呼应安冈。

那股魄力弄得镜有些退避。

这时,冷不防出现一堵人墙要保护镜。

是我们班的女生。

“你们女生是什么意思?”

本来率先要接近镜的安冈,当场恶形恶状地拱着肩膀对女生这么说。

“说是要抛人庆祝,其实是想趁机乱摸黑谷同学吧!”

“哪有!才、才、才没、没、没、那、那、那回事好吗?”

安冈很明显地慌了手脚。后面那堆男生也有的看天空、有的看地面。

这些家伙……怎么会这么卑鄙……

“像刚刚骑马打仗也是,天知道你们扛着我们的时候内心都在想像什么。”

“你们的作法太奸诈了。表面上讲得冠冕堂皇,结果只是好色而已嘛!”

“这样讲就不对了,我们应该已经确实拿出成果了喔?”

稍远处的杉村一面用手指调整眼镜的位置,一面走近女生人墙。

但是,女生露出充满侮蔑的眼神看杉村。

“我们听心说了……露点是怎么回事?”

“非常对不起。”

杉村,你道歉也未免太快了!碰到毫无胜算的战斗就瞬间举白旗吗?

“你们也道歉,给我鞠躬展现具体的歉意!”

杉村应该是不想只有自己低声下气道歉,于是要其他男生也拉下脸道歉。从犹豫的男生之中,喃喃传出小小的说话声:

“……不道歉……”

出声的人是根岸。他低着头,肩膀颤抖。

但是下一瞬间,根岸同学抬起脸来,红着眼睛大喊了:

“我们不道歉!因为杉村同学没有错!结果赢了,显示作战本身确有其合理性。而且,女生一开始不也是认同这个作战才上马的吗?”

“这、这……或许是这样没错……”

女生们退缩起来。不过冷静啊,根岸的理论就像是可疑的街头拦人推销——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不过要是讲了保证遭到男生痛扁,所以我保持沉默。

“没错、没错!杉村的作战没有任何不周全的地方!多亏这个作战,我们才能获胜!”

就一个作战来说,那大概是失败的。要是没有镜的话,百分之百早输了——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要是讲了,总觉得应该会被整得很惨,所以我保持沉默。

“呵……没错……我的作战并没有错,也的确为班上带来胜利。”

虽然一度举了白旗,不过托背后援护射击的福,杉村挺起胸膛重新面对班上女生。

“这世上结果就是一切。不管过程如何,得不到结果就没有意义。因此我就是正义!”

啊,——他讲了像是镜会说的话……

女生听了杉村的演说也浮现不满的表情。

“男生真差劲。”

“所以说,男生果然还是年纪大的好。”

啊啊,男生跟女生之间的裂缝愈来愈严重。

现在这个样子在六班的人眼中会是什么样子呢?应该是全班团结起来求胜的排名赛,在胜利后男女生随即决裂。

“人类就是会为了小事吵架。”

在我身旁看着男生和女生起一争执的心喃喃说道。

“是啊,就是说。不过那就是年轻的证据。”

“恭也哥,你好像老头子。”

“讲话不要那么没礼貌。咦,奇怪?话说镜呢?”

不知何时她已经不在隔壁了。

“在那边。”

就在我东张西望的时候,心指着女生群。

只见镜混在女生群里面跟男生争论。

“赢是赢了没错,可是战况有依照你设想的方向走下去吗?靠别人赢得的胜利沾沾自喜,不觉得可耻吗?你真的敢自豪吗?”

……她在责备杉村。那些话,自己说了都不会感到害躁吗?

“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为什么这么好战……”

我就像要一吐肩膀累积的疲惫般叹气。

“镜姊姊好帅。”

然后心望着镜的英姿,眼睛闪闪发亮……

之后——

“那、那么我就先去洗澡了。”

晚餐后,拿着毛巾和衣服的心深深一鞠躬以后进了浴室。

我靠着墙壁看电视。稍远处,镜穿着我的T恤和短裤在床上随意倒卧。

她不知为何心情很差,采取背对我的姿势,视线对着电视。

隔着墙壁传来淋浴声,还有就是电视播放的综艺节目声,我和镜之间完全没有对话。

非常令人窒息的空间。

这是怎样?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那场排名赛后,男女生之间起了纷争,结果我们班分成三派。

厌恶男生派的女生、批判女生派的男生,决定不参与这场纷争的男女生。

我属于不参加派,但镜不知为何加入了厌恶男生派。

“……唉……喂,镜。”

我一边叹气一边叫她。

只见她肩膀顿时动了一下,但没回头。

“镜。”

我再喊一次,但这次她连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下我真的火大。

“喂,就算你跟班上那些男生闹翻,也不要把情绪带回家啦。”

“……不是那回事。”

镜的声音摆明很不高兴。

“那是怎样?你发出那种不高兴的气氛,究竟是想要我怎样?想抱怨就抱怨。这样我比较轻松。”

“……什么抱怨不抱怨的,我是在气你啦!”

“……咦?我?”

这句话有点出乎预想,我挺直了身子。镜越过肩膀朝我投以锐利的视线。

她之所以一直很不高兴是因为我的关系?

“呃,我做了什么吗?”

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内心有些焦急。我一口气回顾了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至少到排名赛结束前都还有好好讲话。

难道是那个吗?她不满我掐她鼻子吗?引以为豪的小鼻子因此变形了之类的……?

“我实在不懂,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

“镜。”

“吵死了,既然你没发觉就算了。”

“哪能算了。既然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惹你不高兴,就表示我或许会不自觉再犯吧?”

我盘起腿,抓着自己的脚踝正襟危坐以后,正眼看着镜。

“毕竟我们住在一起,我不喜欢这样悬而未决,拜托你告诉我。”

我清楚明白地对镜说了,沉默暂时造访。

电视声、隔着墙壁的淋浴声、屋外传来冷气室外机振动的声音。

原本背对我躺着往这边看的镜,终于慢慢地爬起来。然后在床上跟我一样盘腿坐好,双手叠在脚踝前面,视线看着下方轻轻开口了:

“……谁教你没做。”

她喃喃说道。

“咦?”

我不仅她的意思,当场皱冒。

“我是在气你什么都没做啦!”

我果然还是不懂她的意思,闭起跟睛歪头纳闷。

看我这样,镜转为严厉的视线,语气粗鲁起来。

“为什么你只有掐住我的鼻子就没了?那种情况,大可以立刻帮我做人工呼吸的,不是吗?”

“人工呼吸……你是指排名赛后的事吗?”

“不然还有哪个?”

“不是,你……你又没有停止呼吸,要人工呼吸干嘛?”

我还是搞不懂她在气什么。

她是在测试我有多担心她吗?如果是的话,这种作法有点不入流喔?

“……心那时候明明就一点都不迟疑的……”

“心那时候是真的没有呼——……”

嗯?奇怪?这家伙,虽然我想应该不可能,不过……

我眯起眼睛看镜。

“怎、怎样啦?”

“你啊……虽然我想应该不可能,不过你是不是在吃心的醋?”

“哪有!”

听到我的话,镜顿时脸红,肩膀弹了一下。

背脊与其说挺直,不如说绷直,视线左右游移。

“你、你、你在胡说什么?怎、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心、心还只是小孩子,我、我哪有理由吃醋?”

呜哇……这家伙真容易懂……

我怎么渐渐觉得先前的烦躁很蠢。

“真、真、真、真、真要说起来,那是人工呼吸吧,既然这样就不算在内……也就是那个……”

“对,没错。那是人工呼吸。”

我一面放松肩膀一面吐气,目瞪口呆地边说边站起来。

镜依然红着脸,嘟起嘴仰望我。

“听我说,镜,那时候要是你真的没有呼吸的话,我绝对早就替你做人工呼吸了。这点我可以保证。”

“可是你没做嘛……”

镜眼神怨恨,不知为何说出带着责难的话来。我不以为然地半眯着眼接受她的视线。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假装停止呼吸。”

“唔……我、我只是想测试你一下而已啦!”

“既然你希望我做人工呼吸,要我做几次都行。要几百、几千次我都替你做。但是,那不管做多少次都是人工呼吸,这样好吗?”

说到这里,我发觉镜把头低下来了。

看起来也像垂头丧气,我是不是说得太过火了……

“啊……啊——呃——我、我并不是在生气喔……?”

看镜没有反应,我感到过意不去,这次换我结巴起来。

“……对不起。”

“咦?”

就在我思索接下来该说什么时,镜小声对我抛出带着歉意的话。

“我不该用那么讨厌的方式测试你……对不起……一

“啊,唔,嗯,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无所谓喔!”

“但还是对不起。”

镜低头行礼。

这次她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吧,感觉有点新鲜。

以往就算把我砍得半死、或是趁乱把我整得惨兮兮时也没老实道歉的镜一道歉,反而换我动摇了。

镜沮丧地低头。

“哎,就是那个啦,也就是说,一旦不是人工呼吸的话,就不是可以在人前做的事了。所以我那时候不想在那个地方做,这才是我的真心话。”

我为了提振气氛,稍微故作滑稽地这么说。镜听到这句话,睁大眼睛看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马上低头了,只见头发缝隙间露出来的耳朵很红。

“我、我说……镜?”

“有、有!怎、怎、怎、怎样?”

“咦?没有,你才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心慌?”

“因为……你刚刚……说的话……”

镜把嘴唇抿进内侧,闭上嘴巴。接着露出湿润的双唇继续说了。

“不……不是人工呼吸……就表示想在不是人前的地方做……对吧……”

我并没有说到‘想做’这种地步……咦,妈啊!这个气氛是怎样!

我猛力左顾右盼,敏锐地确认四周。

就、就我们两个人而已……我忽然在意起我和镜是独处状态。

总觉得空气看起来多了颜色——是淡淡的桃红色。

“听、听我说,我……如果恭也……想做的话……我愿意喔?”

虽然眼睛不看我,但是显然是对着我的独特动静,弄得我的脚因此僵住。

镜趁呼吸空档一次次抿起双唇,轻轻舔湿以免失去润泽。

咦?我该怎么做才好?该上吗?

我并不排斥,而且设定上是未婚夫妻,做这种事也很合理……不对、不对,不可以用这么方便的藉口敷衍了事。

我想做,还是不想做,这才是首要问题。

…………

啊啊,嗯,应该是想做。

僵住的脚生硬地前进一步。

见我动起来,镜抬起脸看我。通红的脸,配上有些惊讶的表情,但流露出仿佛在等待我的眼神。

这房间不大,只要走个三步,我就已经在镜眼前了。

坐在床上仰望我的镜,喉咙发出咕噜一声。我的喉咙也发出咕噜一声。

“我、我说,恭也,这是……设定是未婚夫妻,所以没问题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的关系,镜垂下眉毛笑着。

“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设定的关系。”

我这么告诉镜,把手放在镜肩上。镜小声发出“啊”的一声看着我。

细瘦的肩膀隔着T恤传来的暖意,原来女生连肩膀都那么柔软。

“镜……”

“恭也……”

视线交缠片刻。这样讲是很好听,其实只是下不了最后的决心前进而已。

沉默的空白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不妙,时间拖愈久只会愈不好意思动。

不知道是不是发觉了我内心的动摇,镜静静地闭上眼睛了。

没有比这更明白的表示了。我也闭上眼睛,嘴唇缓缓地凑近镜。

喀嚓!

“我洗好了。”

屋内突然响起开门声与心洗好澡的通知。

以及接近起居室的脚步声。

“恭也哥,你捧着肚子在地上做什么?”

心一脸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倒在地上的我。

“对、对喔……你在啊……我都忘了……”

“?”

被开门声与心的声音吓到的镜使出脊髓反射般的拔刀斩,以前所未有的高速扫过我的肚子。

然后摆出跟心进浴室前一样的姿势,躺在床上看电视。

“那么,既然心也洗好了,接下来就换我去洗啰!”

刚刚还面红耳赤的死神摆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爬起来稍微伸懒腰。

然后就这样拿着衣服和毛巾下床。

“心,你要看紧恭也,以免他偷窥喔!”

“是,包在我身上。他要是出现任何想偷看的举动,我就当场割掉。”

……割掉什么?虽然我很想问,但是这个小不点好像会不消音就直接讲出来,所以我还是别问好了。

“那恭也,我、我先洗啰。”

镜仅止于一瞬间和我对看,就红着脸逃也似的去浴室了。

看到她教人无法怨恨的表情,我只能一味叹气。